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雨倩抱著辜且一試的心情來到揚升集團。
想不到過程出乎意料地順利,當她報上自己的姓名後,接待人員立刻將她請上總裁辦公室所在的樓層,緊接著總裁秘書便領著她來到閻仲威的辦公室。
看來閻仲威不接她父親的電話是真的有事在忙,並非故意躲避,要不然她也不會如此順利獲準和他見面。
「丁小姐,請進。」秘書替她推開門,「閻總裁在里頭等你。」
「我知道了,謝謝。」
丁雨倩朝秘書微微頷首後,習慣性地推推眼鏡,跟著深呼吸之後才跨步走進辦公室。
無論如何,今天能夠見到閻仲威是她運氣好,她可得好好把握這次的機會,設法把失去的訂單要回來,以挽救丁氏企業所面臨的危機。
請問閻總裁為什麼要取消給丁氏的訂單?
是不是對丁氏的服務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
如果其他廠商提供更優惠的條件,我們也可以比照辦理。
這次我們新購買的機器性能極佳,絕對可以提供更高品質的產品。
她想的全都是該如何爭取訂單,對于明亮潔淨的辦公環境根本無心欣賞,甚至完全沒有注意到有一雙目光如鷹隼般的利眸自始至終隨著她的身形轉動。
閻仲威就坐在大皮椅中打量著這個嚴重得罪他的女人。
丁雨倩,丁伯實的大女兒,台灣一流學府商學系畢業的高材生,取得美國名校企管碩士的學位,未來丁氏企業的接班人,
一年前和向榮集團的小開顏逸凱訂下婚約。
借由金公主酒家經理提供的錄影帶,他很快就查出丁雨倩的身分,于是利用本身的優勢展開抽單行動準備給她一個教訓。
雖然他和顏逸凱的大哥頗有交情,不過他完全沒有放過這個女人的打算,他要她付出應付的代價,否則難平他慘遭羞辱之氣。
「閻總裁你好。」走近閻仲威的大辦公桌,丁雨倩抬起頭來向他打招呼。
抬起頭的瞬間,她開始惴惴不安了。
跟前的男人既嚴肅又冷酷,渾身散發著不怒而威的氣勢,她看得出來這位揚升的總裁絕不是個好說話的人物,想要從他手中要回訂單只怕沒那麼容易。
或許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任務!
半晌,閻仲威依然沒有回應,只是冷眼看著她。
空氣中凝滯的氛圍教丁雨倩萬分尷尬,她雖擅長運籌規劃,卻不擅長應對進退,對方刻意的沉默著實令她手足無措,她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什麼話來化解跟前的僵局,緩和當下的氣氛。
她能順利從這個冰山酷男的手中把訂單要回來嗎?
這輩子她從來就不曾如此缺乏自信。
她甚至有一種強烈的感覺,感覺自己就像即將撞上冰山的鐵達尼號,失敗和毀滅的命運正在前方不遠處等著她。
「你就是丁雨倩?」
呼,這座冰山總算開口說話了。
只不過他的態度十分無禮,不但直呼她的名字,甚至無意請她坐下,完全沒有大公司總裁應有的禮貌和風度。
是他教養不好?還是他看不起丁氏企業這種小公司?
無論如何,這都不是一個好兆頭。
她聰明地意識到自己並不受歡迎,對于此行的目的也因此更沒有把握。
「我就是,多謝閻總裁撥冗見我一面。」她面帶微笑,依舊客氣。
今日她有求于人,自然不能將怒氣表現在臉上。
「為什麼表現得那麼生疏?」他冷笑,「我們見過面的,不是嗎?」
「見過?」她大吃一驚。
用食指推高眼鏡,她細思半晌,這個男人的外貌極為出色,絕對教人過目不忘,可是她怎麼一點兒印象也沒有?
「你還真是健忘哪!」他譏諷道︰
「那麼就讓我提醒你,前幾天我們在金公主就見過面了。」
金公主?
丁雨倩突然大感意外。
難道他也和顏逸凱在包廂里同樂?還是在店里頭和她擦身而過?可是她為什麼一點兒印象都沒有?難道是因為她沒戴眼鏡的關系?
「對不起,那天我沒戴眼鏡,所以並沒有看見你。」她怕對方怪罪她的疏忽,所以把責任都推到眼鏡上。
「不過沒關系。」
她很快就把話題轉入正題︰「現在認識還來得及,我今天來就是想請問閻總裁,為什麼要……」
「誰說沒關系?」他立刻打斷她的話,「你噴了我一臉發膠,還把冰塊倒進我的褲子里,難道這也沒關系?」
什麼?!
