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軒誠直到被唐靜拉上飛機的那一刻,還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唐唐的父親居然真的有辦法讓他出國?他不是早就被法院限制出境了嗎?唐爸爸為什麼要他和唐唐去日本?之前不是還很他恨得牙癢癢的,揚言要把他丟進台灣海峽喂魚吃嗎?
他腦袋一片空白。向來總是規規矩矩按照計劃做事,這下被全盤打亂,根本分不清方向,只能愣愣地讓唐唐拉著跑過登機門,一路走進頭等艙。
頭等艙耶……他只有以前幫家里公司跑業務的時候出過國,雖然公司是自己家開的,但為了省錢,他坐的都是經濟艙,還沒有機會這麼奢侈過。
「唐唐,這、這樣好嗎!我什麼錢都沒出——」
「我跟你說過,別管這麼多。真把你丟在台灣我也不放心,我家老頭子一樣會想盡辦法欺負你,讓你再也不敢來找我,那我還不如硬把你帶出來,況且——」她左右看看,壓低了聲音︰「你不是說你被限制出境嗎?爸爸這次動用關系讓你能出關,如果你有辦法,就從日本直接飛去歐洲找你爸爸媽媽,或是去美國找軒文,別再回台灣了,免得多惹是非。」
「唐唐……」他腦袋還是一片模糊,不過唐靜剛剛講的這幾句話他倒是在半分鐘後接收到腦袋里。「……謝謝你。」
「別謝了,舉手之勞。」她聳聳肩。
有人輕咳了幾聲,兩人回過頭,見到羅叔就坐在兩人後頭。
「而且,有你陪著,說不定還好玩些,不然每次都是羅叔陪我,悶透了。」
羅叔听了,心里忍不住抱怨︰誰說他喜歡陪大小姐到處東奔西跑的啊?要不是老大有令,他還寧願留在台灣保護老大,也不要到那荒涼的牧場去給一個老太婆使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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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東京機場換機,到了札幌再換火車,一路折騰了十來個小時,好不容易在太陽下山前,坐著公車來到了美瑛鎮上,然後往山里。
「唐唐,為什麼要跑到這里?」他舉目望去,除了剛剛離開的公車外,前前後後見不到一個人或一棟房子。
「再走一下就到了,別急。」唐唐顯得相當高興,似乎為著即將要見到的人興奮不已。
又在蜿蜒的山路上走了近二十分鐘,就在齊軒誠背著那十五公斤重的行李正想大喊投降時,唐唐突然在前面又叫又跳。
「女乃女乃,女乃女乃!我是阿靜啊!」她用日語喊著,齊軒誠听不懂,回頭看了羅叔一眼,只見對方露出難得的苦瓜臉。
「唐唐在喊什麼?」齊軒誠問。
「你待會就知道了,快往前走吧!」羅叔沒好氣地回答。
再往前走沒幾分鐘,一只黑白花的乳牛就站在路中央,大大的眼楮水汪汪地望著這兩位不速之客。
就在齊軒誠還在傷腦筋該怎麼請這位嬌客移動牛步的時候,羅叔口里發出了幾聲斥喝,接著便熟練地把那只牛往反方向趕去。
他驚訝地看著羅叔。怎麼一個混黑社會的人物,居然會有一身趕牛的好本領?
跟著那條花牛的鈴鐺聲,一路走到了小路的盡頭,豁然開朗,眼前是一棟古樸的農舍,旁邊是一片盛開的向日葵花田,後面則是一大片田地,其時天色已暗,讓人看不清田地里種的到底是些什麼。
「齊大哥!齊大哥!」唐唐從農舍里冒了出來,滿臉笑顏,對著他猛招手。「快來啊!」
他只覺雙肩無力。這小姑娘什麼行李都沒提,當然又蹦又跳,這麼高興,他和羅叔一路上提著三大箱行李,又走了這麼遠的路,現在哪來的力氣加快腳步?
