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年後
「小姐,老爺要我告訴你,媒人剛剛來告知,下個月初五,縣太爺的公子將來迎娶小姐過門,恭喜小姐!」丫環五翠高興地說。
玉翠見小姐仍專心地刺繡,以為她沒听到自己說的話,走向她問︰「小姐,你有听到我剛剛說的嗎?下個月初五你就要嫁到縣太爺家了。」
她十五歲進龍虎鏢局當丫環,至今已經三年了,這三年來,她從未見過和自己同齡的小姐笑過,她好生納悶,為什麼長得這麼美的小姐,不但臉上不曾有過笑容,還總是一副毫無生氣又哀傷的神情。
「我听到了。」秦可兒輕柔地應聲道,但仍專注于手上的繡品。
「怎麼,可以嫁給縣太爺的兒子,小姐好像一點都不高興!你不開心這個姻緣嗎!」玉翠疑惑地問著,像她當丫環的,想都不敢想要嫁到富貴人家,更不用說是嫁給縣太爺的兒子。
小姐可是會稽縣內最美的姑娘,早在兩年前,小姐十六歲時,縣太爺便已托媒人來提親,只是當時老爺覺得小姐年紀尚輕,因此又等了兩年,終于說定下個月初五迎娶小姐過門。
「反正就是嫁人,嫁給誰還不都一樣。」秦可兒停下手上的動作,抬起頭來仰望窗外的藍天,內心忖想,那個人已經不在了,嫁給誰又有什麼差別呢?嬌美白皙的秀麗臉龐,頓時斂起了愁思
唉!小姐又開始直盯著窗外了。每當小姐愣看著窗外的天空時,憂愁總會覆上她的眼,有時還會就這麼靜靜的無聲啜泣起來。
剛開始,她曾經擔心的問過她兩、三次,但她總是不肯說,之後她便未再過問了,她總覺得小姐不但整個人沒啥生氣,更像個沒心的人,只有一副軀殼罷了,給人一種很陰郁的感覺。
「小姐,你這次繡帕上的龍繡得很生動耶!」
玉翠偎近她身旁,轉移話題地說。
小姐另一個怪異的地方,便是她極愛刺繡,且不管是繡手帕或枕套等,她的底圖永遠都只有龍、龍鳳或鴛鴦。
「是嗎?」玉翠的話將秦可兒的思緒拉回。
「咦,你在這繡帕下方繡的這個是什麼字啊?看起來筆劃好多!」玉翠好奇的問著,她記得小姐的繡品上常有這個宇出現。
「那是個‘瀧’字。」秦可兒輕柔地說。
「你為什麼要繡上這個字呢?」
「因為那是我第一個學會寫的字。」她第一個學寫的字便是瀧哥哥教她認識的這個「瀧」字。
秦可兒的思緒又飄回過往的記憶里。
她還記得,當時她因為龐的筆劃大多,她寫不來,發了好幾次脾氣。
「我不寫了,這個字好難寫喔!可不可以換比較簡單的字呢?」
「不行,這是瀧哥哥的‘瀧’字,我要你第一個學會寫的就是它,這樣你就會永遠的記得。」
印象中,瀧哥哥一直很溫柔又有耐性地一次次教著自己,他對她總是有著很大的包容,而自己也很習慣被他寵溺著……
王翠在一旁看著又陷入沉思的她,哎呀!又來了,小姐總是一個人呆坐著想事情,有時還一坐一個下午,究竟她都在想些什麼呢?
不打擾她的沉思,玉翠悄悄的走了出去,帶上房門。
大理
「少爺,又有一只信鴿回來,這是帶回來的紙條。」一名男僕說著,將手上的紙條遞給了坐在涼亭里的高大男子。
男子那沒變化的表情,為他俊美的臉龐添上一股冷酷味。
「你退下吧。」鶴雲瀧接過紙條後,要男僕退下。
他來大理已經十一年了,這代表當年發生的鶴月山莊滅門血案也已經過了十一個年頭。
這段時回來,他沒有一刻或志那晚所發生的事,甚至只要一闔上眼,夢里所見的也都是爹娘、家僕慘死的畫面。
其間,他不斷地讓人到中原打探秦昆父女的下落,總算皇天不負苦心人,半年前終于讓他給找到,知道他在浙江的會稽縣內開了家鏢局。
他讓探子繼續打听這幾年來他們父女的一切,他發誓絕對會讓這一對泯滅人性的父女,嘗到比他爹娘慘死更痛苦的下場。
他陰沉著臉,冷凝著紙條上簡短的兩行字
龍虎鏢局與該縣縣太爺結親
于下個月初五將其女秦可兒嫁與縣太爺兒子
鶴雲瀧深沉的黑眸進射出令人懼駭的光芒,憤恨地將紙條用力揉人掌心里。
好一對擅于攀龍附鳳的父女,這秦昆真是有手段,懂得找個知縣當親家,這麼一來,鏢局還怕會沒有生意嗎?而當年那個小*人,這下更是飛上枝頭當少女乃女乃了!
