冷!
沒想到春夜的山上這樣冷。原以為可以堅持到天邊綻放出第一縷曙光,可不到半夜,大家都往帳篷里鑽,那邊,以肯為首的一群公牛正點旺一堆營火,蹦蹦跳跳暖身,並大呼小叫地招呼他倆快快過去。
柏樂怡紅著臉,避開眾人瞧她的目光,卻避不開凱森一直緊握著她的手。
黃昏的時候,在料理店,他強吻了她。正當她不知所措時,阿波羅的同伙們卻忽然從隔壁跳出來,把那個熱吻打斷。
「阿凱,上山露宿看日出吧!」他們囔噥,轉眼看到柏樂怡紅腫的唇瓣,立刻曖昧地嘿嘿笑。
還說什麼京都的飲食文化是客人之間互不踫面哩,沒想卻被撞個正著,真是丟臉到家了!
此後的幾個小時里,柏樂怡羞得連半個字也不敢說,凱森那家伙卻洋洋自得,將她摟在身邊,仿佛在對同伙宣布她是他的專屬品,任何人都不能踫。
今晚的山上游客很多,據說凌晨四點有流星雨會劃過夜空,看流星外加看日出,使得這座山頭搭滿了雲朵似的賬篷,還生著點點營火,彤紅明亮地跳躍著。
「過去嗎?過去暖和一點。」凱森凝視著懷中的瑟瑟發抖的人兒,已經把自己的大衣披到她身上了,她還是那副蒼白打顫的棋樣,讓人懷疑她到底是怕冷還是驚慌。他輕輕責備自己,不該太著急的,應該一步步一步,將她引入自己的懷中,但剛才實在控制不住激動的激情,把她嚇著了。
「早知道就不帶那幫公牛來了,玲姐也真是的,在阿波羅當金牌女領班的時候挺威風,出來卻全管不住他們。」他笑,用溫暖的大掌摩挲她冷涼的雙頰,「要不要我把他們扔下山去,方便獨佔那個火堆?」
柏樂怡微微揚了揚嘴角。他在用玩笑討好自己,她怎麼會不知道?但此刻,到底要怎麼樣才不會使兩人的關系擦槍走火?她不敢亂動,哪怕是一個微笑,一句回答。
「咦?這不是樂樂嗎?」忽然一個尖厲的聲音傳來。
回眸望去,柏樂怡的臉色更蒼白丁,若不是有夜幕掩飾,一定像鬼那樣嚇人。
凱森注意到她的反應,不悅地順著那聲音投向視線原來——是他們,羅珊和她的未婚夫。
在這樣的地方也能遇到,只能有一個詞來形容︰冤家路窄!
「阿凱也在呀!」羅珊笑盈盈地走過來,「還以為是我看錯了呢,正在想,奇怪了,凱少怎麼會跟我這個老同學來同一個地方?會不會是我眼花?沒想到竟是真的!樂樂交際蠻廣的嘛,居然跟凱少也能塔上線。听說上次孫家長千金包下整層酒店,想請凱少賞光吃一頓飯,都被一句話回絕了。」
「羅珊,好久不見了,上次在溫家人太多,沒能說上話,」凱森回以一個更明亮的笑顏,「兩位也來日本賞櫻?」
「不,」羅珊刻意伸出左手,「我們是來度蜜月的。」
無名指上,有一枚閃閃發亮的鑽戒。
腦子「轟」的一聲,柏樂怡感到那鑽石光澤仿佛一枚無情的炸彈,朝她當面扔了過來。
「喔?羅珊你也太不給面子了吧,結婚連張帖子都不發給我?」凱森仍然是一攝悠閑如風的腔調。
「我們只是到戶政事務所先注冊,酒宴還沒擺呢,放心,到時少不了你凱少的。唉,你也知道,這種冷天,天天下雨,舉行婚禮簡直敗興!我在巴黎看中的那件婚紗又是露背裝,著了涼怎麼辦!況且這個時節玫瑰還開得不夠艷,叫我拿什麼點綴禮堂?索性遲一點,度完蜜月,等夏天來的時候再補辦嘍。反正我們逛完日本,還要逛歐洲的,幾個月很快就過去了。」
柏樂怡感到這些話像是專門說給她听的。幸福的人總需要很多听眾,如果那個听眾是自己的情敵,那就更好了。
「珊珊,我們過去吧,快四點了,不是要佔位子看流星嗎?」一旁的翁家良用一個熱吻打斷。
「阿凱,上山!」她抬起頭看柏樂怡一眼。
「好呀,」羅珊馬上親熱地挽住他的胳膊,「等下子營火旺了,你要烤只雞腿給我喱!香腸也可以,反正你烤的我都喜歡吃。」
兩人依偎著離開去了。
凱森望著他們背影,詭異一笑,「樂樂,我敢打賭他們的感情很不好,你信不信?」
「怎麼會?」柏樂怡並不需要這樣的安慰,「他們這樣親密,讓人覺得很幸福。」
「但真正的幸福是不需要放意表現的,不是嗎?」他不急不徐地說︰「真正的幸福只表現在舉手投足之間,也許是一個默契的眼神,也許是一個不經意的微笑。他們給我感覺只有夸張虛假,像是在炫耀給誰看似的。」
真是這樣嗎?如果是真的,她該幸災樂禍嗎?
