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士林地方法院。
朱偉誠從服務台那兒買了兩份結婚證書,自己填寫完後遞給何萱。
因為是星期五的下午,只有另外兩對新人同時在這兒公證。
一對看起來很年輕,你儂我儂地不停輕聲細語,彷佛這個世界上再沒有其它人存在一樣。
另外一對身穿正式的禮服,穿著白紗的新娘還頻頻溫柔地幫著新郎調整領帶,臉上幸福的微笑從來沒有停歇過。
何萱只是看了他們一眼,便低下頭填寫結婚證書。
寫完後,她將證書遞還給朱偉誠,他瞧了一眼,有些吃驚。原來何萱才二十歲?
他仔細地看了看何萱蒼白消瘦的臉頰,微蹙起眉頭,二十歲的女孩,應該還在念大學吧……
因為是請假出來公證的,公證完後,他繼續回公司上班,何萱便自個兒回家。
除了手上那兩張結婚證書以外,兩個人似乎一點關系也沒有。
何萱看著他開著車子離去,自己又在街上逛了一下,才慢慢往回家的路上走去。
這就是結婚啊……怎麼和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
盡管他事先就告訴過她,這一切都只是做做樣子,沒有禮服、沒有喜酒、更不會有親朋好友,但對于從小就把結婚當作人生大事的何萱來說,她還是覺得很失落。
她邊走邊想事情,沒注意到自己走錯了路,等到回過神來才發現四周的景物非常陌生,她竟然迷路了!
糟糕!她對這兒根本人生地不熟,要問路的話,她也記不清楚詳細的地址啊!
何萱越想越心慌,忍不住加快了腳步四處亂定,直到腳酸再也走不動為止。
她喪氣地在一家店門口停了下來,左右張望了一會兒,還是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回過頭,發現自己正對著一大片漂亮干淨的玻璃櫥窗,里頭是一家點心店的樣子,七、八個客人分別坐在原木色的桌椅前聊天吃點心,還有一股淡淡的。甜甜的蛋糕餅干香味從玻璃櫥窗的縫隙飄了出來。
何萱的肚子有點餓了。
可是她身上沒有多少錢。
自己到台灣來已經夠給朱家添麻煩了,哪還能過著像以前那樣的大小姐日子,想要什麼就買什麼。
她身上的錢並不多,每一塊錢都必須花在刀口上,所以見到平常愛吃的甜點也只有猛吞口水的份。
也許……等她以後有些余錢了,再來這里吃吧。
何萱抬頭尋找店名,找了半天都找不到,最後才在門口的一塊木制小招牌上發現店名︰甜蜜意外。
「何萱!」
突然有人喚她,何萱愣了一下,轉過頭來,見到是朱偉誠開著車子停在她面前。
「朱大哥?你怎麼知道我在這里?」
「我哪里知道-會在這兒?我開車繞了半天才找到-的!快上車!我送-回家。」
何萱連忙三步並作兩步地跳上了車。
上了車她才問︰「朱大哥,你怎麼又回來了?」
朱偉誠沒有看她,只是看著前方專心開車。「我開車開到一半突然想起來-對這附近根本不熟,萬一迷路了怎麼辦?後來越想越不安心,還是先把-送回家好了。我到法院門口找下到-,又在這附近轉了好幾圈才找到-可真會晃,怎麼跑到這里來了?」
何萱心里一陣感動,原來他還是沒變,還是這麼體貼……
「謝謝你。」她輕輕地說。
「不用謝,要是-走丟了我也別想回家,老媽還不是一定會要我出來找。」
