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個,你最好別听右瑜說的任何事,她很會散播不實的謠言。」司徒羽先聲明。他有充分的理由懷疑古瑜說他的壞話,因為右瑜顯然在幫他的情敵左烈,專門妨礙他追雪個。
「你認為她說了什麼不實的話?」雪個挑起眉問。
「比如她哥哥有多好、我比不上他這類的話。」司徒羽略帶氣憤的說。他承認左烈是一個不錯的男子,但,就感情方面而言,左烈可比不上他專情。
「你錯怪右瑜了,她說你很好,好得不得了。」
「她這樣抬舉我!我倒是受寵若驚了。」他一副不相信的表情。那丫頭從小到大除了愛跟在他後頭轉外,就是愛跟他作對;雪個是他這輩子第一個喜歡上的女子,她卻來挖他牆角。哼!他會不知道?她是肥水不落外人田。
雪個甜甜一笑,「別不信,她對你的評價真的很高喔。」看來,司徒羽很遲鈍!不僅表錯情,還不解風情。
「那你呢?對我有什麼看法?」他一雙眼透亮透亮的。
「我的看法和右瑜一樣,你好得不得了。」
「是可以托付終生的對象?」
「絕對是!」他的家世、人品、長相在在都是上上之選。
「雪個——」司徒羽高興得說不出話。太好了!雪個認同他!
「瞧你,高興成這樣。」雪個像被感染到,跟著掩口笑了起來,「我不是在你面前才這麼捧你,是你真的人很好。」
「我和左烈,你覺得我們誰比較好?」他進一步試探。
「一樣好。」她公平的說。
「不行,一定要有高低。」他想知道自己在她心中的比重。
「怎麼比法?你斯文儒雅,他豪邁英武,比文,他鐵定不如你;比武,你也根本不會,所以,你們是各有千秋。」
「我是不會耍刀弄槍,右瑜總是恥笑我是百無一用的文弱書生,出門在外還要靠她來保護。」聲音里有一絲氣惱。三年前他們兩家兄妹去賞花燈,他和右瑜兩人故意和左烈、晴妹走散,給他們制造機會,沒想到幾個地痞流氓想搶他的錢,及調戲右瑜,想起那天,他到現在還覺得丟臉,他被人一拳打倒在地上,那些人被右瑜打跑,而那時的右瑜不過是個黃毛丫頭,個頭都不到他的胸。
「學文也不是沒用,等你一舉成名天下知時,自然就洗清了無用書生說。明年的會試,你有信心?」听右瑜說,司徒羽鄉試通過了。
「本來有,現在沒有了。」他含糊地說。
「為什麼會這樣?」她驚問。
「因為……」他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般說出,「你!」再不披露心聲,就來不及了。
「我?」她瞪大了眼楮。
「我的腦子里裝滿了你的一顰一笑,再也裝不下一個字,雪個,我是真心的喜歡你。」從看到她的那一刻起,他的人生觀就不一樣了,求取功名也變得不再是最重要的,想想人的一生,不管得意失意,如果能和所愛的人共度,那才不枉此生!
