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文泰開門讓徐晴坐上車,蓮姊跟他交代了幾句話後,對車里的徐晴揮了揮手,才轉身走回屋內。
徐晴看著羅文泰繞過車頭坐進駕駛座,全身細胞全部進入備戰狀態。其實當蓮姊打完電話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經緊張得胃快抽筋了。
羅文泰坐定位後,轉頭直盯著她看。
干嘛又盯著她看?還不快開車!
只見他突然俯身傾向她,她渾身緊繃,急叫道︰「你干什麼?」
他伸手探向她的右上方,緩緩說道︰「幫你系安全帶。」
笨!笨!笨!她怎麼會笨到忘了系安全帶,制造機會讓他靠近!
現在後悔已經來不及了,只能僵直著身體看著他為她扣上安全帶。
「你干嘛這麼緊張?」羅文泰興味十足地湊近她,「我有那麼可怕嗎?」
徐晴懶得理他,「安全帶已經扣好了,你可以坐回去了吧?」
「這樣看著你挺特別的,讓我再多看一會兒。」
又來了,她真恨不得戳瞎他的眼楮再毒啞他!不要再用那種眼神看著她了!
「你有完沒完,到底要不要開車?」她已快失去耐性。
「精神還不錯嘛,好一陣子沒听你對人大吼,還以為你轉性了。」羅文泰終于坐正,發動引擎。
他這個樣子哪里沉悶了?可惡的蓮姊,回去一定找她算帳!
「你想去哪里?」車子緩緩駛出別墅,羅文泰溫言問道。
「隨便。」只要讓她趕快下車,去哪里都行。
「去過集集沒有?」
「沒有。」這是實話。
「那我帶你去那里走走好了,不會太遠,人也不會太多,像這種非假日的時候去更好。」
「唔。」她根本不在意去哪里。
這幾天,她心里懸念的都是工作。那天威脅她的那個人究竟是不是天羅幫的人?是不是羅文泰的手下?若是,為什麼在他傷害她之後,羅文泰又沖出來救她?若不是,那他又是什麼人?是不是專門在PUB里販毒?又怎麼敢在天羅幫的地盤上販毒?
這些疑問她始終沒能解開,也沒辦法出去找阿虎打探消息,蓮姊看她看得太緊了,簡直把她當犯人般,她看她都可以考慮去當監獄官了。
「-,那天你們最後有追上那個人嗎?」與其一直瞎想,還不如直接問,也許可以探出一點消息。
「哪個人?」羅文泰臉上閃過一絲狠意,雖然瞬間即逝去,但沒逃過徐晴的雙眼。
裝傻!分明知道她說的是誰。
「砍傷我的那一個。那時,你不是有三個兄弟追上去嗎?」
「唔……很可惜,沒追到。」
撒謊,一看就知道他沒說實話。
但他為什麼要隱瞞呢?難道那人真是他的手下?
「-,以天羅幫的勢力,要查到一個人應該不難吧?」見他沒答話,她繼續問道,「查到那個人是誰了嗎?」
「沒有。」
還撒謊!「你……」
「別問這些不愉快的事情,既然出來玩就放寬心,別淨想些有的沒的,還有,我有名字,別——的一直叫,讓人听起來真不舒服。」
誰管他舒不舒服,不就是叫人嗎?知道是在叫他就行了。
她忽然靈機一動,「我不想去集集了,想回家一趟,你載我回家吧。」她想就此回她的住處,這樣蓮姊就拿她沒辦法了。
「不行,出門前蓮姊交代我要買水里的冰回去,如果沒買回去,她肯定會殺了我。」
徐晴蹙起眉頭。這麼說,他分明已經決定好要帶她去哪里了,出門時還問她想去哪,根本是白問。
「就跟她說我們沒去集集不就好了?要不然在路上隨便找間冰店買一盒回去交差,她也不一定會發現。」
「你太小看她了,是不是水里冰棒,她一吃就知道了。」
「她總不至于為了一盒冰生氣吧。」
「你說呢?」
好吧,蓮姊的確有可能因為這種事而生氣。
「那回程的時候再載我回家吧。」
「干嘛這麼急著回家,等傷好了再回去不行嗎?就算我今天載你回家好了,也不會把你一個人丟在那里,押也要再把你押回去。」
媽呀,他竟然看穿她的企圖!