何萱垂下眼,掩去了有些難過的眸光。
日子過得很快,轉眼她和朱偉誠結婚已經半個月了。
她真的就像之前協議的,完全不過問他的任何事情,也從來沒對其他人說過自己的身分。
當有別人來家里問起她時,朱偉誠總說她是一個遠房親戚的女兒,因為要到台北來讀書,所以才暫時住在他們家里。
日子似乎並沒有變,仍舊和以前一樣。
她的生活很簡單,每天就是料理三餐和家務事,盡管以前她從沒做過這些事情,但她學得很快,總讓朱媽媽贊不絕口,還不止一次感嘆為什麼兒子不是真心想要娶她。
她每次听了都只是笑笑。
她要的不多,至少目前為止,這樣的生活她就已經很滿足了。
因為她每天都可以見到他。
這天她坐著捷運到市區買東西,才定出捷運站,便被眼前的景象給嚇到了--
街道上擠滿了人,幾乎每人手上都拿著雞蛋、西紅柿,還有人舉著抗議的布條與旗幟,大家都激動得脹紅了臉,不停高聲地在喊著抗議。
在抗議什麼呢?這情形在新加坡很少見,于是她忍不住好奇地停下來觀看。
何萱往抗議的人群挪近了幾步,想要看清布條上的內容,沒想到人群中突然起了一陣騷動,接著有人大喊︰「警察打人!警察打人啊!大家上!讓那些臭警察見識我們的厲害!」
霎時一大堆人便開始往何萱的方向快速移動,她想逃都逃不了,一瞬間就被融人人群里,根本身不由己!
「等等……等等!不要推!不要推啦!我不是要去這邊……」她慌亂地喊著,可是她的聲音被群眾的抗議聲掩蓋住,根本沒有人注意到她。
一片混亂中,不知道有什麼東西撞到了她的額頭,她只覺得額頭一痛,接著就有溫熱的液體流了下來。
「流血了!流血了啦!媽的!警察打人啊!」
何萱臉上的血跡讓群眾的憤怒升到了極點,一群人更加激動地往前猛擠猛推。
何萱雖然慌張,額頭也痛得要命,但她並沒有哭,只是到處找著空隙想要離開這個地方。
好亂、好擠、她快喘不過氣來了……
人群的聲音似乎越來越遙遠,眼淚開始在眼眶里打轉,盡管知道不可能,但她還是不斷四處張望……
誠哥哥,你在哪里?
「杰森,你看又有人在總統府前抗議了。」利用空檔時問看網絡新聞的朱偉誠,推推身旁的同事。
「那又怎麼樣?這種事情一天到晚發生,都是作秀罷了。」杰森聳聳肩隨便回了一句,心思還放在跑到一半卡住的程序。
「不過這次是南部的農民上來請願,應該不是作秀吧?而且有人住院了耶,好象挺嚴重的。」
「是嗎?」杰森終于忍不住好奇,探過來一顆頭。「要不要看看新聞直播?」
「好啊。」朱偉誠打開計算機上的電視觀賞模式,新聞播報員的聲音便從計算機喇叭里傳了出來。
朱偉誠看著看著,眼楮突然睜得好大!
他揉揉眼,又將頻道轉到其它台,還是見到同樣那個畫面!
那是一群激動抗議民眾的近距離鏡頭,中間有一個嬌小的女孩子左臉全部都是血,一只小手正-著額頭上的傷口。
女孩子的眼里滿是驚恐,晶亮的淚珠欲落未落,看起來讓人異常心疼。
不會吧?那是何萱嗎?她怎麼會跑去那種地方?!
朱偉誠趕緊打了一通電話回家。
「媽?何萱在不在家?」
「不在耶,我今天中午請她到西門町幫我買點東西,可是她到現在都還沒回來,她人生地不熟的,我擔心她是不是出事了?」朱媽媽帶著擔憂的語氣說。
朱偉誠愣了三秒鐘,難道那真的是何萱?
