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二字處處充斥著難以預料的未知,沒有人可以事先預知生命接下來會有的變化。前一秒,當你正慶幸著自己的好運時,下一秒,天地一瞬間可能就驟然變色,不復過往。
其實這並沒什麼好驚訝的,畢竟,這就是人生。
岳繼禹冷然地看著喪禮結束,仍舊無法接受眼前這令人沉痛的景況,就是老天爺送給他的退伍禮物。
躺在那兩具棺木里頭的,真是與他相依為命二十幾年的姊姊,還有待他一如親兄弟的姊夫嗎?
想起了他們最後一次的踫面,他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
這上天還真是會作弄人,不是嗎?
當他欣喜于辛苦了大半輩子的姐姐終于能夠得到她的幸福之際,卻怎麼也想不到,這幸福的日子竟然會是如此短暫,短暫得像是不曾存在一般。
「繼禹啊!老姐會替你帶很多禮物回來的……」,,
「小老弟呀!我們家小堯堯就拜托你照顧了……」
這是他們夫妻倆前往二度蜜月時所交代的話語,言猶在耳,要他如何接受那麼突然的一場空難,竟會是他們留給他的最後禮物?
恍神中的岳繼禹不斷想起他們夫妻倆生前的點點滴滴,一直到一聲童稚的問話響起,才猛然將他拉回現實中。
「舅舅,爹地和媽咪什麼時候才會回來啊?」七歲的馮崇堯緊緊抓住他的大手。
死亡對年幼的馮崇堯來說,畢竟太遙遠,他並不懂這一陣子周遭的大人們究竟都在忙些什麼,卻隱約感受到那股悲傷的氣息。而在這麼長的一段時間都沒能見著自己心愛的爸爸媽媽之後,他的不安與惶恐也日益加深。
「崇堯乖。」岳繼禹一把抱起自己在這世上僅存的親人,「嗯……爸爸媽媽他們都上天堂去了,再也……不會回來了,以後崇堯就和小舅一起住,好不好?」他試圖以最輕松的口吻來解釋兩人往後的日子。
「天堂在哪里啊?爹地媽咪為什麼不回來了?」他小小的心靈還是不能理解父母到哪兒去了,他抱緊岳繼禹的頸項,只覺得越來越害怕,「他們是不是不要崇堯了……」
「當然不是啊!他們是……唉……」岳繼禹長長地嘆了口氣,他也好想知道天堂在哪里……
同一個時空下,因為同一場空難而頓失四位親人的謝均菱,同樣只能強撐著,堅強地面對她父母及兄嫂的後事。
十八歲的她原本正沉浸在放榜的喜悅中,因為她考上了台灣的最高學府T大,本來她還想等大家回來後再宣布這個天大的好消息,誰知他們卻給了她另一個更大的壞消啟、……
她摯愛的兄嫂為了感念父母親長年來的辛苦,特地抽空帶著兩老出國去玩玩,沒想到一場孝親之旅卻變成了死亡之旅……
當地明白再多的淚水也無法喚回她最最親愛的家人時,她唯有收起似乎怎麼流電流不盡的淚水,逼自己堅強振作。
她知道自己絕對不能倒下,因為她尚有責任未了,想起了因哭累而在房里熟睡的謝冠人,她慎重的下了決定——
「冠人就交給我,我會負責將他帶大的。」一切就到此為止,地再也彳;想听到任何有關拖油瓶或是任何推卸責任的話語了。
「這樣不好吧,你才十八歲,這麼年輕又沒經驗,而且還要讀書,怎麼有辦法帶-個七歲的小孩?」親戚A首先了開口質疑。雖然他也不想扛下這個責任,可總要有人扛啊。
在場的親戚、鄰居朋友們又因這句話而繼續方才爭論不休的話題——究竟誰才應該負起照顧這兩位大小孩子的重擔?
「我家已經有四個小孩要養了,哪里有辦法再多照顧這兩個啊?」
「我們親等這麼疏遠,怎麼輪也不應該輪到我們哪!」
一句接著一句的推托,只是讓謝均菱更加感到心寒罷了。
「我說,」她提高了聲量,取回發言權,「不用麻煩大家了,我會去工作,想辦法養活我自己和冠人,你們就不用再費心了。」她最後一次重申自己的決心。
炎熱的酷夏,暗沉的天空掛著異常皓亮的月色,空氣中流動著人世間說不準的聚散離合,縱使遭遇了怎樣的幸與不幸,人終究是得往前走的。
畢竟,少了幾個人的世界依然是會不停地轉動,不停地轉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