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活到十四歲了,卻從來沒有像今天這麼丟臉過。
「任哥哥,你好厲害喔!你怎麼知道爹爹也是這樣罵我們的?」小歡那可愛的圓眸霎時迸射出崇拜的光芒。
「易大叔還說了什麼?」任劍清開始同情起她們的父親了,要一個大男人獨力撫養兩個古靈精怪的女兒長大,真是不簡單啊!
「爹爹生氣地罵完我們後,就罰我們跪在爺爺的牌位前,害小歡的腿好酸喔!」小歡苦著小臉拉起裙擺,讓他看自己的小腿。
任劍清俊臉一紅,立刻動手將她的裙擺拉回原位。「小歡,不能把你的身體給別人看,知不知道?」
天!他什麼時候才能月兌離「女乃娘」的身分?
「可是任哥哥又不是別人!」小彎在一旁理直氣壯地插嘴。
「總之就是不行,你們兩個听清楚了沒有?」任劍清難得嚴肅地板起臉來。
兩顆圓滾滾的小腦袋就在任劍清嚴厲的目光下飛快地點動起來,接著她們各拿了一只雞腿,閃到山洞的角落竊竊私語地討論起來。
「小歡,任哥哥變得好凶喔!他會不會也叫我們罰跪啊?」
「小歡不喜歡罰跪。」小歡搖完可愛的頭後,不忘認真地糾正她。「要叫我姊姊,小彎。」
「小歡,我們快溜走好不好?小彎不想被留下來罰跪。」她用手背抹了抹油油的嘴巴,還是不想承認小歡是姊姊。
「好啊!那我們趁任哥哥不注意的時候偷偷溜走。」
她們雖然把聲音壓得小小的,但是,兩人的交談聲還是回蕩在山洞中,讓任劍清听了哭笑不得。
于是,他佯裝不知情地走到溫泉邊洗手,以方便這兩只自以為聰明的小老鼠躡手躡腳地溜走。
晨光微微亮起。
山林間繚繞著一層淡淡薄薄的嵐氣,冷冽的寒氣殘存在空氣中,使山中的清晨既清新又純靜。
忽而──
十數名青衣大漢宛若鬼魅般,寂然無聲地出現在易家的松屋前,他們井然有序地包圍住小木屋,其防守之嚴密,連一只蚊子也飛不出去。
原本在樹上啾啾叫個不停的小鳥似乎也感受到凝重的氣氛,紛紛噤聲躲藏起來。
「去把里面的人抓出來。」為首的是一名年約六旬,生得瘦小干癟、面目陰沉的老者。
「是。」
不久,兩名大漢把易大勇從屋里一路拖了出來,至于兩個小女娃則氣憤不平地追在後頭。
「放開爹爹……」小彎撲在其中一人的身上,對他又咬又打。
「壞人!」小歡則認出他們的衣服,她猶豫地咬著手指頭,走到那名矮矮的老人家面前。「老伯伯,你可不可以先放開爹爹?」
魏元圭那陰鷙的目光中沒有絲毫暖意。「你就是那個身上突然有銀兩買東西吃的小丫頭嗎?」
小歡不解地偏著小腦袋看他。「老伯伯,小歡听不懂你在說什麼耶!」他的話繞了好多圈圈喔!