他匆忙掛上電話,轉身便跑出辦公室。
「喂!喂!小朱你去哪?你的程序快跑完了耶!」杰森在他身後一臉不解地喊著。
台大醫院急診室。
何萱被一群人手忙腳亂地推了進來,也不管她拼命喊著要打電話,先直接把她送到醫生面前作傷口縫合。
「我不要!先讓我打電話啦!」何萱拚命掙扎,幾個實習醫生跑上來壓住她的手腳。「你們要干什麼?讓我打電話回去啦!我家人會擔心的。」
「小姐,等-傷口作好處理後,我們就會讓-打電話的。」帶頭的醫生對她這麼解釋,又轉頭對那些實習醫生說︰「壓緊點,因為傷口在額頭上,麻醉不能上太多,抓緊點免得病人因為疼痛掙扎。」
那些菜鳥醫生一听,把何萱更是壓得密密實實,動彈不得。
何萱掙扎了一會兒眼見沒用,也就暫時死了心。
其實醫生說得也沒錯,現在最要緊的是先處理傷口,電話她就待會再打吧。
好不容易熬過了縫針的痛苦,何萱慢慢地從病床上坐起身子。突然,用來隔絕的粉紅色簾子被用力地一把扯開!
「何萱!何萱在不在這里?」朱偉誠著急地問著。
原本圍在何萱面前的一堆實習醫生讓了開來,坐在病床上、頭上還纏著白色繃帶的小女人便出現在朱偉誠面前。
何萱眨眨眼,又揉揉眼。她是不是頭上傷得太嚴重,才會見到幻覺啊?
她下意識地想搖搖頭,傷口卻一陣刺痛,她「哎唷」一聲喊了出來。
朱偉誠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那真的是何萱!
她怎麼會跑去參加抗議然後掛彩傷成這樣?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先生,請問你是?」主治醫生走過來詢問。
「我是……」朱偉誠猶豫了一下,本來不想承認和何萱的婚姻關系,但他隨即想到醫藥費的支付問題,于是他還是誠實地說︰「我是她的丈夫。」
何萱睜著淚汪汪的眼楮看著他,不敢相信他居然真的這樣說了。
心情一激動,隱忍已久的淚水終于落了下來,一發不可收拾。
「嗚……老公……」她跌跌撞撞地從床上爬下來,沖進朱偉誠的懷里哭個不停。「人好多、好可怕……我一直叫他們不要擠了,可是他們還是一直推我,然後不知道怎麼回事我就受傷了……好痛……」
見她哭得真切,他這時候也不忍苛責她沒事跑去瞠這渾水做什麼,只能在大庭廣眾之下不停拍著她的背輕聲安慰。
「沒事了沒事了……等會兒辦好手續我們就早點回去,媽媽也很擔心呢,不哭了,嗯?」
何萱乖乖地點點頭,漸漸地止住了哭泣。
兩個人才走出急診室門口,突然一陣閃光燈亂閃,照得人眼都花了!
「小姐!請問-是不是在這次抗議中受了傷?」
「小姐,-頭上的傷口痛不痛?」
「小姐!請問-是不是有什麼特殊訴求?」
「小姐!是誰打傷-的?是不是警察?」
「這位先生,你是這位小姐的誰?你知不知道她來參加這次抗議游行有什麼目的?」
朱偉誠被這些記者纏得煩了,不耐煩地推開他們,但那些記者們不死心,被推開了又再度涌上,後來見朱偉誠不吭聲,干脆全部的麥克風都擠到何萱面前。
何萱個子嬌小,幾支麥克風還不小心敲到她的頭,疼得她直皺眉頭,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走開,走開啦……我要回去了。」她-著傷口,一臉難受的表情。
這時候一位人高馬大的攝影記者不小心撞到了朱偉誠,也沒向他道歉,反而斥罵他幾句,要他閃遠點,別擋路!
「喂!你撞到人怎麼不道歉?」何萱突然提高了聲音對那位攝影記者喊著。
對方一愣,隨即用不屑的眼光上上下下瞄了何萱一眼,一點道歉的意思都沒有。
「喂!向我老公道歉!」何萱更提高了聲音,伸手推開眼前一堆的麥克風。
「-神經啊!不要以為有媒體采訪就神氣成這樣!是他自己要站在這里擋路的,要搶新聞也不是這樣!想上電視?叫他也學-去給人打傷縫幾針比較有用啦!」攝影記者也不耐地提高了嗓門。
跑了這麼多年新聞,什麼樣的陣仗他沒見過?不過就是想要爭取上電視的機會罷了。
「你說什麼?」何萱真的生氣了。
她自己受傷不要緊,她自己被人侮辱沒關系,但是她就是不準別人欺負朱偉誠!
