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片刻的時間,只見那位原本意氣風發的惡棍,頓時竟成了一只令人發噱的病貓跪在地上。
「大……大爺……您就高抬貴手,放過小的吧!」跪地求饒的阿標還不知道情勢是怎麼逆轉的,怎麼才一眨眼的工夫,他就變成這副狼狽樣,那把抵著他咽喉的利刃,在陽光的照射下還閃閃發亮呢!他不敢有些許的動作,這劍只要輕輕一砍,怕不馬上就讓他的腦袋搬家。
「說!誰命你來的?」有如出自地獄般的冷酷嗓音,不具一點溫度,不帶一絲情感,他只要劍一放、手一揮,馬上就能結束一條寶貴的生命,可他一點也不在乎。
被涼涼晾在一旁的左翻兒,這才搞懂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一個起身動作之後,她隨意拍拍沾在身上的灰塵,接著立即邁開步伐,往那位惡棍與救命恩人所在之處小跑過去,可惜人未到達聲先到,「啊!小心!」突發的警告聲來自她機敏的反應。
只見那位雙腿發軟,渾身呈現虛弱狀態的惡棍,不知打那兒生出的勇氣,竟抓起了一把地上的土沙,奮力往那位索命者身上一擲,繼而轉身飛快地逃開。
為了保住自己小命所激發的潛能,讓他迅速消失在他們二人眼中,直至已看不見他的身影之時,他才不死心地大喊著︰「我阿標可是忠心耿耿的,想要我背叛我們家頭兒,門兒都沒有,想要我這條命,也沒那麼簡單,哇哈哈哈!」
自認聰明的呆笨笑聲回蕩在山谷樹林間,驚飛的鳥群、四處亂竄的動物們,似乎也在嘲笑著他的愚蠢。
「為什麼要放他走?」剛剛那名惡棍是急于逃命才沒瞧見,這並不代表她也同樣看不到。
那把沙塵雖然灑得急猛又突然,可他的動作更是快得不可思議,劍一收、人一閃,在土塵歸地的同時,他也早已安然無恙地遠離了受攻擊的範圍,甚至就連衣袂也不曾飄動半分。
這人的武術造詣可真是高到令人昨舌的地步呀!沒想到武俠小說中的那種高人,還真的存在呀!左翻兒在心中暗暗思忖著。
他並沒有立刻回答她的問題,只是瞅著一雙暗黑的眼眸仔細地瞧著她。他知道她是這次隨嫁的婢女之一,他會認得她倒不是因為她有著沉魚落雁、閉月羞花的容貌,或是她氣質出眾有特別于他人。
嚴說說起來,她很平凡,五官也很普通,可他還是注意到她了,只因為她的笑容。
經過了這麼多天來的趕路,所有人的臉上,全都呈現出一副疲倦勞累的神情,唯有她,總是神采奕奕的望著周遭的一切,就像此刻那雙杏眼正直勾勾地睇著他,沒有故作嬌柔地躲開,也沒有一般女子該有的含羞帶怯,那是一雙清澈如鏡、坦率真誠的眼瞳,有的只是好奇與不解。
看出眼前之人正在評量自己,左翻兒亦靜靜地回望著他。
他很高大,自己就算站直了身,挺直了背也還不及他的肩頭,而且他很好看,不,或許該說他根本就是帥過了頭,藏在衣服下那偉岸剛魁的頎長身形,有著男人羨、女人愛的糾結肌肉及厚實胸膛,是那般的英姿勃發、器宇軒昂。
簡單攏于腦後的發絲,更是俐落地襯托出他深刻的輪廊;飛揚的劍眉下是炯亮卻又銳利懾人的深邃黑眸;挺直鼻梁下懸宕著弧線雅俊的唇瓣,透露出其人堅毅的性格。
老天爺也太厚待這個人了吧!不單單是給了他耀眼奪目的外貌,還賜了他一顆無與倫比的好腦袋。沒錯,瞧他給人那種睿智非凡的感覺,她就能肯定他絕對是個聰明絕頂之人。
還有他那周身上下所散發出不怒而威的氣勢,是那麼的狂傲霸狷,想必是不費任何工夫,就能讓人打從心底折服。
