碼頭旁一間潮濕晦暗的倉庫里,有些工人在賭骰子,有些蒙頭大睡,有的在看畫報,有的聊天,有人獨自坐在窗邊抽煙。
窗戶透進來的光讓他臉上的疤更明顯,教人觸目驚心的刀疤,長長的一道,從他右額斜劃到右嘴角。他深鎖眉頭,注視窗外的渡輪。
「威哥,你來看,這個女的長得好像你妹妹。」小杰興奮地說。
「我妹妹三年前就死了。」他有點苦澀地說。
「我知道,這個女的叫胡美娟,不叫唐寧,可是她真的好像。」小杰拉遠拉近地看。左看右看就是覺得她像唐寧,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初見威哥的妹妹唐寧,不敢相信世間有長得這麼漂亮的人,雖只是清湯掛面的國中生,但已有懾人的美,那時最喜歡去聶找威哥,能偷偷看上唐寧幾眼,已是至高無上的享受。
世界上居然有人長得一模一樣,不可思議。
小杰走到窗邊,硬要塞給他看,「看一下嘛,真的好像。」
如果妹妹還活著,應和小杰同年齡,不知會不會像小杰這般稚氣。
他回頭看一眼小杰擺在胸前的畫報,突然他的眼楮睜大一倍,一把搶走小杰的畫報。
是唐寧沒錯。她沒死,他唯一的親人沒死。
唐威緊抓著畫報,流下久未輕彈的淚水。
第二次為妹妹流淚,不過這一次是高興的淚水。從宏都拉斯死里逃生後潛回日本,原想帶走留在仇人身邊的妹妹,阻止悲劇發生,怎知為時已晚。小杰告訴她,妹妹受不了突然失去他的打擊,跳海自盡了。妹妹的死令他痛不欲生,悔恨不已,他沒盡到做哥哥的責任,以至兄妹天人永隔。這筆帳,他記在聶天森頭上。
若不是聶賊,唐家不會支離破碎,他也不會誤人歧途。
當年他自願加入黑幫,而且一意孤行,不听建文和妹妹的勸告,完全是中聶賊的奸計,謂有意走回正路,但身邊無可用之才,為了報答多年養育之恩,他才走上江湖不歸路。
做了許多令人發指的勾當後,他對聶天森整個改觀。
在明察暗訪下,眼見就快拆穿聶天森的假面具,父母的死因也將水落石出,卻栽在聶賊手上,差點死于非命。
聶賊養育他和妹妹,根本不是什麼良心未沁,而是為了就近監視,將有心將他培養鏟除異己的殺手,幸虧發現得早,尚未鑄成大錯,不然地下有知的父母必定死不瞑目。
一定是父母親冥冥中保估了他和妹妹,幸好她沒嫁給建文。
她為什麼沒舛嫁建文?又為什麼假死逃婚?為什麼化名胡美娟?而她和這位皇甫中明是什麼關系?唐威緊抿著雙唇,面色凝重地思考個中原因。
就算他真的死了,建文也會好好照顧她。唉,建文早是她的好兄弟,畢竟是聶賊的兒子,他不會讓妹妹嫁給仇人之子。照理說不知情的妹妹會嫁建文,就算反悔也不需要輕生,直接說不嫁就結了,難不成她也知道了。
她應該是知道了,但大概不知道他沒死,得趕快把她找回來。
唐威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威哥怎麼抱著畫報一臉兒流淚一會兒笑。那個女的長得太像唐寧而讓他錯亂?小杰一臉疑惑。
「威哥,她讓你想起唐寧?」
「她就是唐寧。」唐威糾正。
「可是……威哥,你思念過度,她叫胡美娟,不是你妹妹。」小杰頻頻搖頭。
「我自己的妹妹會看錯?唐寧沒變,而且改名換姓叫美娟。」唐寧騙過所有的人,連他也被騙得好慘——痛苦、悔恨、日夜啃蝕著心。
「她真的是唐寧?」小杰再確定一次。那個不幸的想法已根深柢固。
「真的。」他目光炯炯有神,讓人望而生畏,不容小杰再懷疑。
「太好了,我去把她找回來。」小杰自告奮勇。
「你回霍星那兒,我另派新的兄弟去比較妥當,熟面孔容易被他們的人盯上。」
「喔,對了,聶天森今天晚上從日本回來。」小杰在霍星手下臥底多年。
「唐寧還活著的事先不要張揚,越少人知道越好。」
「我知道了。」小杰懂了。
「阿德、班長,你們過來一下。」唐威喊兩個新加入的碼頭工人。
「威哥,什麼事?」
「你們去松德路一六九號花城出版社,找一位我以前的女朋友叫胡美娟,就說一位老朋友請她一敘,拿這只戒指去,她就會跟你們走,不要節外生枝。」
「知道了。」
「很好,務必要請到她。」唐威寄望他們。
他們在說什麼?老朋友?