「司徒公子,我心另有所屬了。」雪個抱歉地說。
「不考慮我?」他的心有被撕裂的感覺。
「我心里只有左烈。」
講到文左烈,她的雙頰隱隱緋紅,看起來更嬌艷動人了。司徒羽心中的妒火燒得更旺了。
「你被他騙了,他是個愛情騙子。」司徒羽咬著牙說。
「他不是!」她馬上否決。
「他是!他三心兩意、朝三暮四、想享齊人之福。」
「我知道他和你妹妹有婚約……」雪個平靜地說。
他搶著說︰「我不是指這件事,他還喜歡一個叫小雪的丫環,不過她已經被老夫人趕走了。雪個,我不是造謠,這是千真萬確的事,不信?你可以問右瑜,這事她最清楚。」
「這事我也知道,我不在乎小雪,我只在乎左烈是真的對我好。」只能這樣說了,總不能告訴他,她就是小雪。
這就是愛情偉大的一面?司徒羽像是領悟到了什麼,又是搖頭,又是點頭的,他敗得徹底,感情真是勉強不來的。
「你真奇特,一般女人是無法容忍這種事的。」
「司徒公子,你的身邊也有這樣一個奇特的女子,她可以包容你的一切,只是你沒發現到?」她進入主題了。
「有嗎?我身邊只有一個麻煩精……」司徒羽拍拍額頭,「你不會是要告訴我……」
「她喜歡你好久好久了。」雪個用手指著外面。
「她只是小妹妹……」他聳聳肩。
「這只是你的習慣想法,有一天,你會發覺到你不能沒有她在你身邊麻煩你。」她相信會有這一天的。
「這是以後的事了。」司徒羽若有所思地看著她,「你是個好女孩,我會勸晴妹接納你。」
「我不想瞞你,左烈可能不娶你妹妹。」
他嘆了一口氣,「看來我們兄妹是同病相憐了。」
「對不起。」她愧疚地看著他。
「不要說對不起,只能說是晴妹沒福分,這麼多年了,她始終抓不到左烈的心。」他突然憂愁滿面,「這門親事是父母之命,又快舉行了,還有很多事要解決,你和左烈……可能不是那麼順利。」光他妹妹就很難擺平,不知會鬧出什麼事?
她的心隱隱作痛起來,那份憂郁、害怕的情緒又對她包圍過來了。
這條情路,真的好難走到盡頭!
寧靜湖邊,楊柳垂岸,游人如鯽,繁花似錦。桃花、李花紅紅白白,綻放如星,白似雪,艷如霞,晚綻的荷花在醉人的清風中搖搖擺擺。
陽光靜靜的灑在湖面上,反射著波光粼粼,舟子懶洋洋的撐著篙,湖心蕩起了無數水紋,文右瑜坐在畫舫的船頭,佯裝眺望山光水色。
實在不想看那兩個人眉來眼去、含情脈脈的,文右瑜心底涌上一股難言的落寞和羨慕,頓時眉尖深鎖,不自覺地嘆了一口氣。她和司徒羽何時才有這種郎有情妹有意的眼神?
「左烈,你有沒有發現右瑜有點不開心?」雪個推了推文左烈。
「她呀,她那顆心就像五月天那樣難以捉模,常有些莫名其妙的閑愁,突然而生,突然而滅,不要去問她,一問反而多事了。」
「她一定是為了司徒羽煩心。」雪個瞟了司徒羽一眼。在一片金色陽光里,他閉著雙眼,手上拿著蕭,聚精會神的吹著。那份陶醉,那份自如,以及那種蒲灑悠然的神情,難怪右瑜對他傾心。側耳傾听,他吹的曲名是「長相思」,正是她最喜愛唱的,雪個心中若有所動。他痴得可以。
「你再這樣看他,我要不高興羅。」文左烈霸道的扳回雪個的瞼。
「吃醋!」雪個笑著說,笑得極甜。
「他可是我的頭號情敵。」他的心就像打翻了的醋壇子,酸得厲害。
這傻瓜竟還不知道自己在她心中有多麼重要。雪個瞪他一眼,「你根本沒有情敵,沒有人能威脅到你。」
沒有比這句話更能讓他信心大增。一種太幸福的感覺,使他有些飄飄然,忘情地緊握住了她的手,在她耳邊溫柔地低喊︰「雪個……」
雪個低垂粉頸,臉上浮起一抹紅暈,心「撲通、撲通」地狂跳,「不要這樣,給別人看到多不好意思。」忸怩中別有喜色。
「我巴不得讓天下所有的男人都看到,讓他們死心,別想打你的主意。」說完,文左烈帶著溫熱的眼光,嘴角一抹邪笑,在她來不及反應前,飛快地在她頰上印下一吻。
