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她和安力亞之間充其量也只有認識五天,哪里來的五年?
在被送往醫院的路途中,唐珂兒不禁一直這麼思考著,她想等他露出更多的口風,但安力亞卻像沉沉睡去一般,除了捉住她的手外,不曾再開口。
但,剛剛的話已經夠唐珂兒震驚了。
她望著他的臉龐,小手忍不住撫上他熟悉的五官,食指沿著他高挺的鼻梁來到總是漾著微笑的薄唇,那笑老帶著點譏誚……就像當年的馬力亞一樣。
即使心中早已不止一次的懷疑他們兩人的身分,卻從未像此時這般……茫然。
最懷疑他的,是她;最不敢相信他的,也是她。
「你,會是馬力亞嗎?」唐珂兒忍不住輕聲的問。
腦海里回想著這些日子的種種,安力亞對她的了解,那場戲,及發生過的點點滴滴……她怔愣著,為自己即將發現的事實感到震驚。
只是──
如果安力亞就是馬力亞,那他為什麼要騙她?他不恨她了嗎?還是正因為恨,所以他才刻意隱瞞了身分?
各種推測自她的腦中飛逝而過,事實壓得她幾乎無法思考。該逃吧?多年後再次相見,她還沒準備好見他的心情,所以該逃。
但一望見他滿臉的青紫,想逃的心就躊躇了,他都可以不計前嫌的這麼救她,幫她,那是不是表示,其實他的心底還是有她?
而且,最重要的是,到底他是不是她心底朝思暮想的馬力亞?
「你要我怎麼辦?繼續裝傻,還是揭穿你的身分?」這是個無解的問題,但答案卻取決在唐珂兒的一念之間。
她放任自己撫上他的臉頰,在一次又一次的觸踫中,找尋自己心底最深的答案。
她的眸底藏了許多復雜情緒,旁人看了,還以為她是擔心男人的傷勢。
「小姐,-別傷心,-男朋友會沒事的。」
隨車的護士小姐見了,不由得羨慕兩人的郎才女貌,鶼鰈情深。
聞言,唐珂兒只是淡淡的抬眸,不發一語。
男朋友?這三個字听起來突然覺得悲哀。
「謝謝。」良久,她才低道。
「-男朋友對-真好,竟然為了保護-,受了這麼重的傷,要是我一定會很感動。」見唐珂兒回話,其他護士小姐也加入羨慕聲中。
「我──」她吸了口氣,「的確是很感動。」
她眼眸一瞬也不瞬的望著安力亞熟悉的五官,接著移向他們兩人交握的雙手。
「感動得可以原諒一切,可以放棄一切……」
只為了……再次擁有這個讓她心動的好男人。
原來,安力亞就是馬力亞呀……
那,事情應該簡單多了,至少,她漂泊五年的心,終于找著了回歸的港口。
而且這次她無論如何,都不會再放開這雙好溫暖的手。
但,該怎麼做呢?
唐珂兒心念一轉,已經想到最關鍵的人選。
「喂,喬祈姊姊,幫我打電話通知柳如風,安力亞因為我和人打架受傷了,現在正要前往醫院……」她掏出電話請喬祈找了關鍵證人。
唐珂兒相信,柳如風一定知道事情的真相。
「什麼,輕微腦震蕩?」柳如風趕到醫院的時候,安力亞已經轉醒,正听著醫師解釋檢查報告,「你不要告訴我,你真的是因為救那個女人,才害得自己被打成輕微腦震蕩?!」
忍忍忍,柳如風拚命忍到所有醫師和護士全離開病房才發難。
「事實好像是如此。」頭還有些昏昏的,安力亞躺在病床,臉上和手上都被綁了繃帶,尤其鼻梁更是青紫一塊,看起來十分狼狽。
「你瘋了嗎?」柳如風想大吼,但礙于在醫院,只好硬生生把火氣忍成內傷,「那女人在哪里?我倒想找她討教看看,到底有什麼魅力能讓你為她變成白痴,難道她會下蠱不成?」
「你小聲一點,別那麼激動。」他笑著安撫柳如風的急性子,「就算她去幫我辦入院手續,你還是得當心點,要是被听見怎麼辦?」
他口中的她,自然是指唐珂兒了,安力亞沒發現當自己提到唐珂兒時,臉上一閃而逝的溫柔神情,但柳如風發現了,而且十分憂心忡忡。
「你完蛋了,你沒救了。」他搖頭,知道這家伙已經中了情花毒末期。
「我只有輕微腦震蕩,還會活得長長久久,多謝你的關心。」安力亞忍不住睨了柳如風一眼,有誰會對個臥病在床的人說這種話?
