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久了,他甚至都已經記不起上次這麼早睡,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雖然有時他不免感嘆自己的生活似乎忙碌得過了頭,可一旦有這樣的機會可以早早入睡,他卻發現自己似乎……難以入眠。
不想再做無謂的掙扎,岳繼禹霍然起身,一把拉開落地窗簾。靜悄悄的夜晚讓他得以恣意鳥瞰美麗的夜景,這似水澄明的月色讓他……更加地睡不著覺。
轉身走出門外,岳繼禹決定離開房間,去尋找有助于他入睡的任何方法或東西,
沒想到才跨出房門,他靈敏的听覺馬上感受到不對勁。隱隱約約中,似平听見有人哭泣,他即刻緩下腳步,躡手躡腳地踱到客廳旁,去瞧瞧到底發生什麼事情。
完全不察自己已被人盯上的謝均菱,仍舊專心地欣賞著她的電影,一邊看著的同時,一邊還不忘……
啜泣。沒錯!凶手正是謝均菱,她看電影的功力可說是無人能及,悲劇哭、溫馨小品劇哭、慷慨激昂的劇情哭……總之呢,只要是能讓地感動的,管他是喜劇還是什麼,她都一定會哭。
像現在,她一邊啜泣著,-邊還控制著音量,生怕自己的哭聲會將屋子里的其他人吵醒。正因為如此,她那哽咽的模樣讓人覺得她隨時都有休克的可能。
他岳繼禹向來就不曾自居為君子,至于禮節方面,他也承認自己尚有進步空間,因此當他見著這樣的情形,不但不回避,反而大步地往謝均菱的方向走去。
他很好奇這電影究竟有什麼樣的魅力,可以讓她哭到這種程度。
岳繼禹先是輕輕拍了謝均菱一下,本意是想通知她他的到來。誰知什麼話都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見她急急忙忙拿著面紙在臉卜亂抹一通,再趕忙將桌上成堆的面紙團掃進垃圾桶,接著關上電視,按掉光碟機,而後清清喉嚨,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的樣子。
「怎麼這麼晚還沒睡呢?不是再過兩、三個鐘頭就要出發了嗎?」她故作鎮定地開口。
「哦……」
岳繼禹還沒來得及傳達自己的意思,謝均菱就又急著開口了——
「你可別誤會,我絕對、絕對沒有哭喔!」然而說這些話的時候,謝均菱仍舊是背對著來人。
哇咧!怎麼這麼倒楣啊!謝均菱在心里不斷為自己的霉運哀悼再三。
要知道,她們家冠人最痛恨見到她掉淚,管地是為了什麼理由,總之,-概不準。
可她偏偏又是個極度容易感動的人,特別是在看電影的時候,只要情節稍稍感人,地就拴不住自己的淚水了。
所以,她若知道自己想看的片子可能讓她淚水潰堤的話,地就會利用冠人不在的時叫,偷偷把片子看完兼哭完。
今天好不容易逮到這個極佳的機會,誰知道……
「請問謝均菱小姐,」岳繼禹的聲音在暗黑的客廳里听來,讓人有種說不出的正經感,「你究竟在緊張什麼啊?」
「岳繼禹?」謝均菱咬牙切齒地轉身低聲咒罵,「搞什麼鬼啊?你嚇死我了!」
害她看電影的心情都跑不見了!
「你也未免太容易受到驚嚇了吧、」-個晚上就被他嚇到了兩次,而且重點是,他什麼都沒做。
「我是因為……唉!算了。」自知理虧謝均菱也沒再多說什麼,「你怎麼還沒睡?」
都沒休息到,等會兒去夜釣不是會很累?