宛若五雷轟頂,這句話當場把她給震傻了。
「那天嚷著要解除婚約的女人是你吧?」他冷然道︰
「丁小姐,我閻仲威什麼時候跟你有過婚約?怎麼我自己都不知道呢?」
「這、這個……」她囁囁地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天哪!她怎會那麼胡涂,居然弄錯對象!
此「閻」非彼「顏」,當晚她顯然走錯包廂了!
難怪顏逸凱還能夠深情款款地對她大獻殷情,原來是她把所有的狠辣招數全都用在這位閻總裁身上。
完蛋了!她居然得罪公司的大客戶,而且是嚴重地得罪。
陡然,她完全明白自己不受歡迎的原因和揚升集團抽單的理由。
「對、對不起,真的很抱歉。」她誠惶誠恐外加九十度鞠躬向他道歉,
「我當時真的看不清楚一切,才會造成這樣的誤會,請閻總裁多多包涵,原諒我這一次。」
「現在說對不起已經太遲了。」他陰險地道︰
「你以為一句對不起就可以抵銷你所犯的錯誤嗎?」
這個烏龍事件確實帶給他不小困擾。
表面上員工對他還是必恭必敬,但臉上卻透著笑意,而且還會有意無意地瞥向他的褲檔。
更可恨的是,由于這個笑話不脛而走,如此一來不但削弱他在員工面前的威嚴,更讓他成為上流社交圈里眾人的笑柄。
此仇不報非君子,這筆帳他一定要從這個女人身上討回來。
「所、所以,你才抽走我們的訂單?」她一臉沮喪。
「你以為在你犯下這個錯誤後,我們之間還有合作的可能嗎?」他對她嗤之以鼻。
她吞了吞口水,難過地接受雙方長期合作的關系在瞬間終止的理由。
「可、可是……」她依然嘗試改變劣勢,
「做錯事的人是我,和丁氏企業沒有關系,閻總裁這麼做豈非有點……公私不分?」
現在她打算把這筆帳攬在自己身上,先讓公司解除危機再說。
「我不認為。」他聳聳肩,
「我討厭你,所以不想跟你做生意,你們能供貨,別人也一樣能供貨,這和公私不分扯不上任何關系。」
「如果純粹是因為個人因素,那我可以辭職負責。」只要她離開丁氏,閻仲威就沒有討厭丁氏的理由,兩家公司依然能夠繼續合作。
「你有種輕啟戰端,現在卻想拍拍就走?」他深黯的瞳眸閃過譏諷的光芒,
「你以為得罪了我,這麼容易就能月兌身?」
「那麼請你告訴我,我要怎樣做你才肯把訂單轉回丁氏?」低頭道歉不行,辭職下台也不行,難道要她擺上流水席,然後三跪九叩向他磕頭陪不是他才甘心?
如果這是他的要求,她也只好照做。
「很簡單。」他霍然起身,向她走來。
嘩!
他高大壯碩的身形加上渾然天成的威嚴,讓她擁有一股強烈的壓迫感,逼得她忍不住向後退一步。
她緊張得直冒冷汗、猛推眼鏡。
走到她跟前,他止住腳步。
「用你身為女人的本錢取悅我,我就放過丁氏企業如何?」他臉上沒有笑容,只有認真的表情。
女人的本錢?取悅他?
這……他是在開玩笑的吧?他一定是太生氣了才會說這種話來羞辱她!
她為他說的這句話下了注解。
「只要你陪我上床,用自己的身體贖罪,我就把訂單還給你們。」望著她不信的表情,這回他直接挑明說。
嗡嗡——
嗡嗡嗡——
她的耳朵旁好像有無數只小蜜蜂正在飛舞。
她是不是听錯了?閻仲威居然要她跟他上床?
丁雨倩搖搖頭,伸出縴指挖了挖耳朵。
「你說什麼?上床?」為了確定自己沒有听鍇,她只好再問一次。
「對,上床。」或許是被她搖頭挖耳的小動作吸引,他不禁眯起眼,仔細端詳這個張著小嘴的女人。
除了紅潤的小嘴外,她還有一對水汪汪的大眼楮,和一個挺翹可愛的小鼻子……最令人羨慕的,就是她有晶瑩剔透、白得發亮的肌膚。
她還真是個漂亮的嬌娃!
閻仲威像發現新大陸似的,開始對她產生些許興趣。
剛才他的注意力完全被她臉上那副黑框眼鏡吸引,因此根本沒注意到和他說老半天話的女人居然是個擁有花容月貌的美麗尤物。
「開玩笑也要有個限度。」
一向正經八百的她這下生氣了,「你是堂堂揚升集團的總裁,怎麼可以如此無禮、隨便羞辱女性?」
丁雨倩完全不能接受他的提議,對她來說,拿自己的身體交易,簡直就是荒謬至極。
她承認自己有錯,但那也只是個無心之過,應該沒有嚴重到要她「以身相許」的地步吧?