呸呸,不吉利!
「我指的不是這個。」柳如風翻了個白眼,很沒形象的那種,「我是說,你又落入那魔女的愛情圈套,從此不可自拔了。」
「我哪有………」搶在安力亞發愣之前,腦神經已經直接下達了否決的命令,「一切都只是為了讓唐珂兒落入圈套,不使些苦肉計,她怎麼會上鉤呢?」
瞧,這借口多麼合情合理,安力亞藏起了眸底的心虛,別開頭,閃避柳如風窺伺的眼神。
「到底是你上鉤,還是她上鉤?」哼了聲,柳如風壓根不信,「其實你根本恨不了她,這些日子你所做的一切,只是為了接近她,而不是為了報復她!」
哪有人的報復手段,需要這麼激烈的苦肉計當誘餌?也許別人為了達成目的,真有可能犧牲到這種地步,但柳如風認識安力亞太深,他絕對不是這塊料,尤其是面對他牽掛了五年的女人。
他只會心軟,一直又一直的心軟,直到心底再也沒有恨,只剩下唯一且單純的愛。
「我……」安力亞無言,開口還想解釋什麼,卻只是張著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抬眸望了柳如風一眼,他終究選擇了沉默。
「說不出話來了吧!」柳如風也跟著嘆氣,突然覺得他們兩人好悲哀,搞了老半天,失陷的竟然會先是安力亞的男人心。
「你要我說什麼?」他苦笑,比了比自己一身的繃帶和傷痕,「這樣還不夠清楚嗎?直到現在我才知道,也許我的恨,只執著在她不告而別的舉動上,對唐珂兒這個女孩來說,我大概一輩子都恨不了她……」
一輩子,安力亞知道自己用了個很不可思議的形容詞,至少對他,對唐珂兒來說,他原以為不可能再和她有所謂的一輩子。
「那現在該怎麼辦?直接跟她承認其實你就是馬力亞,只是因為母親改嫁,連姓也跟著換了。而且又因為這五年來思念太深,所以才會成了一副大熊樣。最後更因為始作俑者嫌棄大熊樣難看,所以又從善如流恢復了原本的模樣……哇塞!還真是坎坷的路程,根本是你安力亞的坎坷心酸史,而這一切都只為了一個女人。」-了聲,擺明了柳如風的不齒,「所以我說你才該叫痴心,為了唐珂兒無怨無悔的痴心。」這是結論,簡潔又有力。
「我不管這麼多,我只知道她值得。」一句話,直接訴說了安力亞不變的心意,「其實她是個很有魅力的女孩,既堅強又開朗,而且我到現在才知道,她五年前不告而別的背後,還藏了不可言喻的苦衷。」
「她的魅力在哪里我不知道,也許只對你有效,我有免疫力。至于什麼苦衷,我就更沒興趣了,如果她的苦衷能讓你說服自己原諒她,我除了搖頭嘆氣之外,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擺明了興致缺缺,唐珂兒的魅力,大概只有安力亞看得見,他怎麼看還是覺得她像搶錢惡魔,保持距離會安全些。
「你……」安力亞嘆息,知道柳如風對唐珂兒的成見已是積怨難除,他也無力改變什麼,就像柳如風一直無法改變他對唐珂兒的心意一樣。
「我知道自己不能說服你,但我還是想問問你,你真的不恨嗎?當初她就這麼丟下你不告而別,不顧你的心意,不顧你受傷的自尊和感情,只為了出外去尋找另一個有錢人,這樣的女人,你確定自己能跟她共處一輩子?能不擔心,她再一次的遺棄和背叛?」