她一把奪過眼前不知哪位記者拿的麥克風,竟用力朝那名攝影記者K去!
「你們問我痛不痛?我打你痛不痛?想上電視是吧?這樣夠你上電視了吧!」
瞬間只見所有的閃光燈和焦點全對準了這兩人,這攝影記者大概作夢也沒想到他會用這樣的方式上電視吧?
所有的記者團團圍住何萱和那名攝影記者,攝影記者因為身上還扛著昂貴的攝影機,根本不能反擊,只能狼狽地東躲西閃,現場媒體開始紛紛另開標題報導--
「抗議游行又起風波,醫院急診室女子強打攝影記者!」
「受傷女子似有強烈不滿未能宣泄,而以現場媒體作為發泄對象!」
「爭端再起!女子疑因頭部受傷而異常激動!」
朱偉誠被一群記者給擠了出來,又拼命想擠回去,但是攝影記者們幾乎個個身強體壯,他擠了半天也只能勉強在人與人的縫隙間見到何萱對一個男人拳打腳踢。
「說對不起!向我老公說對不起!」何萱氣呼呼地說著。
「好好好,對不起啦!小姐我認輸了!-別再打了!這攝影機可是價值幾十萬的,我賠不起啊!」
「哼!」何萱終于住手,氣喘吁吁的。
她轉頭看了一眼圍在她四周的媒體,只見所有與她眼光接觸過的人全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兩步。
「走開!」她輕易地推開兩位年輕的女記者,還把麥克風塞在其中一位的手上。
然後她定到還搞不清楚狀況的朱偉誠面前,拉起他的手。「老公,我們回去了,不要理這些無聊的人。」
朱偉誠就這樣愣愣地被她牽著走出了醫院。
記者、醫生、護士、病人也全都站在原地目送這兩個人離去。
好半天,才有一位年輕的實習醫生說︰「哇,看不出來她個子這麼嬌小,脾氣卻這麼倔。」
一個年輕女記者用手肘輕輕推推後面的攝影記者。「那女的一定很愛她老公吧?明明之前還怕得像只小貓一樣,一見到老公被人家欺負就變成豹子對人又抓又打的。」
一回到家,朱媽媽見到何萱額頭上纏了一圈厚厚的繃帶便傻了眼,頻頻追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朱偉誠也不回答,只是拉著母親到電視機前面,打開電視轉到新聞台,然後要她先看幾分鐘再說。
朱媽媽原本嘴上還——唆唆的叨念,然而她越看越驚奇,眼楮也越睜越大,直到進廣告了她的眼楮還是沒離開電視。
「現在-知道了吧!」朱偉誠有些煩惱地抓了抓頭發,心想電視台都播出了,那些親戚朋友一定也都看到了吧?
新聞里不斷回放何萱拿著麥克風追打攝影記者的畫面,另外一台新聞台甚至還拍下了朱偉誠,連最後他被何萱拉著走出醫院的畫面也有。
當然,那句「老公,我們回去了,不要理這些無聊的人。」也一字不漏地出現在新聞里。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安娜去巴黎了,她應該不會看到這則新聞吧?