凡至歇息的定點,他必會四處探查周遭的狀況,沒想到會見此婢女一人獨游溪畔,這行為已經夠令他難以置信的了,可更離譜的是,她竟然在下一刻月兌去了鞋襪、翻上了衣袖,恣意地在溪邊嬉戲。
他不得不承認,雖然現代社會風氣較前朝要來的開放許多,但這婢女此般驚世駭俗的行跡,卻也是他平生首見,在她的身子尚有之處,他斷不會貿然行進的,然而可不是每個人都和他一樣,謹守禮義廉恥四字的涵義,方才那名小混混不正是逆正道而行。
「為什麼不呼救?」他雖看不慣故作嬌弱、無能怕事之人,但那並不意味著他定會欣賞逞強、不識時務之人。
一開始沒即刻出手相助,本是為了給她記取些教訓,畢竟他有絕佳的自信,想在他眼前傷人絕非易事,可沒想到這女子非但沒有驚慌失措,且看她那等陣仗,根本就是打算要獨自救濟!不論如何,最後的結果只是顯現了她的不自量力。
「嗄……喔!」因他的問題才猛然回神的左翻兒,听話地說出自己的原意,「我想這里離迎新隊伍有段不短的距離,所以就算我大叫救命,也不見得就有人听得到呀!」而且她也不想讓這無聊的事,破壞了婚禮的喜氣,以前都是凱尹在保護她,現在她相信自己該是有自保的能力的。
對于她的答案他未置一語,表情似在沉思,亦像是漫不經心,叫人捉模不出這男子真正的心思,過了一會幾才听他娓娓的道出︰「放走他確實是故意之舉;畢竟要想釣大魚就得懂得放長線,以虛掩實,若是能因此讓對力輕忽自己的實力,那倒也不失為欺敵致勝的好方法。」
語音一落,男子的臉龐頓生不解之色。他做事向來不需對誰解釋任何理由的,可現下他是怎麼了?對于自己這種反常的舉止,他也沒個準兒,只當是正午的烈日給曬昏了頭。
左翻兒有些吃驚地瞪大了眼,很意外自己還是得到了個答案,因為他看起來,完全不像是那種會向人解釋自己行徑的人。對了,她倒忘了自己還沒道謝呢!
一思及此,左翻兒連忙朝他深深一鞠躬,「真的是很感激先生你的救命之……」還來不及完整表達自己的謝意,就被人一陣搶白給截去了語尾。
「我不是教書的。」他略為皺眉,這還是第一次有人把他看成夫子,這可稀奇了,他雖非魯莽粗鄙的武夫,渾身上下倒也無一絲雅俗的文人氣息——這女子怎會錯認?而且,為什麼她的動作如此古怪呢?這又是那門子的行禮方式?
「啊!對不起!」她又再一次疏忽了。真是沒辦法,她就是改不了那些口頭上的稱謂,這下,她該叫他什麼呢?嗯?這位公子、這位少爺、大俠、劍士還是……
見她一臉的懊惱,似乎正為如何稱呼他而傷透腦筋呢!女人就是愚蠢,「冷昊天。」即使是在報上自己的名字時,他仍是那般的自我、那般的霸氣。
「請問……」她雖有些忸怩,但還是勇敢的問出了口,「怎麼寫啊?」她腦袋瓜里,有好幾種這三個字所湊成的組合,可哪個才是正確的呢?
不知為什麼,她就是想弄清楚他名字的正確發音與寫法。是的,從迎親隊伍第一天上路她就注意到他了,因為他有種不客人忽視的存在感,因此更加深她的狐疑,一支嫁娶的隊伍何須有保鏢隨行?而有著那種風範與氣度的他,又怎麼可能只是一名小小的隨行保鏢呢?
「昊天罔極的昊天。」依冷家的名氣,想是不用他多作說明了吧!雖訝異于她的識字及大膽,不過他仍是替自己的名字作了番解釋。
冷昊天,真是個好听的名字。「我是左翻兒,再次鄭重跟你道謝,真的很感激你的幫忙。」她伸出自己的手,試圖表示友好。
冷昊天疑惑地盯著左翻兒伸出的柔美。這是什麼意思?要求他打賞嗎?可是今天是他救了她,不是她對他有恩哪!