柳如風雖然把話說重了,但也不可否認的道盡了安力亞的心酸。
嘆了氣,安力亞抬起復雜的眸,「那我只好更努力賺錢,讓她的視線能永遠放在我身上,更何況,我相信小珂不會是那樣的女孩……」
她也許愛錢,但依他對她的了解,她會是個更貪心的女孩,因為除了錢之外,她更渴望得到一個她愛的男人,這才叫穩賺不賠的生意。
「瘋了,瘋了,你一定瘋了,而且病情嚴重,等到哪天你又被拋棄的時候,千萬不要找我哭訴,管你變成什麼死熊樣,我都不會再管你了……」
柳如風嚷嚷著,對自己游說失敗而感到郁卒,他親眼見到老友即將跳入火坑卻無法搭救,那種心情有多憤慨,根本不是旁人所能體悟。
不行了,他必須到外頭去冷靜清醒一下。
柳如風搖頭嘆氣,伸手打開了病房門──
「呃……」門口出現了一張好甜、好甜的笑臉,甜得柳如風的腦神經也遭到侵蝕,張大嘴,很沒形象的說︰「-、-……听見了?」
在那張笑臉的眼神示意下,他顫聲,自動自發的走出房外,關上房門。
「柳如風先生好像對我成見頗深,也許我們該好好聊聊……」唐珂兒甜甜的笑著,笑聲听起來不太真誠,讓他听得臉部肌肉顫抖不停。
「聊聊,聊聊……」他苦了臉,很哀怨。
果然不能在背後罵人,會有報應的。柳如風望著唐珂兒惡魔般的笑臉,背脊涼意更深,知道自己惹了不該惹的女人。
尤其──這女人還是安力亞的心頭肉,是威力加倍的可怕惡魔。
他,什麼都會招的。
所以,安力亞哥兒們,你只好被犧牲了。
很難開口。
自從半個小時前,唐珂兒帶著一臉笑意回病房之後,安力亞就覺得自己被一雙電眼給盯上,很難開口。
「我……」他試著發聲,想問問她到底為什麼一直對著他傻笑?
「你要喝水是嗎?我馬上幫你倒水來。」
沒想到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安力亞望著眼前的冰水,有點無奈,不過還是接下了。
「我不是……」他不是要喝水,他只想知道為什麼她的電眼會帶著矛盾、興奮和了然……讓他被瞧得背脊發涼,像是心事被揭穿的感覺?
「不是要喝水,那是肚子餓-?」
她馬上遞上面包一塊,照顧得無微不至。
她帶著甜笑,媚眼又好迷人,安力亞望著她,心口發燙,但背脊卻在發冷。
「不是。」他好無奈,一手拿水,一手接下面包,「我只是想問,-為什麼要一直盯著我瞧?從-剛剛進房開始,已經半個小時了,究竟是什麼事會讓-突然對我感到新奇?」
「沒有為什麼。」還是笑得好甜,唐珂兒當然不會告訴他實話,「只是因為你今天救了我,是我的英雄。」
「所以……」她的笑容太甜,有些不真實。
「所以,我感動得想以身相許。」她的笑容無法停止,尤其是剛從柳如風口中證實一切之後。
現在的安力亞在唐珂兒眼里,是個會發光的王子,尤其是他身兼了舊情人與救命恩人的身分,更是閃耀得讓她好想親近。
她望著他,很深很深的望著他。
原來,他真的是馬力亞。
原來,他好恨她,卻也依舊深愛著她。
唐珂兒決定保持沉默,至少她得為五年前任性的自己彌補些什麼之後,才能考慮和他相認。
「以身相許?」安力亞愣了一下,表情像是被嚇著,沒注意到唐珂兒的恍神,因為他自己也覺得頭暈暈的,彷佛一切是在夢境,尤其在听見唐珂兒異想天開的念頭之後。
