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果兒原來還想捉弄一下左霏霏,但見左霏霏如此誠懇的道歉,她也不好意思了,于是兩人非但沒了嫌隙,反而成為了好朋友,這當然是風征詔所樂見的。
雖然是相互表明了心跡,但對于左霏霏來說,日子過得卻好象一場夢般。因為從他們互吐心聲的那天起,她已經有十多天沒見過風征詔了。只因為風征詔要去京城一趟,好象是聶雲有什麼事情要他幫忙。而她的日子便渾渾噩噩了起來。
今日的氣候非常宜人,左霏霏跪在花叢間,雙手捧滿了花枝,口中還咬著一片花瓣,樣子時而憂愁時而甜蜜--這就是風征詔從京城趕回來時,所見到的情景。
「霏霏。」風征詔叫喚。
左霏霏呆了一下,旋即自嘲地搖搖頭。「天哪!我又幻听了,我又听到征詔在喚我了,奇怪!」她敲敲自己的腦子,這幾天她都是這樣子,好象無時無刻都能听到風征詔在喚她,但每每轉頭一探,卻只有失望。
風征詔失笑,趨近叫道︰「霏霏,-不想我了嗎?」
「天哪!我居然听到征詔在問我想不想他咧,我的腦子提前衰老了嗎?」左霏霏依舊堅持自己听到的只是「幻覺」。
「霏霏!」風征詔加重語氣。
近在身邊的呼喚,終于讓她不再以為是幻听了,她猛地抬起螓首,見著想念牽掛的人就在眼前,她嚇一跳,然後又跳起來,投進他懷內。
不是幻覺、不是發夢,而是真真實實的他!他回來了!
很明顯的是,他是風塵僕僕地趕回來的。
「征詔,你回來都不告訴我。」左霏霏嗔怨。
風征詔擰擰她的鼻子。「是誰『堅持』所听到的是幻覺啊?」
對他的揶揄,左霏霏僅是吐吐舌。「我不知道這是真的嘛。」
風征詔橫抱起她,往欄桿處一放,才拿掉沾在她身上的花瓣與草屑。
「這幾天在干嘛?」風征詔對她不整的模樣已經很習慣了。
「想你、想你、拚命地想你。」左霏霏靠在他的懷內,輕輕地道,俏臉又勻上一抹紅暈。
「我也是。」風征詔低喃,低頭吻她,與她抵死纏綿,以慰這分隔十多天的相思之苦。
以前不會覺得沒見到他,她會難過、會牽掛。然而一旦關系轉變之後,思念便好象會自動生根、萌芽、茁壯的樹苗,一下子就根深柢固,讓她無論做任何事,都無法專心。
「我們明天就回通州,可好?」風征詔把她按在懷內,不讓她瞧見自己眼中一閃而過的憂心。
「這麼急?」左霏霏有些困然。
「嗯,我們出來也很久了,何況-不是說新摘的龍井最好貯藏一個月,再飲用的嗎?我們也耽擱了不少時間,不是嗎?」
「哎呀,」左霏霏這才哀叫。「慘了、慘了!我完全忘了這件事,你相信嗎?我居然還未去獅峰山買茶葉,霜霜會殺了我的。」
「-是說,這些天-都未去買茶葉?」風征詔真是服了她!