僵硬地維持著原先的動作,左翻兒忽覺頭上黑雲籠罩,烏鴉呱呱亂飛,真是尷尬到極點了。
她只是很單純地想和他握握手,聊表一下謝意而已,但是她卻忘了現在是什麼時代,這下可好,瞧他一臉若有所思的表情,害得她這只純屬「現代」的手,伸也不是,縮也不是,只能不知如何是好的呆滯在半空中。
正當二人各懷心思而使得場面出現了稍長的沉默時,遠方那頭傳來的細微叫喊聲,適時打破了這低迷的魔咒。
啊!是敏兒在叫她了。
「有人在找我,我該回去了。」她緩緩收回手,有些不自然地對他解釋著,「那我先走了,再次謝謝你了,冷公子。」
沒等他回應,左翻兒便自顧自地離開,可跑不了幾步,她又回頭對著他大叫,「雖然我不知道有什麼事值得你們緊張,不過我建議你可以稍微偽裝一下,總之只要能遮掩你的面容的都行,要不,可能會壞了你們的大事。」賊類光被他的氣勢嚇都嚇死了,哪還敢靠過來呀!
冷昊天僅是盯著那漸行漸遠的背影,陷入沉思之中。良久,一絲笑意噙上了他的嘴角。沒想到在那極度腐敗、骯髒的溫府里,還有這麼一名婢女,夠特殊、也夠……挑起他的興趣,看來日子暫時不會太無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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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郭,你素保哪里去噦?做麼久才肥來!」冷諺圻滿嘴塞滿食物,口齒不清地詢問著他大哥剛才的去處,探路需要這麼久嗎?他午膳都快用完了。
冷昊天冷冷地掃了他一眼,「真叫我感動,你竟然還知道要想到我。」語氣無不暗含揶揄,這小子沒神經的程度,他想是不會再有人比得上的了,一眼瞟見冷諺圻吃東西的樣子,他突然覺得……一點都不餓了。
「隨搜的,」冷諺圻連忙咽下口中的食物,還趕緊自包袱里拿出一堆堆的干糧,以證明自己的友愛情操,「食物我可都幫你留起來了,一丁點都沒少啃!」他冷諺圻才不是那種寡情薄義之人。
「真沒想到作新郎倌這麼累呀!瞧見二哥一臉的苦相後,我可是一點都不想成親了。」趁著大家還在休息的時候,他有一搭沒一搭的和自家大哥聊著天。
像他就從來都不能理解江湖上的人,為什麼總是把人哥形容得有多恐怖又多恐怖,他平日和大哥相處可一點都不覺得,可見人家說傳聞十之八九都是加油添醋而來的,果真沒錯。
「都還不知道有沒有哪家的姑娘肯要你呢?」純粹開玩笑的口吻,乃是源于方才的巧遇遺留給他的好心情。
「大哥,你未免也太看扁我了吧!」冷諺圻不甘受辱地哇哇大叫,他今年也一十有九了,怎麼大哥和二哥總老愛把他當小孩子一樣看待呢!二哥也不過才大他二歲,現在不也娶妻了。
「如果你能穩重點,別老是那麼毛毛躁躁的,大家自會用大人的態度來對待你。」對于冷諺圻那一號表情所代表的涵義,他可是心知肚明得很。
哇!大哥是他肚里的蛔蟲啊!怎麼他隨便想想他也能猜中,太恐怖了吧!原本打算不再自討沒趣的冷諺圻,在閉嘴不到幾刻鐘後,還是忍不住嘰咕了起來。
「大哥你是怎麼回事?不過是去溪邊洗了把臉,心情看起來似乎是比這些天要來的好多了。」真是怪哉,溪邊的河水難道有讓人心情愉快的特殊療法嗎?
冷昊天什麼話也沒回,依舊啃著他手中的干糧。
自討沒趣的冷諺圻模模鼻子,早就習慣他大哥這種態度,所以還是談正事比較要緊。
「大哥你看,再過三天就要回到冷家堡了,可到現在還沒看到半個人影,我們都故意延緩了迎親隊伍的前進速度了,再這樣下去,我們會不會作白工了呀!」誰知道那批賣春集團的人到底會不會出現哪!