「你跟你媽怎麼都一個樣,就愛強迫人!」
「誰教我是她的兒子,你就認命吧。」
***
車子一開進集集的綠色隧道中,徐晴的心情不由自主地輕松了起來,一掃先前的煩躁緊繃。她想,大自然的力量果真不可忽視,人所控制不了的情緒,它竟可輕易地將其扭轉。
「你看起來放松了不少,剛出門的時候整個人緊繃得像個木乃伊。」羅文泰放慢車速,優閑地觀察著她臉上的表情,嘴角勾起滿意的笑。
「我真的是太久沒到郊外走走了。」徐晴趴在車窗上,享受著迎面拂來的清新空氣。「喂,你常來這嗎?」
「別叫喂,我有名字,要我提醒你我叫什麼嗎?」
她裝作沒听見,「該帶蓮姊一起來的,但她就是不肯。」
「就算她想來,我也不讓她跟。」他低聲道。
「什麼?」她轉頭看他,沒听清楚他說什麼。
羅文泰溫柔地一笑,「前面陸續有一些景點,我們可以下車走走。我帶了相機,可以幫你拍照。」
「拍照?」她最討厭拍照了,對著相機一點都不自在,「不用了,你要拍自己拍,別拍我。」
羅文泰看著她的表情,不覺好笑,「你連刀口都不怕了,還怕拍照啊?」
「你管我!」徐晴不理他,轉頭繼續望向窗外。
「好吧,不拍就不拍。」
羅文泰這麼爽快的妥協倒出乎徐晴的意料之外,照他以往的做法,絕不會輕易放過耍弄她的機會,難道是他良心發現了?或是已經失去耍弄她的興趣?不管了,總之不要強迫她拍照就好。
從綠色隧道一直到集集火車站,中間每個景點他們幾乎都下車走走看看。徐晴暫時拋下所有煩悶,盡情地放松,就當是給自己放個假,羅文泰則寸步不離地緊跟在她身旁,像個保鏢似的。她罵他像個離不開媽的小孩,他則一笑置之,一點也不因她的話而「擅離職守」。
離開集集火車站,他們往水里出發,執行此行最重要的一個任務──買冰棒。
「我們先買冰吃,待會要回去的時候再裝一盒。」見徐晴沒有反對,羅文泰繼續問道︰「你想吃什麼冰?」
徐晴看了看牆上寫的各類冰品,挑選了她最常吃的一樣,「雪糕。」
羅文泰為自己點了情人果冰。
她一臉訝異地看著他,沖口說道︰「很少有男人喜歡吃酸,你喜歡?」
「不,我討厭酸,這種冰是酸的嗎?」
這家伙是白痴嗎?還是味覺異于常人?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點的是什麼冰?」
「不就是情人果冰嗎?」
「那你知道情人果是什麼嗎?」
「不知道。」
「天啊,你怎麼不點你知道是什麼的冰啊?」
「它的名字好听,我喜歡,而且蓮姊叫我買最多的就是這種冰。我一向不吃冰,不知道她為什麼這麼喜歡吃,所以就吃吃看了。」
徐晴一臉驚異,「既然你不吃冰,干嘛還說要在這里吃?」
「因為我想跟你一起吃啊。」
這是什麼邏輯?這人腦筋果然有問題。
嗯……哈哈哈……活該!酸死你!
看著他咬下第一口冰的表情,真是比夏天吃冰還痛快!
