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生意變差的緣故,加上兩年前的一場大火,讓我爹受了很大的打擊,鎮日臥病在床,不見好轉……」-芸將這幾年來發生的事,大概說了一遍,說著說著,淚眼迷蒙,聲音哽咽。
冰焱默默听完,輕摟-芸入懷,安慰著她。
「別難過了。」
原來,-家之所以家道中落,之所以衰敗得如此快,關鍵全在于-成翰一個人身上……冰焱在心中忖度著,理出了頭緒。
嗯……看來,只要想辦法讓-成翰重新振作起來,-家所有的問題應該就能迎刃而解了。
想到這兒,他立刻問-芸道︰「令尊善于繪畫,可善于書法?」-
芸邊以手絹拭淚,邊說︰「以前不只有人向我爹求扇求畫,還常常有人登門跟他求字呢!」
他點點頭,「那好,我想跟他求十四個字。」
「哪十四個字?」-芸眨著一雙因淚光而晶亮的眸子,好奇的問。
「隨富隨貧且歡樂,卷土重來未可知。」
「隨富隨貧且歡樂,卷土重來未可知……」-芸復念了一遍,忍不住睜大了水亮的暉子,破涕為笑道︰「你是要勸我爹東山再起,莫喪大志嗎?」
這麼好的隱喻,她以前為什麼沒想到?
冰焱勾唇一笑,贊許她的聰慧。
「沒錯,-爹博覽詩書,應該能明白我的意思。」
「嗯,我回去便向他說去。」
以她爹爹這麼博學,一定會懂的。想到這兒,她心里忍不住雀躍。要是爹爹能振作起來,娘不知道會有多開心呢!
見她轉憂為喜,冰焱本該就此「放手」。讓她離開懷抱的,可他偏偏舍不得,索性佔著佳人便宜,被動的等她開口。
果然,-芸心情一好,立刻察覺自己還「受困」在冰焱的懷抱里,不禁羞紅了臉,想推開他又怕觸踫他的胸膛,頰上的紅艷更深了。
「冰焱……」
「嗯?」他瞅著她,故意裝傻。
「你放手……」她的聲音低如蚊蚋。
「什麼?」
「哎呀!」見他這麼欺負人,她又羞又氣之余,忍不住抬高了音量,「你快放手啊!」
冰焱听了,邪肆一笑,這才輕輕的推開她,助她月兌離窘況,而後,他從懷里拿出一張銀票,遞給了她。
「這一百兩銀票,就當作是我向-爹求字的一點心意。」-
芸見了,連忙搖了搖手,「這怎麼成?我不能拿的!」
「-要不收,怎麼取信于-爹,他和我非親非故,為何要平白為我寫字?這銀票-先拿去,要是他因我的一番話而有所領悟,必不會收這一百兩銀票,屆時-再還我不遲。」他不讓她有拒絕的機會。
「這……好吧。」-芸見冰焱說得也有幾分道理,便不再堅持,乖乖的收下銀票。
「對了。」吩咐完求字的事,冰焱又想起了另一件事,「三天後的辰時,-在太湖畔等我,我帶-去一個地方。」
說到這兒,他眸光灼燦,一臉神秘。
「什麼地方呀?」-芸瞧他說得神秘兮兮的樣子,更想知道了。
「是──」
冰焱一語未完,便叫人打斷,只見一個人影朝他們跑了過來,嘴里不斷喚著。
「少爺!少爺!」
冰焱停下腳步,眸里略過一絲不悅的神色,有些惱怒的瞪著下人。
「什麼事?」
「老爺急著找你啊!」
「哦?」冰焱雙眉一攏,淡淡的道︰「知道了,我一會兒就回去。」
「可是……可是老爺說見著你,要你馬上回去。」
「多話。」冰焱隨即板起了臉-
芸在一旁听了,心里不忍,立刻幫忙勸道︰「冰焱,既然家里有事,你先回去吧。」要是真有什麼急事,因她而延誤了可不好。
「可是-……」他還是有些不放心-
芸抿唇一笑,溫婉的道︰「這兒離我家不過一刻鐘的路途,走一會兒便到了,你放心吧。」
「嗯……」冰焱考慮了一下,將手中的東西遞給一了下人,「替我送-姑娘回去。」
「是!」
臨別之前,冰焱又轉向-芸。
「莫忘-我之約。」-
芸凝望著他,心里也覺不舍。「我會記得的。」
唉,她亦盼望著快些和他相見呀!