「我從不開玩笑,更不隨便羞辱人。」他一臉嚴肅,說明他是認真的。
「但是我絕不會任由別人羞辱我而毫不反擊。」
當著部屬、客戶的面,陌生女子倒了一褲襠的冰塊,那絕對是他有生以來的奇恥大辱。
聞言,她的怒氣頓時平息大半。
像他這種高高在上的人物,自尊心當然比一般人強,也比一般人更愛面子,所以她必須花更多工夫去撫平對方的情緒。
「我真的很抱歉讓你那麼難堪。」她盡可能展現出自己的誠意,
「要不然我登報向你道歉好了,這樣你是不是能夠接受?」
「登報道歉?然後讓更多人看我的笑話?」他嗤笑一聲。
「那還有什麼方法可以讓你平息怒火?」她煩惱地皺起眉頭。
「剛才我已經說過了。」他淡然道︰
「和我上床,其他的不必多說。」
「你!」
這個男人的目的昭然若揭,他想以牙還牙、以眼還眼,就是要以羞辱她的方式來報復她。
「你身為大公司的總裁,該有包容別人的雅量吧?況且原諒一個女人的無心之過,也是一個男人應有的風度。「她用話設法刺激他,企圖教他放棄那個可笑的想法,然後無條件將訂單轉回丁氏。
「風度?」他冷笑一聲,
「我若沒有風度,你現在大概已經躺在我身下嬌滴滴申吟,所以至少我沒有強迫你,還提供你選擇,由你自己決定要不要和我上床,難道這樣還不夠尊重你?」
她握著拳頭激動地道︰
「你利用訂單來威脅我,這和強迫我有什麼分別?這算哪門子的尊重?」
他挑起眉,「對付一個羞辱我的女人,這樣已經是我所能做到的極限。」
「可是……」
她正要繼續抗議,不料他卻突然伸出手摘下她臉上的眼鏡。
「喂,你想做什麼?」跟前驀地一片模糊,她驚惶地四處模索,「我的眼鏡呢?把眼鏡還給我!」
沒了眼鏡,她幾乎和睜眼瞎子差不多。
「像你這麼漂亮的女人,不應該用這種丑陋的東西遮住自己大半的臉蛋。」
本來他只想拿掉她的眼鏡阻止她抗議,不料看見她那雙迷蒙的眼眸送出秋波,卷翹的長睫毛讓她看起來十分性感。
這個游戲似乎越來越有趣了。
無論這個女人是美是丑,他都決定要好好地教訓她。
不過漂亮的女人總是能為游戲加分、增添男人的興致,他很高興得罪他的是個清新月兌俗的美女,至少讓他在這場游戲中不會太過無聊、不會反胃。
他故意將持有眼鏡的右手背到身後,任由她在他身前隨意亂抓。
「還給我,你把眼鏡還給我!」她又氣又急,不敢撲上去搶,畢竟男女近身肉搏,吃虧的人絕對是她。
她慌張的模樣卻平添了他的興致。
「雖然我從不在公司里和女人胡搞,不過今天倒是可以破例一次在這里要你。」他俯在她的耳畔低語,呼出的熱氣直吹她敏感的耳窩,惹得她全身發麻。
媽呀!
她嚇壞了。
從來就沒有男人對她說過這種話,即使是她的花心未婚夫也只會情啊愛的對她說些不切實際的甜言蜜語,這個男人像一頭野獸,不但直言不諱地開口想要她,而且還一副要將她生吞活剝、拆吃人月復的模樣。
更慘的是,這里還是他的地盤,他可以為所欲為,根本就不會受到干攏。
丁雨倩完全失去平時的冷靜,轉身就往門口的向沖,她有理由相信,再不離開此地她很快就會變成這個男人的點心。
該死!
門口怎麼不見了?門把又在哪里?
揚升集團總裁辦公室內的建材清一色都是原木材質,丁雨倩完全分辨不出門口的確切位置。
她驚駭地探索著,只差沒有尖叫喊救命。
「門不在這里。」
模索半天,閻仲威的聲音陡然從她身後傳來。
「你別過來!」看到他欺近她,她找出路找得更積極。
目睹她驚惶失措,他忍不住莞爾,心中的怒氣登時平息不少,冷峻的臉龐竟然出現難得一見的笑容。
嘿,有意思!
想不到這個女人真「純」,他都還沒大展拳腳,只憑著三言兩語就把她嚇得「皮皮坐」,看來這場報復游戲的難度不會太高,他輕而易舉就可以讓她飽受驚嚇和倍感羞辱打道回府。
「喂,你的眼鏡。」他順手替她戴上眼鏡,跟著好心地指了指大門的方向,「門在那邊,你走錯地方了。」
交鋒的第一天,他不想玩得太過火,游戲總得一次比一次有趣才行。
大門!