雪個一愣,怔怔地看著文左烈得意的臉,直到听見一陣喧鬧聲後才回過神,九曲橋上站滿的游客,紛紛向這邊投來喝彩的掌聲,雪個感到窘迫不已,嘟起一張小嘴,「不跟你好了。」聲音中帶著一絲惱怒。
「生氣了?」文左烈陪著笑臉問。
「對!以後要跟你保持距離,免得你又會做出什麼逾禮的事來。」她用力的甩開他的手。
「是你讓我把持不住的……」
她環臂抱胸,瞪著他,「居然怪到我頭上,我有勾引你嗎?」
「色不迷人,人自迷。」他涎著臉說,「我想我們真的不能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對你是很危險的。」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對她有了一親芳澤的渴望與幻想,而且是與日俱增。他迫切地想要她,不僅是心,還有她的人,然而他清楚地了解到一件事,現在還不是時候,在沒有娶她過門前,美夢不會提早實現的。
「你不會強迫我?」雪個張大了眼楮。破雲說男人都是野獸,在滿月和美女當前時,會獸性發作,看來被她說中了。
「不會,但會誘拐你犯罪。」文左烈眨了眨眼,吐了吐舌頭。
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也會有這樣可愛的小動作。雪個噗哧一笑,「哦,我看錯你了,你不是君子,是一頭大。」要真有那時候,說實話,她也沒把握自己能不能不受誘惑?
「可惜這一匹狼目前為止還找不到下手的機會。」他自嘲地說。
「不理你了,我要去找右瑜,安慰安慰她。」雪個挪一挪身子。這話題,她接不下去。她一向認為男女之間該「發乎於情,止乎於禮」,盡管已是非他莫嫁,但在還沒明媒正娶前,應該守身如玉。
但,她和左烈會成為夫妻?」想到這中間尚未爆發、有待解決的事情,思緒像滾雪球一「你不會強迫我?」雪個張大了眼楮。破雲說男人都是野獸,在滿月和美女當前時,會獸性發作,看來被她說中了。
「不會,但會誘拐你犯罪。」文左烈眨了眨眼,吐了吐舌頭。
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也會有這樣可愛的小動作。雪個噗哧一笑,「哦,我看錯你了,你不是君子,是一頭大。」要真有那時候,說實話,她也沒把握自己能不能不受誘惑?
「可惜這一匹狼目前為止還找不到下手的機會。」他自嘲地說。
「不理你了,我要去找右瑜,安慰安慰她。」雪個挪一挪身子。這話題,她接不下去。她一向認為男女之間該「發乎於情,止乎於禮」,盡管已是非他莫嫁,但在還沒明媒正娶前,應該守身如玉。
但,她和左烈會成為夫妻?」想到這中間尚未爆發、有待解決的事情,思緒像滾雪球一樣,越想越復雜,雪個心里一陣絞痛,微微地蹙起蛾眉。如果不會,不可能,那她的執著,不就變得沒意義……
左烈注意到她情緒的變化,「在想什麼?想得人都有點憂愁。」
她搖搖頭,帶著一臉的無奈。
「別把心事藏心底,告訴我好嗎?」他懇切地說。
她心底的事,應不應該告訴他?說出來,他會站在哪一邊?幫她們?還是不理她了?雪個的眉蹙得更緊。恐怕是後者。
「我知道你有事瞞我,而且是相當重要的事。」他執起她的手放在胸前,「你還不知道我對你有多關心?只要你皺一下眉頭,我就好幾天心情不好,雪個,把煩惱的事情說出來,讓我為你分擔,或許我有解決的方法。」她心底的事,應該跟她易容成小雪到他家的目的有關。
雪個在他固執追索的眼瞳下動搖了,瞞他好像是不對的,何況破雲今夜潛入封勝世家,運氣要是不好,被抓到……也只有他能救。
她像下了很大的決心般,「左烈,我的確有事瞞你,可一時間也無法說清楚,這樣好了,晚上我再告訴你。」這個決定,讓壓在心里的石頭減輕了不少。
「好。」她終於肯對他說了!