左霏霏略帶哀怨地睇著他。「還說呢!要不是你突然走了,我又怎麼會心神不寧,又怎麼會忘掉買茶葉呢?」
「好,都是我的錯。」風征詔寵溺一笑。「我們明天去買茶葉,後天就起程回家吧!」
「你這回去京城,是有什麼事嗎?」左霏霏隨口閑問。
「嗯,也沒什麼。」風征詔含糊帶過。「呀,我肚子好餓,想吃東西呢!」
「哦,廚房應該有甜點。」左霏霏跳下欄桿,牽著他的手往廚房走去。
「我要吃這個呢!」風征詔狡猾地一笑,咬住她的紅唇,吮吸著她的甜蜜。
左霏霏呆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知道自己被他佔了便宜,想罵卻更沉淪,與他一起追逐甜蜜的游戲。
三天後,他們起程回家。
「哎,你們就這樣走啦,我會很舍不得、很舍不得-的。」聶果兒抱住左霏霏,戀戀不舍地道。
左霏霏愛憐地撫著她的臉頰道︰「我也舍不得-呢!-要常常來通州找我玩。」
「只怕-只顧著風大哥,都不理我呢!」聶果兒故意取笑道,想讓氣氛輕松一些。他們一走,偌大的聶府又只剩下她一個了,好寂寞、好--想哭。
左霏霏瞧見她強忍的眼淚,遂強笑道︰「不會的,-來了,我就不理他了,可好?」
「一言為定哦。」聶果兒有些落寞地道。
左霏霏抱抱她。「叫管家帶-來,我家還有三個妹妹,-們會相處得很好的。」
「我會的,到時-別嫌我煩就好了。」聶果兒勉強笑著。
「好了,時候也不早了,我們要走。」風征詔走過來,扣住左霏霏的腰用力按一下,示意她不要再令果兒更難過了。
「果兒,」他轉過頭去看著她。「杭州與通州很近的,坐馬車很快就到了。要記得來喲!嗯,-是風大哥最疼愛的小妹子,知道嗎?」
左霏霏白他一眼,他自己才叫她不要惹哭人,自己又說這種話,沒瞧見果兒眼內的淚珠兒在打轉了嗎?
聶果兒點頭,退開了一步。「你們--走吧,不要再耽誤時間了。」
左霏霏與風征詔深深地望她一眼,終于坐上了馬車,慢慢地走遠了。
這回回去,他們的東西比來的時候還多,所以聶果兒另外替他們雇了馬車,並雇了一位馬夫載他們回去。所以,他們兩人可以在馬車內單獨相處。
「果兒一定很難過,我也很舍不得她。」左霏霏紅了眼,依在風征詔的懷里悶聲道。
「傻瓜,我們又不是生離死別,有什麼好難過的呢!」風征詔溫柔地安慰,下頷頂在她的頭頂上,輕輕蠕動著,摩挲著她的發絲。
他的溫柔,以及他說的話,令她的心舒了開來,精神也好了許多。過了半晌,左霏霏又皺皺鼻子。每當她皺鼻子,就代表她有事情想不通了。
「有什麼想問?」十年的相處,誰說只有吵架,他們在吵架外,還慢慢地了解到彼此。
「你為什麼會喜歡我?你既斯文又讀那麼多書,我以為你會喜歡霧霧呢!」他們一斯文一暴躁,根本不可能被牽在一起嘛。
「-有什麼不好?」風征詔對她的胡思亂想覺得新奇。
「我?」左霏霏皺起一張小臉,顯得很苦的樣子。「我長得不漂亮、動作粗魯,對一大堆的古文也不大懂,也不會做飯,我只會打架。」她把自己越說越糟。
風征詔忍不住笑。「這就夠了。」
這就夠了?什麼話!「我知道我沒優點,你不想要我,還是可以說出來的。」
「不,我要定了!我很慶幸,-的好只有我發現。」她的純真、直率、不做作、敢作敢當,以及她的開朗、她的一顰一笑,她的一切一切都是他所愛。因為她不是別人,她是左霏霏!他的目光早被她吸引住了,哪還會留意別的。
左霏霏輕顰著眉。「那如果你後來才發現喜歡的人不是我,那怎麼辦?」
「-怎麼會有這麼多亂七八糟的想法?」風征詔揉揉她的秀發。「-對我這麼沒信心嗎?」
「我是對自己沒信心。」左霏霏皺起小臉道。
「-不是這樣的人啊!」風征詔隱約能感到她的不安。「-只要做自己就可以了。」
做自己?「你要我打架嗎?」左霏霏閃亮了一雙眸子。
風征詔敲敲她的小腦袋。「打架就免了。我是指,-只要像以前一樣直率、快樂就可以了。」
左霏霏孩子氣地掩住被他敲著的地方。「你是說,我們只要像以前那樣?」
「對。」
「姓風的,你看看你笑的樣子,好丑哦!你知道你自己像什麼?像猴子!」左霏霏戳戳他,揶揄道。
「霏霏?」風征詔對她的變轉感到莫名其妙。
「是你說我們要像以前那樣啊!我們以前就是一見面就吵架的嘛!」左霏霏越說越小聲,因為風征詔的臉色越來越差。
「左霏霏!」風征詔發現在她面前保持風度翩翩根本是不可能的,她就是有辦法讓他氣得吐血!
