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若呆呆看著馮景行快速離去的身影。
她……她有答應他什麼嗎?為什麼馮景行說要跟她聯絡?
「電影開演了,不過才開演三分鐘,但應該只是在播片頭廣告,我們現在趕去還來得及。」汪日析不由分說的牽起凱若的縴手,及時搭上一部正要往上的電梯,把還在發呆的她給帶到了電梯里。
凱若看著光亮如鏡的電梯門,門上映著她和汪日析交握的手。
她從呆滯中回神,微微皺了一下眉,不著痕跡的抽出手。
汪日析眼睜睜看著好不容易才牽到的玉手從他手中滑出,雖然覺得可惜,不過因為自己的舉動名不正言不順的,他也只有模模鼻子假裝沒事一般。
「你的朋友很奇怪。」凱若小聲的說。
「奇怪?」汪日析對于這個形容感到很有趣。
他還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把「奇怪」這種評語加在馮景行身上。
「應該說是唯我獨尊吧。」凱若覺得自己用錯了形容詞,于是從善如流的更改了過來。
「他沒把這種態度用在我身上過。」所以他沒見識過。
「哈-,我剛剛有答應要跟他踫面或是再聯絡嗎?」環著雙臂,凱若面無表情的看著汪日析。「他拿了我的名片,莫名其妙的說要跟我再聯絡。拜托!我根本還不確定我有沒有那個意願要在百貨公司設專櫃。」或者該說有沒有那個能力。
「更何況,我還沒跟阿May商量過,這又不是我一個人可以決定的事情。」踏出電梯,凱若繼續道︰「你也真是,你不應該跟他提我們工作室的事。」說完,凱若猛往前走,一頭沖進戲院里。
「嘿。」汪日析及時抓住她的手臂。「你在生氣嗎?因為我的提議?」
「對。」凱若坦白的說。「可是我知道你是好意,所以我不想對你發火。」
「為什麼?」汪日析不明白。「我以為那是可以讓你們工作室更上一層樓的好機會。」
「問題是,我們有沒有那個能力在這里設櫃。還有,很多關于設櫃的評估和要考慮的細節,都是需要時間來規畫的。不是我不知好歹,不懂得把握機會,只是這種一步登天的感覺,讓我很無措。」而且,登不登得上去都還是個問題咧。
再加上馮景行一開始那種好像被強迫推銷、巴不得快閃的態度,讓凱若覺得很屈辱;還有,後來他不尊重人、擅自片面決定了什麼的態度,也讓人很不舒服。
不過這些凱若都沒說。
那種矮人一截的感覺,她不想讓汪日析知道,因為在她心底,汪日析跟馮景行是同一掛的,跟他們這種富家子弟和精英分子說這些,大概只會被當成笑話吧。
「抱歉,我不知道。」現在想想,自己的確太思慮不周,只顧著想幫忙,開新通路要考慮的事情確實很多。
「算了,你只是想幫忙。」嘆了一口氣,凱若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我們先進去看電影吧,票都買了。」沒看到全部她會覺得很浪費。
「嗯。」汪日析悶悶的點頭,然後兩人沉默的進入放映廳。
他暗自著惱,不懂一向分寸拿捏得很好的自己,怎麼會做出這麼不經大腦的事。
雖然兩雙眼楮都盯著大螢幕,但兩個人卻各懷著心事,到底電影里演了些什麼,兩人根本沒看進眼底。
***bbscn***bbscn***bbscn***
「追女孩子,好難。」汪日析垂頭喪氣的低著頭,前額抵在吧台上,感覺頹喪極了。
「會嗎?」彭冠澤悠哉的叼了一根煙,倚著吧台邊,張大那雙桃花眼,不住地朝每個經過他面前的女孩放電。
「我跟你不一樣。」看彭冠澤那副公子的模樣,汪日析只覺得郁火上心。
「新手嘛!出點小trouble很正常啊。」彭冠澤冷眼看著形象盡失的好友。
嘖!愛情啊,果然可以改變一個人。眼前這個不正是一個最好的例子?沒談戀愛之前還一副人模人樣、自信滿滿,現在呢?苦惱得豐采盡失,以往不苟言笑、要求完美的汪日析消失不見了,現下的他,只是一個為愛苦惱的男人。
和一個平凡到不行的男人。
不過,這是因為幾杯黃湯下肚,才會出現這種情況。
「為什麼我老在她面前表現出我不好的一面?」晃著微醺的頭,汪日析小聲的哀號。
「那要問你自己啊。」這大概就是所謂的自作孽吧?
