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日正當中還有一段時間,傳達室的老伯手搭涼篷張望著門口,嘴里不住的念叨︰「怪了,今個怎麼晚了?」
「沒關系,我有時間,可以慢慢等。」
「唉,我說,你就進來吧,外頭曬著不好。」
「我不怕曬的。」靠在傳達室外頭長椅上的人無所謂的搖搖頭。
老伯嘀咕著,「早上是沒柳老師的課,可是他一向習慣早到,為什麼今天就來晚了。」讓怎麼個大姑娘在外頭等他大半天……,「要見面也應該先聯系一下,現在的年輕人做事就是不牢靠。咳,我不是說你。」
「是我想給他一個驚喜的。」那樹楓這個無能的蠢材!叫他打听個課程表也會出問題。柳建廉還沒嚇到,自己到快曬死了。
「參葉!?」柳建廉呆立在原地,不改相信眼前站的是本尊。
終于來了,參葉咬咬牙站起來,瀟灑的把百合花束扛上肩,邁著自若的步子走向他。
「讓我好等啊。」參葉埋怨著,把花束砸在他懷里。
「我不知道你來了。」知道的話……今天他就不敢來上課了。柳建廉手忙腳亂的捧好花束,連肩上的背包帶子都滑了下來。
「知道你會來上課嗎?」參葉滿意他手忙腳亂的樣子,很好。
他也不清楚,抱穩手中的巨型百合花束,忍不住問︰「這是……?」好大一束啊。
「送你的。」參葉一副這個問題有多蠢的表情。
「累死我了,根本抱不了,只好用扛的。」幸好今天穿褲裝,一路上扛來也不會多奇怪。
「不便宜吧。」有三十來朵啊。
「還好啦,和你的貢獻相比算便宜的。」參葉搭在他肩上,很滿意他捧花的造型。
「柳老師啊,你總算來了,人家都等你大半天了。」傳達室的老伯出來倒水,順便為參葉抱怨幾句,「還不讓人家進去?都曬了大半天了。」
來不及問他有什麼貢獻,柳建廉就被參葉推著往校園里走。「至少請我喝杯水吧。」
「如果不是你,我的畫恐怕無法完成。」參葉捧著茶杯喝了一口,課還未完,教師休息只有他們兩個。
「誰都可以給你靈感,我只是偶然送花給你。」
「不是誰都可以,」參葉挑眉,「畫完了我才明白,不是誰都可以……。」
「你來找我有事?」柳建廉壓抑著心頭的悸動,這麼久以來從來沒有過——參葉竟然主動來找他。
「當然有,我不是在卡片上寫了讓你等我嗎?難道你沒看見?」
目光落在那束巨型花束上,柳建廉發覺自己對參葉是那麼缺乏抵抗力。只要參葉再多說一句,他又要落入自己的詛咒中了。
「這幾天,我終于想明白了。」其實是比賽設計終于搞定了。
明白了什麼?柳建廉就象一個等待宣判的犯人一樣。
「你也不錯啦。」
砰!柳建廉手里整理著的備課筆記落到桌。
參葉忍住笑,連忙舉高雙手。「別生氣,我開玩笑的。」
「我的心髒會停掉。」柳建廉按著胸口申吟著坐下。
參葉走到他身後,雙手繞到他胸前握著,「為自己從沒做過的事被冤枉,我也很冤啊。你都沒听我說過觀後感。」
他氣都氣瘋了,還問什麼觀後感?柳建廉連開口的力氣都沒了。
「你居然喜歡那類傻呼呼的女人?」參葉收緊雙手,「我不會承認那麼笨的人是我的前世,你要是喜歡那一型的就算我們完了也無所謂。」
「參葉?」柳建廉叫了出來,她的手在干什麼?怎麼在他脖子上越收越緊。
「說啊,那一個比較喜歡?我還是苑花?」不說清楚就在這里勒死他!
「參葉!」柳建廉嚇的大叫。
「這還差不多。」把他的驚叫扭曲成答案,參葉在他頰邊親了一下當做獎賞。
汗都出來了,柳建廉懷疑參葉是在報從前的仇才這樣整他。「你來究竟有什麼事?」
「送入場券。我們學校競賽作品的展示會,有我和那樹楓的參賽作品。」一張門票落在他面前。
「你來,我們的約定就算繼續;不來就算完了。」參葉很隨意的說明。
「自己選擇,公平吧。」
「等等,」柳建廉生怕她會走,立刻拉住她問︰「什麼約定?」
「我做你女朋友的約定啊。」忘記當初他是如何威嚇她的了?
