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報答大嫂帶思漢的辛勞,黎苡詩提出周末假日帶小璇妮的提議,希望讓大哥跟大嫂能有一個浪漫、不受小孩子干擾的周末假期。久未享受兩人世界的黎氏夫婦當然欣然接受黎苡詩的提議,周末下午就遠離台北塵囂跑到九份去度假了。
難得一次帶兩個孩子,黎苡詩索性就不煮晚餐,帶著思漢及璇妮到麥當勞速食店去吃漢堡和薯條。
「璇妮,有沒有吃飽?還要不要吃什麼東西呀?」拿著紙巾幫小佷女拭去嘴角的殘渣,黎苡詩笑臉盈盈地問著。
黎璇妮搖搖頭說︰「我吃飽了!不過,姑姑我要噓噓。」
「噓噓?好,來,姑姑帶你去。」她抱起了璇妮,轉向兒子問道︰「思漢,你想不想上廁所?」
「不想!」
「那媽咪帶璇妮去上廁所,你在這兒不要到處亂跑哦!」說完,就抱著璇妮離開了座位。
小孩子的好奇心重,要他不亂動可能還行,但要他的眼珠子不四處亂瞟,恐怕就有點難了。一會兒,思漢的目光早已不在桌上的那堆食物上,而是盯著店里來往的人潮猛瞧了。
忽地,一個走近思漢桌邊的高大男人身上掉落一只棕色皮夾。
盯著那只皮夾,黎思漢的心靈卻起了一點小小的掙扎,他在考慮該不該喊住剛走過的那個叔叔,告訴他皮夾掉了呢?因為媽咪說小孩子不可以跟陌生人說話的,否則就會被他拐跑了;但是那個叔叔若發現掉了東西,一定會很著急的,所以他現在不曉得該怎麼辦才好。
最後他忍不住,還是喊了出聲。「叔叔,叔叔!」
陌生男子起初沒在意有小男孩在喚著他,直到黎思漢跳下椅子,跑過去拉他的褲管時,他才回了頭。「小弟弟,你在叫我嗎?」
「嗯!」
陌生男子抿著笑容,蹲來跟他說話。「有什麼事嗎?小弟弟!」
黎思漢將拾起的皮夾子端在他的眼前說︰「叔叔,你的皮包掉了。」
直覺地,陌生男子模了模口袋,才發現他的皮夾的確不在身上。
「謝謝你,小弟弟。你真是個誠實的乖孩子!」他模模黎思漢的頭,笑著稱贊著說道。
「不客氣!媽咪說,路上撿到東西,要交還給掉東西的叔叔或警察伯伯才是乖孩子。」黎思漢露出天真的笑容。
「你媽咪真是個好媽咪!」
「是呀!我媽咪是天底下最好的媽咪!」一提到他敬愛的媽咪,黎思漢就特別興奮。
「那我也要謝謝你的媽咪嘍!」
「好呀!不過,我不能再跟叔叔講話了,不然媽咪看到了會不高興的。」黎思漢探了探洗手間的方向。
「喔?為什麼?」陌生男子相當納悶。
「因為媽咪說,不可以跟不認識的叔叔聊天,不然會被他拐跑的。如果,我被別人拐跑了,那就會永遠都見不到親愛的媽咪了。」
陌生男子同意地點點頭。「你媽咪說得對,那你快回去吧!」
黎思漢轉了身,走了兩步後又跑回來,在還沒站起來的陌生男子耳邊輕聲說著︰「可是我知道叔叔一定不是壞人!」
陌生男子會心一笑,幽默地說︰「是的,叔叔不是壞人。」
「叔叔再見!」揮揮他的小手,黎思漢才又回到他的餐桌。
黎思漢剛坐正,黎苡詩也帶著黎璇妮回來了。
「媽咪,我可不可以和璇妮到兒童間玩積木?」
「可以呀!不過,不可以跟別的小朋友搶玩具喔!」
「嗯!」思漢露出甜甜的酒窩,牽起了小表妹的小手兒。「璇妮,走!哥哥帶你去玩玩具。」
黎苡詩笑著跟在他們的身後走向兒童游戲室。
她一個轉身,猛地瞥見一個似曾相識的側影,而這側影竟造成她整個神經系統的緊張。不!黎苡詩鎮定地告訴自己,是她太緊張了,那個側影怎麼可能是早已埋藏在內心深處的那個男人呢?就算地球在宇宙間是非常渺小的,但是全世界有五十億的人口,要再踫上那個異國男子應該不是件容易的事。她馬上甩甩頭,把令自己發顫的可笑念頭從腦海里剔除掉。
不過,不斷涌出的莫名情愫,還是令她忍不住往那個男人的方向望去。
結果卻讓她有些失望--才一轉眼,那個與安迪側影神似的男人就不見了。
黎苡詩反倒大大地喘了一口氣,若是真的再遇見他,不曉得自己該用什麼態度來面對他?
