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展示台前,盯著一面混雜在一堆鏡子中的銅鏡看,眼楮一眨不眨的,然後,她抬手打開了展示櫃,取出了鏡子……
「你在干什麼?」表妹在她身後尖銳的叫起來。
「我?」手拿鏡子轉過身,參葉有些迷糊的回答,看看鏡子。
表妹眼尖的瞄到打開的展示櫃,立刻指著她倒退幾步︰「你居然偷東西!」
被她這麼一叫,周圍參觀的人立刻圍攏過來,參葉一下慌神了,手里的鏡子拿也不是、放也不是。
「我沒有偷。」參葉無力的辯解著,伶俐的口齒不知上那兒去了。
周圍充滿懷疑、鄙視的的目光,參葉眼中卻只有表妹大人幸災樂禍的表情。
早知道就不拿了,參葉腦袋暈暈的想。比起故意排擠,落井下石要高明許多,很有前途的小女孩……真是,她在想什麼呀?
這時,有人搭住了她的肩,回頭一看,一身銀黑相間的警服映入眼簾。
「小姐,請跟我走一趟。」一位年輕的警察站在她身後,臉上掛著冷嘲,暗示她將要面臨的下場——游街示眾。
「可不可以要求公民人身權?」參葉掛著心虛的傻笑,猛然發覺自己的確和被當場抓到的小偷一個德行。怪了,她明明偷了東西,為何沒什麼當小偷的自覺呢?她的確偷了……
習慣性的對著那位警察露出客套的笑容,參葉可以想象自己的樣子在旁人看來是多麼的知書達禮,絕對不會象小偷的。
「我想一定有什麼誤會了吧。」一把拉過表妹,參葉笑的隨和︰「其實我是美大的學生,和同學一起來這里取景的,這位小妹妹是我同學的表妹。你看,她和表哥分開了,有點生我的氣呢。」
年輕的警察顯然不相信她的說詞︰「小妹妹,她說的全是真的嗎?你真是和她一起來的嗎?」
大概認為她必死無疑,表妹承認了︰「我是和表哥一起來的,她自己說是表哥的同學,我也不太清楚。不過我剛才看到她偷東西是真的!」
「小妹妹啊,我真的不是你表哥的女朋友,你不要再陷害我了好不好?」在警察發話之前,參葉搶先了一步。」
「什麼意思?」不光是表妹,所有人都向她這邊看過來。
「警察先生,真的很不好意思。剛才她和表哥吵架跑掉了,我們找她找了一個多小時。正巧剛才我找到的時候她正在翻這里的東西。我是生怕小孩子不懂事弄壞了展品嘛,就想幫她放回去,誰知她一下子就叫了起來。」說完,參葉低下頭看著表妹,一臉你怎麼這麼頑皮的表情,語氣堅定︰「這是誤會對吧。」
「不是這樣的!」小表妹大概沒想到會被反將一軍,急的大叫起來。
年輕的警察好象還想說什麼,卻又被參葉搶先一步︰「我想我們還是去警察局把事情說清楚算了。這位警察先生,能不能請你帶路?最好幫我們廣播一下,恐怕我同學還在找我們呢。」
先下手為強,那樹楓絕對不會說出對她不利的話,到最後也只能以小孩子惡作劇結束。參葉下意識的抓著鏡子,一手抓緊了表妹的胳膊——就算要游街也要拉上這個死小孩。
「你這種性子啊,怎麼也不肯吃虧嗎?和以前不一樣啊。」警察突然笑了起來,溫和的面容不同于方才的嚴厲。
當男人的手撫上的臉時,參葉吃了驚,一不小心就被取走了懷中的鏡子。
周圍的人影在她不注意的時候全都消失在空氣中,四周都空蕩蕩的,只有她和他兩個人留在原地。
他就站在那里,懷中抱著那面她非常中意的青銅鏡子,古樸的花紋和他清俊的面容給人溫文爾雅的感覺,真的不象方才那麼咄咄逼人。明明人和剛才沒什麼兩樣,一個警察懷捧古鏡的樣子給她的感覺卻極為怪異。
「你這次叫參葉嗎?」他緩緩伸出手,挑起她的下巴,落下一吻︰「我喜歡這個名字。」
「你是誰?」參葉沒有慌張,她毫不意外那人會低下頭親了她,因為他眼神在說我對你有興趣。