「女朋友?」柳建廉臉色難看極了。
參葉不滿的瞪著他,從口袋里拿出袖珍錄音機,按下了開關。
「參葉,你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參葉冷笑,「以此為憑,你想賴?」別象那樹楓一樣,給了幾分顏色就開起染房啊。
「不!」柳建廉連忙反駁,「我當時想說的不是這個!」
「那想說什麼?」參葉皺眉。
柳建廉笑的很是古怪︰「其實我當時想說的是……你嫁給我好不好?」
「柳建廉?」
「很貪心對嗎?我真的好想你,每一世每一世都這樣,」讓參葉坐在自己膝上,柳建廉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你能這樣對我說我真的好高興。參葉,答應我,等你畢業了就嫁給我好嗎?」
參葉歪著頭,嬌笑道︰「這個讓我再想想,……看你的表現好了。」畢業新娘?真是……人心不足啊。
被突如而來的幸福沖昏頭的柳建廉並沒有發現參葉的笑容是多麼的不對勁。
又是一個楮朗的好天氣,柳建廉穿著一套淡黃色的休閑西裝站在美大校園內,反復的研究著手里的門票——研究生院畫作展示廳——究竟是什麼地方?
「學妹啊,有你這樣的美人祝福,我比賽一定會贏的。做為報答,星期天我們去動物園好不好?听說動物園里有新出生的小熊貓展出,很可愛的。」
現在的大學生真強。
「是嗎?我家的小貓也生了好幾只寶寶哦,如果學長喜歡小動物的話,我可以送一只給學長。」好象是清沌類學妹。
「小貓啊……哈哈哈,好啊好啊,下次再說吧。」
好熟悉的口氣。
「那麼星期天幾點見啊?」
「……這個啊,讓我想想……啊,柳建廉!」
終于看見他了啊。柳建廉微笑著拍開搭上肩的手爪︰「那同學,你忙我就不打擾了。」
「別見外啦,你是參葉的朋友,再忙也要打擾的。呵呵,參葉等你好一會了,要不要我送你去展示廳?」
「不用了,我自己去。」
那樹楓大力的拍打他的肩頭,「客氣什麼,研究生院不好找的。」
「不會打擾你吧?」柳建廉意有所指的問。
逃避身後女孩期盼的目光,那樹楓縮了縮脖子,「不會的,我這位學妹最善解人意了。」拜托,他對貓過敏的。
「這樣啊,那就對這位同學說聲對不起了。」柳建廉略略頷首致歉,便惹得小女孩一陣臉紅。
逃過一劫,那樹楓松了口氣,走出一百米才敢放下搭在柳建廉身上的手︰「警察先生相當不錯嘛,在你們學校有沒有可愛的女學生,介紹幾個給我如何?」
柳建廉扯動嘴角,有一瞬間的的笑容和參葉異常相似,「我們警校的女孩子的確很不錯,都是吃苦耐勞型的,標準的賢妻良母;你若有興趣的話,我可以舉薦你參加她們的興趣小組。」
那樹楓拔了下頭發,火紅的發梢如他的得意之情一樣高高飛揚起來,「什麼類型的呢?插花或者茶道、滑冰或者游泳、騎術或者賽車我都可以。」
「如果是美大的高材生,真是多才多藝啊,那麼下周二三晚上的射擊和散打課一定要來我們學校指教一二啊。」
射擊和散打?那樹楓小心翼翼的問,「你們缺什麼?啦啦隊?」
「缺靶子和陪練。」
寒風嗖嗖的刮過,那樹楓久久不能成言,「有沒有人說你和參葉一樣惡劣?」
「惡劣?參葉好象是說過受我威脅很不開心之類的話。」
所以說夫妻相處時間一長會變得很相似,柳建廉當了參葉那麼多世的丈夫,兩人的惡劣程度應該不相上下了。
終于來到研究生樓前,同幾個認識的同學打了招呼,得知參葉正在布置展廳,便匆忙趕了上去。
見到他急匆匆的樣子,柳建廉試著猜測道︰「你是不是因為和學妹搭話,就把參葉讓你幫忙布置展廳的事給忘了?」
「你怎麼知道?」
「猜的。」
兩步並做一步的跑上三樓展示廳,那樹楓不由的設想未來的不幸人生,如果柳建廉也和參葉一樣的話,以後就會有兩個人一起欺負他……還是不想的好。
「參葉,我們來……呃,來了。」沉默是金,沉默是金,才跨進展示廳的那樹楓心虛的看著靠坐在一張長椅上的參葉。
「來的真早。」參葉彈彈手指,然後對著他身後的柳建廉嫣然一笑︰「你來了。」
「正好遇到那同學。」上前從長椅上拉起參葉,柳建廉用欣賞的目光打量參葉今天的打扮。白色的貼身棉衫包住縴細的頸項和修長的肢體,領口袖口處是淡黃色的中式條紋刺繡,外面罩著一件半透明的紗制長馬甲,系帶在胸前打了個結。下面是白色的中褲,腳上則是一雙麻繩從腳踝一直縛到小腿肚的新款系帶涼鞋。有點另類又不會太過的感覺相當合適參葉。
從戀人眼里讀出贊美,參葉掂起腳在柳建廉頰邊親了一下︰「你遇上他的時候,他在干什麼?」
瞟了那樹楓一眼,他壞心道︰「在向一位學妹邀約吧。……今天上了妝嗎?」
「只有腮紅和眼影。」
「還有口紅?」在參葉唇上輕點,柳建廉又以手指抹過她的紅唇。
「只是潤唇膏。」幾乎整個人半貼在柳建廉懷中,參葉笑的極自然,好象近百平方米的展示廳里沒有其它五十幾位前來備展的學生一樣。
拜托不要再做這種暖味的舉動了。那樹楓在心底哀嚎,這下完了,不用到明天就會傳出他被參葉甩掉的消息了,他的形象、形象啊!