「我到右瑜那邊。」雪個輕移蓮步走向船頭。
「怎麼了?落落寡歡的。」雪個一只手輕輕按上了文右瑜的肩上。
「眼紅你跟哥哥啊。」文右瑜哀怨地說,「司徒笨蛋不知哪天才會愛上我?」
雪個捏一捏右瑜姣好的臉蛋,「你跟司徒羽會有希望的!而我和你哥卻……前途不樂觀。」就算左烈能原諒她的欺瞞行為,但,文湖星和司徒晴那邊呢?他們肯成全嗎?
「可……至少你們相愛。」
「就是因為相愛,要是不能在一起才更痛苦。」雪個將眼光移向湖面,凝視著那青翠的遠山雲樹,司徒羽一首「長相思」,吹得淒美哀怨,她有一刻視線模糊。
日色欲盡花含煙,
月明如素愁不眠。
趙瑟初停鳳凰柱,
蜀琴欲奏鴛鴦絲。
此曲有意無人傳,
願隨春風寄燕然。
憶君迢迢隔青天!
昔時橫波目,
今作流淚泉。
用完晚膳,文左烈一個人在院子里,斜倚在老榕樹邊,兩眼直直地盯著月洞門。
月已中天,她會來嗎?她要說的是什麼?該是易容成小雪的事……就在這將要落入沉思之際,突覺眼前一亮,在月光下曳出一條美麗的影子,一頭沾濕的青絲,又黑又亮,披在身後,發梢直到腰際。天哪!她好美!一種近乎柔媚的神態。文左烈目不轉楮,幾乎失魂落魄。
雪個一踏上花徑,文左烈立刻上前攜著地的手,一起走到涼亭坐下。
「還以為你不來了。」
「我是等右瑜睡了才出來。」沒辦法,右瑜只要眼楮是張開的,就纏著她聊司徒羽的事,現在她對司徒羽的認識比左烈還多。
他湊近她的長發,深深吸了口氣,「好香。」他的手指伸進她的後頸,綰起她的頭發後又放下。他重復著這個動作,好喜歡她的發纏繞他手指的感覺。
他的舉動,可又把雪個搞得心怦怦跳,不知是羞是惱?
她頭一甩,不再讓他玩她的發。「我有很重要的話要說。」
「說啊。」他附在她耳旁說。看著她可愛的耳垂,文左烈忍不住伸手捏了捏。
「你這樣不正經,我怎麼說嘛?」雪個打掉他不安分的手。
「那你把我兩手抓住。」他自首似地伸出祿山之爪。
「你——」雪個眼一瞪,嘴一撇,「我要回房了,不跟你說話了。」
「好好好,娘子別生氣,小生不敢造次了。」文左烈稚氣地把雙手放到背後。
「你哪像小生?小生,該是文質彬彬、風流倜儻的那種,你是小狗。」
「又安了我一個罪名,」文左烈茫然地問,「我為什麼是小狗?」
「就是會犯規的人,要不了多久,你的手又會不听話!癩皮狗。」
「我不要做癩皮狗,我要做狼狗,帶有血統的那種。」
雪個笑出聲來,「討厭!」
「總算笑了,你的臉好嚴肅。」他吁了一口氣。
〔左烈,」雪個的笑容收斂了,「我有另一個身分……小雪。」
「我知道。」她都要說出一切,他也不打算裝作不知道。
「你知道?」她訝異極了,「你怎麼看出來的?什麼時候識破的?」「嗯,除了臉,你和小雪沒有不一樣,記不記得有一次我要小雪背對我講句話?」
「是有這麼一次。」她低呼,「那你早就知道了嘛。」
文左烈輕輕的握住雪個的柔荑,掌心中一股柔細滑潤的感覺。他揉搓著她的手,溫柔、感性的說︰「對,所以我才說要娶小雪的你。」