汪日析的肩膀整個垮下。
「接下來我該怎麼辦?」他無措的問著身旁的軍師。「我真的不知道還有什麼借口可以用了。」
「見機行事啊。」彭冠澤不負責任的說。
還能怎麼辦啊?他泡馬子都挑好听的說,而且一定要拿出那套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功夫,可是他這個好同學,只會在法庭上辯才無礙,下了法庭,就變成木頭一根,要他拿出法庭上那一套,腦袋就會當機。
「見機行事?」他要是有那個功力就好了。
汪日析嘆了一口氣。
「那天看完電影後你們還做了什麼?」
「就送她回家啊。」汪日析說得很理所當然。
「笨哪。」彭冠澤搖搖頭,這家伙很難救耶。「你不會請她吃個晚餐,完了之後再帶她去看夜景。」台中可以看夜景的地方那麼多,隨便選個地方都好。
「可是我事前沒跟她說好,就這樣要她跟我走,好像有點不夠尊重人。」凱若對他的印象已經夠差了,不必再添一項吧?
「唉。」彭冠澤深深地、無力地嘆了一口氣。「那你說該怎麼辦呢?我是沒辦法了。」要離琢朽木,實在是件不可能的任務,他可沒那個心神去挑戰這個任務,所以,汪日析只能自求多福了。
「你要見死不救?!」
彭冠澤忘了,喝醉酒的男人是沒有理智可言的。
汪日析一听彭冠澤打算放棄他,激動的整個人從椅子上一躍而起,揪著彭冠澤的領子不放。
「你自己說,我要怎麼救?」彭冠澤攤開手,無奈的說。
頹喪的坐回座位,汪日析抓起酒杯,一口灌下加了冰塊的威士忌。
「那你的意思是,要我放棄?」光是這麼想,就讓他的心不自覺地揪痛起來。
原來在不知不覺中,他已經放下如此多的心思在凱若身上。
「你到底喜歡她哪里?」彭冠澤好奇的問。
「她生氣的表情。」汪日析的眼前活靈活現的浮現那張生氣蓬勃的臉龐。
「你有病啊?」喜歡看人生氣?難怪他一天到晚惹人生氣。
「她生氣的時候很有活力。」不像他,永遠都是死氣沉沉的。
彭冠澤斜眼瞄他。
哪個人生氣的時候不是活力四射的?那是因為肚子里有一堆火氣要噴發啊,不會有人在生氣時還死板板的吧?
舉舉杯子,汪日析示意酒保幫他續杯。
「別喝了吧。」雖然今天是星期假日,但明天還要上班,萬一喝醉了,明天上班會很痛苦耶。「你明天還要上班哪。」
「不要去……會看到她……」隨著汪日析的呢喃低語聲愈來愈小,他整個人也跟著攤在吧台上動也不動。
「不會吧?」彭冠澤傻眼。
這家伙居然說醉就醉,還整個人睡死在這!這麼大一只,要他怎麼扛他回家啊?
不過……
模著下巴,彭冠澤高深莫測的笑了。
剛剛汪日析在醉言醉語中,透露出哪里可以找到女主角。原來是自己人哪,難怪他之前打死都不肯說,一定是怕被謝玲玲那張嘴給虧到死吧。
「幫我把這個家伙抬出去吧。」彭冠澤揚揚下巴,對熟識的酒保說。
酒保放下手中正在擦拭的酒杯,很夠義氣的推開吧台門走了出來。
就這樣,一人一邊把已經醉到不省人事的人給攙了出去。
在酒保的幫忙下,他們順利的把汪日析塞進計程車。
在跟酒保打過招呼道謝後,彭冠澤認命的跟著上了車,肩負起送酒鬼回家的「任務」。
***bbscn***bbscn***bbscn***
要不是手上還有一堆資料等著她key進電腦里,凱若真的很想請假。
天啊,她最受不了那些個煙味啊、酒味的,偏偏辦公室里有位仁兄,昨天晚上好像到酒缸里泡過一遭,整個人散發出濃濃的酒味,燻死人了。
凱若將視線從電腦螢幕上移開,往那三個正在討論草案的人身上看去。
只見謝玲玲把頭拉離汪日析老遠,凱若看她那副樣子,就知道她正努力的用嘴巴呼吸;而權永在呢,雖然沒他太座表現得那麼明顯,可是從他三不五時就皺起的眉頭看來,想也知道他很不喜歡那個味道。