「我做錯了嗎?」左霏霏怯怯地問。
「-說呢?」風征詔用力磨牙,快要磨出粉來了。「我是指,-只要保持以前那種快樂,-不需要感到不安,因為我會一直在-身邊。而不是叫-像以前那樣對我,-到底懂不懂?」
「喔。」左霏霏連忙點頭,深怕他再磨下去,牙就會沒啦。她可不想跟一個無齒的人在一起。
忽然想起「我會一直在-身邊的」這句話,他好象經常都在說。原來他一直都在承諾,只是她沒去留意罷了。他知道她心底的不安與不安全感,因為他們兩人的差距,所以他一直在接近她的心、給她保護,是她忽略、太粗心了。
「你不要生氣,我不懂,你要跟我說嘛。」左霏霏捧著他的臉,親了幾記,軟軟道︰「你知道,我沒讀多少書,腦筋又不夠靈活,你跟我說清楚,我會听的。我會努力去懂的。」
風征詔熱熾地回吻她,奪回主動權。「霏霏,」他抵著她的唇輕喃。「傻瓜,-不懂的,問我就好了-不用為我改變,我就喜歡-這樣。霏霏,讀書多不多對我來說,一點關系都沒有,我只要-,獨一無二的左霏霏,明白嗎?」
「征詔,」左霏霏幸福地一嘆。「如果有一天你不要我了,我可能會傷心地死掉的。」
風征詔的心一顫,他輕叱︰「不許胡說!」
「我就是胡說,」左霏霏格格地笑。「你知道我只是胡說。」
「霏霏,」風征詔掙扎了好一會兒,不知道該不該把「那件事」告訴她。「霏霏……」
左霏霏卻毫無心機地打斷他。「哇,你看!天好藍、花好香哦!」她轉身大力地擁抱一下他。「好棒哦!」
「傻丫頭!」風征詔輕笑,心底卻暗涌翻騰。唉,還是先回通州再說吧!
回到通州,天色已黑透了,街上沒什麼人,每家每戶都點亮了門前的燈籠。
風征詔給了幾兩銀給車夫,然後等他走遠。他轉身想抱左霏霏下車時,她已經自己跳下車來了。
「小心哪。」風征詔忍不住責叱。
左霏霏撒嬌地吐吐舌頭。「安啦,我是左霏霏耶,跳上跳下是小意思啦。」
「我怕-總是不經心,會受傷。」
「我知道的。」他對自己的好,她以前可能不知道,但現在她已經很在意、很在意的了。
風征詔刮刮她的俏鼻。「回去吧!東西我會幫-先保管著,明天再來拿。」
左霏霏卻依依不舍。「再聊一會兒嘛。」
她小女兒嬌態的模樣惹得風征詔一陣心癢,他伸手將她抱在懷內,低下頭,準確地攫獲那甜蜜的紅唇。
左霏霏要避不避的,俏臉已是一片嫣紅,猶如一朵紅灩灩的鳳凰花,引得風征詔移不開眼。「不要啦,有人會看見的。」她小小聲地提醒。
「不會有人看見的,」風征詔聲音沙啞地說。「還是-不喜歡我吻-?」
「不,我喜歡--」猛地撞見他黑眸中的笑意,她旋即又羞又窘起來,粉拳點點輕捶上他的胸膛。「討厭啦!」
風征詔笑著捉住她的小手,輕吻上她的唇,直到她喘不過氣來,才移開她的唇,改而輕吻她的額、眼、臉、耳垂。
就在此時,「雅軒茶居」內傳出——的聲音與人聲。
「大姊好象有說是今天到吧?」
左霏霏連忙推開風征詔。「是霜霜。」
才說完,茶居已關的大門又被打開,走出三條縴細婀娜的倩影。三人在乍見門前的兩人時,都微微嚇了一跳。
「大姊,-回來了?為什麼不進來?」左霧霧問道,剛才見著兩個人影,害她嚇了一大跳,以為是鬼呢!