「那樹楓,你很樂嘛。還有空搭訕女生?看來你真的很閑啊。」參葉一手搭在柳建廉肩上,柳建廉則雙手抱胸,等著看好戲。
「勞逸結合啦,我整整忙了三天才完成畫作。只是稍稍一下下,這次原諒我吧。」可不可以坦白從寬?柳建廉心驚膽戰的向面前的惡魔們祈求。「而且,你不是也弄好了嗎?」那樹楓指著牆上掛著白布的畫作。
「好。」
「好?」這麼干脆?听錯了嗎?
「反正沒你我也可以解決麻煩,」參葉看向柳建廉,「反正展覽還未開始,就讓他在這里幫我看著作品好了,我們出去走走?」
「去哪里我都奉陪。」柳建廉摟著參葉的腰走出了展示廳。
就這樣結束了?那樹楓目送災星們遠去,頓時松了口氣。
一位似曾相識的女生從身邊經過,他熟練的扯出笑臉,「這位同學,你也是來參賽的嗎?」
「就這樣放過他?」柳建廉摟著參葉,讓她將頭靠在自己肩上,不時用臉頰輕蹭她散開的短發。
「帶手機了嗎?」參葉伸出一只手。
「請便。」很有默契的奉上,柳建廉樂于見到那樹楓的報應立刻實現。
拔了一個號碼,參葉對著手機道︰「離映嗎?我是參葉。」
「哎,是我沒錯。」
「……其實也沒什麼,那樹楓現在人在展示廳里空著。」
「對對,他空著。」
「上次你不是說有位學妹的小貓要生了嗎?」
「對,他又想要了,現在想和你們談談。」
「順便找點人手去幫他吧,我怕他一個人忙不過來。」
掛斷電話,參葉又是嫣然一笑,把手機還給柳建廉︰「打完了。」
柳建廉覺得很不可思議,「他剛才就是和有貓的一位學妹。」
「可愛的類型,就是喜歡養他最怕的貓。這次的教訓足以讓他記上三個月。」
「參葉,你對他了解讓我嫉妒。」
「有必要對玩具吃醋嗎?」
「玩具?」
「不然說奴隸?」
「……」
見柳建廉不聲不響,參葉高舉雙手,「好,他欠我一筆債務。」
「洗耳恭听。」
參葉翻了翻白眼,「他曾經盜竊我的作品。」
兩人異口同聲道︰「然後被我(你)抓住了。」
柳建廉低嘆一聲,「又是用錄音的?」原來上次听到的就是這個嗎?
「建廉?」
將參葉摟入懷中,柳建廉感受著她在自己懷中的充實感,「參葉,別再做這樣的事了,你太強會讓我覺得掌握不住你。」
「那不是我的責任。」掌握不住?他還是這樣想嗎?