美娟一臉不解地看著阿德和班長。
「你們找錯人了。」
「不會的,你是胡美娟,我們大哥以前的女友。」
阿德堅稱。
前任女友?不會吧,她跟男生的關系還稱不到男女朋友這一層,誰都那麼大膽信口雌黃,污蔑本小姐清白。美娟質問︰「你們大哥是誰?」
「他說你看過這只戒子就知道他是誰?」阿德拿出一只瓖有祖母綠的男戒。
「第一次看到,我不可能認識你們大哥,你們認錯人了,這里沒有你們要找的胡美娟,是不。是走錯地方,到別處問問看。」美娟開始逐客。
「胡小姐,我們沒走錯。」
說不是還賴著不走。
「回去問清楚好嗎?我還有事,失陪了。」美娟轉身回辦公室。
阿德和班長一臉苦惱地站在會客室。
「人請不回去,怎麼對威哥交代?」班長搔搔腦袋。
「只有架回去。」阿德兩手一攤。
六點一刻,美娟提著大包小包的袋子,依依不舍地看著空蕩蕩的辦公室。
連和小芳她們都來不及和好,一下子她突然有淚盈于睫的感覺。
「胡小姐,我們走吧,袋子我來拿。」皇甫仲明出聲。
「喔,好,謝謝。」美娟將手上一部分的袋子交給他。
他們倆一起走到地下停車場,阿德和班長隱身在廓柱後面。
「多了一個男的,怎麼辦?」
「真麻煩。」那個男的高大,他們兩個加起來要打贏他也不容易,只能攻其不備。阿德撿起一根旗工後未清除的大木棒。
「我對付那個男的,你搞定那個女的。」
皇甫仲明打開行李廂放美娟的袋子,阿德見機不可失從他後腦重地敲下去,皇甫仲明應聲倒地,美娟尖叫兩聲就被班長捂住嘴巴,她揮舞雙手作困獸之闐。
阿德拿出美娟袋子里的絲襪,捆綁她亂踢的雙腿和亂抓的雙手,並取下美娟繞在脖子上的圍巾塞住她亂咬的利嘴,在班長的臉上可以清楚地看到五爪金龍印。
「這婆娘好凶,又抓又咬的。」班長忿忿地說。
「來抬這個龐然大物。」
他們把皇甫仲明塞在後座,再將美娟丟在皇甫仲明的身上。
一路上,美娟仍不安分地扭動著。
「不要怕,我們不是壞人,不會對你怎麼樣。」阿德安撫。
「嗚……」美哏只能發出這個聲音。
她瞪大了雙眼,惶恐地看著前座的阿德、班長。
他們要干什麼?劫財?劫色?
她拚命撞昏迷態狀態的皇甫仲明,希望他趕快醒來解決危機。
「對不起,不是故意要打昏你朋友,只是我們大哥請你過去一下。」
「嗚……」美娟苦于沒說話的機會。
他們只是看起來水準不高,不過人一直客客氣氣地賠禮,不知他們的大哥找她做什麼?
大哥?該不會是指聶天森?美娟直冒冷汗。
「胡小姐,忍耐一下,到了我們就松綁。」
一個轉彎,阿德駛進倉庫。
阿德替美娟松綁並拿下圍巾,「胡小姐,有不是的地方請多包涵,我們大哥在里面。」
美娟和唐威相對,無言。
一個久違的印象驀地從心中升起。她一眼就認出他是唐寧的哥哥唐威。雖然沒見過他本人,但宿舍里唐寧的桌上放著他們兩兄妹和聶建文的合照,看他的臉看了三年,何況又是一張英俊的臉,她更不會忘記。
現在這張臉和人給她的感覺跟以前差很多,以前是英姿煥發的瀟灑少年郎,現在是滿臉風霜的硬漢,尤其他臉上的刀疤,給人冷冷、無法親近的感覺。
唐寧說得對,唐威健在,唐寧若看到他一定高興得半死。
他卻不認得她。唐寧讀衛理女中校時,他從來沒去找過唐寧,所以他沒看過她。
要他們帶回唐寧,結果這是哪里找來的人?