「睡不著。」率性地聳聳肩,岳繼禹繞過沙發坐下,「不曉得怎麼搞的,一點兒睡意都沒有。」
「你喔!」謝均菱溫柔地模模他的黑發,「一定是平常夜貓子當慣了,所以現在才會睡不著。」
「我熱個八寶粥給你吃好嗎?」
「八寶粥?」岳繼禹的反應像是突然有人在這麼晚的夜里,招呼他吃晚餐一樣的奇怪。
「干嘛吃八寶粥?我又不餓。」他只是單純睡不著,不是餓到睡不著。
「那是我最近看到的一篇報導說的。」謝均菱笑著解釋,「以前不是有人說,睡前喝杯牛女乃可以幫助入眠,最近醫生提出不同的意見,認為牛女乃其實有醒腦的作用,最好是一大早的時候飲用。若真想治療失眠,八寶粥就是個不錯的選擇,所以我才會這樣問你。」
「原來如此。」岳繼禹點點頭算是了解,「不過別麻煩了,我並不想吃東西。」
岳繼禹以謝均菱的雙腿為枕,舒服地挑了個好姿勢躺下。
「你還沒告訴我,你方才在緊張什麼?」憶起先前的疑惑還沒獲得解答,岳繼禹重新又問了一次。
「喔!你說那個啊……」謝均菱尷尬地笑笑,「還不都是因為……」
她將謝冠人的惡行惡狀說得一清二楚,就連她的牢騷也毫無隱瞞地,全都傾泄而出。
「真的很慘呢!有人看電影不哭的嗎?為什麼冠人不能理解我那種因為感動,而情不自禁掉下淚來的心情呢?每次只要我一哭,他馬上就會啪的一聲關掉電源。」然後她那滿腔的沸騰熱血就會急速冷卻結冰,「噢!我想我總有-天會得內傷的。」
「太夸張了,」岳繼禹一臉寵溺地拍拍她的臉頰,「哪這麼離譜啊?」還得內傷咧!
他完全可以理解冠人的行徑,換作是他,一定也會先關掉那個罪魁禍首再說,管他是電視還是什麼。
「真的嘛!」怎麼都沒人要相信她呢?「難道你不覺得我可能會……」
「好好好!」極敷衍地打斷謝均菱接下來的說辭,「你怎麼說都行,總之只要別讓我們看見你掉淚就好了。」
「我們?」不會吧!他也贊同冠人?他什麼時候也變成冠人那一國的了?「可是我實在……」
「好了好了,」再次打斷謝均菱,岳繼禹的咬字有著越來越模糊之勢,「你繼續看你的電影吧!別讓我吵了你。」打了個哈欠,他扭動著身子想找出最舒服的姿勢。
「真是的……」見他好不容易有了睡意,謝均菱縱有什麼了不得的主張也,全都吞進肚子里頭去了。
左手拿起了遙控器,右手則是放在岳繼禹的身上緩緩拍著,一如多年前,她安哄睡不著的小冠人-樣的輕柔,一樣的……疼愛。
「我……哈……」又打了個哈欠,岳繼禹的雙眼已經完全閉上了,「又不是小小孩,不用這樣……哄我啦……」
謝均菱只是笑笑沒答話,她當然沒把他當小小孩來看哪!因為他是個大小孩了嘛!
晚安,祝你有個好夢!謝均菱在心底默禱著。
直到岳繼禹睡著前,他都還能清楚地意識到謝均菱的手,始終溫柔地伴著他……伴著他……進入夢鄉……
日子總是在不經意間流逝,才稍一不注意,月歷紙又換了一個新的圖樣。
從她上工至今,岳氏偵探社的業績始終掛零。
「咿呀——」緩緩地伸個懶腰,謝均菱百無聊賴地坐在沙發上,轉著電視遙控器,而這個毫無意義的舉動,她至少維持了半個小時以上,因此目前的她,開始考慮到底要不要再去兼個差,或著是拿點家庭代工回來做,不然這種日子再這樣過下去,她可能有一天會無聊到死。
至于她家老板岳繼禹,則是已經窩在那間恐怖房里好一陣子了。
之所以會這麼稱呼那間被岳繼禹拿來充作辦公室的房間,實在是因為那真的是一間……嗯……只能用恐怖二字來形容的房間。
雖然她進去過好幾次,可不管哪次進去她都還是不太能習慣,畢竟光瞧外頭那道改裝過,有著千斤重的鋼鐵房門就可以知道里頭有多高檔。
舉凡那些她叫得出名字的電腦周邊設備,諸如螢幕、主機、印表機、掃描器、網路攝影機……等,至少都有超過復數以上的台數,更遑論那些她叫都叫不出名字,甚至是連看都沒看過的各種科技產品,滿滿地裝設了一整個房間,那真的是夠恐怖的了。
每次她進去那房間可都是膽顫心驚的,生怕不小心就撞壞了機器。要知道,那隨便一台機器,都比她還有價值呢!所以,除非必要,否則她甚少靠近那間房間。
關掉電視,正打算起身到處看看時,那從來不上鎖的辦公室大門,忽然被人打了開來。
「不好意思,我走錯地方了。」說話的同時,來人心已經關上了辦公室大門。
「怪了……來這里這麼多次從來沒走錯過地方,沒想到這次竟然還會走錯……咦?」
桂祥山不敢置信地盯著眼前的斑駁的招牌,「岳氏偵探社?那我不就沒走錯!」
抱著滿月復疑惑,這次桂祥山乖乖按了電鈴。
「請進。」謝均菱開了門。
「呃……」桂祥山還是一臉的不太有把握,「請問……這里是岳氏偵探社嗎?」
「是啊!請問你有什麼事嗎?」
「呃……請問繼禹在嗎?」桂祥山仍舊是小心翼翼地問著,畢竟他實在是很難相信……
「喔!原來是要找我們家老板。」
「老板?」桂祥山大驚小怪地叫了起來,「你說岳繼禹是你老板?」
「是啊!有什麼不對嗎?」謝均菱不能理解這有什麼好奇怪的。
她真的覺得這位大叔的行徑很怪異!