徐晴忍不住大笑出聲,羅文泰卻皺著眉,不知該把嘴里的冰吐掉還是咽下去。
看來他真的討厭吃酸,跟她討厭的程度比起來可能有過之而無不及。
「別笑了。」他好不容易咽下那口冰,打了個哆嗦。
「繼續吃啊,你只咬了一口耶。」她一臉壞壞的笑。
徐晴故意得意洋洋地吃著雪糕,羅文泰看著她,突然伸手拉過她拿的手,大口咬下她手里僅剩半截的雪糕。
「唔,真甜!」他滿足地吞下,回以迷人的笑容。
「你這人怎麼這樣?跟小孩一樣搶人家的冰,看你干了什麼好事?」
剛剛那一陣拉扯,她正要送進口的雪糕硬生生地往嘴角一抹,現在她的嘴邊是一大片白白的雪糕。
羅文泰看著她的狼狽樣,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
「還笑!快拿面紙給我!」徐晴怒吼著。
「我身上沒有面紙。」
「那就用你的衣服擦!」
「這麼好吃的東西別浪費了。」羅文泰毫無預警地湊近她的臉,溫熱的唇覆上那片雪白的甜品。
徐晴猛然一震,渾身僵硬,學過的防身術竟一點也使不出來,只覺腦中一片空白,心髒仿佛停止跳動,連怎麼呼吸也忘了。
「你眼楮瞪那麼大,不酸嗎?」
他熾熱的眼神逼近她,呼吸的氣息襲上她的臉,好一會她才從恍惚中回過神。
「你你你……」因為太過錯愕,她竟結巴到罵不出一句話。
「我我我,我怎麼啦?」羅文泰忍不住咧嘴大笑。
「你……」她紅著臉,惱怒到極點,「你混帳!」
「我委屈當面紙幫你擦臉,你還罵我?」
「我……你……」
「別你啊我的了,我們趁天黑前趕快回去吧,要是趕不及回去吃晚飯,一定會被蓮姊罵的。」
羅文泰滿面春風地拉著她的手走向停車處。
回程的路上,車里不時傳出笑聲與罵聲。
***
「什麼?沒有買?」蓮姊的聲音幾乎響徹雲霄,「為什麼沒有買?難道你們沒去集集嗎?」
「去了。」羅文泰低聲說道。
「既然有去,為什麼沒有到水里買冰回來?」蓮姊的語氣極為不滿。
「因為去的時候太晚,已經關門了。」
徐晴可以理解羅文泰為什麼撒謊,要是不撒謊恐怕會永無寧日,可是,她真想當場戳破他的謊言,讓他受點教訓,但一旦謊言揭穿,恐怕連她也會遭殃,沒道理兩人已經到了水里,卻忘了買冰回來,這樣的罪名比來不及買更大,而且嚴重波及到她,不是一句「不知道」就可以打發得了,一定會被冠上「自己享受卻忘了她」的罪名,以後每天要被-上一次,她可受不了。
可惡,都是他,對她做出那種莫名其妙的舉動,若不是如此,她才不會忘記這件事。
「筱青,真的是這樣嗎?」蓮姊一臉質疑地看著她。
徐晴故意瞥了羅文泰一眼,打算用眼神恐嚇他,讓他害怕,沒想到他一點也不緊張,分明是算準了她不敢說出事實,真是令人生氣!
「唔……是這樣。」她還得幫著他撒謊,真嘔!
蓮姊沮喪地嘆了好大一口氣,滿心期待著要吃水里的冰,希望卻落空了。
「別這樣嘛,蓮姊,反正水里又不是太遠,你叫某人明天再去幫你買回來不就得了?」徐晴不懷好意地瞧了羅文泰一眼。
「如果你明天再陪我去一趟,那當然沒問題,我們可以一起在那里吃完冰再回來,在那里吃冰,感覺特別不一樣,比買回來吃更有意思,你說是不是啊?」他嘴角漾著迷人的笑,眼里充滿興奮之情。
她臉上一熱,怒火再度升起,看著他這副超級欠揍的模樣,她直想一拳打扁他的臉。
「你們是不是有事瞞著我?」眼尖的蓮姊察覺出他們臉上異樣的神情,也嗅出了兩人言語間的曖昧。
「沒有!」她沖口否認,隨即後悔了,她這樣的反應不是欲蓋彌彰嗎?真是笨!
果然,蓮姊一臉興致勃勃,「你們是不是發生什麼事啦?快告訴我!」
天啊!她不要再留在這里了,明天絕對絕對要搬回去!
徐晴迅速逃離蓮姊的追問,躲回房間收拾行李,準備明天攻破監牢回自己的窩去。
***
可惜她終究突破不了兩個「魔鬼監獄官」的強行扣留,非得要到拆線的日子才肯放她「出獄」。
這天,醫生宣布她的傷復元得很快,可以正常活動,她感動得幾乎痛哭流涕。
羅文泰送她到樓下就回去了,因為她堅持不讓他上樓。開玩笑,要真讓他上去,那不是引狼入室嗎?