「我會來找你的,你記住了。」又落下一吻,他好象一點也不在乎參葉冷凝的視線。
「找我麻煩?」參葉有點厭惡的推開他。
他一笑,退開去,「怎麼會呢?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
不悅和厭惡交雜著,看著他的身影在眼前淡去,參葉不由的松了口氣。
參葉?臉頰上有輕微的痛感,她張開困倦的眼楮︰那樹楓的臉近距離的放大在面前,粗糙的皮膚布滿了毛細孔,還有潤膚霜的味道傳過來。
「我在做夢嗎?」是做夢啊?好真實的夢。唇上好象還留著他溫柔的觸感。
一掌把那樹楓的臉推開,參葉打了個哈欠,車窗外已是萬家燈火的景象︰「還沒到家嗎?這路有夠塞的。」
「什麼做夢啊?我特意換到後面來的。」那樹楓擰她的臉,討論一下吧,景取好了,你要怎麼做?有想法了對嗎?他知道參葉的思路敏捷,總是有很多好主意。
「我夢見被抓住了。」參葉揉著被擰痛的臉,白了他一眼,開始講述方才在夢中失手被擒的經歷。
「有我幫你怎麼會被抓呢?」那樹楓奸笑著,「記著欠我一次。」
「好了,參葉大姐,你也如願以償,討論下比賽中有何高招吧?」
沉吟了一會兒,參葉道︰「主線就是鏡子好了,水鄉的水,很容易和鏡子聯想在一起。只要題材安排好,我有信心贏。」腦海中已有稚形,接下來就是如何豐富它。
「這個點子不錯,星期一把結果給你。」干正事,那樹楓還是很認真的,也正是因為這一點才忍受他至今。
動了動坐麻的腳,參葉道「讓我再睡一會兒,到地方叫我。」
那樹楓卻睡不著,從參葉的包里找出便條紙撕了一張下來,好腦筋不如爛筆頭嘛。
月亮,冰一樣的月亮,好象會融化一樣的躺在天空中,在白日下靜靜的一動也不動,美的讓她心動。好想就這樣看一輩子哦,參葉痴痴的想著。
天空逐漸轉深,夜幕降臨,參葉略略吃了一驚,太陽怎麼一下就不見了?現在不是白天嗎?
她本能的要察看四周,頭卻怎麼也動不了,甚至連視線也無法自由移動,整個人好象被禁錮在原地一樣,異常的狀態讓她驚慌失措。
這時,她的頭部下垂,視野中出現了連她自己也想不到的情形︰她身上穿的竟然是獸皮!
而在她視野所不能觸及的天空,一面古舊的青銅鏡取代月亮掛在天際,散發出奇異的青光……
大約過的十來分鐘的樣子,當參葉被這種她自己也無法控制的情形攪的暈頭轉向後,終于接受了一個現實︰她的意識俯在這個人身上。
究竟是怎麼回事呢?她明明記得自己在家里睡覺的啊。參葉有點頭暈,跟著別人無意識的四處看還真是不舒服啊,感覺好象暈車一樣,即使入目的是她從未見過的最美麗、怡人的自然景觀。
未經雕琢的樹林、山地、小溪,還有天空。參葉有些開心的發現她所附身的人實在是個很懂得欣賞自然之美的人,心中的不快也散了幾分,只當在玩網游好了。也就是說她現在處于游戲中,扮演著一個原始人的角色,也許是冒險型,又也許是格斗類?參葉胡思亂想著,對自己會鎮定下來感到不可思議。
完全放松後,她竟享受起這種不自由的感覺了,多好,象嬰兒一樣任人擺布,不必為自己操心,將一切交托給旁人。她所要做的只是感覺,除了不知所俯身之人的思想,她可以看她所看的、听她所听的,然後亂猜這人此刻所思、所念。呵,要是讓這人知道自己被附身了,一定很不開心吧,隱私全暴露無遺。
「沙沙」的響著的是草叢的聲音,是風嗎?多好听啊。參葉沉浸在輕緩的風中不語,如果可以,她會露出一點笑容,可惜這不是她能控制的身體,身體的主人好象始終繃著個臉,大概是不太高興吧。
視野突然飛快的變幻,她被帶著轉向後方,映入眼中的是一片半人高的草叢……不,不只是草叢。
這是誰呢?朋友還是敵人?