大家都受不了那個味道,當事人卻仿-一點感覺都沒有。
凱若將視線移回電腦螢幕,無奈的暗嘆了一口氣。
既然沒有人抗議,她也只有忍耐的份。
嗚,好臭喔,好想回家喔。
不過……
凱若偏頭好奇的想。
沒想到一向給人一板一眼的汪日析,居然也會去泡酒缸?看不出來他是那種喜愛杯中物的男人。
「對不起。」在謝玲玲第N次伸手,在鼻子前扇啊扇的舉動之後,汪日析覺得自己再也無法繼續假裝若無其事,老實的開口道歉。
這一開口,其他三人的目光全聚到他身上來。
「我知道我很臭,干擾到你們了,抱歉。」汪日析面無表情的說。
其實他自己也很受不了那個味道,要是知道喝醉不僅隔天醒來頭會很痛,甚至連身上都有一股無法散去的濃重酒味,他根本不會去踫酒。
揉著又開始隱隱作痛的太陽穴,汪日析努力維持面部的表情,盡量不讓自己的臉看起來太猙獰。
「你昨天是跟誰出去玩啦?喝成那樣。」既然當事者都開口了,謝玲玲當然也就不客氣的開炮嘍。
「冠澤。我跟他約去GV88。」
「難怪。」冠澤是那種會起哄灌人酒的人,跟他去那些酒吧之類的場所,會被灌醉算是正常。
「今天只好請你們委屈忍耐一下了。」他知道自己的情況不佳,本來也想請假一天,可是今天要是不把草案討論完,就趕不上明天跟委托業者的會報,所以他是靠意志力硬撐著來事務所上班的。
「我們是還好,倒是你,真的OK嗎?」從汪日析每隔個幾分鐘就揉太陽穴的情況看來,他應該是很不舒服吧?
「我可以。」不行也得行。
他不想成為那種會給人帶來麻煩的人。
「好吧。」既然汪日析都那麼說了,權永在也就沒再多說些什麼,和老婆交換了一個眼神,然後低下頭繼續討論公事。
凱若在听了三人的對話之後,不知道該不該佩服汪日析堅強的意志力;不過從另一方面來看,他真的還滿能忍的。
聳聳肩,凱若把抽離的心思再度放回螢幕上頭。
再過一個半鐘頭她就可以下班了,在這之前,她希望能把工作告一段落。
事務所里,難聞的酒臭味依舊,不過眾人已沒有心思繼續在這個小問題上打轉,只是各自專心做著自己的工作。
***bbscn***bbscn***bbscn***
「這給你。」一顆裝在小小拉鏈袋里的阿斯匹靈,和一杯冰涼的檸檬汁突然遞到汪日析眼前。
汪日析驚訝的抬起頭,發現應該早已下班的人,居然又出現在事務所里。
「怎麼來了?」
這句話,凱若也很想問自己。
一路上,她一直搞不懂,為什麼自己下班了,不好好去吃頓飯,反而是往隔壁鄰居家去挖人家的阿斯匹靈,然後再到她家樓下的泡沫紅茶攤子買了一杯檸檬汁後,馬不停蹄的又沖到事務所來。
為什麼會這麼做?凱若左思右想,就是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不想再傷腦筋,凱若聳聳肩後說︰「我听人家說,阿斯匹靈加檸檬汁可以解宿醉。」
「謝謝。」汪日析呆愣的接下東西,喜悅的泡泡在心中不住的往上冒。
他還以為凱若看他不順眼呢,沒想到她居然會關心他的宿醉,還特地送阿斯匹靈來給他,真是……好感動喔。
「不客氣。」
凱若把他的表情解讀成︰他覺得她很奇怪。所以她感到有些自討沒趣,撇撇嘴巴就想走人。
「你要走了嗎?」汪日析趕忙叫住她。
「唔。」不走遺留在這里做什麼?
「那個……我請你吃午餐。」
凱若先是呆了呆,然後,她的嘴角緩緩綻開一朵微笑。
那抹笑靨,美得讓汪日析看呆了。
「你好像很喜歡請我吃飯耶。」
「咦!」什麼意思?
「上上次你請我吃晚餐,上次看電影的時候,你也買了一堆東西給我吃,你是不是把我當成你的寵物了?」不然怎麼老是想喂她吃東西?