「你不願意嗎?」明明清楚他的震撼,唐珂兒卻還是張著大眼甜笑,一副清純樣。
「我……不、不,只是頭有點暈暈的,一時之間無法思考而已。」安力亞搖頭,表情明明寫著不知所措,卻又慌亂的想板起正經的臉孔。
唐珂兒望著他,好想笑,其實她早該發現的,畢竟他的小動作根本不曾改變,也許他的外貌成熟了,也許他一身西裝領帶混淆了她的思緒,但他溫柔的眼眸,一害羞就手足無措的神情……這一切一切根本不是時間能改變的。
是她疏忽了,唐珂兒承認,更也許是她下意識的害怕馬力亞對她的恨,所以才拒絕接收任何訊息,直到確定了他最真的心意之後,她才肯卸下防護罩,開始消化現實。
如今,她終于肯從鴕鳥變回常人,所有的困惑也在這時得到了解答。
至少她知道了他的溫柔,知道了他的不顧一切,知道了他的報復心思,知道了他對她的奮不顧身──
「為什麼你肯不顧一切的保護我?」即使心底已有答案,但唐珂兒還是要問,畢竟那時的感動,她大概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因為……我要追求-,不是嗎?」他笑。
這是最合理的答案了,但不是唐珂兒想听的那一個。
「追求不需要拚命。」她搖頭。
「重點是,-被我感動了嗎?」安力亞不答反問,只是淺笑,見唐珂兒似乎愣著了,他忍不住調侃起自己,想緩和些氣氛,「如果這樣還不感動,下次我可真不知道還能出什麼花招了!」
但她似乎不懂他的幽默,因為她只是好正經的望著他,讓安力亞不得不跟著收起笑聲。
「怎麼了嗎?」他笑得有些尷尬,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
「我怎麼會不感動?」她低道,難得認認真真的開口,「你為我做了這麼多,我心里不僅感動,還有更深更深的感謝,感謝你……」
感謝他即使經歷了當年的不愉快,仍舊對她這個沒心沒肝的搶錢魔女不離不棄。
越想越覺得自己不該,唐珂兒喉頭一哽,不僅說不下去,也不能再說了。
「其實也沒那麼夸張,我根本什麼忙都沒幫到就被解決了。」听到她的話,讓安力亞不禁心頭一暖,他笑得一臉瀟灑,能感受到她心頭的激蕩。
「別這麼說。」她眨眨眼,眨開了眼底的水霧,「你已經幫了我很大的忙,至少你願意擋在我面前。」
比她親生老爸還偉大。
而且也因為如此,才能讓唐珂兒確定了他的身分。
「雖然那些壞人被抓走,但我還是會請律師協助-的,畢竟對付這些討債公司,一定要斬草除根才不會有後患。」他叮嚀著,不自覺流露出的關心,五年不變。
「都交給你處置了。」她微笑,向前了一步。
兩人的距離登時靠得很近,近得讓唐珂兒聞到安力亞身上濃濃的藥味,也近得讓安力亞嗅到唐珂兒身上熟悉的馨香。
他霎時臉一紅,血液直往臉上沖,「什麼東西交給我處置?」
他的聲音有些低嘎,他是堂堂大男人,早已過了血氣方剛的少年時期,至少在這五年里,他已經無庸置疑的從少年轉變成穩重的男人。
不論是心理或身理,不論是經驗值,或是任何攸關技巧性的敏感話題。
但不知為何,怎麼踫上小魔女曖昧的一笑之後,所有一切自動歸零,安力亞似乎又回到了五年前,那個天天只敢在腦子里演練,永遠不敢行動的呆頭男孩?