「唐唐,怎麼盡使喚人?還不去幫幫忙?沒看羅叔提行李提得這麼辛苦?」屋里傳來另一個人的聲音,听起來和唐唐的聲音有點像,只是多了一股成熟的韻味。
「喔,知道了。」唐唐聞言,從農舍上的石階跳了下來,跑到齊軒誠面前。「齊大哥,我幫你拿這個!」她從他懷里拿走剛剛在鎮上買的白色戀人巧克力。
「唐唐,真沒禮貌,你爸爸真是寵壞你了。」說話的女子從屋里走了出來。
齊軒誠一驚,這女子長得和唐唐好像呢!五官不僅神似,連笑起來的神情都幾乎一模一樣,只是唐唐的眉宇較濃,不若女子那麼清柔縴細。
「齊大哥,這是我媽!」唐唐高興地介紹。
羅叔也放下手中的行李,上前恭敬地點了點頭,「夫人。」
齊軒誠嘴巴張得老大,好半天才支支吾吾地問︰「唐唐,你媽媽不是……」隨即想到唐唐根本從頭到尾都沒說過她母親已經去世了,全是自己胡亂猜測。「唐媽媽您好。」很不好意思地鞠了一個六十度的大禮,當場就把羅叔給比了下去。
「這位是……」女子的眼神直盯著齊軒誠不放。她老公一向管女兒管得嚴,怎麼可能會讓一個大男人陪著女兒一起來?雖說小羅也跟著一塊兒來了,但還是不太尋常啊……莫非這男子和女兒有什麼特殊關系?
「媽,這是齊大哥,他是……他是……」她歪著頭想半天,最後才說︰「他是我捉來的免費長工,這樣羅叔幫女乃女乃趕牛的時候,齊大哥就可以幫你搬牧草了。」
「你這小懶鬼!搬牧草本來就是你該幫忙的,怎麼好意思麻煩客人?」
雖然還搞不清楚狀況,但齊軒誠還是馬上說︰「沒關系,有什麼能幫忙的都讓我來,這次實在很不好意思打擾您,也多虧唐唐幫我一把,不然——」
「嗯喝!」羅叔在他身後很用力咳了一聲,齊軒誠馬上住嘴不敢再多說。
唐媽媽看了三人一眼,沒再說什麼,只是招呼著把齊軒誠帶進客房去休息。
唐靜一進屋便不見人影,過了好半晌才突然跑來敲齊軒誠的房門,「齊大哥!快來吃女乃女乃做的玉子燒喔!甜甜軟軟的,剛出爐的最好吃,外面都買不到呢!」說完也不管他正累得半死倒在榻榻米上,一把拉起他的手就往廚房沖。
他起先就這樣愣愣地讓唐靜拉著他的手,後來才反應過來覺得不妥,便不著痕跡地輕輕掙月兌,還好唐唐滿腦子都是女乃女乃的玉子燒,沒怎麼在意。
走過有些陰暗的長廊,來到日本傳統廚房,一推開門,微微熱氣撲面而來,裊裊炊煙在屋內淡淡彌漫,散發出一種暖甜的味道。
「女乃女乃,好了沒?要不要幫忙?」唐靜用日語問。
「你會說日語?」他傻傻地問。
「是啊!媽媽從小教的,不過很少用了,有些都快忘了,只剩下和吃有關的用法還記得清清楚楚。」她一臉興奮,「齊大哥,我家老女乃女乃做的玉子燒真的很好吃呢!每次我在台灣經過日本料理店的時候都會進去叫一兩個來吃吃看,可是都沒有女乃女乃做的好吃!涼涼扁扁的,糖都沒有打松,好難吃。」
「你媽媽……唐媽媽……還活著啊?」
「啊?」她一臉迷惑,「誰說我媽媽去世了?」
「因為你之前一直說很想她,所以我以為……」
「那是因為我從小就和她分開了啊!我七歲那年,媽媽受不了我家老頭子,結果就一個人跑回北海道的農場,再也沒有回台灣過。」
「就這樣一個人回來?沒有帶著你嗎?」
「以前我也問過爸爸,可是他死也不說,我也問不出什麼所以然,不過听羅叔說,好像是因為媽媽知道爸爸很喜歡我,不忍心再把我帶走吧。」
「阿靜,泡杯茶給客人喝吧!」老女乃女乃一面翻動方鍋內的蛋液,一面用筷子熟練地將半熟的蛋一層層卷起。
「知道了。」
她走到櫥櫃前,翻出一堆干燥的香草,投入爐上正煮著沸水的水壺里。
沒隔幾分鐘,各式香草的香味便釋了出來,植物特有的清香和蒸騰的溫暖甜香混合在一起,齊軒誠雖然很累,但此時也覺得精神一振。
「好香的味道!」他忍不住說。
「你說的是女乃女乃的玉子燒?還是我在煮的香草茶?」唐靜回過頭問,抹去額上冒出的汗珠。