「你不喜歡我請你嗎?」
「這個嘛……」凱若不置可否的聳肩。
她其實沒什麼特別的意思,只不過是突然想到而已。
「那中午……」汪日析試探的問。
「你不是因為宿醉所以沒有胃口嗎?」剛剛她離開之前,听到了他和權律師謝律師的對話,知道他因為宿醉的關系,中午不跟他們出去吃飯,所以她才會趁著這個空檔給他送阿斯匹靈過來。
「沒關系,跟你一起吃我就吃得下。」汪日析月兌口而出。
「嗄?」凱若整個人傻住,一雙大眼轉啊轉的,腦袋里亂烘烘的,完全不知道該不該把他的話當真。
兩人之間的氣氛,因為汪日析月兌口說出來的話而變得有一點尷尬、有一點曖昧。
「那個、那個……咳,附近新開了一家日式料理店,我覺得一個人吃飯很無聊,所以、所以想請你陪我一起去。」
汪日析力持鎮定的說出補救的話語,但是一、兩句帶點小結巴的話,卻透露出他的緊張。
握著汗濕的雙手,他屏息等待凱若的回答。
「中午不行。」很不巧,她中午要去處理一些出貨的事情。
凱若的話,讓汪日析垮下了雙肩。
「不過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晚上有空。」不知道為什麼,看到汪日析臉上明顯的失望,凱若就狠不下心完全拒絕。
「那、那晚上我去你家接你。」這次的結巴,是因為興奮。
「嗯。」凱若手握著門把,回頭跟他道別。「那我先走了,拜。」
「拜。」忍耐著不讓自己像個呆子般舉手猛揮,汪日析將雙手交握在身後,用著前所未有的燦爛笑容目送凱若離開。
關上事務所大門後,凱若抵著門板,一抹微笑打從心底揚起。
原來,這個男人還挺呆的嘛。
撫著心跳稍微亂了序的胸口,凱若若有所思。
好像……好像被阿May說中了耶。
她似乎……有那麼一點……心動了。
可是為什麼呢?還有,是什麼時候開始的?
自己明明看那個男人很不順眼啊。
明明上次跟他出去看電影,還是一次不大愉快的經驗,怎麼莫名其妙就開始對他動心了?
愛情這玩意兒,真的會在人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現耶。
站直身體,凱若很隨性的伸了一個大懶腰,隨即愉悅離去。
「厚!終于走了。」在一旁的柱子後躲了很久的謝玲玲,在看到凱若車子開走的那一剎那,終于忍不住從柱子後跳出來。「累死我了!」
一听到老婆喊累,權永在馬上體貼的走過來,幫老婆捶捶酸疼的肩膀。
「看樣子,冠澤給的情報沒錯。」權永在附在老婆耳邊說。
昨天冠澤打電話來八卦的時候,他還以為冠澤在跟他開玩笑咧。
「我不是早說過了嗎?你那時候還不相信咧。」謝玲玲雙手插腰,一瞼的不可一世。
「是,老婆英明。」權永在很狗腿的奉承。
「不過,不是我在說,你那個寶貝學弟看上凱若是他有眼光,可是凱若居然也一副春心蕩漾的模樣,擺明了就是她也動了心,真不知道她的眼光怎麼會那麼差啊。」謝玲玲惋惜的搖頭。
「日析沒那麼差吧?起碼他不會出去亂搞啊。」自己的學弟,多少也要幫他說說話。
「也是啦。」謝玲玲很不屑的哼了哼。
「別這樣嘛,你剛剛也看到了啊,他在跟凱若說話的時候,那副緊張的模樣,表示他是很認真啊。」或者應該說,看他那副樣子就知道他跟本沒追女孩子的經驗。
因為他的表現實在有夠肉腳。
謝玲玲支著下巴回想剛剛躲在門外偷看到的情況。
汪日析那一幕幕笨拙的模樣,著實取悅了她。
而且,那也讓她知道,從今以後,如果要滅他的威風的話,直接找凱若就行了。
想到這里,謝玲玲的嘴角越咧越大。
不是她要故意找汪日析麻煩,而是他那張死人臉,讓人看了很討厭,如果有一天能讓他拿掉那個招牌死人表情,一定會讓人很有成就感。
嗯,以後凱若跟汪日析之間的交往如果明朗化了,她一定要叫凱若好好訓練一下汪日析,叫他別再擺出那個討人厭的死人表情。
「喂,老公,你覺得我們要幫你學弟一把嗎?」想通了之後,對于撮合兩人,謝玲玲變得興致勃勃。
「還是別了吧。」知道老婆玩心大起,權永在想阻擋太座下場攪局。
「可是什麼都不做,很無聊耶。」她沒當過媒人,不知道當媒人好不好玩?
「他們現在才剛開始,什麼都還不穩定,萬一他們沒辦法在一起,而你剛好又插手他們的事情,你不怕他們會把你說成是他們無緣的劊子手?」
權永在絞盡腦汁地想著該怎麼說服愛妻不要插手,卻又不會說錯話得罪她。
「好吧。」
雖然不情願,不過老公說的也對,要是他們沒三兩下就分開了,那多沒意思。
嗯,還是等凱若可以把汪日析吃得死死的時候,再來好好翻雲覆雨一番。
一旁的權永在對太座的松手松了一口氣,卻不知老婆心里又轉著另一個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