「任何東西都交給你處置了。」她又向前了一步,「你不是要追求我?恭喜你,你成功了。經過這些日子,我已經悄悄丟出了真心,所以──所有事情都交給你處置,包括我。」
唐珂兒含羞帶怯的笑著,即使腦中曾有過再大膽的念頭,但這輩子沒說過這麼露骨的話,剛剛柳如風已經全盤托出始末,即使他真要報復她,她也心甘情願。
畢竟這是她欠他的,理當要還。
「這……」安力亞一時無語。
「怎麼不說話,難道你不要我了?」又貼近了一步,唐珂兒主動牽上安力亞的大手,指月復無意識的輕撫著他的掌心,惹得安力亞一陣發癢。
除了被踫觸的掌心之外,他的心……更癢。
「不……」這該叫他怎麼回答?「只是一時之間太突然,我原以為,我還需要長期奮戰。」
他靦-的淺笑,彷佛時光又飛回五年前,他只是個單純的男孩,一個單純戀著她的男孩。
「你對自己太沒有信心了。」她搖頭,坐上他的床沿,「要不是你換了新造型,我根本無法想象你會是一個這麼英俊又有味道的男人。」
「所以,-是因為我的外表才心動?」他聲音一緊,什麼靦-全都丟到一旁。
他微微抿緊了薄唇,唐珂兒似乎嗅到絲絲無法平衡的火藥味。
「不,是因為你的奮不顧身才心動。」她為了他無謂的小心思好笑。
「意思是,如果剛剛奮不顧身的是任何阿貓阿狗,-都會心動?」
聲音又更低沉了些,任何正常男人都不會接受這樣的理由,這讓安力亞的自尊受到了傷害,一時的意亂情迷不見了,余下的是五年前充斥的不安全感。
「不,是因為你,所以才心動。」特地在「你」字稍加停頓,唐珂兒唇邊含笑,明顯的看見他的眉終于紆解。
「這是實話?」靦-又兜回他淺淺的笑容中,這讓唐珂兒看得舒服極了,又一次感受到他的「真實」。
一個真實的馬力亞,一個真實的男人,不是經由她亂七八糟理想化後的白馬王子,他是一個會因為救她而掛彩,有情緒的男人。
「其實……不。」她搖頭,看得安力亞又擰起眉心,「事實上是,任何女人都不會對一只熊動心,即使那只熊再怎麼奮不顧身。所以,幸好是你,幸好是一個已經剃掉滿臉胡子,又讓人心動不已的你。」
這樣說會不會太惡心?應該會,因為她已經看見他滿意的漾起了微笑,他笑,她也跟著漾起淺笑。
「-的聰慧,真的很難教人不心動。」安力亞忍不住低嘆,五年來的心結稍解,不論是因為發現她的苦衷,還是因為她現在的軟語甜言。
「彼此,彼此。」她還是微笑,不是特別艷麗,卻依舊美得讓人屏息。
至少,讓安力亞一時間忘了該怎麼吸氣,心一暖,他知道自己大概再也跳不出魔掌。
「曾經有過男人,讓-心動嗎?」眼神轉了幾圈,大男人意識終究讓他無法不在意。
「曾經有過女人,讓你心動嗎?」
聰明如她,這種問題當然得原封不動的回敬。
「有,我的初戀女友。」他盯著她的眸,說得別有深意,「別再拿一樣的話回敬我,我已經表現出我的誠意。」
他在說謊,如果她現在沒回答一樣的話,大概會當場被大卸八塊,唐珂兒十分了解,也十分乖覺。
「我不是有意要拿一樣的話回敬你,只是很踫巧,我們的答案正好相同。」特地把話繞了一圈,唐珂兒認真的對上他的眸,「我只對一個男人心動過,他就是我五年前的初戀男友。」屏著氣,她終于敢大聲、敞開心胸的說出這句話。
「那個……馬力亞?-一直堅持我們相像的男人?」
他的聲音顯得很小心,不知道是不是唐珂兒想多了,才會听出有異?但不管如何,他的回答說明了一件事──
他還不打算揭開身分。
只是,為什麼?為了給她驚喜,還是為了他既定的報復計畫?
不管答案是哪一個,都讓唐珂兒原本溫暖的心頭有了些許降溫,她微微僵硬的扯出笑紋,不得不回應。
「是呀!就是那個馬力亞。」
不知為何,她突然什麼都不想說了。
她只是笑著,笑得一副無憂樣,直到護士敲門進房作例行巡查,她才斂下扯得發酸的臉皮和嘴角。
那個馬力亞究竟想怎麼做呢?這成了她現下心底最掛念的疑惑。
她沒忘記自己承諾過要心甘情願,也沒忘記五年前自己的殘忍無情。
只是,在這段感情里,她真的只是唯一的加害者嗎?