「都有。」然後又補了一句︰「可是我覺得你煮的茶好像比較香。」
「是嗎?」她果然高興地笑了起來,「那是因為扔了很多材料吧!檸檬草、薄荷、甜葉菊、天竺葵、玫瑰花和薰衣草……嗯,其他還有些什麼我也不清楚,總之就是從櫃子里拿了一把丟進去,怎麼煮怎麼香,而且每次的味道都不一樣。」
她端起茶碗,遞到他面前。「小心點喝,別燙著了。」
釉綠色的茶碗里,茶湯清碧澄澈,氣味馥郁,他喝了一口,百般味道在嘴里雜陳、融合,像是大自然里所有的精華被細細揉合,洗滌所有疲累,頓時令人覺得神清氣爽。
「好舒服!」他又喝了一口。
「齊大哥,不怕燙?」她好奇地看著,一面把剩下的茶湯倒出來涼著。「我喜歡喝涼的,尤其是在夏天,喝下去之後全身都覺得涼涼的,晚上可以睡得很舒服呢!」她多扔了幾片薄荷葉進去。
老女乃女乃的方鍋一敲,在爐灶上發出清脆的一聲。「好了!」
還冒著蒸汽的玉子燒被端上了桌,唐靜等不及,還沒切片就拿起一大塊吃了起來,邊連聲喊燙。
「女乃女乃,好好吃喔!果然還是女乃女乃的玉子燒最好吃!」
「斯文點、斯文點,有客人在哪!怎麼只顧著自己吃?」老女乃女乃一面訓著一看到甜食便顧不得形象的小外孫女,一面將切好的玉子燒遞到齊軒誠面前。「請用、請用。」
就算听不懂日文,他也知道老女乃女乃是要請自己吃東西,他不好意思地用中文說了聲謝謝,遲疑了下,才用手抓起一片玉子燒送進嘴里。
剛做好的玉子燒蓬松柔軟,一口咬下去,細密的空隙間冒出絲絲熱氣,甜女敕香滑的口感盈滿舌腔,竟感覺像是在吃剛出爐的蛋糕一樣。
「好吃!」他嘴里邊咬著,邊口齒不清地稱贊。
老女乃女乃見了他的表情也知他喜歡,笑開了一張沒剩多少牙齒的嘴。
「阿靜,少吃點,待會晚飯吃不下了。」
唐靜只是猛點頭,嘴里仍舊吃個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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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吃的是自家種的有機馬鈴薯,用自己生產的新鮮女乃油和起士炖煮過後,再撒上切碎的香草料和紅艷艷的甜椒與番茄,嘗起來綿軟可口,有很濃重的歐式風味。
再配上當地的啤酒,饒是平常對美食沒什麼興趣的齊軒誠,也忍不住連連稱好,吃了又喝,喝了再吃。
唐靜只是笑盈盈地看著他。自己的啤酒杯里一球自制的哈蜜瓜雪泥冰,在滿是氣泡的褐色液體里載沉載浮,散發出淡淡的果香韻味。
羅叔悶不吭聲地吃著飯,唐媽媽出來打圓場︰「你們來得正好,這幾天正逢牧草儲藏盛期,長工很難請,我和女乃女乃力氣又不夠大,根本來不及把冬天的糧草全部儲好。小羅和齊先生這幾天可能要辛苦些,幫幫忙!」
「夫人,我知道了。」羅叔放下手上的啤酒杯,恭敬地回答。
「唐媽媽,有什麼我能做的您盡管吩咐。」他吞下一口馬焊薯塊,連忙應和。
羅叔偷偷瞪了他一眼。沒事猛獻殷勤,這小子肚子里在打什麼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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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里的夜晚特別清靜,連風吹過樹梢的聲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夜深人靜,齊軒誠卻完全睡不著。