「樂樂,我看我們另外生個營火好了,不用去那邊跟阿肯他們擠,好不好?」凱森話題忽然一轉。
「呃……好呀。」這家伙又在打什麼主意?
「那你先乖乖在這里坐一坐,我去那邊取些火種。不要亂跑喔!」他像叮囑小孩子那樣,離開前不忘替她把大衣領子拉緊。
柏樂怡只好老老實實坐定,看他跑到遠處,融入一團黑影中。
這時人群里竄出第一聲驚呼一流星開始閃現了。漸漸的,驚呼聲此起彼落,越來轄多,天空中一道又一道燦爛明亮的光線也頻頻下墜。
「阿凱!」柏樂怡喚道,卻沒有人回答。
這樣美麗的時刻沒有他在身邊,不知怎的竟讓她感到寂寞,一直期待的心情也冷卻了大半。听著別人的歡呼,她卻沒了興致。為什麼?難道只是因為剛剛遇到了兩個不想遇到的人嗎?
黑夜里的光線逐漸疏落,漫天的璀璨最終沒能被挽留住,在一片遺憾的嘆息中熄滅。
「阿凱……」她又低喃了一聲,像是叫給自己听,仍然沒有人回答。
他不見了?怎麼還不回來?
不自覺地站起身,向人多的地方走去,盡管她知道應該坐在原地等他,但實在忍不住,迫不及待地去尋他。
剛走兒步,人群中又有一陣驚呼躍起。
出什麼事了?流星不是已經沒了嗎?還有什麼值得眾人這樣驚奇?
柏樂怡透過層層密密的腦袋,看到眾人圍觀的中央,一對男女對峙著。兩人瞪視半晌,忽然,女的揚起手,給了男的一個狠狠清脆的巴掌。
那不是……羅珊和翁家良嗎?這對之前還卿卿我我的新婚夫婦,居然只過了十幾分鐘就翻臉開戰了?
「現在的年輕人更是不得了,」她听見身邊一位老太太用中文說對她的老伴說︰「听說還是新婚哩,就做這種事。」
「他們……怎麼了?」柏樂怡忍不住問。
一听她也是說中文的,老太太頓時熱情起來,將所悉情報傾囊相贈,「喏,那個男的嘍,听說是嫖妓沒付錢,沒想到在這山上卻遇到了那個妓女,追著他要債。」
「他螵妓?」一向忠厚老實的翁家良會做這種事?
「沒想到那個當太太的也不是什麼好東西,自己居然也在外面偷男人,,正巧也在這遇見那個地下情夫了。」
「什麼?」羅珊也……
「但是兩人都不承認,所以打起來了。」老太太不禁嘆口氣。
這事也太巧了吧?怎麼兩人同時發現了對方的不忠?
「姓翁的,我要跟你離婚!」只听羅珊大嚷。
「離就離!我早就受夠你了!」翁家良回嘴。
「你……你居然敢罵我?」她氣得渾身打顫,「好,好,我要回去告訴爹地,讓他炒你魷魚,把你趕到街頭當乞丐!」
「求之不得!」一向軟弱的翁家良這回怒發沖冠,「你們羅氏要是沒有我,早倒了!你以為我想撐呀?」
「你、你……」羅珊對答不上,「哇」的一聲大哭起來。「好!你等著!」她氣急敗壞的直向山下沖去。
翁家良也跟著沖下去了,不過是往另一個方向。
「唉,世風日下,世風日下。」老太太搖頭嘆息。
柏樂怡仍然迷惑不解,還想問個究竟,不料身後卻有一雙手臂摟上了她的腰。
「壞小孩,居然不听話到處亂跑,看我打你。」凱森低嘎的嗓音附到她耳邊。
「阿凱?」一陣驚喜,她回身對上那張俊顏,又有些埋怨,「你跑到哪里去了?害我找不到人!」
「辦件小事。」他貼住她的臉,身子帶著她輕輕搖晃。
「辦什麼事?」頓了會,她立刻恍然大悟,「是你!是你干的!」
這出新婚夫婦同時邂遁「外遇」的好戲,定是他的即興陰謀吧?否則,天底下絕沒有這麼巧的事!