參葉好奇的看著從草叢里走出來的男子︰同樣圍著獸皮,上半身赤果,頸上帶著一串獸牙,手里則是一根很粗的木棒……來意不善。
身材真好,參葉以藝術家兼半調子解剖學家的眼光一看就知道這不是上健身房鍛練出來的體魄,而是那種長期在野外生存下來的人才有的強健,她一般只在雜志上的土著居民身上看到過,當然沒有這麼帥的土著啦。
鎮定自若,參葉又亂想著他莫非是摩登原始人二代?
若是,顯然比原版的好看多了。參葉置身事外的評價,還是一點也沒危機感。所以,當男子突然撲過來,將她打倒在地時,真切的痛感讓毫無防備的她痛的要死。
這是什麼力量啊?好象熊一樣,鼻粱被打斷她也不會奇怪。
搞什麼啊?還沒有從痛苦中緩過來,參葉又驚訝的發現所俯身的這個人一躍而起,立刻和男子開始了一場近身肉搏。
一場你來我往的殊死搏斗就此展開,你一拳我一腳的好不熱鬧。這種臨場感真不是看拳擊的電視直播就可以替代的。
不死心的企圖繼續置身事外的評判著雙方的身手,只是身上不時傳來痛感不太完美。而奇怪的是自己所俯身的這個女子出拳卻一點也沒有慢下來。
沒有痛覺神經嗎?參葉思考著,這個人真是厲害呀,放到角斗場上一定比斯巴達克斯還強。……要是背景是羅馬斗獸場就好了,人獸斗一點也不稀奇,異性之間的力量較量誰也沒試過吧。參葉幾乎想入非非,本能的不去追究已然不能用做夢來解釋的情形。
青銅古鏡代替月亮高居天空,發出越來越盛的詭異青光,漸漸的映襯出一雙憂郁的眼楮。
那雙詭秘的眼楮注視著地上激烈的戰斗,視線只圍著女子轉動,毫無半點敵意反而摻雜著些許眷戀之情。
參葉,我找到你了,終于找到你了。
參葉還沒有發現,一個勁的自我催眠在看比賽。
不能算好看卻靈巧的動作,每每能在最危險的時刻避開男子對準要害的攻擊,以及從不留有余地的出擊,看的出是個狠角色,即使身體的主人是女性。
和真人扮演的格斗游戲差不多吧,經過半個多小時,再精彩的格斗參葉也厭倦了,而且她亦察覺女子的體力在下降——畢竟耐力上比不過男人。
如果可以,參葉很想勸她停手,識實務者為俊杰,再怎麼說這場戰斗她也贏不了的,干脆放棄好了,是她的話就先看對方的目的再做考量。
遺憾的是本人顯然沒有這份自覺,居然一直打到手也抬不起來還在抵抗著,真是很傻啊,明明投降更方便的。參葉看著面前的男子,明白兩人有相同的困惑。
戰斗結束,沖突卻還繼續著……
第三次想把全身泛力的戰利品扛到肩上失敗後,男人模模紅腫的臉,臉上有著覺悟的神情。再也沒有一絲絲的憐香惜玉,一拳擊在女子月復上。
眼前突然一黑,參葉立刻什麼也看不到,什麼也感覺不到了;既听不見也看不見的黑暗中唯有意識還在動作中︰面對這樣凶悍的女子,是不能憐香惜玉的,在這一點上她站在男子這一邊。
不知時間過了多久,耳邊終于傳來了聲音,「 里啪啦」的好像是燒什麼,參葉全身都暖暖的,舒服極了。
眼皮睜開了,先是一點光亮,然後是一團火紅,一團不斷躍動的烈火映在濕潤的眼楮里;首先展現在她眼前的是一個火堆,再看火焰的影子在粗糙的石壁上飄忽,她明白自己正置身于一個岩洞之中。
山洞頂上的是什麼?好象是鐘乳岩哎,原來是喀斯特地貌啊。參葉還在有一搭沒一搭的想著石灰岩地貌的分布情況,視野卻迅速的轉了一個向,頓時一張特大號人臉擺在那里。
嚇了她一跳,還以為是誰,是方才那個男子嘛。嗯,睡的挺熟的。參葉饒有興趣的觀察著,仔細看長得挺不錯,不是她頭痛的類人猿外貌,而且標準的希臘式輪廓。脖子上帶著一顆加工過的獸牙,如果她選修的藝術的起緣是正確的話,應該是氏族社會期的制品。再回到男子的臉上,參葉贊嘆著那陽剛味十足的外貌,還有那一身肌肉也……。參葉突然有了不祥的預感︰是不是記錯了?他的衣服好象少了一件,雖然他本來也只圍了一塊獸皮罷了。
本尊的臉皮抽動起來,頭一低,果然這個身體也是赤果著的。呃,兩人還蓋著同一塊獸皮,真是有夠不幸的受迫害證據。
此時,這個身體到是同參葉心念一致起來,手一伸就把蓋在兩人身上的獸皮扯掉,身下的痕跡已很好的說明了一切。
死男人,乘人之危羞也不羞!參葉為這身體的主人抱不平。而受害方更狠,立刻一拳打在對方臉上,當場讓對方鼻血橫流。
是不是下手太早了呢?參葉不無惋惜的想著,要是她的話……其實先按兵不動,再找塊石頭砸死他更好。可現在的結果是參葉無奈的面對又一場野蠻的打斗,為女子的短視嘆息。雖然她也可以理解受害者的心情,但是以她現在的體力打得過這男人?笨啊!