答案,無解。
日子在期待和失望中流逝,唐珂兒一天一天的心情都像在洗三溫暖。
在清晨中期待安力亞今天願意開誠布公;在夜幕拉上之後,失望于今天又一樣陷入了無邊無際的落寞。
到底該怎麼辦呢?她忍不住微微嘆息。
她落寞的身影讓身後的安力亞看得心疼。
「怎麼了?不開心嗎?」他溫和的嗓音像磁石,雖然吸引了唐珂兒的心緒,卻吸引不走她心底的落寞。
「沒什麼。」她溫順的來到病床邊,笑容澀澀的,雖然刻意隱藏了,但仍是言不由衷。
「在擔心我嗎?我沒事的,雖然是輕微腦震蕩,但休養一陣子就可以出院了。更何況我還可以趁這個機會好好休息一下,不用管繁雜的公事,天天名正言順的和-在一起,多住一陣子也無所謂。」
安力亞望著她,眼眸充滿無法言喻的溫暖。這五年的干涸,讓他的心成了沙漠,這個意外插曲讓他的人生霎時豐潤了起來,像是要彌補這五年空白似的,他一心的想對她笑,想對她好。
是彌補,是虧欠,也是他心底情意最深的表現。
「你別亂說話,我可不希望天天只能和你在病房里約會。」唐珂兒微笑,順手插起柳如風剛剛送來的鮮花,「你和柳如風的感情真不錯,你受傷了,他不但一肩挑起你們公司的大小事務,還天天派遣秘書送來鮮花。要不是確定你不是……還真容易懷疑你們兩個男人間過于親密的交情。」
「那鮮花不是給我,而是要送-,只是我請他代訂而已,-可別誤會。」看見她的笑,安力亞不禁也跟著微笑,他拉過她盈滿馨香的身子,低語,「-自己不也和喬祈感情密切,好到讓我嫉妒。」他悶悶的語調听起來似乎有幾分認真。
「喬祈?」唐珂兒一愣,思緒一轉,隨即漾開溫柔的淺笑,「喬祈姊姊是我的好姊妹,我們的交情不一樣,你不用擔心。我倒還擔心喬祈姊姊會垂涎你,畢竟他這幾次老是借口窩在病房不肯走……」
雖然知道他是故意等著柳如風,但唐珂兒還是會擔心,畢竟那家伙生冷不忌,誰知道他會不會哪天突然轉移目標……
唐珂兒昏沉的胡思亂想著,突然間手臂被猛然一拉,拉回了她的思緒,也把她拉進了安力亞溫暖的胸膛之中。
「-看,我能不擔心嗎?-竟然在我面前失神的想著另一個男人?」安力亞握緊了她的手,掌心傳來的熱度,讓唐珂兒不禁紅了臉。
她仰頭,看見他好看的臉,他臉上似笑非笑的神情,實在很難分辨他到底是玩笑還是認真。
但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她的心情正隨著這陡然的親密而忽上忽下。
「你……不要鬧了,你明明知道我和喬祈姊姊的關系,你也知道喬祈姊姊……」他鼻間呼出的氣息讓她心癢,尤其是他突然低下了頭,這舉動更讓她忘了自己要說些什麼,只能怔怔的感受自己狂烈的心跳。
「-是我的。」他突然說出霸道的話,堅決的語氣讓她听了心一軟,臣服了。
「所以不管喬祈和-是多要好的姊妹,他在我眼里就是一個男人,而-,只能屬于我。」安力亞輕柔的撫觸著她柔女敕的臉頰,自從入院之後,他就一直渴望著這樣的親密,難得今天誰都沒來打擾,他當然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
「我……」
感受著氣氛突然間的加溫,唐珂兒有些不知所措,尤其是他好看的薄唇就近在眼前,她實在很難不胡思亂想……
莫名的感覺到口干舌燥,她輕舌忝出粉舌潤濕了干燥的唇瓣,不知道自己這樣的舉動有多誘人,至少對一個滿腔愛意的男人來說,已經足以構成犯罪。
引誘他犯罪。
但礙于他們身在隨時會有人闖進的醫院,安力亞只好忍著犯罪的,只是用一雙深邃的眸子望著她,視線灼熱得讓唐珂兒不自禁的軟了身子。
「你別莫名其妙的突然說些奇怪的話……」她低喘,從來不知道只是一個眼神,也能讓人產生那麼強烈的悸動。
她正想說些什麼來降溫,安力亞突然用食指抵住了她的唇瓣,讓她不由得噤了聲,唇上像是有電流竄過似的,酥麻的感受令她陌生。
是的,陌生。
五年前她們也曾親吻過,怎麼她發現自己全然遺忘了這些悸動?還是當時,她根本還懵懂得來不及了解感情,就親手摧毀了所有希望?