朱媽媽原本非常驚訝,但看著看著,她突然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回頭對兒子說道︰「何萱還真像她媽媽啊!」
朱媽媽遙想當年,臉上又是微笑,又是感傷。;田年我們還在念大學的時候,何萱她媽媽就喜歡上一個新加坡來的學長,」她看了看何萱。「也就是-爸爸-!」
何萱點點頭,坐在沙發上听著。
「那時候她喜歡-爸爸,又害羞不敢講,結果有一次-爸爸被幾個學生會的人欺負,剛好被她看見了,她馬上奮不顧身地跑上前去解圍-媽媽個子和-一樣嬌小,那些人又怎麼會把她看在眼里?不過啊,她可是很厲害的喔,她高中的時候學過柔道,三兩下就把那些人給通通摔在地上。」
朱媽媽又轉頭看了看電視的畫面。「-啊,這副拼死拼活的模樣,還真像她當年要救-爸爸的樣子呢!只可惜,她走得這麼早……」朱媽媽嘆了口氣。
「朱媽媽,-不要難過了。有-在台灣這樣照顧我,媽媽一定會很高興的。」何萱主動伸手握住朱媽媽的手,彷佛她就是自己的媽媽一樣。「媽媽以前常常講-們當年的故事給我听喔。」
「是啊……年輕真好,可以做很多想做的事情,只可惜-媽媽遇人不淑……」朱媽媽又搖搖頭。
她說的自然是那個把家產搞垮,最後又和情婦私奔的何宜武。
「對了,都光只顧著講我的事,我倒忘了-傷口怎麼樣了?-怎麼會去參加游行抗議啊?那是賣芒果的農民,又不是在台灣的外籍新娘,-跑去湊什麼熱鬧?」朱媽媽又問。
「不是我去參加的,我一出捷運站就被糊里胡涂地擠到那堆人里面,想出來又出不來,一大群人把我包圍得死死的,根本動不了,後來……」她模模自己額頭上的繃帶,心有余悸地說︰「後來不知道有什麼東西打到我,血流了滿臉,然後就被送進醫院急診室里了。」
「哎呀!都是我不好!我不應該讓-一個人跑去那里的!」朱媽媽自責地說。
「沒關系沒關系!也只是小傷而已,沒什麼,醫生說幾天就好了。」何萱連忙安慰朱媽媽。
「唉……」朱媽媽又嘆了一口氣,捧起何萱的臉蛋。「好好一張臉就這樣破相了,我怎麼對得起-媽媽?」
朱媽媽這個親昵的動作讓何萱想起自己去世多年的母親,眼眶忍不住一紅。
「朱媽媽,我真的沒事,-別擔心了。」何萱吸了吸鼻子,繼續安撫著朱媽媽。
「-今天晚上就別下廚了,我來做飯,-好好休息吧。」
何萱乖乖地點了點頭。
吃完晚飯後,何萱便先回房休息了。
朱偉誠無聊地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電視,不小心轉到新聞台,又在回放今天下午發生的那件事。
他看著電視上何萱拿著麥克風氣呼呼追打攝影記者的模樣,突然覺得很好笑。
這小女人看起來柔柔弱弱的,他還以為她不過是個百依百順,不懂人間疾苦的千金小姐,沒想到她也會有這麼沖動的時候。
電視的喇叭清楚地播放出何萱的聲音--
「你快道歉!快向我老公道歉!明明就是你不對!你還欺負他!快向他道歉!」
朱偉誠的腦海里閃過一個模糊的念頭,但隨即又覺得不可能。
何萱是不是很愛他?
朱偉誠的臉上露出疑惑的表情,視而不見地望著電視屏幕。
可是,這怎麼可能?他和何萱以前根本就不認識,她又怎麼會愛上他?
但是她這樣忘情的表現,再加上母親今天的一席話,朱偉誠心里隱隱約約覺得,何萱似乎對他隱藏著一種奇妙的情愫。
他回想起何萱第一天來到家里的情形。
只因為安娜要打他,她便奮不顧身地擋在他面前挨打,一點也不怕氣勢凌人的安娜。
今天只是因為有個攝影記者不小心撞到他,她便氣呼呼地跳出來「主持正義」,也不管自己的頭上還包著繃帶……
但是平常何萱卻都是乖巧柔順的,很听他和媽媽的話,從來沒有反駁過,也沒有露出不滿的意思。
何萱她……到底是什麼樣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