冰焱深深的看著妓芸,在她的眼光中看到濃濃的情愫後,微微一笑,轉身走向回家的路。
☆☆☆
冰焱一踏進大听,更瞧見也爹娘和何總管都在那兒了。
「爹,你找我有事?」
冰青鈺微微頷首,臉色不怎麼好看。「何總管都告訴我們了。」
「哦?」
「焱兒啊!你怎麼這麼胡涂?」顏妍也開了口,盡管意在責怪,語氣卻听不出一絲責備的意味。
她一向是最疼愛冰焱的,舍不得打、舍不得罵,遑論其它了,而冰青鈺盡管也疼愛冰焱,但因他不喜多言,對于冰焱的所作所為也是采放任制,所以和冰焱比較不親,倒是冰家生意是好是壞,才是他比較關心的。
只不過夫妻兩人由何總管那兒得知冰焱帶-芸回來的事後,都覺得有必要我兒子談一談,因為他們冰家是絕代鎮首富,要是讓鎮民們知道冰焱和絕代楣女有所牽連,豈不是要教人笑話嗎?
冰焱手置背後,語氣平靜的說︰「娘,孩兒哪里胡涂了?」明知他娘說的是有關-芸的事,他偏裝作不知,因為他從來不覺得自己對-芸所做的一切是胡涂的。
「焱兒,人家是怎麼說-芸的,你不清楚嗎?」顏妍瞅著兒子,苦口婆心的勸道︰「人家都說-芸是不祥之人哪!你不能跟她在一起的──」
冰焱不等母親說完,便打斷了她的話。「娘,-芸不是不祥之人,無憑無據的流言蜚語不可信的。」
他不解為什麼連母親也人雲亦雲、不分黑白?
何平晏沒想到冰焱會如此固執,忍不住幫著勸道︰「少爺,-芸出生之後,-家先是生意越來越差,然後又遭遇祝融之禍,接著-成翰也一病不起,因此鎮民們會認為-芸是煞星、是禍水,絕非空穴來風呀!」
「是嗎?」冰焱微微一哂,反駁道︰「我和-芸是同年同月同日,甚至同一時辰出生的人,她若是煞星,那我豈不也是?」
「-兒,此話當真?」顏妍麗起柳眉,有些訝異的問道,她沒想到,-芸和冰焱竟有著如此巧合的關聯。
「當然是真的,龔璽的嬸嬸正好是替妨芸她母親接生的穩婆,這件事便是龔璽告訴我的。」
「你是你,她是她,不能相提並論的。」
冰焱一听,立刻接口道︰「那麼-家發生的不幸也不能和-芸相提並論,不是嗎?」
「這……」
冰焱瞧向父親,又道︰「-成翰的生意會由盛轉衰,一定有許多原因,絕不會只是因為-芸的關系,再說做生意本是有起有落,誰敢擔保一定穩賺不賠?是不是,爹?」
冰青鈺遲疑了,「這……」確實是如此,就算他冰青鈺至今已是絕代鎮首富,也不敢夸口自家的生意一定是有盈無虧的。
冰焱見父親沒異議,又轉向母親繼續道︰「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幅,多年前-家所發生的大火本屬意外,怎可將所有的責任推到-芸身上,這樣未免太不公平了,不是嗎?娘?」
「呃,是沒錯……」
「再說只听信蜚短流長便否定一個人,豈不是太荒謬了?」冰焱將目光轉向何平晏,語氣中更有些興師問罪的意味。
「少爺,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啊!」盡管何平晏覺得冰焱說得有道理,卻還是不能認同-芸。
畢竟,人言可畏呀!他之所以反對冰焱和-芸在一起,也是為了冰家聲譽著想。
說到這兒,冰焱已不想再多作辯解,索性瞧向冰青鈺和顏妍。
「不管爹娘同不同意孩兒的說法,孩兒希望爹娘給-芸一次機會。」反正事實勝于雄辯,他又何必多言?