「放心吧!」冷昊天信心十足地作出保證,臉上還浮現出貓捉老鼠時的狡獪神態,「都放了這麼大的餌了,魚兒豈有不上勾的道理。」不管他們是要財、要人,還是想人財兩得,他都在這兒等著呢!這些甕中鱉,還怕到時候不手到擒來。
獨獨只有烈日高掛的蒼穹,沒有半朵雲采相伴,沒有一絲清風微吹,這天也的確是夠悶熱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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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了一整天炙陽慘無人道的酷熱對待,日沒之後的時光該是叫人最為興奮的了,涼風徐徐的吹,送走了一日的悶燥,也捎來了宜人的輕松,入夜後的天際遙掛著皎潔的圓月,還有那閃漾漾的星子。
今兒個可不是月圓之日,但瞧那月兒卻分外的皎亮,皎亮的……有絲詭譎,就好像好像有什麼事即將要發生。
僕人房咿啞一聲被悄悄的打開,半顆頭顱以著極緩的速度慢慢出現在門縫邊,往東細瞧一下,再往西打量一眼,就這樣兒鬼祟祟的觀察了許久;在確定一切安好,沒有絲毫人煙之後,這才敢將自己的身子自門里移出,輕聲地往外頭跑去,當然她自是未舀察覺到在黑暗中有雙如鷹隼般的銳目,始終盯著她嬌弱身軀的一舉一動。
「好舒服啃!」跑到冷家別館外的左翻兒,朝著靜謐闃暗的晚街大大地吸了口氣,恨不得將所有的涼爽氣息,全都塞進自己的懷中好隨身攜帶,省得她成天受那無情太陽的荼毒。
「而且……」朝著夜空,她開始喃喃自語,古人真的很早便就寢了耶!不知道冷昊天是不是也睡了?想起冷昊天,她的嘴角便浮現了一抹連自己都沒有注意到的嬌笑。
她真的很慶幸自己竟然能夠遇到這樣一個人,雖然她總是不斷告訴自己要堅強,要獨立,但是天曉得她的心里頭,還是存在著許許多多的不安,畢竟這個地方對她而言,終究是一個全然陌生的環境。
雖然她非常努力想去證明,很多事情是可以自己來的,然而當面對這些她從不曾接觸過的習慣、風俗……她除了茫然還是茫然。
再加上她一點也不想讓其他人為她擔心,所以大部分的時候她必須武裝自己,讓自己看起來其實和以前的那位「左翻兒」沒什麼兩樣。
就在這個時候,她遇見了昊天。也不知道為什麼,一瞧見他,她就會想依賴他,這是生平第一次她主動想和人親近。
而她與他之間真的也沒有絲毫的生疏感,所以在見面不到幾次時她便直接喚他的名,雖然不能夠理解,自己為什麼會有這麼大膽的行徑,但昊天在听見後亦僅是多瞄了她一眼,然後就再無其他更多奇怪的反應了。
她真的很喜歡和他在一起的那種感覺,雖然他有時候會像個老爺爺似的,對她叨念一些迂腐保守的八股文章,就好比敏兒她們其他人一樣,不過她感覺得出來,他會接受她的。
不管她做了什麼不合宜的錯誤舉動來,或是其他令人發噱的糗態,他還是會接受她、關心她、保護她的,忽然間,她想起凱尹與慕聖學長,她覺得自己好像能體會那種感覺了。
獨倚在門邊,帶著苦笑的冷昊天,不得不對不遠處自個兒在那擺頭晃腦、不知道在喳呼什麼的人兒,搖頭大嘆。半夜不睡覺,還敢在沒有任何人的陪同之下獨自行動的,大概也只有她了,每次探路時,她不就老愛一個人跟著他東奔西竄的。
他一直沒有去細想過,自己對左翻兒是有著什麼樣的感覺,其實是不知道該如何分析,也不想去分析,她很特別,至少不同于時下的女子。