他一向是個循規蹈矩的人,做什麼事情都按部就班,要是跳月兌了他自己定的計畫,他便像迷了路一樣,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總要在原地繞上好大一圈後才能確定原來的方向,然後繼續回到自己的道路上。
齊媽媽總說他這是「笨鳥慢飛」。他不是不會飛,只是有時候會搞不清楚方向,或是飛得比人家慢,但是慢慢飛,總還是會飛到目的地。
從家里發生事情到現在,不到一個星期,爸爸媽媽和軒文都在國外擔心得要命,他卻跑到北海道來逍遙?總覺得有些地方不對勁,可是之前遭受的打擊太大,他一向規規矩矩的思考邏輯也亂了方向,變成只要有人吩咐,他就乖乖去做,不太能分神去想背後的意義。
只剩下了本能,偏偏他的反應又比別人慢一截。
他當然是喜歡唐唐的,是吧?不然為什麼一見了她,心里就滿滿的都是她,再也沒有任何反抗的余地——或是說,現在的他,已經沒有了反抗的理由?
曾經因為她是軒文的女朋友,而硬生生把自己對她的好感給埋起來,不願讓任何人知道。
而軒文和她分手後,他心里曾有一絲不願承認的竊喜,但卻又馬上被排山倒海的罪惡感淹沒。軒文是自己的弟弟,再怎麼說都是一家人,胳臂總是向內變,他怎麼可以為了一個女人,而對弟弟的遭遇感到幸災樂禍?
翻了個身,他又睡不著了。
窗外的明月照亮整片安靜的農場,就像黑夜幕里的一盞月燈一樣。
他的未來會怎麼樣?該怎麼走?會有什麼結果?
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因為他現在還沒有辦法理清眼前的事實,分析自己到底該怎麼做才對。
算了,先睡吧!明天一大早就要和羅叔去幫唐媽媽儲存牧草了,听唐唐說這不是什麼好差事,還是早點睡養足精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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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五點,天才蒙蒙亮,他的房門就響了起來。
齊軒誠努力了半天才從溫暖的被窩里爬出來,半眯著睡眼在昏暗的室內模索著走到門口。
「齊先生,早。」
站在門口的是全身已經穿載整齊的羅耕——黑色的雨衣、黑色的雨帽,還有黑色的橡皮靴子。
「羅叔,早,這是……」
「女乃女乃已經做好早餐了,請您快點吃完早餐後,就和我一起去儲存牧草吧!我先到後頭去整理一下,待會見。」
說完他便走了,只留下一頭霧水的齊軒誠。
為什麼儲存個牧草還要穿上雨衣雨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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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他吃完早餐來到農場後邊,這才知道是怎麼回事。
原來農場後有一座像高塔體的貯存庫,最上方有一道可容納一人的人口。一個人要在入口不斷投入剛割下的新鮮牧草,另一個人則必須在貯存庫里面不斷繞圈圈用力踏著小步?把牧草踏實。為了怕草屑在工作的時候掉入衣服內搔癢不堪,所以才必須全副武裝,穿上雨衣雨鞋。
「呃……羅叔……」他本來想問誰該進去貯存庫里,不過羅叔已經雙手叉腰,站在通往上頭入口的長梯旁等他了。