左霓霓與左霜霜的眼神對望一下,都浮出了然的笑。
「進來坐坐吧,詔大哥。」左霓霓媚眼光彩流轉,曖昧的笑容把左霏霏的臉又燃紅了。幸好天色暗,而門前燈籠的光又不大亮。
「不用了,我還得回去跟娘說說話呢!」風征詔溫雅地搖搖頭。
「那我們先進去。」左霏霏眷戀地再望他幾眼,唇角含笑地轉身要進內。
「霏霏!」風征詔情不自禁地叫住她。
「嗯?」左霏霏旋身,含情脈脈地瞅住他。
「晚安。」
「晚安。」左霏霏嬌笑一下,轉身與妹妹們進去了。
風征詔在已關上的紅漆門前待了好一會兒,才牽著馬從自家的後院進去。
「娘--」他有太多話要告訴娘親了。
「大姊,-的臉好紅喔。」左霧霧審視著臉色嫣紅嬌艷的左霏霏,很驚訝地叫了出來。
左霓霓笑道︰「大姊,是不是在這段時間內,發生了什麼事呢?」
左霜霜艷麗無雙的臉上也是一片盎然笑意。「不要瞞著我們喔,快說、快說!」
「哪有什麼事嘛!」左霏霏噘著嘴,卻無法阻止臉上狂燒而上的溫度。
「你們已經在一起啦?」左霧霧首先叫了出來。
「左霧霧!」左霏霏似嗔非嗔地瞅住她,讓左霧霧不敢再多說。
「誰在一起了?」出來迎接左霏霏的左母疑惑地問。
「沒--」左霏霏想掩飾也來不及了,因為其它三人已經異口同聲地回答了問題。
「娘,大姊和詔大哥在一起啦。」
「真的?」左母聞言,高興得手舞足蹈。「太好了,霏霏居然有人要!」她幾乎要喜極而泣了!
左霏霏翻翻白眼。「-不要把自己的女兒想得太差,好不好?」
左母無辜地眨眼。「我沒有把女兒想得差,我只是覺得-不大好而已。」
這是什麼話!左霏霏氣得牙癢癢的。「娘!-把我當什麼啦,我有這麼差嗎?」
「因為-不會女紅、不會做飯,又不溫柔、不婉約,又不--」單純的左母只當霏霏在問她話,于是很認真地想答案。
左霏霏粉紅的臉已經轉為鐵青色了,她打斷親娘的話,說道︰「好了,我知道了,我是不好,但征詔說他不介意。」
「征詔是個好孩子,」左母嚴肅地點頭,繼而又憂心地看著她。「-沒有恐嚇人家吧?」
「娘!」左霏霏氣呼呼地大叫,成功地讓左母收住話,卻無力阻止笑得東倒西歪的其它三個妹妹。可惡、太可惡了,居然瞧不起她!
只有風征詔對她最好了!