「要你們辦個事都會辦不好。」唐威譴責。本以為阿德辦事很牢靠。
「威哥,她是花城出版社的胡美娟沒錯。」阿德委屈地說。
「他沒找錯,我是胡美娟,唐先生。」美娟一字一字清晰地說。
唐威微微一震,「阿德、班長,這里沒你們的事。」他遣走他們。
「你怎麼知道我姓唐?」他的眼神銳利,幾乎可看穿一個人。
美娟迎是他的眼神,毫不畏懼,「我是唐寧的高中同學。」
他對雜志上的描述的唐寧文不對人正大感奇怪,什麼家境小康、愛看小說、喜吃零嘴……倒像在寫這個雀斑女孩。她和唐寧一定有關聯。
「你知道唐寧在哪兒?」他的語氣緩和多了。
「知道,在他那兒。」美娟指向車旁正搓揉著頭的皇甫仲明。
照片上的男人,台灣四大家族皇甫世家的長公子,和唐寧正在交往。
「皇甫先生,能帶我去見唐寧嗎?」唐威轉向皇甫仲明。
「他是她哥哥。」美娟旁白。
哥哥?哥哥見妹妹需要這樣大費周間章?綁架美娟和他。整件事是越來復雜、曲折、離奇,人物也越來越多,關系卻越來越親,先是未婚夫,現在是親哥哥,後面還會冒出什麼人或事?
他不預先設想。肯定是猜不著。
三人坐入車內,皇甫仲明發動了引擎,往外雙溪的方向疾馳而去。
「唐寧這些年過得好嗎?」唐威問美娟。
皇甫仲明堅起耳朵,傾听他們倆的對話。
「不太好,這些年她不出門也很少笑。」美娟實話說。
「生活上呢?」唐威眉頭糾結。
「她要求很低。」美娟說得委婉。
那一定很清苦,唐威心痛地想。
她一定受了很多苦。皇甫仲明心如刀割。
「靠什麼為生?」沒做過事的唐寧,三年來如何謀生?
「畫愛情小說的封面。」美娟回答。有人說過人物畫會像作畫本身的長相,唐寧畫的仕女圖特別美,神韻就像唐寧,張張深獲好評,讓人愛不釋手,有些人買小說是為了唐寧的封面,只不過大家以為是胡美娟畫的,把她當成偶像崇拜。
其實她畫的女圭女圭也不差,滿像小甜甜的。
他想起來了。建文發掘唐寧的美術天分,栽培她去日本學畫畫,有這一技在身她就不須去外面工作,建文對他們兄妹情深意重。聶賊怎會生出這麼好的兒子?歹竹出好筍。
這位胡美娟大概知道妹妹很多事,說不定可解答他心中的疑惑。
而皇甫仲明是妹妹的男朋友,也不是外人。
唐威公然問美娟,「你知道她當年詐死的原因?」
他急于知道事情是不是正如他的臆測。
皇甫仲明耳朵拉得長長的,深怕漏听一個字。
「今天早上她才告訴我的。」美娟猶有不滿。
「她是怎麼說的?」唐威催促道。
「她無意中听到聶天森害死你們父母的事,加上她偷了聶天森一片很重要的磁碟片,所以詐死逃婚後隱姓埋名躲避追殺。」美娟沒多想什麼,一五一十地說。
他們惹上黑道大哥聶天森!皇甫仲明陡然一陣心跳。
「磁片里是什麼」?唐威瞠目結舌地追問。
磁片里記錄的東西一定很重要,重要到聶天森會對唐寧滅口。
追殺,唐寧實在是……報仇是他的事,她只要不嫁給建文,好好地活下去就好了。
「不知道,只說是要交給你報仇時用。」
「喔。」他轉念沉吟著。她知道他沒死,如何發覺的?他還以為天衣無縫呢?