他吞了一口口水,乖乖爬進貯存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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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草嘩嘩嘩地不斷從上頭傾瀉下來,他在里頭不斷轉著圈圈踏草。隨著天色愈來愈亮,里頭的氣溫也愈來愈高,黑色雨衣不透氣,沒多久他就已經熱得全身是汗。
抬頭望去,只見羅叔面無表情地不斷從惟一的入口投進牧草,一句話也不吭。
齊軒誠本來就不是個健談的人,也不太敢和別人搭訕,人家悶,他也就只有比人更悶,不敢先說一句話。
又過了兩個多小時,他已經熱得連內衣都被汗濕透了,頭有些昏眩,腳步也有些虛浮,他驚覺自己必須要休息一下了,不然再這樣繼續走下去,不熱死也會被悶死。
抬起頭正想喚羅叔幫個忙把他拉上去,卻發現對方已經不見了,上頭的入口空蕩蕩的。而夏末毒辣的太陽正從貯存庫的正上方毫不留情地烘烤著里面的牧草——還有他。
唐媽媽說過,太陽愈大草干得愈快,這樣牧草就會有柑橘味,牛兒們便特別愛吃,這個冬天便不用愁了。
日正當中,他看著頭頂上的大太陽,汗水不斷涌出,他的睫毛都快被汗水掩沒了,眼楮幾乎睜都睜不開。
太陽這麼大是很好,可是他不想和這些牧草一起被烤啊……羅叔呢?他到哪里去了?剛剛不是還在上頭的嗎?難道說……
他熱烘烘的腦袋里突然浮起一種陰謀論——會不會羅叔是故意的?她爸爸那麼討厭他,怎麼還會讓他陪著唐唐一起來北海道?還幫他打通關系,而且連機票都免費!原來這一切都是為了在日本把他給「做掉」嗎?天哪!余月軒誠!為什麼你現在才想到?這個世界上哪有白吃的午餐?當初為什麼不乖乖待在台灣就好,雖然要到處躲債,但至少不會這樣無緣無故就丟了一條命……他還沒有和爸爸媽媽說自己要來北海道啊!萬一他們知道了,不知道會有多傷心!
想著想著,他心酸得都要哭起來,意識也開始漸漸模糊,視線朦朧中,上頭的人口竟然出現了一個人頭!
「齊先生!您沒事吧?」那是老女乃女乃的頭。「小羅!小羅!」老女乃女乃轉過頭對下頭喊著︰「快過來幫忙!齊先生快熱得昏倒了!」
原來羅叔投草投到一半,年久失修的長梯居然壞了,羅叔雖然反應快,攀住了人口下方的架子,但卻就這麼懸在了半空中,上也不是,下也不是,他又愛面子不肯呼救,就這麼吊在那里好半天,直到一只偷溜出來的小花牛見到這幅情景,跑回去把老女乃女乃給拖了過來,她這才發現羅叔的窘境,趕快先從屋里搬了一副備用的長梯過來解救這兩個大男人。
齊軒誠被拖出來的時候已經全身濕透了,他咚的一聲倒在草地上,兩腿酸軟得再也站不起來,還是羅叔半社著他回到屋里去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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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靜和唐媽媽直到下午才回到農場,听說了這事。
「哎呀!看來齊先生身子似乎不太行呢!還好我們今天去小樽特地買了新鮮螃蟹,可以給他補補身子。」唐媽媽一面說,一面拿出還不斷揮動大贅的橘紅色大螃蟹。「清蒸?還是油炸?還是水煮然後配著拉面吃?」
「用烤的用烤的!烤得微微焦,再加上白葡萄和柚子汁做成的佔醬,最好再配點女乃女乃自己釀的梅酒冰梅酒……」唐靜捧著臉頰興高采烈地說著,一時忘了齊軒誠中暑這件事。
「瞧你,一听到好吃的便什麼都忘了!你帶來的客人都熱暈了,你還在這想怎麼吃螃蟹好,還不快去先看看人家!」