「哼!」他不屑地冷哼了聲,「我絕不會讓你們父女打著這麼好的如意算盤。」他握緊的拳頭,往涼亭中大理石制的圓桌恨恨地槌下。
「怎麼發這麼大的脾氣?誰惹著你了嗎?」一個和藹慈祥的聲音自鶴雲瀧身後傳來。
來人為單韶天,頂著一頭灰發,雖然已經快六十歲,看來卻十分硬朗健壯。
他原本是在京城任武官的,但因受不了官僚之間的斗爭,再加上收到大理老家親人的來信,說父親病危,于是他立刻辭官,帶著妻子及隨從離開京城,火速趕回故鄉。
沒想到行經鶴月山莊時,意外發現山莊大門口躺著一名渾身是血,已然陷入昏迷的少年,他與兩名隨從隨即人莊察看,發現山莊因被強盜入侵,全莊二十余人被殺,而且多是一劍斃命,猜想凶手極為殘忍。
他雖是武官,卻也精通醫術,因此先替少年上血,而後再輸入內力到他的體內,讓他能撐過接續而來的治療。
他從馬車里拿出藥箱,替少年所受的劍傷涂抹上金創藥,當時他覺得少年命大,因為他胸下的那一劍如果再往上一點,就會刺人心髒。
他因為心系父親的病,再加上怕凶手知道還有一個活口的話,會回來再次逞凶,因此他將昏迷的少年搬到馬車里,邊趕路邊替他療傷。
回到大理後,他得知少年就是鶴月山莊的少莊主,也從他的口中約略得知鶴月山莊慘遭奪財滅門的不幸事件。
之後,因為他們夫婦無子嗣,便將他收為主簽十,與他們一同在大理定居下來。
雖然這里的生活悠閑,適合沉澱心靈,不過,他也知道,在義子的內心中,沒有一刻真正平靜過。
「義父,沒事。」鶴雲瀧見義父走進涼亭,原本僵硬緊繃的臉立刻轉為柔和,他知道義父不喜歡他將報仇的念頭掛在嘴上。
「你不用騙我丁,端看你那握緊的拳頭,還有差點被你給i︰丁碎的桌子,看來你一定又是收到信鴿傳回的信,我有沒有說錯?」單韶天找了個石椅坐下,了然的看著他。
鶴雲瀧也不否認。
「信紙上寫丁些什麼,讓你發了這麼大的火?」
他知道雲瀧一直讓人到中原尋找當年滅他山莊的仇人,他雖不贊同他想報仇的想法,因為冤冤相報何時了,但若不是他一心惦著此事,恐怕當年他早就死了。
當年他胸下的那一劍雖未刺中心髒,卻可以讓人因失血過多而亡,但他卻仍在大量失血的情況下,爬出門口試圖求救,這全是他內心那股強烈的仇恨支撐著他,強化他的求生意志。
這些年來,單韶天不但教授他武功,也教了他一些回融的老子心學,企圖消減他內心的那股仇恨,但它仍深深烙印在他的心中。
「義父,我想回中原一趟。」鶴雲瀧語氣堅定的說。
「唉!有些事該來的還是擋不了,既然你心意已決,我不會阻止你,不過義父和你一起前往好了。」听出鶴雲瀧堅定的口吻,單韶天知道有些事情是無法阻止或改變的,但他仍有點擔心,因此做此提議。
「不,義父,請讓孩兒自己處理就行了。」義父年事已高,他豈能讓他跟自己奔波。
再說,這本來就是他自個兒的事,他不想牽
累到其他人,特別是對他有再造之恩的義父。
當年,他痛得從昏迷中醒轉過來時,他告訴自已不能就這樣死了,不能就這樣讓秦昆父女逍遙的過日子。他在內心發下重誓,他會找到他們父女,讓他們付出慘痛無比的代價!