還以為他不看外表,只重內在,原來是知道小雪就是她。「既然你早就知道,為什麼不問我為什麼要易容?」她不懂。
「因為我喜歡上你,不問,是怕把你嚇跑。」他一臉認真,順手一拉,雪個整個嬌小的身軀跌入他的懷里。
「你一點都不好奇?不擔心我是來尋仇,陷害你家的。」雪個仰著瞼看著文左烈。現在氣氛太好了,她也就不苛責他的色心。說穿了,她喜歡被他壯實的手臂霸道地摟進懷里,喜歡被他痴心的眼神追隨。
「不擔心。就算你跟我家有仇恨,」文左烈扳起雪個的臉蛋,輕輕的劃了幾下,「現在也冤家變親家了。」
「誰跟你是親家……」雪個細細弱弱的說。
「你跟我啊!」環著的手臂緊了緊,「就算爹不答應,我們也要在一起。」
「左烈……」她低喊了一聲,臉頰貼近他的胸膛,感覺他的心跳,如此混亂猛烈。
他暖暖的氣息吹在她耳際,「我會給你幸福!」
雪個勾下他的頸項,玫瑰花瓣的唇貼上他灼熱的唇……如水滿則溢,蓄積在雪個心中的,對文左烈的情潮,此時都化作一股不可遏止的奔流。
不知過了多久,兩人並肩偎在涼亭下。月光中,你看著我,我看著你,眼中各有一層清亮璀璨的光輝,也都是傻兮兮地笑著。
「你不想知道我到你家的目的?」
「總不是慕我名來的吧?」他打趣說。就算不是,現在也千里姻緣一線牽。
「臭美。」她接著說,「我是為了金雞箏。我結拜的姊姊受了內傷,她是巽太子的愛妃。可巽太子已來過,你爹卻怎麼都不肯拿出來,所以我和破雲才來這兒,」她低下頭,不好意思地說︰「破雲今晚在你家夜盜了。」
「她會失望的。我家真的沒有金雞弩了,十五年前,我娘突然發瘋,一把火燒光種金雞箏的田和種子。」講到他娘,文左烈眼中閃過一絲痛苦。
雪個傷心極了,靠在他寬厚的肩膀上,淚珠兒成串的滾了下來,嗚嗚咽咽的說︰「那波臣不是沒救了……」
「不哭,不哭了,我們再想其他的辦法。」文左烈輕輕的撫拍她的背,好言好語的勸慰著。一直到哭聲稍歇,他用一根手指托起她的下巴,深情的凝視著。她的睫毛眨眨閃閃,像天雨時的舞蝶,雙眼紅腫得像核桃,神情淒淒楚楚,文左烈一顆心要揉碎了。
他溫柔地為她拭去淚痕,忽然像想起什麼,「雪個,你說今晚破雲會到我家?」
「嗯。」她還抽搐著。
「我爹回來了,希望她不會被發現。」他微蹙濃眉。
「你放心,她武功好高強,是你該叫師叔的人的徒弟,就算被發現,她的剪雲步,你爹也追不上。」武師叔說過破雲的武功、輕功,文湖星比不上。
破雲是武岳陽的徒弟!他心一沉。爹若知道,一定不會放過她們的。
雖說沒憑沒據,但爹一口咬定當年封勝世家慘絕人寰的血案,就是武岳陽做的,因為武岳陽怨恨外公封勝鷹將娘許配給爹,所以他殺了所有姓封勝的人,要不是爹和娘帶他去華山,逃過一劫,不然封勝世家就此在江湖上除名。
在爹的鞭策下,他勤練武功,無非為了找武岳陽報仇,現在知道破雲是仇人的徒弟,而且看來雪個和武岳陽他們師徒的關系很好,他真不知他和雪個未來會如何?