踏進家門的那一刻,眼看整間屋子空蕩蕩的,一點溫暖也沒有,她頓然產生一股莫名的空虛感。也難怪,這只是她為了執行任務暫時的居所,又有好一陣子沒回來,所有的東西都蒙上了一層灰,看起來格外冷清,耳邊又突然少了蓮姊吱吱喳喳的聲音,她竟覺得有點不習慣。
進門沒多久,電話就響了,好像知道她回來了似的。她忽然覺得電話的鈴聲听起來格外刺耳,以前怎麼不覺得這里的電話鈴聲這麼大?
「喂?」她接起電話。「是你啊。」是陳士豪,她有好一陣子沒听到他的聲音了,「時間算得可真準,我才剛踏進門……」
「廢話!我看著你進去的。知不知道我等你回來等多久了?要是你再不回來,整個警局就要出動救你了!」
「怎麼這麼嚴重?我沒事啊,只是他們非得等我傷好了才肯讓我回來而已。」徐晴听他的口氣,發覺情況似乎有點緊急,也難怪,她消失的這陣子並沒有跟任何人聯絡。
「你一直沒消息,打你的手機也不通……」
「我的手機不見了。」那天受傷醒來後就找不到手機,可能是在送醫的路上掉了。「這陣子我住在羅文泰那里,不敢在那里打電話,怕被發現,又一直沒機會單獨出門,所以才沒跟你們聯絡。我也想,你應該打听得到我沒事,而且住在羅文泰那里,難道你不知道嗎?」她以為一定會有人把這消息傳出去,起碼阿虎一定會知道,一旦他知道,消息要散布就很快了。
「就是知道才擔心啊!他有沒有對你怎麼樣?你知不知道現在外面傳你們的事傳得……傳得……」
「怎樣?外面到底傳了些什麼?」她已經太久沒出去打探消息,外頭有什麼傳聞她根本不知道。
「我不想說,總之,他到底有沒有對你做什麼?」
「沒有啊,他應該要對我做什麼嗎?」然而說這話時,她竟有點心虛。
「算了,沒有就好。你知不知道他找人看著你?」
「看著我?在哪?」
「樓下,要不是這樣,我早就上去找你了。」
徐晴掀開窗簾往樓下看去,「我看到了。這事我會處理,你先回去吧,我會跟局長報告這陣子的行蹤,還有,我會重新辦一支手機,到時候再告訴你號碼,就這樣,Bye。」
什麼嘛!找人看著她?這是什麼意思?
那幾個人她認得,是羅文泰的近身保鏢。他沒事派人守著她干什麼?難不成發現她是臥底的?不可能,要是這樣,他沒道理不揭穿她,還讓她住在他家里,又請醫生又照顧的,還是說,那些人是來保護她的?可能嗎?
她拿出蓮姊抄給她的紙條。上頭有三個電話號碼,一個是家里的,一個是蓮姊的手機,一個是羅文泰的手機。她猶豫了一下,直接撥了羅文泰的手機。
「喂?」
听見話筒傳來的聲音,徐晴的心猛然跳了一下。她暗罵自己的反應愚蠢至極,光听到聲音就這麼緊張,還想跟他談什麼?
「我家沒值錢的東西,不需要看門的狗,你馬上要他們回去。」她知道商量是沒有用的,干脆直接命令,起碼聲勢上先贏。
「筱青?才離開沒多久就想我了,我真高興!」
他根本沒把她的話听進去!這個自以為是的家伙!
「別跟我打哈哈,剛剛說的話你沒听到嗎?」她再次加重語氣。
「別這麼凶嘛,他們又沒妨礙你,就讓他們待著,我比較放心。」
「你放心什麼?」
「我擔心又有人傷害你,要你住我家你又不肯,我只好找人二十四小時保護你,讓他們跟著我比較安心。」
天啊,讓他們二十四小時跟著,那她還辦什麼案?
「我不要!我又沒有仇家,干嘛需要保鏢?就算有人要暗算我,我自己可以保護自己,那些人你留著自己用。」
「不行。」羅文泰的口氣變得嚴肅,「我不會讓同樣的事再度發生,讓他們跟著你,要不然你就搬回來跟著我,兩個你選一個。」
唔……可惡!
「我兩個都不要!」徐晴啪一聲掛掉電話。
她就不信她甩不掉這些看門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