他靠著那超人的意志,痛苦地從後院爬到半闔的大門口,他要報仇……
是時候了,是他回去報復那對惡毒的父女的時候了,」你真的要一個人獨自回去中原?」單韶天問,這些年來兩人亦父亦師的朝夕相處,他多少也知道雲瀧剛硬的脾氣,一日而決定了的事就不會再更改,這也是他所擔心的,因為有很多事情並不是絕對的。
「是的,義父。請讓我一個人前去處理,等事情了結了,我就會回來。」報完家仇後,他不會留在中原的,還是會回到大理這與世無爭的地方。
「那好吧!你自個兒小心。義父希望你記得一件事,事物皆有兩面,很多事情是沒有絕對的,你懂嗎?」單韶天耳提面命地叮囑,如果他太鑽牛角尖,很多事情將會變得不清楚,因為對與錯只是一線之間。
「孩兒知道了。」鶴雲瀧點頭應允,他不想讓待他如親生兒子的義父太過擔心自己。
「希望你真的明白。」單韶天意有所指地說。
「何時動身呢?」
「明天一早。」他不能再多耽擱了,他要在秦可兒嫁人前行動。
「走得這麼急,我想一定有你的理由,凡事小心點。」
「義父,您放心,我一定會小心行事的。」他不會讓自己陷入危險,因為他這條命還得留著向秦昆父女報仇。
等著吧!秦昆父女,他鶴雲瀧絕對讓他們悔不當初,絕對!
「晚了,玉翠,你可以下去休息了。」秦可兒溫柔地說。
「是的,小姐也早一點就寢。」離去的玉翠隨手帶上房門。
秦可兒月兌下外衣,僅穿著白色的襯衣及褻褲,看著桌上她下午剛繡好的手帕,她滿意地微笑點頭,蔥白的指頭撫著手帕上繡的字。
「瀧哥哥……」她輕聲地喊著。
盡管瀧哥哥跟娘一樣,距離自己很遠,今生再也見不到了,但他卻自始至終一直活在她的心里,陪著她一起成長。
雖然經過了十一年,但她仍清晰地記得瀧哥哥俊秀的模樣,因為她每天都想著他,不曾稍忘。
她原本打算今生都不嫁人的,因為她是瀧哥哥的新娘子,雖然沒有任何信物為憑,但她的心中早已認定了,她今生只愛他一個人。
可這會礙于知縣大人不斷向爹施加壓力,而且暗中阻斷鏢局的生意,雖然爹曾經做了那樣大的錯事,但他畢竟還是自己的爹,她也不忍心看他晚年過得慘淡淒涼。
算了,反正她的心早在十一年前就死了,就算別人娶了她,也只是娶回一個軀殼罷了,她曾經呼跳有力的心,早隨著瀧哥哥的死去,也一起死了。
她熄滅了桌上的油燈,躺到床上,在閉上雙眼的同時,小手緊緊的將手帕握在胸口上。「瀧哥哥……」
鶴雲瀧蹙緊了眉心,低頭凝視著床上熟睡的美麗人兒,他一眼就認出她來。
早已潛入鏢局的他,等著丫環離開後,房間的燈也熄了,才輕悄的躍人秦可兒的房間。
借由窗外皎潔的月光,清楚地映射出秦可兒那張美麗絕倫的面容。
十一年不見,沒想到她變得更美了,蛻下當年那清秀可愛的稚女敕,她有張更美的細致臉蛋。
她很美,美得讓他屏住了呼吸,濃密而長的睫毛,白皙透紅的臉龐,她的眼楮是不口還是那麼晶亮有情呢?
秦可兒的美,是鶴雲瀧始料未及的,此時的他只能驚艷地直瞅著床上的美麗人兒。
他記得她的聲音清亮甜美,讓人只想疼寵。
有那麼一刻,他被她那絕倫的美麗給完全的吸引住。
但很快地就又被他心中那股仇恨給掩蓋過去,在她那漂亮的臉蛋下,有著一顆邪惡的心,而當年她才七歲而已。
當年,自己連命都不在乎,就怕她受到傷害,結果自己卻因她差點喪命,多麼的可笑啊!他居然被一個七歲的小女孩給玩弄了。
他不會那麼輕易地殺了她,這一次,他會讓她為以前所為而付出完全的代價。
僵著一張俊逸的臉,臉上盡是痛恨的表情,鶴雲瀧深沉的黑眸頓時噴出怒焰,他抿緊唇,狠厲地直盯住床上那美麗的臉孔。
女人最重要的就是貞潔了,而他,將會讓她變成一株殘花敗柳,哼,想當少女乃女乃,她這輩子是別指望了!
秦可兒在睡夢中申吟了一下,蒙朧中她似乎感覺有人正注視著她,她微微地張開惺忪的雙眸。
真的有一個高大身影矗立在她床前!
她頓時驚嚇地睜開了雙眼,「你是誰?」她驚惶地坐了起來,雙手緊抓著被單擋在胸前。
那高大的身軀背著月光,讓她看不清對方的面容,但由其體型來看,這是個男人,他想做什麼呢?她不禁驚恐地放聲叫喊,「救命!快來人!」
鶴雲瀧快速地點了她的昏穴,讓她倒臥在床上。
他留了一張紙條在花桌上,用被單將秦可兒整個人裹住抱起,迅速地離開了她的房間。
秦可兒在我手里,五天後歸還。
采花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