五年了,那一夜的記憶已在她的內心深藏五年了。從沒有人分享過這個秘密,就算親如姊妹的朋友及最親近的大哥、大嫂,她也不曾透露過一點端倪。每當想起安迪的時候,她總是告訴自己,那是因為他是思漢的父親,所以她才會想起他。
但是,真的是這樣嗎?她根本就不敢去探究實情;她寧願以這個理由來告訴自己,不讓她的心因為想他而更加的紊亂。
清醒!清醒!清醒!
她不斷地在心頭喚著自己,好拉回又月兌了軌的思緒。
定了神,黎苡詩倚近孩子玩耍的游戲室,盯著真正屬于她的事實,並在臉上浮現出驕傲的笑容。是的,只有思漢才是真實的,只有思漢才是她真正該想、該掛念的。兒子--才是她最大的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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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要收集成立航空轉運站的相關資料,一連好幾天黎苡詩都忙到深夜才下班;又為了不打擾大哥一家人的作習時間及思漢的正常睡眠,黎苡詩只好暫時將思漢留在大哥家里過夜,只有趁著中午休息的空檔才去探望兒子。
稍閑一點的時候,她還得將公司一疊疊的相關資料分門別類地整理清楚,以便新來的總經理一到,就可以利用這些現成的資料很快地進入狀況。
透過電話內線,彼德要黎苡詩進他的辦公室。
「什麼事,總經理?」看得出來她有些疲憊了。
彼德一臉愧疚。「不好意思,這兩天讓你忙得不成人樣。」
「沒關系,早點整理好資料,我就可以早點輕松啊!不然新總經理一來,累的人還不是我這個總秘書呢!」黎苡詩淡然一笑。
「我就是欣賞你的工作態度!」
黎苡詩笑得露出一排雪白的皓齒說道︰「這次是誰要來接你的手呢?」
彼德站起來,自我幽默地說︰「你終于有興趣知道了呀?我還以為你不問我,是不想我走咧!」
「你到底說不說嘛!」
「是總裁的小兒子--ANDY.羅。」
當彼德說出這個名字時,黎苡詩有些震驚地往後退了一步。
「ANDY!」為什麼連她上司的名字,都得跟他扯上關系呢?她拚命地想忘掉那個人,可是為什麼總會有些相關連的人、事、物令她不得不聯想到安迪呢?
黎苡詩蒼白的臉色以及呆楞的神情讓彼德不解。「怎麼了?你不舒服嗎?」
「沒……沒什麼!我只是突然有點暈眩而已。」按著太陽穴,藉著扶著椅背來支撐自己微微傾斜的身子。
彼德露出關懷的眼神。「一定是這兩天忙得太晚的關系,我看你今天就早點回去休息吧!」
黎苡詩勉強地擠了個笑容。「沒有關系!才這麼一點小事,怎麼難得倒我呢?」
「你呀!不要太勉強,我可不希望讓新任的總經理以為我苛待下屬喔!」他逗著她笑說。
「如果總經理這樣算是苛待手下的話,那全台灣的勞工都要抗議他們的老板虐待了!」經過這一說一笑,黎苡詩的臉色又恢復了正常的紅潤。
「總公司的人事命令單在這里,你明天就把公告貼出去吧!」
黎苡詩接過他手中的文件,以最快的速度瀏覽了新任總經理的人事資料。
羅氏集團的總裁是美國華裔,這是眾所皆知之事,只是她沒想到總裁的兒子也不過三十多歲而已。
「真令人驚訝,總裁的兒子這麼年輕!」她不經意地隨口而出。
「而且目前還單身喔!」彼德故意以頗有含意的口吻說著。
黎苡詩無趣地白了他一眼,她才不喜歡這種無聊的暗示呢!