「可是……」這未免也太不可思議了吧?他實在很難消化這個令人驚訝的消息。
他印象中,岳繼禹向來是個獨行俠,他從沒見過其他人可以進駐這里……
說起岳繼禹,幾年前他以沒沒無名之姿,單槍匹馬破獲警方追緝多年,卻始終無法逮捕歸案的販毒賣春集團,之後,他的名聲便在黑白兩道之間傳了開來。
他就是因此才結識繼禹的。
從那次以後,黑道的人怕被他盯上,而警界則是靠他順利解決了許多大案子。因為岳繼禹不是替黑道做事,也非警方的人,所以若有案子想請他出馬,真的只能踫運氣了。
「呃……這……」看見這位大叔神游在自己的世界中,一時好像回不了神,謝均菱決定先去叫繼禹出關,「麻煩你先在這兒坐會兒,我這就進去叫老板出來。」
見到謝均菱往那間外人禁入的房間走去時,桂祥山更是瞪凸了雙眼、張裂了嘴巴。
繼禹連那間房間都讓她進去?
想當初,他費盡心思想說服繼禹讓他進那間房瞧瞧,可他卻說什麼都不肯,結果現在卻……
「桂叔?」岳繼禹的這聲叫喚,總算讓桂祥山回魂了。「什麼風把你吹來啦?」岳繼禹的語氣很是意外。他走上前,一把抱住了桂祥山,舉手投足間顯露了他們深厚的友誼。
「真是好久不見。」回抱住岳繼禹,桂祥山重重地在他後背拍了幾下。
「豈止久,我還當你根本已經忘記我的存在了!」放開桂祥山,岳繼禹玩笑似地抱怨著。
「愛說笑,你可是岳繼禹耶!任誰想忘也忘不了啊!」看著眼前的岳繼禹,桂樣山同樣有著與朋友久別重逢的喜悅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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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一遭上工的工讀生,為了那兩杯回春茶及拿鐵,她整整花了二十八分鐘。而當她最後總算將食物給帶回時,桂叔卻早就離開事務所了!
真是青天霹靂!
「他絕沒生氣。」岳繼禹再三強調不知回答了幾遍的相同答案,「況且說老實話,我也不覺得有人會為了這點小事就發脾氣。」
「你說什麼?」謝均菱不贊同地反駁著,「這哪是什麼小事啊?我讓他白白等了一個多小時不說,到最後他想吃的東西也沒吃成,還有……啊!隨便啦!總之我覺得我很對不起他就是了。」
桂叔和繼禹的感情看起來很不錯,她當然會想在他面前留個好印象嘛!
「哪有這麼嚴重啊?」還什麼對不起桂叔咧?「我看你真的是想太多了。」
「可是……」
「好了,我們到了,你可以下車了。」無情地砍去她的話尾,岳繼禹實在看不出再繼續爭辯這個話題有什麼意義。
「但是……」勾住岳繼禹的手臂往前走著,謝均菱還是覺得不安心,「如果桂叔真的沒生氣,那他干嘛要先走?」連和她打聲招呼都沒有,這不是在生氣是什麼?