「你知道我娘有多麼夸張嗎?她居然說非常感激你肯收留我。」左霏霏氣嘟嘟地道,想到要不是她極力反抗,她那興奮過度的娘,大概會將她立即丟給風征詔,連聘金也不用了。「我有這麼差嗎?」
「當然不是,我非常高興-娘肯相信我。」風征詔臉上一片笑意。
左霏霏瞅住他,故意橫眉瞪眼。「你在笑,你也在嘲笑我嗎?」
風征詔執起她的手,印上一吻。「這樣,-的心情會不會比較好?還會不會懷疑我在嘲笑-?」
左霏霏的俏臉一紅,忙掙開手,無奈風征詔卻捉得很緊。「不要啦,有人在看。」可不是,大街上的人看見他們,臉上都浮上曖昧的笑,好象他們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想想就令人生氣。
「我以前都不知道你這麼有力。」左霏霏低頭望著交握的手,有絲困惑。她一直以為他很弱,力氣也沒有一分的,想不到她以為很弱的人,卻有辦法將她緊緊地捉住。
「因為我不能放開-呀!」他怕捉不住她!他知道在她那大剌剌的性情中,愛對她來說,並非非要不可的;他若不緊緊地捉住,她很可能會不要他了。
「霏霏。」風征詔有話要說。
「嗯?」左霏霏歪著頭,明眸浮起疑問。
「有些事我想要告訴。」
「什麼事?」從沒見過他這麼認真、嚴肅又為難的樣子,左霏霏不禁好奇。
「就是。就是……」風征詔斟酌著遺詞用句。「我早些時候不是去了趟京城嗎?」
「嗯。」左霏霏點頭,見他久久都說不出話來,心神不禁有些飄遠了。
「是這樣的,」風征詔深吸口氣。「我見了--」
「哇,有臭豆腐,我最喜歡吃了!」左霏霏一下子掙月兌他的手,往賣臭豆腐的攤子跑去。
「霏、霏!」風征詔一怔,搖著頭、苦笑起來。
「你要不要吃?」左霏霏轉頭探問。
「不要,-自己吃吧!」風征詔替她付了錢,一到月底,左霏霏的零用錢通常用光光,一文不剩。
「你剛才想要說什麼?」左霏霏憶起他還未說完的話。
「沒什麼,下次再說吧!」她吃東西與睡覺的時候,通常一臉滿足與幸福,好象只要有得吃有得睡,她就予願足矣。而他不願在這個時候,破壞她這小小的幸福滿足。
左霏霏雖然覺得有問題,但他不說了,她也就不再問,只是開開心心地吃著自己最愛的臭豆腐。
回到左家,他們遠遠就見到風征詔的書齋前站著一名男子。
風征詔連忙迎上去。「聶雲!」
聶雲轉過頭來,睇著好友。「可回來了。」
「有事?」問完,他旋即苦笑。沒事,聶雲也不會來了,真是多此一問。
聶雲謹重地點頭,又望望左霏霏。「在哪兒談?」
「進去里面吧!」
左霏霏卻一個箭步擋住他們。「你們在搞什麼鬼?」她狐疑地問,連最愛的臭豆腐也顧不得吃了。
「沒什麼,聶雲只是找我談談事情而已。」風征詔拉住她道。
「才怪!」不對勁的氛圍在他們身上打轉,而不安則在她心底盤旋。左霏霏從聶雲望她那一眼便知道,事情與她有關。「與我有關對不對?我從聶雲的眼中看得出來。」
希望她聰明的時候,她偏偏神經大條;到了希望她笨時,她偏又敏銳得嚇人。
「征詔,是你要說,還是聶雲說?」左霏霏像只母老虎一樣凶得很,似乎只要別人一反抗,她便會立刻撲上去將其吃掉一樣。
「還是你來說吧!」聶雲一下子就把燙手的山芋丟給風征詔。
風征詔凝視著左霏霏。「我爹當年被人陷害,所以才被貶謫至此。」
「我知道。」他跟她說過的。
「上次我去京城,就是為了這件事。因為我與聶雲找了十年,終于把那人陷害我爹的證據找齊了︰而且皇上也發現了那人的陰謀,所以我們終于除掉他了。」
「恭喜、恭喜。」左霏霏替他感到高興。