「小歡,快過來,不要和他說話。」易大勇忍著膝蓋上傳來的劇痛,趴在地上叫她過來。
這丫頭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她竟敢跑去和那種殺人不眨眼的江湖惡人講道理。易大勇著急地為她猛捏冷汗。
「好,爹爹。」小歡听話地轉身要跑到父親身邊。
「慢著!」魏元圭快如閃電地揪住她的衣領,將她瘦小的身軀懸在半空中。「你的銀兩是從哪里得來的?」
小歡的小臉頓時通紅了起來,她難過地拉住自己的領子,試著想要喘過氣來。「唔……」
「放開小歡!」小彎見到小歡被吊到半空中,激動地撲過來,但是,立刻被其中一名大漢反手劈到樹林深處,再也發不出聲音來了。
「小彎……」易大勇雙眼近赤地狂吼一聲,拖著雙腿要爬到小彎墜落的地方。
「不準動!」「青衣幫」的大漢冷酷地踩住易大勇的背部,不讓他前進。
易大勇的嘴角立即溢出了一口鮮血。「你們……究竟要做什麼……」他痛苦萬分地申吟一聲後,便吊著白眼昏死過去了。
「爹爹……嗚……」小歡哭得唏哩嘩啦,短短的腿兒拚命地踢動。「嗚……快放開小歡……」
魏元圭單手威脅地掐住她的脖子。「快說,你的銀兩是從哪里得來的?是不是一個穿白衣的人給你的?」
「嗚……你是壞人……」小歡又痛又怕,大顆大顆的淚珠在空中灑落下來。「小歡嗚……不告訴你……」
這時,隱匿在樹上的黑衣人交換了一個意外的眼神。看來他們跟蹤對人了。
「快說!」魏元圭咬牙切齒地低咒一聲,用力地搖晃她的身子。「你再不說,老夫就宰了你。」
在晃動間,一個繡工精細的錦袋從小歡的懷里掉了出來。
一名青衣大漢馬上彎腰撿起那個錦袋,把它恭敬地遞給魏元圭。「堂主,是那小子的東西。」
在錦袋的右下角繡有一只金色的短劍,只要是江湖中人都知道那是「金劍門」特有的圖案。
高踞在樹干上的黑衣人見到了那只錦袋,身軀劇烈的震動了一下,本想立即沖下去問個清楚,但是,被另一名黑衣人無聲地阻止了。
繼續看下去!他以眼神告訴那名沖動的同伴。
「說!那個小子人在哪里?」魏元圭緩緩收緊掐在她脖子上的手,不信這丫頭會頑固得連死都不怕。
「不……不說。」易小歡發出痛苦虛弱的嘶啞聲,小腳無力地平空亂踹。爹爹說任哥哥是好人,不能讓他被壞人抓走。
在他的緊掐下,小歡的面色愈來愈黑,出氣逐漸比入氣多,顯然快被他掐死了。
「住手!」
黑衣人怒喝一聲,再也按捺不住地從樹上飛射而出,他的金劍帶著冷煞寒光,漫空幻出無數劍影,自上而下直接朝魏元圭的頭頂罩落。
魏元圭下意識地松開手中的小女娃,有些措手不及地拔出彎刀迎向對方的長劍。
「當!」魏元圭連退三步,右手傳來一陣酸麻,讓他差點滑掉手中的彎刀。「朱天雲,你這個只會偷襲人的鼠輩!」
「總比你欺負一個小女孩強吧?魏堂主。」百里常生率領著一群屬下慢條斯理地步出樹林。
他年約三十來歲,儀態瀟灑、風采翩翩,可惜他那清瘦爾雅的臉上此時卻沒有任何一絲笑意。
魏元圭瞧見來者是「金劍門」以足智多謀著稱的副門主,再加上朱天雲這年紀輕輕就武藝高強的「刑堂」堂主,他不禁開始感到膽寒。
平時若是單打獨斗,他都沒把握可以打贏其中一人,更何況他們現在是一下子來了兩個人。
「退!」魏元圭一下令,「青衣幫」的幫眾便在瞬間逃得一個都不剩。