「……好吧,給我講講你的比賽。」
說起比賽,參葉煥發出另一種不一樣的光彩,將一切細節道來。
美大的無限定比賽,正是參葉志在必得的目標。這次她和那樹楓參賽的又不止一件作品,所以參觀者的焦點都在他們的作品前。
作品是主體是一幅人體、一幅油畫、一幅國畫的寫意人物,輔以水鄉古鏡為主題的短片共四件為主打,以及一年來的其它作品。
參葉挽著柳建廉,兩人就在美大里四處走走,等待著展覽的開幕。兩人的出現在校園里掀起了一波騷動,怎麼參葉身邊的人不是那樹楓嗎?有問題。
在校園里逛的太愉快,等兩個人想起回來還有作品展示時,展覽已經開始了。
擠入人滿為患的展示廳,參葉立刻就听到那樹楓呼救的聲音。
「參葉,你終于回來了。」大叫一聲,那樹楓幾乎沒流下淚來。
「怎麼了?」無視于他被一群女生擠到暈頭轉向的慘狀,參葉很愉快的同他打招呼。
「馬上就輪到我們展示作品了,你知道我一個人忙不過來啦。」那樹楓苦笑著指指前面一幅幅被揭開的作品。
柳建廉隨著人潮涌動護著參葉來到自己的展區前,「好象還是你們的觀眾多。」
「因為我的作品不會讓人失望嘛。」參葉低笑,帶著絕對的自信︰「既然來了,等會兒就幫個忙吧。」
負責參賽作品展示的老師一手擦汗一手對著手上的資料問︰「參葉和那樹楓的作品?」
「是。」那樹楓對身邊的女生笑笑,推開她往前一步,「老師,可以揭開了嗎?」
「開始吧。」老師點點頭,就屬這一區最熱,汗流成河,空調根本沒起作用。
抓了預備好的椅子,那樹楓站在三幅作品之間,高居臨下的俯視所有人,頑皮的彎腰行禮︰「FIRST!參葉的作品!」
手輕輕一扯畫上罩的白布,那幅柳建廉曾經見過的人體展示在所有人面前。
「哇哦!」怪里怪氣的尖叫立刻遍布廳內,誰也沒想到參葉的作品會是這個。
搭住戀人的肩,柳建廉湊在她耳邊低聲道︰「不是原來那幅?」
「我改用鉛筆淡彩了,更有立體感,就是以前月歷畫使用的手法。你不覺得更帥?肌肉的處理完美多了。」
「我只是外行人。」不要說的太專業好不好?
「用心體會一下。」參葉側首回望︰「建廉,那時在我眼中的你是這樣的。」
柳建廉一楞。在她眼中是這樣的?這是什麼意思?
站在椅子上的那樹楓不滿的用腳打著拍子,「喂,不要這麼吃驚好不好,才第一幅而已。」
任性的話語引得眾人大笑,催促他揭開第二幅。
「SECOND!我的杰作!」拉下左邊的白布,那樹楓得意萬分,「絕代佳人哦!」
柳建廉的手瞬間收緊了︰「是你!」
廢話!參葉面無表情的接受所有人的注目禮,想必大家都在想她身邊的男人是何方神聖吧。願意當另一個人的模特在美大的含意多少有些特殊。
參葉注視著長長卷軸中垂手而立的古裝的自己,不得不暗嘆那樹楓高深的國畫功底,就是她也沒把握成功的畫作啊。
那樹楓用毛筆很簡單就勾出的輪廓中,自己的神情被抓了個十成十——真的有內心深處被暴露在眾人面前的不適感。若是明白這畫的人,必然會發出參葉原來是這樣的感嘆吧。
「那是我,看清楚了,建廉。」將手撫在柳建廉的手上,參葉別有深意的說。
面對一群女生的尖叫那樹楓頭痛的扶著額頭︰「別想歪了,別想歪了啊,各位。不是你們想的那層意思。這只是我被參葉甩掉的分手禮物。」先下手為強。
下一刻,當眾宣布這一消息的那樹楓幾乎被突然向前涌來的人潮擠下椅子。
「參葉同學,這是真的嗎?」不知是失望還是興奮的叫聲此起彼伏,敢當面向她詢問的過人勇氣令人吃驚。
向後偎入柳建廉懷中,回頭與之相視而笑,參葉道︰「明擺著的事就不用我多說了吧。」說罷立刻先知先覺的塞住耳朵。
「參葉同學!!!!!」這次叫的相當的齊聲,可是參葉的表情擺明了你奈我何。
「咳咳,」那樹楓輕咳兩下,「大家不用擔心,我和參葉依然是朋友,而且我輸給這樣出色的情敵不覺得丟臉。」見參葉沒有生氣,那樹楓膽子大了,「今後的事誰知道呢?公平競爭吧,而且我還沒有放棄她和你……」對著柳建廉甩了個媚眼,他笑的更曖昧了。
說了半句的話又引來一陣尖叫,參葉笑容僵硬︰「低劣的搞笑。」
「抱歉,我只對一個人專情。」柳建廉聳聳肩。
好象都火大了?那樹楓這才發覺玩笑開大了。于是趕緊跳下椅子拉下最後一幅的罩子︰「大家看今年的最後作品。」
一陣的靜默,然後是硝煙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