臨淄城的夜空懸掛著一輪銀盤似的月亮,青石板道上,泛著幽幽冷冷的光芒。
一條黑影在夜空中乍起乍落,藉著四周的屏障,潛入封勝世家。雖然他穿著一件黑色夜行衣,但卻清楚地看出他是女人,高聳渾圓的雙峰,不堪一掬的縴腰,修長的雙腿,她擁有女人想要的美好身段,她的臉也裹在黑色的布巾後,只露出一雙美目,有如黑夜里的兩顆鑽石,灼灼地照射。
她身形如閃電,忽地躍入一叢小樹後,忽又從側邊閃出,撲入一個有守衛看守的莊院內,不一刻又從莊院躍出,從莊院旁的花徑,疾奔而去。
最後她來到一所四周有丈許高石牆的竹廬前,竹廬雖不起眼,也沒人看守,但院落卻透出詭異,一株株古老的槐樹,枝葉密密雜雜,把整個夜空遮住,還有一堆巨大的奇石,不規則的排列。這里有機關!
拱形入口上刻著「掬芳庭」,是封勝虹的住處。
武破雲毫不猶豫躍過高牆,安然通過,藏身在靠近窗邊的樹上。都已經來了,不看看師父愛得半死的情人,太說不過去。
室內的燈挑得火焰高張,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立在窗邊,神情落寞。
她……她會是封勝虹?二十年前那個名滿中原的第一美人?她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不會是封勝虹。武破雲否認了自己原先的想法。
幾聲細碎的腳步聲,吸引了武破雲的注意。一個拿著風燈的老太婆,搖搖擺擺的走來。燈影在她的顎下悠悠晃晃,照見她半眯半閉的眼瞼,和額上黑黑深深、縱橫滿布的紋路。一看就知道,是個黑心的老太婆!
老太婆進竹廬後,立在窗邊的女人依然一動不動的。老太婆倏地走到女人身後,使勁扣住她的肩胛,把她轉過身來,「哼!賤人!」說著伸手就給了那女人一耳光,那女人跌坐在地上。
那女人抬起臉來,一雙黑瞳里,盛滿了輕視、怨懟。
「挖掉你的眼楮!」老太婆拿起簪子往女人身上刺去。她既不躲避,也不反抗,素白的衣服上滲出斑斑紅點。
太可惡了!破雲破窗而入,「死老太婆!你有沒有人性?」她這人只要看見不平之事,就會跳出來主持正義,把她師父的金玉良言——小不忍則亂大謀,拋到九霄雲外。
老太婆二話不說,兩只雞爪向她俏臉抓來。武破雲輕易地閃過,飛身落在老太婆身後,伸手往那女人的腰帶上一提,將她帶到牆角。刀劍不長眼,她怕傷到那女人。
殺氣彌漫室內,突地老太婆那雙芝麻綠豆眼張開,眼球上那些紅絲,全扭舞了起來。老太婆出手了。
同一時間武破雲的「玉箏劍」離鞘,室內頓生漫漫劍雨,老太婆魂歸來兮。
「你怎麼有玉箏劍?武岳陽是你什麼人?」一個低柔的嗓音,由後方傳來。
還以為她是啞巴,不過一開口,就讓人震驚。武破雲困惑地看著她,「你是……封勝虹?」能一眼看出她手上的劍,只有劍的主人——封勝虹。
「沒錯。」
「可……」她實在無法想像,第一美人和眼前的瘋婦會是同一人?