「懦夫!」朱天雲搖了搖頭,有魏元圭這種貪生怕死的上級,難怪「青衣幫」一直無法成氣候。
「天雲,快過來幫忙救人!」
經過一番急救後,小歡很快就醒來了。
「爹爹、小彎……」她一睜開紅腫的雙眼,目光就開始四處搜尋她的家人。
「他們沒事,小妹妹,你不用擔心。」百里常生朝她露出一個溫和無害的笑容。「你的家人只要好好休養一下,過兩天就能下床了。」
相較之下,她所受的傷是最輕微的,只有脖子瘀青而已。
「噢!」小歡勉強從他那拉拉雜雜的長篇大論中听出了重點。「爹爹和小彎沒事。」
「小妹妹,這個錦袋是誰給你的?」朱天雲把錦袋放在她面前,那黝黑的臉龐上流露出一絲焦急。
小歡突然警覺地瞄了他一眼,菱形小嘴閉得跟蚌殼一樣緊,似乎頗有一輩子都不開口的打算。
她的任哥哥沒有說穿黑衣服的人不是壞人,所以她不能說。
朱天雲看了不禁心里有氣。「小娃兒──」
「天雲,別急。」百里常生冷靜地向他使了個眼色,暗示他稍安勿躁。「小妹妹一定是少主的朋友,她大概擔心我們是壞人,會傷害劍清,所以才會不肯說。對不對?小妹妹。」
百里常生的唇邊揚起一抹大小通吃的迷人笑容,等待這只小刺蝟自動收起身上的利刺來。
對付這種固執的小女生一定要放軟語氣,她是吃軟不吃硬的,看她剛才那副寧死不屈的表現就知道了。
小歡一臉無聊地瞄了瞄他,照樣不吭一聲。
「小妹妹,我們是劍清的叔叔,不是什麼壞人。」這下她總該說了吧!「你快告訴我們劍清在哪里,他現在有沒有危險?」朱天雲急得直呼少主的名字,他一向直來直往慣了,他可不像百里常生那麼有耐心,可以和她慢慢磨。
小歡終于忍不住打了一個超級大呵欠。
朱天雲瞧見她這麼不給面子,一張黝黑陽剛的俊臉變得更黑了。「天殺的!你到底听不听得懂啊?」
他懷疑自己是在對牛彈琴!
「天雲,別嚇著她了。」百里常生轉向小歡,贊許地模模她的腦頂。「小妹妹,你是個乖孩子,只要你說出少主在哪里,叔叔就給你很多、很多的銀兩,讓你一輩子吃喝不盡好不好?」
小歡狐疑地眯起黑靈清亮的眼眸,盯著他的笑臉思索了良久,最後才吐出了一句。「你是壞人!」
只有壞人才會騙小孩。
百里常生呆了呆,無法相信自己那向來橫行無阻的魅力會不管用。「小妹妹,我不是壞人!」但他完美的笑容已經垮了一半。
朱天雲憋著笑意,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堂堂「金劍門」的副門主竟然被一個小孩指著鼻子罵是壞人,難怪他會一臉茫然。
要不是劍清目前生死不明,他八成會忍不住大笑出來,認識常生這麼多年,他第一次見到他吃鱉。
小歡撇過頭去,決定不理這些壞人了。
忽然──
「吱吱……」一只渾身雪白的雪貂迅速鑽出百里常生的懷中,跳到小歡的身上歡愉地打滾。
「雪兒?」小歡開心抱起它的身體,一臉敬畏地撫模它的毛皮。「你的名字是不是叫「雪兒」?」她煞有其事地問。
百里常生與朱天雲交換了一個欣喜的眼神,「雪兒」一定是聞到少主的味道才會和她這麼親密,並且任由它最討厭的小孩撫模它的毛。
「沒錯,這只小貂叫「雪兒」,是少主的寵物。」百里常生笑得萬般無奈。「小妹妹,你現在可以帶我們去找少主了吧?」
他們講到口干舌燥,竟然還輸給一只小畜生。唉!他們的臉真的有那麼像壞人嗎?