「對喔!」唐靜趕忙往客房跑去,女乃女乃喊住了她,遞給她一杯冰涼的薄荷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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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靜的客房里,只有老電扇嗡嗡吹動的聲音。
鄉下人家不時興裝冷氣,北海道即使夏季炎熱,早晚氣候仍涼,只要忍忍中午的熾熱陽光,夏天也就這麼過去了。
榻榻米上一個男子臉色蒼白,直接躺在電風扇前,微涼的風吹得他柔細的頭發飛揚。
門輕輕被拉開了,唐靜端著一杯還冒著冰涼霧氣的薄荷茶,偷偷探頭進來,生怕打擾到齊大哥。
張望了一下,見到躺在地上的人沒什麼動靜,這才走了進來。
她把茶放在齊軒誠旁邊,自己也坐了下來。
客房位在屋子的南方角落,非常安靜,端的就是希望能讓客人好好休息。
唐靜坐了一會兒,也不見齊軒誠有醒來的跡象。
「齊大哥?」她輕喚,手指輕輕戳了戳他的臉頰。
齊軒誠只是皺皺眉,沒有什麼反應。
她細細打量即使睡著也似乎滿肚子心事的男人。他的眉很好看,但不是很濃,閉著的眼楮上有著長長的睫毛;鼻子不是很挺,但這樣的五官組合起來卻是一張好看舒服的面孔。他和軒文畢竟是兄弟,眉宇間有些相似,但個性卻差了不少。
軒文是最小的兒子,爸爸媽媽老年又得子,自然疼他疼得多一些,個性也就有些驕縱。起先唐靜並不覺得,只因為她從小也被父親寵慣了,反而還覺得齊軒文的個性與自己類似,一見面的時候便相當投緣。
可是齊軒誠是長子,早期齊家剛創業的時候經濟情況並不是很穩,他可以說是和齊家一路苦過來的,思想上成熟不少,行為舉止間也比較會為其他人著想,只是個性有時候沒軒文放得那麼開,也沒他那麼機靈。
「齊大哥?」她用手指踫踫他的臉頰。
還是沒反應。
于是她膽子漸漸大起來,手指不安分地在他眉上眼上輕跳,滑過鼻梁,來到唇際。他的唇很柔軟,不知道親起來是什麼滋味?
又看了一眼還是微皺著眉的男人,確定他真的不會醒來,這才大著膽子偷親了一口,然後羞紅著臉跑了出來。
她為什麼要親齊大哥呢?她不知道。只覺得當時看著他皺著眉沉睡的模樣,好可愛,又有些心疼,于是心里有一種從未有過的沖動,在她還來不及意識到那沖動的時候,她的唇已經觸到了他的。
總覺得,好像認識齊大哥已經很久了,第一次見面便覺得說不出的熟悉,也許是因為他是軒文的哥哥,兩人面容有些神似,也許是因為他符合了自己心里一直渴望的那個身影,也許……
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只是一張小臉羞得通紅,耳朵發燙。
不曉得這有時傻愣愣的齊大哥,會不會知道自己剛剛偷親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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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軒誠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只剩下暗紫色的雲霞在山邊徘徊。
房間里飄著淡淡的薄荷香氣。
他嗅了嗅,又隱隱覺得那股清涼的香氣中似乎還帶著別的什麼味道。
淡淡的、甜甜的……
因為口渴,他下意識地舌忝了舌忝自己的唇,于是甜甜淡淡的味道在唇際舌間浮現。
他愣在漸漸暗去的房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