是為她打抱不平嗎?是嗎?不然,他沒有理由這樣做。
他是怎麼知道自己跟羅珊他們從前發生的事?難道剛剛幾句交談,他就洞悉了一切?
那俊顏浮現的詭異笑容,讓她肯定是他,不會錯。
「不用夸獎啦,其實人家也沒做什麼,只不過臨時當了個編劇而已,都是阿肯和玲玲姐兩位主角的功勞,他們可是只用了三分鐘排練時間就出場了喔!很厲害吧!」凱森謙虛地回答。
「對呀!都是我們在辛苦!這家伙只懂比手劃腳而已。」
肯和呂玲玲不知什麼時候竄了過來,盯著兩人相擁的親密姿勢,似笑非笑。
「樂樂,你都沒看到,剛剛我們玲玲姐扮演的野雞真是惟妙惟肖,風塵味十足,抓著翁家良一哭二鬧三上吊,簡直可以去角逐奧斯卡了。」凱森逐一介紹,「至于我們阿肯哥,更是把地下情夫這一復雜角色刻畫得入木三分,尤其是那種欲語還休的痛苦眼神,若在電視上播放,肯定能大紅大紫,躍居‘師女乃殺手’級的偶像人物,超過當年的馬景濤。」
「你們!」柏樂怡失笑,「你們這樣胡鬧,他們也信?」
「也許他們早膩了對方,正好趁此機會翻臉,」他雙手一攤,「我們不過是順便幫了忙而已。」
「對呀,」呂玲玲點點頭,「他們連起碼的信任也沒有,我和阿肯才講兩句他們就吵起來了,唉,本來想好的台詞都沒用上。」
「我還有一段精彩表演也沒能展示!」肯插話,「其實這對男女挺笨的,只要想一想,就知道事情不會這麼巧了,哪會飄洋過海到了日本,還能在同一座山頭上、同一時間里遇上夫妻兩個分別的性伴侶?本想玩玩,讓他們出出丑也就算了,沒想到還真給他們鬧崩了!」
「所以我說他們也許早看對方不順眼了。」凱森愉快地總結。
「阿凱!」望著那張興奮的俊顏,柏樂怡感到話語被什麼堵住了,「其實你不用這樣做的。」
她知道,他這樣費盡心思地胡鬧,是為了什麼。
山風漸大,揚起她的頭發,這一回,她主動依進那副避風的胸膛。
胸膛一顫,似乎受寵若驚,頓時僵了——
***——
「樂樂——」
隱隱約約,她听到有人在喚她,睜眼一看,她看到了一個女孩子。
她發現,那是五年前的自己,穿著白襯衫,黑色及膝裙,頭發往後一束,扎成清爽的馬尾。她正捧著一個便當盒,步履匆匆,臉上掛著只有戀愛中的人才會擁有的微笑。
那時候,她還在念書,翁家良還是她的男朋友。
每天,除了打工,她做的頭一件事,就是往翁家良住的小屋里跑。
那個和她一樣貧窮的男人,曾給過她許多承諾。
他說︰「樂樂,我們畢業以後就馬上結婚。」
他說︰「樂樂,我會掙許許多多的錢,以後我們一定幸福。」
他還說……
奇怪的是,她對這些隨口說出的話語深信不疑。或許是因為那時候她思想單純,沒有見識過男人的狡猾;也或許,那是因為,她很愛他。
清楚地記得,那一天,她和平時一樣給趕論文的他送晚餐。無論多累,她都會親手為他準備晚餐,盡管奔波于打工的速食店和翁家良的小屋之間,常讓她喘氣不已。
輕輕推開門,怕過大的聲響吵到他,然而,卻听到一聲女孩子嬌媚的申吟。
怎麼會有女孩子在他的屋里?長久以來,他的屋里只出現過一個女孩子,那就是她自己。而且,那聲音還是從床上傳出的。