她是一個很自然的人,沒有半點心機,在她沉穩恬靜的個性下,亦有著純真與率性,雖然很多時候她會出現一些既古怪又令人費疑猜的舉止,但在他和她相處時,不知怎地就是覺得很舒適、很自在。
他還記得在他們第二次見面時,他就違背禮教牽了她的小手,原因無他,只不過是他不想見她因為裙擺的緣故,在他眼前摔斷了脖子。
第三次見面時他更進一步摟了她,因為她什麼東西不好玩,偏要好奇地跑去參觀那大野熊的巢穴,害得他只有摟著她快速逃離現場,免得他們成為那些飛禽走獸的食物。
再一次見面時,她則是直接對他投懷送抱,因為她又跑去玩水了,好巧不巧就游來了一只水蛇想攻擊她,嚇得她拼命往他身上爬。
每一次的相處似乎都有不同的狀況在等著他,可是他發現他竟然一點也不在意。
他無法解釋自己的想法,他當然知曉為了她的清譽,自己應該和她保持一定的距離,但他就是不想用世俗禮教來束縛她,也羈絆了自己,他喜歡看她自由自在的微笑,更喜歡和她在一起的感覺。
「不是叫你別老一個人獨自行動嗎?倘若真遇上危險,那怎麼辦?」關懷的感情溢于言表,說話的同時,一件暖裘披風罩上了左翻兒瘦小的身子,「夜涼露重,怎麼不多加件衣服?」口中不帶絲毫的責備之意,有的只是濃濃的關心。
左翻兒訝異地瞪著他,「昊天!你怎麼也還沒睡?」對著他咧開甜甜一笑後,左翻兒隨即撲到了冷昊天的懷中,不,該說是鑽到了冷昊天懷中摩蹭著,她一點也不覺得這親密的舉動有什麼不對勁,她只是很單純的想和他有所接觸。
「不知道是誰一個人在那兒鬼鬼祟祟的,我好歹也是這支迎親隊伍的隨行保鏢,你想我敢就這麼去睡嗎?」面對兒時,他總是不自覺地拿出自己最輕松的一面,來和她相處。
听完他的話後,左翻兒輕捏他的腰際,以表示自己的不服氣,「你別亂冤枉好人唷!什麼鬼鬼祟祟的,我只是因為睡不著,所以才想起來走走,舒活舒活一下筋骨,好幫助睡眠哪!你這個該早睡的古人,這時段還出現在這里才叫奇怪呢?」
「該早睡的古人?」這六個字很顯然不在冷昊天的理解範圍內,「你這是什麼意思?」
「呃……這……」左翻兒一時辭窮,她怎麼把心底的話講出來了呀!這下……「什麼意思啊——」看來此時此刻也只能亂掰了,「就是……就是說你該早點睡。」
「是這樣嗎?」冷昊天擺明了不信。
「反正……」她決定耍賴到底,「反正就是這樣啦!你別再問我了。」
早已習慣對她這種月兌軌行徑的包容,冷昊天沒再多問,只是溫柔地點點她的俏鼻,「既然要我別問我就不問了,不過三更半夜的,一位姑娘家獨自出來游蕩是很危險的,走吧!回去了。」將她穩妥地安置在自己懷中,冷昊天領著她便直往冷家別館走回去。
她是真的還不想睡嘛!「喂!昊天,你是在冷家工作的,一定很清楚冷家的情形,我問你唷!冷家是不是很有錢哪?」話說他們這支迎親隊伍打從江南北上之後,每至一處,不管是打尖休憩,抑或是其他所有的花費,全是出自冷家商號,他們倘若不有錢,哪有辦法在各地擁有自己的別館分行。
「為什麼好奇?」他漫不經心地問著,雖明白她決計是不會有貪財愛富的本性,但他卻不想透露太多。
「我是想如果冷家很有錢的話,那就太好了,因為這樣一來婉翎就可以……」左翻兒硬是把已經月兌口而出的語句給拗回,「呃……我是說我們家小姐就可以過好日子了!」
婉翎以前在溫府過的也算是夠辛苦的,她真的很希望婉翎嫁到冷家後,可以從新開始她的人生,畢竟她是一位這麼好的小姐呀!