「我知道的都告訴你了。」
她是個善良的雀斑姑娘。盯著她看了半晌,唐威才又緩緩道,「謝謝你,唐寧多蒙你照顧,帶給你很多的麻煩,真對不起。」
「不要這麼說,這樣說多見外。」在他的注視下,美娟臉紅起來。
初戀也是暗戀的對象就在咫尺,教她怎不怦然心動、小鹿亂撞。
「你們高中都住校對不對?」他無話找話說。反正還有一段路程,而且對這位剛見面的雀斑姑娘印象不錯,彼此間好像已認識很久了,一見如故。
「對,我和唐寧同寢三年,我跟她很要好。」
「可是,我沒听她提起過你。」她的名字,他沒印象。
她對他卻是耳熟能詳。
「唐寧倒是常常講到你。」美娟淺笑,露出可愛的小虎牙。
難怪班長喊痛,尖尖的咬痕大概很難消。
「都是說我壞話?」唐威戲謔自己。
「沒有,她說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哥哥。」美娟急急替唐寧辯駁。
「那個小傻瓜!也只有一個哥哥,沒得比較。」唐威露出難得一見的笑容。那時的唐寧傻得可愛,老跟在兩個大男生後頭打轉,不準東不準西的,玩什麼都賴皮,打破東西做錯事光撒嬌,天生淚腺發,路旁小狗小貓死都哭得半死,非要他和建文安葬。最有意思的是將他畫成泰山,將建文畫成超人……這個傻妹妹真是天下最好的妹妹。
他要妹妹有天下最好的丈夫。
「皇甫先生,你和唐寧認識多久?」他們的關系應該匪淺吧。
「兩個多月。」皇甫仲明感到背後一股無名的壓力,後座唐寧的哥哥好像在審核資格。
才兩個多月,雜志上不是說他們兩上論及婚嫁。兩個月能看出一個男人的一輩子嗎?交往兩年還差不多,妹妹怎麼這麼輕率就決定婚姻大事?以前不是白教她了。
「你和唐寧很要好?」
「我今天才知道她叫唐寧。」他苦笑。
都同在一個屋詹下了,還說瞎話!這小說子不老實,想吃干抹淨。
「唐寧不是住在你那兒?」唐威口氣不好。
「還有我的家人住在那兒。」美娟跳出來聲援。她不趕快跳出來,皇甫仲明就會被飽以重拳。
「啊?」唐威詫異。
「他什麼都不知道,唐寧沒讓他知道任何事,不過剛才大概都知道了,因為聶建文已經找上門了,所以我們準備躲到他家陽明山上的別墅。」美娟說明。
「建文和唐寧見過面。」唐威喃喃自語。
「當時我在場。」皇甫仲明突然冒出一句。
「他們說些什麼?」
「她告訴他,原本她傷心過度想尋死,後來沒勇氣,嗯……後來到台灣認識我,愛上我,打算嫁給我,大意如此。」
他們誰也不願告訴建文真相,一味地隱瞞,但總有爆發的一天。到時候再說吧。
唐威不再說話,茫然無目的地直視黑夜的深處。
穿過對待被路燈照成桔色的水棉花,可以看到滿天的繁星,又是一個五月多星的夜。
兄妹見面恍如隔世,唐威、唐寧兩人抱頭痛哭。
「哥……」唐寧泣不成聲。
「不哭了……好不容易重逢,應該高興……」唐威安慰她,眼里噙著熱淚。
一旁的皇甫仲明不禁動容,而美娟早已淚如雨下。
「你瘦好多。」
「我還好,哥,你臉上怎麼有刀傷?」唐安輕撫唐威凸出、暗紅色的肉疤。
「在宏都拉斯留下的,本來要上飛機,幸虧接到小杰的電話,說聶賊和霍星密謀置我于死地,事先在飛機上裝好炸彈,並且買通了當地的流氓監視我有沒有上飛機。後來我和那流氓打起來,臉上就是被他劃的,他被我打昏成了我的替死鬼。」唐威說出逃離鬼門關的經過。
「我到宏都拉斯認尸,發現尸體上手指上沒有戒指,就知道你沒死。」唐寧吸吸鼻子,情緒緩和多了。
「我問過她,知道你什麼都知道了。你怎麼做那麼危險的事?萬一被聶賊抓到,你要我怎麼對得起父母在天之靈?」唐威輕斥唐寧不該冒險。
「我也想為父母報仇。」唐寧的眼神堅毅。
「報仇是我的事,你只要不出事就好。」他已將生死置之度外,隨時準備同聶賊同歸于盡,但唐寧一定要活下去。
「也是我的事。」唐寧嚷嚷道。她知道哥哥愛她,可是她不想躲在暗處發抖,雖然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但至少讓她參與所有的選擇,盡管是危險的,她不想哥哥孤軍奮斗。
「不行!現在你只要乖乖地待在這兒,你不听話讓我分心。」說什麼也不能讓唐寧知悉他的計劃,她會擔心的。
「我不會礙手礙腳的,讓我在你身邊,好不好?」
唐寧哀求。
「不好,就這樣決定。」唐威態度強硬。
哥哥變了,不再浮躁,才三十四歲就有五十四的沉穩。
遭遇了那麼多打擊、變故,誰能不變呢?唉!