毋需他人指示,當跟前的景象由模糊轉為清晰時,她立刻沖過去抓住門把,準備打開門拔腿就跑。
「等一等!」他一手抵在門上,阻止她開門的動作。
「請你讓開!」她恐懼地驚喘。
這個男人都已經為她指出大門的位置,為什麼還不讓她離開?
她拼命揮舞著雙手,像在趕蒼蠅一樣想趕走他,偏偏他還是站在原地讓她怎麼趕也趕不走。
他的神情已不似方才那般嚴肅,深邃的眼眸閃過一道訕笑的光芒。
「想要回訂單就來找我。」他隨手從上衣的口袋中掏出一張名片,塞進她的皮包里。
「我才不……」她拼命搖著頭,打死都不會接受這樁被羞辱的交易。
「是嗎?」
充滿自信地漾起笑容,他親自為她拉開大門,跟著斬釘截鐵、一個字一個字表明他勢在必得的決心︰
「我、等、你!」
坐在辦公室里,丁雨倩不斷打著電話,就希望奇跡出現,突然有客戶或銀行願意出手相助,幫丁氏企業度過這一次的難關。
只可惜她能爭取到的幫助全屬杯水車薪,更糟糕的是,其他听到風聲的客戶,害怕丁氏出狀況後時無法出貨,訂單也開始有抽回的現象。
用風雨飄搖來形容丁氏企業目前所面臨的窘境並不為過。
她拿下眼鏡揉了揉酸澀的眼楮,腦海里突然浮現閻仲威的俊臉。
他滿臉的自信,似乎認定她必然會來找他、答應他的條件。
她該答應他嗎?
不似當初本著全然否定的態度,近日求助無門的困境令她開始動搖心意。
難道她要眼睜睜看著丁氏倒閉,她父親努力一輩子的心血毀于一旦?
就在此時,丁伯實的秘書打了內線電話進來。
(丁特助,你趕快過來一下,董事長的血壓又升高了。)話筒里傳來的是董事長秘書急切的聲音。
「你先讓他躺著休息,我一會兒就來。」丁雨倩放下電話後,連忙往父親的辦公室走去。
高血壓是丁伯實的老毛病,最近可能壓力太大,他發病的次數更為頻繁,三天兩頭就得服用降壓藥來控制病情。
雖然身心飽受煎熬,向來寵愛孩子的他卻沒有半句怨言,只是希望女兒透過未來的女婿向顏家求助;有了向榮集團的背書,丁氏自然能爭取到更多時間解決訂單問題。
可是丁雨倩說什麼都不願向顏逸凱開口,她知道她若開口就欠了顏家一份情,她得一輩子和顏逸凱那個花心蘿卜在一起,與其一輩子得面對她,她情願選擇和陌生人上床,至少那只是一夜的羞辱而非永遠的痛苦。
「唉,我看公司就要不行了,你們有什麼打算?」
「情況有那麼糟嗎?
丁雨倩行經茶水間時,被數道竊竊恬語的聲音給吸引,忍不住停下腳步側耳傾听。
「糟透了!最近我們業務部簡直累翻天,
一時間找來的小客戶根本補不了揚升抽單的大缺口。」
「我們財務部也一樣,四處求爺爺拜托女乃女乃,人家還是不肯借錢給我們公司,唉——」
「哎呀,還不都是董事長的女兒闖的禍,以為自己多念兩年書就想改造公司,現在可好了,弄得大家雞飛狗跳不說,要是公司倒閉我們還會沒工作,現在景氣這麼差,要去哪里找工作啊!」
「我剛剛有听人家說,董事長的老毛病又犯了,八成是最近為了公事太操勞;唉——他這個女兒當真是個闖禍精,害得大家快沒工作不說,說不定還會害死自己的老爸。」
「喂,董事長對我們還不錯,你講話不要那麼缺德好不好!」
听著員工的抱怨和無情的批評,丁雨倩忍不住蒼白臉。
表面上大家對她依然客客氣氣,想不到在背後居然如此刻薄地數落她。
可是這又能怪誰?所有的問題都是她一手造成的,說是她的錯並不為過。
擴張公司並沒有錯,錯的是她得罪不該得罪的人。
無論如何,錯誤已經造成,她該扛起公司存亡和害父病倒的責任。
如今挽救錯誤的方法只有一個。
她木然地走回辦公室,找出閻仲威留在她皮包內的名片。
員工無情的言語並未令她動氣,反而促使她下定決心。
無論用什麼方法她都要彌補自己的錯誤,哪怕是出賣自己的身體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