「我知道你很難相信,」女人幽幽地說,「如果一個女人被像你剛才看到的那種情形折磨了二十年,你想,她還能保有美貌?」
武破雲扯下頭巾,「師姑,我是武岳陽的徒弟,武破雲。」鼻子酸酸的。唉,師姑吃了不少苦。
「他還好吧?」被關在這里二十年了,對他的思念一點也沒減。
「師父很好,只是意志消沉了點。」她知道,是封勝師姑的關系,讓師父看淡世事。「師姑,那個老太婆為什麼要這樣對你?你不是這兒的女主人嗎?」她心里有好多疑問。
「說來話長,二十年前我被騙上花轎,掀起蓋頭才知道新郎是文湖星,我求文湖星放我走,告訴他我已有了你師父的骨肉,但他不為所動,反而廢了我的武功,將我囚禁,生下左烈後,文湖星更是以左烈的生死威脅我,讓我不能認兒子,還得裝瘋,那老太婆是他派來折磨我的。」封勝虹的神情淒楚。
「這文湖星簡直是大惡人!」破雲氣得咬牙切齒。
「你怎麼會來這兒?」封勝虹抓著她的手,激動的說,「是他要你來救我?」
「師姑,對不起,我們不知道你的情形,我是來找金雞箏的。不過現在知道了,我不會把你留在這兒。」
「喔……」她不免有些失望,可轉念一想︰岳陽會不知道,也一定是文湖星說了或做了什麼,讓岳陽沒來救她。文湖星太可恨了,爹就是上了他的當,才把她的一生葬送,連爹自己和所有姓封勝的親人也全都死在他的手上。
「師姑,你知道金雞箏種在哪兒?」
「已經沒種了,但我藏有一株。」就是為了她燒毀金雞箏田和種子,文湖星才開始虐待她。他想長期服用金雞箏以增加內力,她不會讓他如願。像他這麼陰險狠毒的人,武功一旦天下無敵,武林將不得安寧。
「太好了。」總算有件高興的事。「師姑,我們離開這鬼地方吧。」
「可是左烈還在這……」她雖能看到兒子,但卻不能相認,也就沒能將他認賊做父的事告訴他,唉,二十年了!還好左烈沒被文湖星教壞。
「我和他是剛認識的朋友,他正在追求我妹妹,」武破雲笑笑的說,「總之,我們有的是機會告訴他真相,到時候,我和他聯手殺了那個魔頭。」
平淡冰冷的聲音突然在屋外響起,「殺我?你有這個本事?」薛婆每次來封勝虹這兒後,都會到他那兒覆命,但,今晚卻遲遲沒來,他就覺不對勁。
武破雲全身一震,來人是文湖星。她挾起封勝虹,如大鳥翔空,在月夜下閃電沖出去。此時不宜交戰,先救師姑出去比較重要。
穿過槐樹林,進入前院,但見土牆上明晃晃的火把,照得文湖星那張臉格外陰沉。武破雲皺一皺眉,他給人一種高深莫測的感覺。
「女賊,」文湖星惺惺作態,「還不快放下夫人,免得夫人受傷。」
「文湖星!少在那邊演戲。」封勝虹開口。
「十五年了,你總算開口說話了。」說完,文湖星右肩向前微傾,左腳彈起,右腳前跨,整個人俯沖向武破雲。
封勝虹什麼也看不到,只覺眼前刀光劍影,耳內貫滿殺戮之聲。
她使的是流星七式,文湖星眼中寒光乍閃。她是武岳陽收的那個女弟子。他一直有派人注意武岳陽的一舉一動。沒想到,小小年紀,武功已不在他下,文湖星念頭一起,轉攻武破雲背上的封勝虹,可是也沒佔到便宜。
這時牆頭上冒出一個個的人影。武破雲但覺眼前寒光一閃,一支又一支的箭破空而來,只听見一連串叮當聲響,射來的長箭跌落一地。
不能戀戰。武破雲虛晃一招,後退幾步,準備走為上策時,文湖星疾步向她攻來,發一掌風,頓時黃煙彌漫,背上的封勝虹滑落在地。毒煙!破雲一急,忘了先封穴道,而文湖星又一輪猛攻,幾招下來,她感到有點力不從心了。
「你越運功,毒氣就深入五髒六腑。」文湖星扯動著嘴角,浮出一個奸笑。
「你——卑鄙!」說完,倒地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