「那你要跟我說你的做法,不能瞞我。」唐寧憂心道。她不想失去哥哥。
「好。」唐威敷衍。他不會告訴太多,因他已有最壞的打算。「不可以騙我,打勾勾。」唐寧要他保證。
「你和建文見過面,他看起來怎麼樣?」
建文對他們兄妹倆只有付出,處處為他們設想,十多年的情誼不是說忘就能忘,他們絕不會因聶賊而禍延建文,但蒼天作弄人,這也是他們三人的無奈。
「他大概是跟蹤皇甫先生才找到我的,氣色不太好……」唐寧也不曉得該講什麼,茫然地看著唐威。
「算了,遲早會踫面。」手刃聶賊後,終究要面對建文。
「嗯。」唐寧頹然地垂下眼皮。該來的躲不掉,只是遲早的問題。
「磁碟片里有什麼?」唐威問。
「我猜跟黑錢有關,真正有什麼我也不知道。」
「又沒電腦可查,有電腦也不會破解密碼,有磁片也沒用。」唐威愁眉不展。他對電腦一竅不通。
「啊……」唐寧啞然。
「我有電腦,可以拭拭看。」皇甫仲明突然開口。
唐威、唐寧、美娟的目光都轉向說話的人。
「你……不須趟這淌渾水……」唐寧囁嚅地說。
她的麻煩事讓人避之唯恐不及,他袖子旁觀是人之常情,她不會怪他,一來他們的感情沒那麼深,二來就算感情深也沒有理由要他送死,而他明知危險卻伸出援手,他對自己的情意竟然這麼深啊!她從來沒有遇過這般令人心驚的關愛。
「我說過你有困難我不會坐視不管。」皇甫仲明合掌包住唐寧的雙手。
為她,上刀山、下油鍋也在所不辭,只是她一直都不明白他對她的用情之深。
「可是這件事很危險……」她勸他打消念頭。
「我幫定了!」他加重手勁,藉由手掌的力量傳他的決心。
如此真情洋溢的臉孔,美娟不禁被皇甫仲明吸引。
什麼時候她也能遇到一位肯為她犧牲奉獻的男人?
美娟的目光不由得看向唐威。
「不要,你不要,太危險了……」唐寧猛搖頭。不能讓他為她犧牲,他有大好人生,幫她這件事會毀了他的一切,包括生命。
她對他用情很深,情願自己死也不願連累他。
「皇甫先生,我先謝過你的好意,這是我們兄妹家仇,既然唐寧不願你插手,磁碟片的事我另想辦法。」
雖少了一線生機,不過他很欣慰妹妹有個好對象,他們兩個人都得好好活下去,不須過問復仇的事,他決定自己解決。
「唐先生,解磁碟片不是件容易的事,要花費很多時間和金錢,還要找能保守秘密的人,恰巧我對電腦軟體略有研究,也一定會保守秘密,所以我是最適合的人選。」他極力推薦自己。
一片死寂。
唐寧低頭不語,眉心微微靠攏。
還等什麼?美娟流輪看著三個人。
「皇甫先生,謝謝你大力幫忙。」唐威上前握住皇甫仲明的雙手。
總算大事以定。美娟松了一口氣。
唐寧凝視著皇甫仲明,心中波濤起伏,欲語還休。
太多的感謝顯得多余,一切盡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