「嗯哼!」冷昊天相當勉強地自鼻口噴出一口氣,似乎對這個話題並沒有太大的興趣,仍舊只是摟著她往僕人房走去。
「你這算什麼回答?我不懂。」既不是點頭,也非否認,那她怎麼會知道到底是怎樣嘛?
「我的回答就這麼多。」這句話根本就是擺明了,要她別再繼續浪費時間,在這個無意義的話題上了。
沒興趣,好吧!換個話題,「那你告訴我,你們是不是有在暗中進行什麼不可告人的計劃,或是和人家結仇之類.的?」否則結婚就結婚,干嘛要保鏢隨行保護呢?溫家又不是拿出很多聘金。
而且他們這一路趕來,雖可說是風平浪靜,但實際上似乎又不是這麼回事,其他人或許是感覺不出什麼來,可她畢竟也是受過訓練的,她的直覺就是告訴她不對勁,表面上沒事不一定就代表沒事,要不然昊天他們這些隨行保鏢,還有那些別館分行的人,私底下為何要如此緊張警覺,隨時防衛戒備,所以她推斷一定是有什麼突發狀況要發生。
「我說你這腦袋瓜也太會胡思亂想了吧!明天就要回到冷家堡了,你說還會有什麼事,真要有事發生,大概也是你這闖禍精惹出來的事端吧!」他故意逗她,存心想四兩撥千金的轉移話題。
「你別想敷衍我,快說!」她縴細的手臂此時正「嬌弱柔順」地掐上了他的脖子,頗有威脅恫嚇之意。
但很抱歉的,她似乎是徹徹底底地忽略了一個大重點,習武之人向來是不隨便讓人近身的,倘無他的同意放水,她可是連他的衣擺都沾不上了,真想恐嚇他,再等個八百年吧!
他順勢環住她的小蠻腰,無奈地哀聲嘆氣,「就跟你說沒事,你偏又不相信,害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
他是存心要跟她打馬虎眼,不願意吐露太多,一方面是不想讓她闖禍,否則依她凡事都好奇的個性來看,真要有人在她面前廝殺打斗,她搞不好還會以為人家是在唱大戲給她瞧呢!
另一方面則是他不想讓她受到任何傷害,雖然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對只有認識幾天的她,有這種不曾興起的念頭,但是他發現他竟然一點也不想否認,他就是想保護她,不過……哈!若讓人知道他這位被江湖中人稱為「冷面魔煞」的鐵漢子,竟也有如此柔情的一面,還真不曉得會怎麼想呢?
瞧瞧他那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叫她怎麼相信嘛?
「真的沒騙我?」她很清楚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固執的理由,盤踞心頭那股惶恐不安的感覺揮之不去,她很害怕,總覺得好像有什麼不好的事要發生一樣,萬一有人要傷害他怎麼辦?她當然知道自己很不自量力,可她就是想幫他。
他是冷昊天,這代表著他所說的話;向來是不接受任何質疑的,可奇怪的是,他為什麼能夠一再地容忍她挑戰他的耐性呢?「沒有就是沒有。」
「好啦!你說怎樣就怎……」左翻兒正打算心不甘情不願地認輸,沒想到話還沒說完,人倒先一把被冷昊天拐了去,才一晃眼工夫,他們倆就置身在別館旁的陰影處。
「怎麼啦?」左翻兒反應極快地感受到冷昊天不尋常的舉動,隨即配合著他壓低自己的音量。
你看!冷昊天用眼神回答了這個問題。
只見在夜色的掩護下,一票黑衣人正分頭潛進別館四周,若非有冷昊天的指示,她還真看不出發生什麼事呢?