不出她所料,男子沒三兩下就制住了她,面目猙獰臉上滿是鼻血,怪嚇人的。而女子死到臨頭還不自知,又掙扎不休,在男子的身上留下幾道駭人的血痕——吃力又不討好的抵抗方法。
「啪啪」幾聲,女子臉上結實的挨了幾下,終于停了下來,雙眼死死的瞪著對方。參葉也痛的要命,連帶同仇敵愾起來,一同瞪著他。
男子一手制著她,原先凶神惡煞的表情在觸及她時又柔和起來,騰出手來擦掉臉上的血跡,竟露出一絲笑容,看得參葉毛毛的,又有不好的預感了。
沾著血的手先是撫過她的臉,然後是唇。他笑著對女子說了句什麼,身體就壓了上來……
「別開玩笑啊!」這怎麼可以,落井下石已經夠很過分了,他還來?要不,至少等她先離開再干?非禮勿視嘛。可是……她怎麼離開啊?參葉急的不行,突然抬起了手要推開那男人。這時,一片青光閃過,眼前的景象又變了,眼前竟是……天花板?
「參葉……」耳邊似乎還回蕩著男人的呼喚,頭頂卻是掛著吊燈的天花板。
果然是夢啊?看看四周,是她的臥室沒錯,她又可以主宰自己的身體了。
參葉猛的從床上坐了起來,一身的冷汗,腦袋暈暈的。
天,這是哪門子鬼夢啊,就算她再欲求不滿也不至于做限制級的春夢啊!居然會夢見被男人打昏去辦事!參葉用力搖了搖頭,下床去浴室沖個涼。
一定是課業太累的緣故吧。
輕緩的水流沖醒了她的神智,直至可以冷靜的思考,她才關上水龍頭走出來。
可是沖擊太大,神經疲勞過頭反而亢奮的不想睡了,參葉看了下牆上的鐘︰三點了,就這樣坐一晚吧,很快就天亮了。
夜靜靜的,偶爾有晚歸的車開進來,車燈照亮了屋子,游移著將窗欄映在牆上,晃了一下又過去,奇妙的光影讓參葉安下了心。
找了條毯子坐在沙發上,參葉回想著這怪異的夢。夢中的情景還映在腦海中,那男子躺在她身邊的模樣歷歷在目,印象深刻的可以畫下來︰粗獷的臉,結實的身材,很符合她的審美觀,就是人惡劣了一點。哎,即使不知道夢中女子的想法,她也可以猜出那一瞬間她有多震驚,因為她亦然。
不過,那男人是誰啊?雖然近觀的體態還真是……平時學校的人體素描可是沒這麼優秀的人材的,參葉饒有興致的回想著,干脆畫下來吧,否則豈不是白白被驚嚇一場?主意一定,參葉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三兩步走到畫室前打開了門。
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流過,她不知疲倦的畫著,仿佛是手中的筆在帶動她,而不是她以自己的意志在畫似的,就象紅舞鞋的故事,不斷的畫著直到死去……
門外響起了吵人的砸門聲,參葉微怔,一失神筆掉在地下,再看畫,居然已經完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