「小歡要先去問任哥哥才行。」她謹慎地偷覷了他們一眼,其實心里還不是很相信他們。
「少主,你的氣色很差,是不是中了內傷?」得到小歡的允許後,兩個大人就迫不及待地擠進山洞內。
百里常生的手立即搭在任劍清的腕脈上,凝神靜氣地檢查他是否有傷。
「百里叔叔、朱叔叔,對不起,讓你們擔心了,劍清中的是「子午斷魂散」,只剩三日可活了。」任劍清見到他們,不自覺地松了一口氣。
「子午斷魂散」是一種極陰狠的寒毒,顧名思義,這種寒毒每天會在子、午時各發作一次,每回發作都會凍僵人體的血脈和器官,到了第七天,人的身體就會負荷不了那種奇寒而凍斃,即使再強壯的人也熬不過第八天。
「嗯!少主中的「子午斷魂散」確實厲害,不過,還難不倒我「諸葛劍」。」百里常生掏出一只羊脂玉瓶,從瓶內倒出一顆香噴噴的靈藥。「少主,你先服下這顆藥丸壓抑毒性,回去以後,屬下再去尋藥材解去少主體中的寒毒。」
「任哥哥,小歡喂你。」小歡連忙倒了一杯水在破茶杯內,機靈地放在他唇邊。
「謝謝。」任劍清尷尬地望了兩位叔叔一眼,他都這麼大的人了,還需要一個小姑娘照顧,實在有點丟臉。
百里常生與朱天雲相視一笑,少主總算比較像個孩子了,有時候他老成持重得令人忘了他才十四歲大而已。
突地,任劍清的黑眸閃過一抹異芒。
「小歡,你的脖子怎麼了?」他輕輕地抬起她的下巴,皺著俊眉仔細檢查她脖子上的瘀傷。
「壞人掐的。」小歡勇敢地忍住疼痛的眼淚,朝他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壞人?!任劍清的目光詢問地望向兩位叔叔。
「是「青衣幫」的人弄傷的,魏元圭那老頭為了逼迫小丫頭說出少主的下落,竟然傷害了她的家人,而且還差點掐死她,不過,小丫頭什麼也沒說。」朱天雲一臉贊賞地點了點頭。「少主,你這個小朋友真是夠義氣啊!別看她年紀這麼小,竟然一點都不怕死,實在是難能可貴啊!」
任劍清的心頓時擰痛了起來。「傻小歡!」
他情緒激動得將她小小的身軀摟進懷里,她為什麼這麼善良無私呢?他們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而已,她怎麼可以為他犧牲生命?她這顆小腦袋瓜子里到底在想什麼?難道她不怕死嗎?
「小歡不傻,爹爹說任哥哥幫我們很多,所以,我們不能讓壞人抓走任哥哥。」小歡的童言童語雖然听起來幼稚,但也道出了山地人那種純樸敦厚的天性。
生活在山里的人本來就比平地人多了一份熱情,他們會互相幫忙、扶危濟困,對于遠道而來的人更是竭誠歡迎──不管認不認識。
現場三個人全都動容起來,尤其任劍清更是眼眶一濕,久久說不出話來。
「少主,你也用不著太內疚,易老弟和另一個丫頭傷得並不重,大概休養兩天便能下床了。」百里常生和煦地拍拍他的肩頭。「何況屬下已經接好易老弟的斷骨,以後他就可以走路了。」
現在想想,他有點後悔沒用最上等的靈藥為易大勇接骨,他怎麼也想不到一個山林野夫竟能把兩個女兒教得這麼好?
任劍清望著正窩在他懷里呼呼大睡的小歡,若有所思地問︰「百里叔叔,易大叔和小彎目前能移動嗎?」
「少主是想將易家的人帶回「金劍門」嗎?」面對自己一手教導出來的得意弟子,百里常生一眼就看透他心中的盤算。
「嗯!等我們走後,「青衣幫」絕對不會放過易大叔一家的,我不能把他們留下。」任劍清算定了心胸狹窄的「青衣幫」幫主會派人回來尋仇。
「少主說得有理,我負責保護易老弟一家子回「金劍門」,至于少主就先和副座回去,免得其他門派聞風而來,害少主的毒傷拖延太久,有損身體。」朱天雲雖然看似粗枝大葉,但其實是個心思縝密的人。