很快她就看見了,屋子並不大,床就對著門,一幕勝過電影的畫面露骨地呈現眼前,那個熱汗淋灕擺動著身軀的男子,那個赤身申吟叫喊的女子,都是她熟識的。
她驚呆了,愣在門口。床上的人發現了她,一個慚愧地低下了頭,另一個則露出勝利者的微笑。
「原來是樂怡呀!」羅珊舒服地透一口氣,笑道。她的腿仍圈著翁家良的腰,似乎不讓這個已屬于她的男人退卻。
「你們……你們在干什麼?」半晌,柏樂怡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珊珊是她的好朋友,不是嗎?雖然別人都說一個富家女和一個窮人家的女孩做朋友是很荒唐的事,但她從沒懷疑過她的友誼,甚至,有一次翁家良生病,她打工抽不開身,也叫羅珊到醫院替她「照顧」他。
真沒想到,那一次的「照顧」,竟成為他們兩人萌生愛意的開始。
「干什麼?」羅硼大笑,「樂怡,你也不是小女孩了,不要告訴我你不知道我們在干什麼。」
柏樂怡看向翁家良,希望能得到一個讓她好受一些的答案,然而他卻一言不發。
許久許久以後,她終于明白,翁家良所需要的一切,羅珊能給他,她卻不能。所以,他離開她追求更高一層的幸福,是很應該的。
除了放手,她還能說什麼呢?有人說,如果愛他,就應該給他他想要的。還有人說,他的心已經飛了,留著空殼還有什麼意思?任何說法,對她而言都只有一種結局,她只好認了。
只是,那以後的大半年里,她一見到食物就會嘔吐,尤其是她從前常常做的、翁家良最喜歡吃的紅燒排骨。
還有,她發現,自己再也不會愛上男人了——再也不能愛了……
「樂樂,起來吃藥了!」一陣輕柔的呼喚將她從夢境拉回現實。
睜開眼楮,早晨的陽光就灑在床頭,陽光里有凱森的微笑。
柏樂怡模了模疼痛的額,終于想起,自己被山上的冷風凍得生病了。這是在京都的一間大酒店里,她已經二十五歲了,再也不是從前那個為了愛情而傷透心的女孩。
「做噩夢?」凱森用毛巾擦著她汗濕的面龐,聲音里滿是憐惜,「都怪我,不該答應阿肯他們帶你去看什麼鬼日出的,害你發高燒。感覺舒服點了嗎?」
「好多了。」她依著他那健美的身軀,平緩噩夢帶來的急促呼吸。
昨夜,在發現她額頭滾燙之後,就是這副身軀抱著她沖下山。她躺在他懷中,朦朧間,感受到他奔跑的喘息,他被汗濕透的肌膚,還有,他那顆焦急憂慮的心。
若在平常,打針吃藥會搞得她痛苦萬分,但這-次,卻沒有感到太難受。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全包圍著她,讓她沉沉睡去。
「櫻花好美呵……」視線漸漸清晰,她看到窗外滿是漂亮的粉色,仿佛整個京都的妖嬈都在眼前了。
「喜歡嗎?」凱森笑,「這可是本帥哥犧牲色相,朝客房部女經理暗送了老半天的秋波才換到的房間喔!害我眼楮痛得要命!據說這間房是什麼什麼王子的專用房間,他就是喜歡這些櫻花才全年包下來的,幸虧今年他出了車禍弄斷腿,來不了京都。怎麼樣?面對本帥哥的用心良苦,柏小姐應該給些什麼獎勵呢?」
獎勵?他又要獎勵?難道又想偷吻她?