終于也等到你們行動的時候了。冷昊天的眼神忽地亮了起來,就那麼一瞬間,他又回到了江湖中人人聞之喪膽的冷面魔煞。
「我現在馬上就送你回房。」冷昊天低頭對左翻兒輕聲說完後,隨即健步如飛地擁著左翻兒往房間的方向迅速移動,同時手也沒閑著,一個掌風擊向別館大門,利用這砰然一響好提醒冷家人馬。
果不期然,緊接著這聲砰然巨響之後的是,冷家人咻咻飛身而出的風聲以及兵刃相接的打斗聲。
「你說什麼?」左翻兒瞪大雙眼驚訝地問著,「為什麼?」她真不敢相信,出現了那麼多壞人,他的第一個反應竟然是要送她回房。
「哪有為什麼?」冷昊天同樣不甚明白的反問著,等會兒即將到來的打打殺殺,他雖然不看在眼里,但那可不代表他就會允許她這麼一位弱女子站在一旁觀戰,他可不想見她被那群宵小給嚇著了。
「我可以幫你的。」左翻兒急急忙忙地解釋,她之所以提出疑問的原因是想幫他呀!所以她一點也不懂,為什麼冷昊天要將她送回房。
「你能安靜地躲在房里就是對我最大的幫助了。」冷昊天絲毫不為所動,他堂堂一位頂天立地的大男人何時需要女人家的幫忙了,更何況還是對那群他一點都不放在眼里的匪類。
「就算你把我丟回房里不讓我跟也沒關系,待會兒我自己去。」左翻兒在臨近房門口尚有一小段距離的時候,連忙搶拍出聲,她絕對不是任性耍脾氣,她只是想幫他。
「我是為你好才要你躲在房內,不是故意要把你丟下不管。」冷昊天口氣無奈地表達自己的心跡,為什麼她總愛顛覆他對一般女人的刻板印象,為什麼她就不能像其他膽小怕事的女人一樣呢?
「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可是我也想幫你呀!壞人那麼多,萬一你打不過他們,或者是有人在你背後偷偷暗算你,那怎麼辦?」只要是壞人,不管是古代或是現代,應該都是一樣陰險狡詐又詭計多端的吧!所以她更要幫他,她不希望看見他踫到任何的危險。
冷昊天只是瞅著她不發一語,他是該生氣的,為她這麼大不敬的話語。所謂的江湖究竟有多大他不清楚,但截至目前為止,他有相當的信心,要想打贏他冷昊天的,還沒有半個出現。
她這番話可算是相當挑釁,畢竟有誰敢隨便輕忽他的能耐,但為什麼他卻一點都感受不到胸中的怒火?所有他能知覺的反倒是一股股的暖意。
甩甩頭,他要自己立刻擺月兌這種全然不熟悉的異樣感覺,而也就在這麼一剎那間,他做出了連自己都不能相信的決定——
「你保證你會乖乖的待在我身邊,不管有什麼事發生?」雖然帶著一個人在身邊,對他絲毫不嫌累贅,但他仍相當嚴肅地耳提面命,他一點都不樂見她有任何的損傷。
「嗯!沒問題,我保證。」左翻兒連忙舉手起誓以表誠心,「我保證我絕對會乖乖的跟在你身邊,而且我絕對會安安靜靜的,讓你一點都感覺不到我的存在。」她是要去幫忙他,可不是要去添麻煩的。
「那咱們就走吧!」極為無奈的口氣,就不知這無奈是因為她,還是自己。
一個飛身,兩人便同時位于屋頂瓦上,闃黑的暗夜中只見刀光劍影、你來我往的,偷襲的敵方約莫有八、九個人,全都身著黑衣黑褲,頭罩黑市,隨後趕到的他們甚至連出手的機會都沒有,勝負已分曉。
「大哥?」冷諺圻在一腳踹開一名黑衣人,分神一瞥冷昊天所在的位置後,差點沒嚇得失足跌下屋梁,「你……」懷里摟著的不會是個女子吧?