「羅先生幾時到公司接你的職務?」雖然不喜歡這個話題,但是身為未來新任主管的機要秘書,她還是得先掌握主管的行程時間才行。
對于黎苡詩的不太領情,他絲毫不介意,只是又笑皺了他的滿臉皺紋。「下個月初一,也就是下星期二。」
「這麼快!那你幾時回美國呢?」
「台灣這邊的營運相當上軌道,我想大概只需要半個月的交接期我就能卸任了。到時候,就要麻煩你多多幫忙ANDY了。」
公私分明是她一貫的作風,雖然這個名字听了有些尷尬,但是她該做的事情,一定會處理得有條不紊。
「讓我多了解一點關于ANDY的事吧!」她發現到彼德的驚喜眼光,立即又補充一句。「只是關于他的管理觀念及工作背景,OK?」
連地上的螞蟻都曉得,他剛才乍然一現的驚訝是為了啥事,黎苡詩于是趕緊地扭回他的想法及喜悅。
彼德抿了抿唇線,瞟了她一眼說道︰「你這丫頭!」
黎苡詩調皮地揚了揚眉尾。「有!總經理。」
「算了!不說了。」他嘆了口氣。
「不說怎麼可以呢?我要先了解主管,才能做個稱職的好秘書呀!」她故意同他作對,玩笑地說著。
「你明知我不是指這件事,而是--」
「我知道!我知道!多謝總經理的好意,不過,我現在比較有興趣的,是如何和羅先生做最好的搭配。」還沒等他說完,黎苡詩就笑著打斷他的話。
有時候,彼德還真搞不懂他這聰明能干的秘書在想些什麼。
既然黎苡詩沒興趣知道ANDY的背景,他只好先將ANDY在公司的經歷大致說了一遍。
「ANDY原本不在集團下做事,他有自己的事業,有自己的一番理想與抱負;若不是前年老總裁生了場大病,他還不肯回來幫忙呢!這兩年他進入集團里,從內部基層做起,憑著他的交易手腕及生意頭腦為公司賺進不少的利潤;之後他也是靠自己的實力,慢慢地從基層爬上來,進入公司的高級主管階層。這次ANDY來台灣接管分公司,還是他自己主動提出的要求呢!」
這點倒是教黎苡詩頗為欣賞,原本她一听是總裁的兒子,還挺反感與排斥的,因為她有個先入為主的觀念,認為這些大老板的第二代通常都沒有什麼好能力,只是憑著家業而有個高職做罷了。
「听你這慶說,羅先生應該是位挺有作為的老板嘍!」
「等你跟他合作過就知道了!不過,ANDY對事情一向都要求甚嚴,公司里恐怕有些人會吃不消了!」
黎苡詩淺淺地笑著說︰「這下子,真的會有人愁眉不展了。」她想起了打听小道消息的女職員,不禁莞爾。
「你不會吧?」
「我?」黎苡詩比比自己。「放心!再嚴格的主管我都不怕,而且我還挺喜歡這種新的挑戰。」
「你是說我這老頭子管得太寬松,所以沒有挑戰性嘍?」他幽默地問道。
「你太老了,禁不起挑戰了!」黎苡詩故意糗他。
「老?喂,這未免太傷我的心了吧!我可是六十歲不到耶!中國人不是常說,人生七十才開始嗎?」彼德佯裝心靈受傷的樣子。
「是!你是老當益壯!」忍竣不住笑意,她噴笑出來。
彼德當然知道她是開玩笑的,所以一點也沒放在心上。「好了,今晚早點回去休息吧!其它的,明天再做了!」
「好的,那我先走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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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開大門,鐘美芬瞧見來人是黎苡詩,驚喜地問︰「苡詩?是你!咦,你不是說今天加班要加到很晚嗎?怎麼又突然跑來了?」
「老板提早放人,所以我就趕緊過來接思漢。」
思漢一見黎苡詩便高興地投入她的懷抱。「媽咪!」
先將雙手里的消夜交給大嫂,她才抱起了兒子。「思漢,今天乖不乖?」
「乖!劉叔叔還帶玩具來給我和璇妮呢!」
這時,黎苡詩才發現客廳里多了個人。
「雲峰!你也來了。」這一聲招呼,說得她有些心虛,因為自從劉雲峰向她求婚之後,這還是他們第一次踫面。
「苡詩!」劉雲峰的神態有些緊張,顯然他並不預期會踫上她。
鐘美芬對丈夫使了個眼色,隨即招呼著小孩子說道︰「思漢、璇妮,我們去餐廳吃點心好不好呀?」
「好!」兩個小寶貝異口同聲說出。
大哥、大嫂及小孩一走,客廳頓時冷清了下來,冷冷的氣氛令人神經有點緊繃。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既然心中已經有了決定,就不能再有一絲的退怯與不忍。長痛不如短痛,對于劉雲峰的情感,她必須快刀斬亂麻,以免傷害他更深--
「雲峰--」
「苡詩--」
兩個人同時出聲。
劉雲峰笑了笑,望著黎苡詩說︰「你先說好了。」
雙手交握,她正思索著該以何種字眼來拒絕,才比較不會傷害彼此之間的情感。
「關于你的求婚,我已經考慮清楚了。」她頓了頓。
「那你的決定是?」他要問的,當然就是這件事情。
望著他充滿緊張及期盼的雙眸,黎苡詩頓時覺得自己有點殘忍,想想他這幾年來的真情付出及細心照顧,她真的忍心拒絕他嗎?