「放心,本帥哥還沒那麼喪心病狂,不會趁人之危的啦!」似乎看出了她的擔憂,他戲謔道。
「那你想要什麼呢?阿凱。」出乎意料的,她靠到床頭,緩緩一笑,「無論你想要什麼,這次都隨你。」
算是報答吧,報答他這些日子給予她的安慰。她柏樂怡是從不喜歡欠人情的。
「真的?」俊顏一怔,但馬上又恢復了笑容,「我想要什麼你都給?」
「嗯。」她點頭,仿佛決定把心一橫。
「我想要……」他忽然將手臂,繞過她的身子,指尖從脖子往下移動,至她的酥胸前,「我想要這個——你的心事。告訴我,你剛剛夢見了什麼?為什麼流眼淚?」
流淚?柏樂怡撫了撫自己的面龐……呵,是呵,之前為什麼沒有發現?曾幾何時,她已淚流滿面。
「因為我夢見了自己的初戀。」她爽快地回答,笑容仍在,不過變得有些澀澀的。
「你的初戀?你跟翁家良的?」懷抱漸緊,似乎想止住她的顫抖。
但她仍在發抖。「對,翁家良。我曾經愛過的男人,只有他,那段往事……太讓人難過了。」
「噓,樂樂,不說了,」凱森感到了她又要碎裂的心,後悔自己挑起的話題,「如果覺得傷心,就不要說了。」
「我不是傷心,真的真的不是傷心……」她捂住胸口,看見一滴淚落在自己的手上。話題已被挑起,她要繼續,這麼多年的痛苦她得找個機會將它一吐為快。于是,話語便像潰堤的河水,傾瀉而出——
「但是,有時候想起來仍是有些難過。那時候,我那麼愛他,他也那麼愛我,可為什麼一夜之間,所有的愛卻蕩然無存?我跟他這麼久的感情,卻被別人彈一彈手指就灰飛湮滅。我想來想去終于明白,原來只是因為一個字——錢。
「他跟我一樣,很窮,有弟妹要供,有父母要養,他想出人頭地又不願苦熬三十年,也只有這樣了。事後我去找過他,他說一切都是為了他的家人。嘿,多麼冠冕堂皇的理由,家人!我還能說什麼呢?
「從那以後,我就告訴自己,什麼人也不要再愛了,什麼事也不要多想,只有賺錢才是最重要的。所以我拼命賺錢,不擇手段,不顧途徑,但有時候數著錢,我心里會感到空虛,覺得什麼也沒有,只有這些紙……
「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老爸是個酒鬼掉進水塘淹死了,老媽只顧著兩個弟弟從不在意我。所以,這個世界上,錢是跟我最親的東西,我不會說自己賺錢是為了家人,我是為了自己——就是為了自己。
「明知道別人在背後笑我貪錢,但我還能怎麼樣呢?我也想象芷茵那樣做個不食人間煙火的純情玉女,生長在她那樣的家庭,有一個保護自己的丈夫。有時候真的好羨慕她喔,可惜她不知足……人大概就是這樣,總不知足的,像我,從前沒錢的時候想錢,現在有了一點錢,又莫名其妙感到難過……」
凱森摟著她,沒有阻止她的話語。听說最好的心理醫生就是什麼也不用做,只靜靜地听病人傾訴。如果她想說,就讓她說下去吧,如果,這能讓她心里好受。
她的敘述時而平靜,時而激烈,時而又有些神經質的癲狂……過了很久,聲音漸漸停止,取而代之的是淚水,從她迷茫的大眼楮里顆顆掉出,連續不斷。
「樂樂——」他不由發出一聲呢哺,輕輕將唇覆上,吻吮她的淚。
他還听說,男人愛一個女人的時候,心里是會有疼痛的。現在,看見她的淚,他的心就像刀割一樣疼,割得他心靈最柔軟的部份滿是血痕。這說明什麼?他……愛上她了嗎?
是吧,愛。
這個字讓他本來輕柔的吻發燙發熱,越來越激烈,從她的額直吻到她的唇,再一直往下,舌忝吮那顆淚一般的紅痣。「樂樂,我想要你……」他嘶啞的低語。說好不會趁人之危,但欲火已點燃,在這種時候,面對心頭所愛,就算自制力再好的男人也會變成猛獸。
「凱……」柏樂怡迷惘地看著他,她的精神已經疲憊,心也憔悴,再也無力抵抗。
「我不會傷著你的,會很舒服的,相信我……」一個翻身,他已將她壓在身下,邪肆的手撕扯著她的衣襟,褪掉她的底褲,堵上溫暖的舌,將她的驚呼吸入口中。
「是第一次嗎?嗯?是不是?」他知道自己很自私,可卻一再問這個愚蠢的問題,若換了平常,他肯定會笑死自己。但此刻,除了希望對方能被自己完全擁有外,問這句話,也能讓他知道該放多少分力道溫柔的待她。
「嗯。」她羞澀地點了點頭。
他笑了。感謝上蒼,沒有讓樂樂毀在那個姓翁的家伙手里。她只有他——她的將來,只能有他。
欲火燃燒了兩人。春光明媚的室中,飛揚的汗水,溫柔的呢噥,狂浪的喘息……交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