吃驚的不只是冷諺圻,所有的冷家人馬一下子間,像是全被點了穴似地靜止不動,沒有一個例外。
「怎麼了?怎麼回事?」待在冷昊天懷里的左翻兒也跟著緊張起來,「昊天怎麼辦?大家怎麼突然間都不動了?啊!那些人要跑了!」
一急之下,左翻兒似乎也忘了自己身處何地,連忙就要上前追去。
「別急,」冷昊天先是輕松地攔住她,而後當他再開口時,聲音已不具任何溫度,「若讓這批賊人給跑了的話,後果自行負責。」
像是一句魔魅的咒語,冷昊天語音方歇,所有的木頭人再度復活,三兩下光景,眾位黑衣人傷的傷、倒的倒,沒一會兒便被五花大綁成一團。
「咦?他們要被帶到哪里去?」一回到安全的地面上,左翻兒就迫不及待地想一探那群黑衣人的廬山真面目,可什麼都還沒見著,那一大團人便給人押下去了。
「自會有人處置他們。」冷昊天再度撈回不安分的左翻兒,語意不明地解釋著。
「可是……」
「大哥,她是誰?」冷諺圻粗魯地打斷左翻兒未竟的話語,「我們在屋頂上忙個半死的時候,你卻抱著個……這是女的還男的啊!」他疑惑地繞著左翻兒周身打轉,「啊!隨便啦!反正你抱著個不男不女的人,是跑到那兒去快活啦?」
「太過分了,」左翻兒一張小臉馬上漲得通紅,「我當然是女的。」怎麼可以這麼看不起她,雖然她是比現今女子的體態都要來的瘦弱,可她仍是道道地地的女兒身呀!
「別氣。」冷昊天好聲好氣的安撫她,接著瞪向他胞弟,「不是告訴過你沒事不要亂講話的嗎?」整句話充滿著濃濃的警告意味,果不其然,只見冷諺圻先是悶哼了一聲,然後忽然雙腿不離地的往後倒退三尺。
「他又怎麼了?」左翻兒雙手環著冷昊天的腰,將頭枕放在他胸前,雖然她不是那種愛慕虛榮、徒重外貌之人,可被人貶損的這麼低,特別那個人還是昊天的弟弟時,她真的無法不難過。
「他不過是受到他該有的報應罷了。」完全沒有同情的口吻,「別這樣,我不喜歡見你皺眉。」冷昊天輕輕搖著她,不太高興她的情緒影響了。
「翻兒,你在哪兒啊?」焦急的呼喚由遠至近,一聲接著一聲,打斷了兩人世界中的男女主角。
「我在這兒,敏姊姊。」左翻兒連忙迎上前去,「怎麼啦?發生什麼事了嗎?」
「笨翻兒。」敏兒一見到左翻兒,猛地一把抱住她,「你是跑哪去了?嚇死我們大家了。」像是突然想到什麼似的,敏兒又將她推開,就這麼東瞧瞧、西嗅嗅的,生怕看見左翻兒身上有什麼不妥。
「你這個傻兒。」福嬸一到,大熊式的擁抱同樣是免不了的,「到處都找不到你,我們都快急瘋了,沒事就好、沒事就好。」阿彌陀佛,真是老天有保佑啊!
「對不起啦!福嬸。」回抱住她,左翻兒一臉的愧疚,方才敏兒的舉動,總算是讓她想起被她遺忘在房里的其他人了,「我不是故意沒講一聲就跑出來的。」她本來也以為自己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出來逛逛後再溜回去睡覺的,誰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
「翻兒。」最後趕到的溫婉翎,同樣也是著急的眼眶都泛了,「你沒事吧!」方才在房里沒見到兒的人影時,她急得心跳差點就停了。
「對不起啦!害你們為我擔心了。」左翻兒一邊道歉,眼淚竟也跟著掉了下來。
一時之間,哭聲四起,四個女人就這麼毫無預警地哭了起來,哭得身旁的其他人深感驚詫、一頭霧水的。
「誰可以好心點告訴我,」冷翊瑋滿臉的莫名其妙,「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剛剛他們是兵分兩路,諺圻圍堵黑衣人,而他則是趕到他未過門妻子的房外護衛,他也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房里的三個女人竟在一時間連袂往外沖,害他只得跟在她們身側以有任何意外發生。
「我才是那個最想知道的人哩!」冷諺圻踱步至他二哥身旁,一邊揉著胸口,同時心有不甘地嘟嚷著,大哥下手未免也太重了點吧!他到現在都還搞不清楚狀況耶!
「看來明天應該會是個不錯的好天氣才是。」盯著皎潔的月色及忽明忽滅的星子,冷家老大的天外飛來一筆,替這個夜晚的亂七八糟寫下了句點。
沒有多余的廢話,也沒有清楚的解釋,這個夜就在眾人作鳥獸散後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