照理說,以他「刑堂」堂主的身分,根本輪不到他親自護送,他只要派幾個厲害的手下就夠了,但是思及易家救了少主一命,他們等于是「金劍門」的大恩人,他可不敢太隨便。
「天雲的主意不錯,我們快動身吧!」百里常生立刻抱起小歡軟綿綿的身體,把她交給從未抱過小孩的朱天雲。「天雲,你小心一點,別摔壞了小丫頭,還有你一路上得提高警覺,別讓「青衣幫」有機可趁。」
「副座,你放心!我天雲辦事從不出岔子的。」朱天雲手忙腳亂地抱住小歡。
「拜托你了,朱叔叔。」感覺到懷里的重量突然消失,任劍清莫名地感到一股悵然若失。
唉!他是怎麼了……
後來,小歡才慢慢知道她任哥哥的身分有多尊貴,他不但是一方霸主的獨子,他的血更是江湖中人眼中的聖品。
在江湖傳言中,只要喝到他的血,便能平添百年功力,並且會徹底改變體質,從此長生不老。
可是據她的百里師父說,這是有心人士放出來的大陰謀,用意在打擊「金劍門」日漸壯大的聲勢。
任哥哥的血根本沒那麼好用。
「少主小時候貪玩,在後山吃到一株奇毒無比的「龍涎草」,這種毒草在玩毒之人或習醫之人眼中,可是視若珍寶,只要懂得服用的方法,就可以平添百年的功力,人的體質也會徹底改變,如果持之以恆地茹素修身,還可修煉成陸地神仙。」百里常生遺憾地換了個口氣。
「可惜少主當時年幼,見到「龍涎草」顏色漂亮,就好玩地整株吃下,少主本來是必死無疑的,沒想到他在翻滾間被在一旁守護「龍涎草」的毒蛇火大地咬了一口,動物性毒和植物性毒混合在他的體內,竟然意外地中和了他的毒性,使少主逃過一死。」
「不過,當時強勁的血脈逆流沖壞了他的經脈,使少主的經脈變得十分脆弱,再也不能練武了,如果強行練武運氣的話,只會落得經脈盡斷,吐血而亡的下場,這對活潑好動的少主而言,是一項沉重的打擊,尤其後來江湖上又傳出那些謠言,讓少主的行動更是受限,他幾乎是整天關在書房里,像是在一夜之間長大了似的。」
小歡還記得當時百里師父曾接下去說︰「少主的血液中確實帶有被中和過的「龍涎草」靈液,不過,那只能救身受重傷,或是生命垂危的人,對練武之人一點用處也沒有。」
那時候,她還听不太懂百里師父說的話,只知道要遵從爹爹的吩咐,認真地學武,將來好保護任哥哥的安全,以報答他讓爹爹可以再次行走的恩情。
任哥哥是易家的大恩人,同時也是大貴人,她一定要用生命來保護他才行。
突然──
「小歡,你怎麼盯著少主的臉發呆啊?」伴隨著那陣揶揄的笑問聲,是一個清脆的響頭。
百里常生有趣地斜睨了愛徒一眼,本來一場勢均力敵的棋局,因為她目不轉楮的凝視,使得他輕輕松松就打敗難纏的對手。
拜他親愛的徒弟所賜,他終于在睽違三年後再次嘗到贏棋的滋味了。
「對不起,師父。」小歡揉著腦袋瓜子,靦腆地綻放笑顏。「小歡只是想起十年前剛來到「金劍門」的事,不知不覺就出了點神。」
一想到當初他們父女三人像土包子一樣,在「金劍門」的總舵「飛炎嶺」上鬧出了那麼多笑話,小歡臉上的笑容不禁更加燦爛。
任劍清望見她那嬌美的笑臉,立刻傳來一陣熟悉的騷動。「百里叔叔,我們再下一盤吧!」他不著痕跡地變換坐姿,順便收拾紊亂的心緒。
「好啊!」百里常生笑彎了一雙了然的眸子。「小歡,茶冷掉了,你再去沏一壺來吧!」他體貼地支開那名純真無知的罪魁禍首,幫那已經欲火中燒的少主降溫。
「噢!」小歡乖巧地應了一聲,就提著茶壺晃出門口,顯然對自家少主的嚴重「災情」渾然不知。
小歡離去後,百里常生手持著黑棋,佯裝思索棋路,嘴里則漫不經心地問︰「少主打算什麼時候和我那傻徒弟說清楚啊?」
少主遲遲不向自己的傻徒兒下手,害他在旁邊看了也跟著難過起來。
以他一個堂堂少主之尊,何苦把自己搞得這麼痛苦呢?不管是為妻為妾,只要他一句話,小歡就是他的人了,少主沒事干嘛忍得那麼辛苦啊?