唐珂兒愣愣的,心頭有了些不知名的領悟,而紛亂的思緒卻只能茫然的隨著安力亞起舞。
「我們不是已經兩情相悅了嗎?為什麼-從不肯喚我的名字,只是一直你你你的……一點都不親密,為什麼呢,小珂兒?」
小珂兒,這熟悉又親昵的稱呼讓唐珂兒又不由得一愣,陷入了另一個漩渦中。
她記得,他當年也愛這樣喚她。
他總是愛親吻她的額頭,握住她總是冰冷的小手,他總是熱心的替她打點一切,總是溫柔又包容的接納她的所有。
一切一切,怎麼她五年前全都不知道珍惜呢?
突然間,她知道為什麼喬祈總說她無情,知道了安力亞的恨,知道他心底的芥蒂,也了解了安力亞為什麼不肯承認身分的心情了。
畢竟,那對馬力亞來說,除了背叛,除了失望……大概還包括了對她的無力感吧!唐珂兒不否認自己五年前的確金錢至上,是個無可救藥的搶錢女王。
不管如何,也許,她該順著安力亞演完這場戲,陪他欺瞞自己一生,陪他埋葬之前的不愉快,陪他打造一個新的關系,新的未來。
只是……這樣真的好嗎?
「小珂?」安力亞輕聲的喚她,不僅她怎麼突然發起愣來。
「你要我喊你什麼?安力亞,還是力亞?」她回神,凝望著眼前熟悉卻又陌生的臉孔,「我的初戀男友叫做馬力亞,你希望我怎麼喊你呢?」她苦笑。
就讓他決定,他到底要當安力亞還是馬力亞。
一個包括了不堪的過去;一個只裝載全新的未來。唐珂兒無法選擇,所以把問題丟給他。
「這……」她的苦笑讓安力亞心一凜,意識到自己帶給她的困擾,但即使如此,他還是只能佯裝著沒事回應,「隨便-怎麼喊,只要是含著真心,我都可以接受。」
「你不怕我想到之前的初戀男友?」她困惑的間。
「不怕,因為從今天開始,在-身邊的將是全新的安力亞。」
「全新的安力亞……」唐珂兒喃喃的咀嚼這句話的深意。
他還是不打算承認嗎?
一個全新的安力亞代表什麼?代表他將不計前嫌,還是代表他仍然無法忘記之前的創痛?
又為什麼他可以佯裝沒事的說出這些話語?真打算欺瞞她一世嗎?
太多太多的疑惑和領悟接踵而來,唐珂兒應接不暇,甚至開始無法負荷。
而最悲哀的是,終于,她開始懂愛了,但為什麼,她卻無法光明正大的告訴記憶中那個斯文又溫柔的男孩──
其實,她一直是愛他的,因為是他給了當時的她面對困-的勇氣,只是那時,他們的年紀都太小,愛情對他們來說,實在太難……
「小珂?」
他又喚她了,唐珂兒收拾起悲傷的情緒,綻放了虛弱的笑。
「沒什麼事情,只是有些累了。」她反被動為主動的摟著安力亞寬厚的肩膀,直視著他的雙眸,暖暖愛意漸漸治療了她心底的疲累。
「辛苦-了,天天這麼照顧著我。」撫著她眼下的黑眼圈,安力亞心疼極了。
「沒什麼,你為我付出了這麼多,現在該是我為你做些什麼的時候了。」
她笑,暗暗在心中下了決定。
她要這男人幸福,而幸福不是逃避,幸福是讓他們有一起面對問題的勇氣。
即使要用盡手段,費盡心思,她也心甘情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