「嗄?喔……」他還在奇怪均菱怎麼突然變得婆婆媽媽的,這下總算了解她的腦袋瓜在想什麼了,「桂叔會先離開是因為他們局里有事,絕不是因為他等得不耐煩。」
「這樣啊!」謝均菱總算放下了一顆心。咦?不對啊!「什麼局里啊?」
「什麼什麼局里啊!?」他怎麼听不懂均菱在問什麼……「咦?啊!我沒跟你講桂叔是在做什麼的嗎?」
「當然沒有!」謝均菱不滿地嘟起紅唇,「你根本什麼都沒告訴我好不好?」
「對不起、對不起!是我疏忽了。」岳繼禹-臉歉意,「桂叔他是刑事組偵一隊的小隊長,平常都是那副便衣打扮。」
「他是警察?」謝均菱驚呼出聲,沒想到看起來這麼和藹可親的桂叔,竟然是個便衣警察。
「沒錯!」岳繼禹肯定地點點頭,「看不出來吧!」光看謝均菱的表情,就可以猜出她心中的想法。
「嗯嗯嗯!」謝均菱連聲同意,「真的是太令人意外了,我還在想說他有可能是你以前的老師或是……」
「你現在會餓嗎?」沒有听她把話說完,岳繼禹無禮地轉了個不相干的話題。
「餓?」莫名其妙被打斷,謝均菱花丁兩、三秒的時間才接收到他的問題,「不會啊!」不久前辛苦買回來的那些食物,都還在肚子里沒消化呢!「你干嘛無緣無故打斷我,我都還沒說完……」
「不餓就好。」岳繼禹摟著她轉了個方向,朝著他們的目的地走去,「那咱們就先去辦正事吧!」
「辦正事?」已經準備好要開口的長篇抱怨,一下子就被拋至腦後,謝均菱覺得有必要先搞清楚眼前的狀況。
「辦什麼正事啊?」看著眼前富麗堂皇的建築物,謝均菱的疑惑更深了,「你要買什麼東西嗎?」來百貨公司能辦什麼正事啊?
目前他們的位置是在百貨公司的側門旁,他們正緩步慢行地朝著目標物走去。
「我沒要買東西。」低聲回答謝均菱,岳繼禹精銳的雙眼專注地盯在某-點上,「別有太大的動作,盡量自然點,看到那個站在最右邊電梯前的中年男子了嗎?」岳繼禹刻意裝出情侶間的親密舉動,附在她的耳邊輕聲說。
「嗄?」再度又花了兩、三秒的時間,來接收岳繼禹的問題,「呢!有!」暫時進入狀況的謝均菱十分配合,同樣低聲回答。
「你對于他的長相有沒有什麼想法?」岳繼禹又丟個問題出來。
「哎呀!討厭啦!」謝均菱先是害羞地嬌嗔一聲,隨即又趕緊壓低聲量,「我覺得他挺面熟的,好像在那里看過。」
接著,她又假裝生氣地推了他一把,將那種情侶間的打情罵俏發揮得淋灕盡致。
「你的反應和記憶都不錯!」岳繼禹不吝嗇地開口稱贊,「你再仔細想想。」
努力回想在哪里見過那張臉,忽地,謝均菱的雙眼大睜,嘴巴微張,「他是之前上門來的那位薛小姐要我們找的人?」這真是太讓她驚訝了。
「沒錯!」岳繼禹相當滿意她的答案,「正是他!」
「那……我……他……」謝均菱顯然是興奮到有點語無倫次,「我是說我們現在要不要立刻打電話通知那位薛小姐呀?」
啊!慘了,謝均菱忽然想到上次那位薛小姐留的聯絡電話,好像不知道被她丟到哪里去了……「哈哈哈!不用了!」謝均菱興奮又慌張的行徑逗得岳繼禹開心大笑,「我們先偷偷跟著他再說。」
假裝打情罵俏了一會兒,岳繼禹見到那名男子進了其中一部電梯,他立刻上前察看,在確定他是停在四樓的男裝部後,連忙搭電梯跟上。
而這一路,謝均菱覺得自己好像開心得都要飄起來了。跟蹤耶!就跟電視或電影演得一樣,好好玩呦!
「手伸過來!」縱使全副心力都放在不遠處那個目標物上,岳繼禹仍舊抽空掏了件東西遞給謝均菱,「這給你!」
疑惑地接過一看,謝均菱已經飛上天的心,總算暫時又歸了位。
她甚是不解地提出問題︰「給我這個干嘛呀?」她晃晃岳繼禹遞給她的白金卡。
「那是我幫你辦的附卡,」岳繼禹分神解釋,「等等你就在這四處逛一逛,有什麼想買的東西就去買。」
忽然,岳繼禹眸中的精光突然斂聚,說話的速度也越來越快,「以後那張卡你就帶在身邊吧!」
「嗄!?可是……」一時沒察覺岳繼禹的不一樣,謝均菱的心思還放在那張白金卡上,「為什麼你要幫我辦……」
「听好,」岳繼禹快速地交代著,「等會兒你買完東西後直接先回家去,我一辦完事就會立刻回去的。」
飛快地在她頰上吻了一下,「不要到處亂跑.記得要直接回家喔!」話一講完,人也跟著跑開了。
「等一……」謝均菱急忙一個喊聲,沒獲得回應,便疑惑地撇頭看,「咦?」她到現在才發現,原來不只是岳繼禹,就連目標物也早就不知去向了。
「搞什麼啊……」呆愣在原地的她,除了茫然還是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