「我在等她長大。」任劍清那清俊爾雅的臉上流露出淡淡的笑意。
這十年來他的改變並不大,依然是面如冠玉、目若朗星,俊美得不可思議,同時隨著歲月的增長,他的氣質也愈加溫文出塵,宛如玉樹臨風般飄逸,加上他長年穿著一襲月白色的長衫,看上去像極了在凡間迷路的金童。
若是硬要說有什麼不同,那就是他渾身上下比當年多了一種難以形容的睿智神采,教人自慚形穢。
「那丫頭都十八歲了,夠大了。」百里常生嘀咕地搖了搖頭,終于在棋盤上放下棋子。「少主要是手腳快一些,不知道已經是幾個孩子的父親了?」
任劍清唇邊的笑意轉為無奈。「小歡還未開竅,一直不把我當男人看待,我能有什麼辦法?」
所以,他只好耐著性子慢慢等了,等到她終于開竅的那天為止。
「少主,那傻丫頭中了易老弟的毒太深,到現在還把你當成恩人看待,你不能光是用等的。」百里常生可以說是除了任劍清之外最了解小歡的人。「那傻丫頭的腦袋固執得像頭牛一樣,如果少主不采取激烈一點的手段,就算等上一輩子,小歡恐怕還是將你視為恩人,而不是男人。」
「激烈一點的手段?」任劍清那黑玉般的俊眸閃過一抹笑意。「叔叔在暗示什麼?」希望是他的耳朵听錯了。
百里常生觀看了一下門口,見寶貝愛徒還沒回來,連忙把身子傾向他,嘿嘿地壓低聲音。「就是趕快把那丫頭拐上床,讓她知道你是男人啊!」
「叔叔──」一抹極淡的紅色在任劍清的俊頰上擴散開來。「別為老不尊了。」天底下竟然有這種師父?唉!
可憐的小歡!
「叔叔只是不忍見你憋得那麼痛苦罷了。」其實百里常生是受門主──也就是任劍清的爹──所托來開導他的。
「叔叔,該你了。」任劍清笑了笑,不想在這個話題繼續談下去。
百里常生的思緒回到棋盤上。
不久,小歡喜孜孜地捧著一盒精致的食籃,腳步輕盈地走進來。「少主,南陽分舵的林舵主差人送來一盒桂花糕過來。」她幾乎是用飄的進來。
「林舵主真是有心,知道少主喜歡吃南陽「王記」的桂花糕,每個月都差人快馬送來一盒剛出爐的糕點來孝敬少主。」百里常生笑睇了眉開眼笑的小歡一眼。
大家都以為少主喜歡吃這種軟綿綿的糕點,所以,每回到外頭辦事總會記得買一些可口的小點心回來請少主吃,可是,據他這麼多年的觀察,這些小點心最後好像都落入小歡的肚子中。
「他是個有心人。」任劍清臉上含著特別的笑意,輕輕地對小歡點頭。
不行啦!小歡無聲地蠕動粉紅色的唇瓣,她的眼神若有所指地瞟了瞟一旁的百里常生。
她怎麼能在師父面前吃少主的東西?這麼大不敬的舉動一定會害她被師父敲破腦袋瓜子的。
我明白了。任劍清在笑小歡的單純,若是她知道剛才她最尊敬的師父對他建議了什麼,現在不曉得還會不會那麼擔心?
「小歡,你把桂花糕拿回房里,我晚一點再吃。」
這樣可以了吧?任劍清的黑眸充滿了笑意。
「是。」小歡笑眯了一雙燦亮有神的明眸。呵……賺到了!
望著傻徒兒那飄飄然離去的背影,百里常生不禁好笑地搖起頭來。「那丫頭都快被你寵壞了,少主。」
小倆口默契十足地擠眉弄眼,可惜還是瞞不過他這個明眼人。
任劍清笑而不語地默認了。
小歡對他有救命之恩,但是,卻從來不曾對他要求過任何東西,反而以保護他的安全做為人生目標,為他受了大大小小不下十次的傷,像她這種實心眼的乖巧女孩,他這麼寵她有什麼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