風征詔頓了一下,才又說︰「後來皇上便說要恢復我爹的官職,但當听到我爹已經郁郁而終時,他便……」風征詔深吸口氣。「他便賜予我一個四品官、黃金萬兩,還有,一個公主。」他很輕、很輕地道。
然而最後那句話,仍然像平地里的一聲響雷,一下子把左霏霏炸飛開來,腦子轟轟響。
「公主?」左霏霏艱難地擠出話來。
「我立刻就拒絕了,」風征詔連忙道。他就是料到霏霏會有這種反應,他才會那麼難于開口。讓霏霏傷心,是他最不舍、最不願做的事。「但他是皇上,他下的命令就是聖旨。」
「所以你就答應了?」平板無波的聲音,讓人猜不著左霏霏是不是在生氣。
「沒有。」風征詔搖頭。「我到最後還是堅持我不能娶公主的。」
「哦!」左霏霏吁口氣。
「可是,」聶雲接口道。「雖是如此,但皇上還是沒有收回聖旨,詔還是得娶公主。」
左霏霏呆住了。
「因為他下旨賜婚,所以詔不可以拒絕。」聶雲又說道。
「賜婚?」左霏霏攬緊眉頭。
聶雲還有話說,卻被風征詔大喝阻止。「夠了!」他轉身抱住左霏霏。「霏霏,-不要胡思亂想,我的心里只有-一個。」
左霏霏抬起頭來,一向湛亮的明眸蒙上一層陰暗,看得他的心抽搐、痙攣著。
左霏霏沒有听進風征詔的話,她的心只是一徑地重復著听到的話--賜婚,公主,皇上!皇上,公主,賜婚!
噢,天啊!左霏霏抱住頭,她現在什麼也想不了、什麼都糊胡涂涂地想不清了。她只覺得胸口好重。好沉、好悶,像被大石頭壓住一樣。
她完全說不出話來,幸好有人替她說了。
左霓霓輕顰著柳葉眉,責問道︰「你要娶公主?」早知道這樣,她就不擾亂大姊的一池春水了。
「沒有,我不會娶公主的。」風征詔義正辭嚴地說。
「不娶,行嗎?」左霧霧怯怯地問。
風征詔環著霏霏的手緊了一下。「不娶,就是抗旨,大概會誅九族吧!」他輕輕地說道。
「誅。九、族?」左霜霜臉色凝重。
左霏霏抬頭。「什麼叫誅九族?」
要不是在這種氣氛與狀況下,他想大家都會為左霏霏的話而轟然大笑的。但現在,誰也笑不出來。
「誅九族就是連帶九代親以內,甚至鄰居都有可能被連累,一起殺頭。」聶雲解釋。
「殺頭?!」左霧霧嚇白了臉,失聲尖叫。她可不想死啊!
左霓霓白她一眼,才轉過來望著聶雲。「沒別的辦法嗎?」
「誰教詔那天進宮,誰不去救,卻救了個公主?」聶雲聳聳肩。他雖然得到皇上信任,與皇上關系很好,但到底皇上就是皇上,他也無可奈何!
「我也不想啊!」風征詔一臉懊悔。「那天她失足掉到水里差點淹死,難道我見了也不救嗎?我當時根本沒想到她是誰,我也不在乎她是誰!」
「可是她在乎是誰救她。」聶雲道出麻煩點。
「反正我是死也不會娶她的。」風征詔絕對不屈服。
左霓霓眉一挑、嘴角一勾,媚態幾要顛倒眾生。「問題是,這不是你一個人死的問題,而是『九族』的問題!」她說到「九族」二字,可是加重了語氣。
這也是令風征詔最為難的地方。如果只要他一個人的命,他不會在乎。但現在因為他一個人的事,卻要牽連這麼多的人命,則是最最為難。
「會有辦法的。」左霏霏突然出聲,嚇了眾人一跳。
「霏霏!」風征詔以為她回過神來了,憂郁的心總算喜了一下。但乍見到左霏霏的明眸時,他的心便沉了下來--沉得很深,很深。
因為她整個人完全變得十分疏離--這就是她的答案!
「我不嫁你,你去娶公主,不就沒問題了嗎?」左霏霏的眸子無任何的情緒,只有一片灰蒙。
「不!」
「我不嫁你,你是不是要我再說?」左霏霏狠狠地說道。「我不嫁你!我不嫁你!我、不、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