「我……我……」她喑啞說不出話來。
其實,她可以答應嫁給他的!誠如大嫂所說的,就算是給思漢一個完整的家,她這麼做也是值得的;更何況他是一個如此貼心的好男人。但是,她怎能利用他的真情,而得到一個形式上的好丈夫呢?黎苡詩清楚而明白地告訴自己,她對他永遠只有兄長之情,不可能有愛情的發生;那麼她豈能欺騙自己、欺騙他,而答應嫁給他呢?
不!這樣的欺騙比拒絕他更殘忍,她怎能做得出來呢?
當她心靈還在掙扎時,劉雲峰先開口了。「苡詩,我明白你考慮這麼久的原因是為了思漢對不對?我知道,再怎麼樣我也不能取代思漢親生父親的地位,但是我敢保證,我絕對會比自己的兒子還要疼他、愛他。這些年來,我早已把思漢當作自己的親生兒子看待,如果你害怕將來我們有了其他的孩子會影響到我對思漢的愛,那我們可以不要再生,擁有思漢這個兒子對我來說就已經足夠了。」
「雲峰--」面對他的痴情,她更加的歉疚。「你對思漢的好,我當然都清楚,我也相信你對思漢的愛絕對不會遜色于他的親生父親。但是,我……我……我還是不能答應你的求婚--」
「為什麼?是為了思漢的親生父親嗎?」
提到思漢的親生父親,黎苡詩的臉龐就驟然變色,那的確是她心頭上的痛!
劉雲峰以為她沉痛的表情是為了魏文茂,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激動地說:「他不值得你這麼做!苡詩,都五年了,難道你還不能走出那個陰影嗎?如果五年前,我勇氣夠的話,和你訂婚的人就不會是他,而是站在你面前的我!苡詩,拋去過去的陰霾,給我機會證明,我絕對可以給你和思漢幸福的日子好嗎?」
听到他的真情解剖,黎苡詩潸然淚下,她搖著頭輕聲地說︰「對不起!雲峰,我真的不能答應--」
緊張的情緒讓他加緊了力道。「為什麼?除非……除非你對我沒有絲毫的感情?」他的表情扭曲成痛苦的線條。
「不是的,我一直都把你當作哥哥般的看待,我以為你對我也只是兄妹的情誼,沒想到……沒想到你對我會……」
哥哥!這個字眼沖擊了劉雲峰,他震驚地放開黎苡詩的手,露出受傷的眼神。
「原來你只把我當哥哥,原來都是我自己的一廂情願!」
「雲峰!」她真的不忍心說出這個實情。
客廳里,陷入另一股低迷的氣氛。
劉雲峰以驚人的速度調整了自己心情。「沒關系,我可以等,等到你肯把我當作普通男人來看待;反正都已經等了這麼多年了,我不在乎再多等一些時候。」
劉雲峰的反應出乎黎苡詩的意料之外,她以為他會因為這樣而打退堂鼓,沒想到卻更加堅信他的求婚意念,
「不!雲峰,我不值得你這麼做的,以你的條件,我相信有許多的名媛淑女在等著你,你不該為我這樣一個女人而浪費時間,我不值得呀!」
「苡詩,你千萬不能看輕你自己,在我心中,你永遠都是最完美、最美麗的女人,不管你曾經做過什麼,都無法改變你在我心目中的地位。你知道嗎?從中學時代認識了你,你一直就是我心中的白雪公主,是我夢寐以求的情人及妻子。若不是我對于愛情的笨拙和而不知如何啟齒,你也不會因為魏文茂而受這種罪的。別再讓魏文茂的影子糾纏你,給我機會來愛你,好嗎?」
她的心動搖了,她的堅持就快要決堤了,在听完他如此至情至性的表白後,她怎麼忍心再以無情的字眼來傷害他呢?這分深情與真摯,壓得她的心口好疼哪!
任兩行清淚滑落,她竟找不出更好的理由來拒絕他,黎苡詩害怕自己一旦說出不可能愛上他的話,會對他造成極大的傷害。但是,不是說好要快刀斬亂麻的嗎?不是說好長痛不如短痛的嗎?她現在怎麼會提不起勇氣來了呢?
天哪!她的心好亂、好亂,她不知道該如何跨出她的下一步了--
「苡詩,我會一直等著你的!除非你找到比我更好的歸宿,否則我不會放棄對你的追求、對你的愛。若是真的出現另一個男人能比我更加珍惜你,而且你也愛他的話,我會退出,我會祝福你的。但是,在這之前,請你可不可以考慮接受我的愛呢?」劉雲峰又再次說出心里的真心話。
以一雙-襤的淚眼凝視著他,黎苡詩哽咽住,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