「唉……」眼見說服不了冰焱,顏妍輕嘆了一口氣,勉為其難的問道︰「怎麼給她機會?」
「兩個月內,-家若是能再興盛起來,便表示-芸和-家一切不幸無關,爹和娘不可再對-芸有任何偏見。」
「反之呢?」
冰焱沉默半晌,堅定的道︰「孩兒從此不再與她相見。」
「老爺,你覺得呢?」顏妍瞧向冰青鈺,征詢他的意思。
冰青鈺考慮了片刻,終于松口道︰「就依焱兒吧。」
☆☆☆
星明月皎,流光相映,交織一片熠熠的夜。
用過晚膳之後,-芸來到-成翰的房門外,猶豫了一下。伸手輕輕的敲了敲門。
「爹,您睡了嗎?」
房內沉默了半晌,才有聲音響起,「還沒,進來吧。」-
芸一听,輕輕推門而入,一瞧見父親正掙扎著要坐起,她連忙過去扶他一把-
成翰抬頭瞧著女兒,驚訝的道︰「芸兒,-瘦了!」
幾日不見,她看起來不只有些憔悴,臉龐也瘦削了些,整個人柔弱得令人心疼。
「爹,沒事的。」-芸強裝一臉的笑容,掩飾心虛,「可能是前陣子染了風寒,瘦了一些而已,我已經康復了。」之前她在街上賣畫的事,至今還瞞著她爹爹,不敢讓他知道。
「那就好,那就好。」-成翰不疑有他的點點頭,又道︰「-呀!從小到大就是這樣柔柔弱弱的,彷佛風一吹便會被吹走了。」-
芸一听,忍不住又笑了,「沒有那麼夸張吧?」
「改天我讓-娘炖些雞湯給-補一補,把身子養好。」
「不用浪費了。」
「怎麼會浪費?」-成翰听得奇怪,莫名其妙的瞧著她。
因為之前彥慈才告訴他說家里還存有幾百兩銀子,要他不用擔心,所以,他根本不知道家里早已一貧如洗,更不知道,那幾百兩銀子是怎麼來的-
芸驚覺自己差點說溜嘴,趕忙圓謊道︰「爹,我說笑的。以後我會多照顧自己,您不用擔心,倒是您才該多吃些參雞湯啊。」-
成翰听了,輕嘆了一口氣,「讓我吃才是浪費。」
「爹,快別這麼說。」
「我這病哪,也不是一天雨天的事了,我自己知道情況──」
「爹!」-芸輕斥一聲,打斷了-成翰的話,不讓他再說下去。「您別說這種喪氣話,知道嗎?這幾天,有人出了一百兩,想向您求幅字畫呢。」
「哦?」-成翰這一听,有些震驚,「是誰?」
「冰焱。」
「冰焱?」-成翰詫異的向-芸確認,「冰青鈺之子?」
「嗯。」-芸點了點頭,煞有介事的說︰「他很仰慕爹爹,托人百般肯求便是希望能得到您的墨寶呢!」
「是嗎?」兩年多沒寫字、沒作畫了,還有人記得他,甚至不惜花一百兩,只為求他一幅畫?
不可否認的,他心里確實有一絲驚喜的,彷佛沉靜已久的深潭教一顆天外飛來之石蕩出了一圈圈漣漪,久久不散-
成翰沉默了半晌,才又開口問道︰「他想畫什麼內容,題什麼字?」
「畫的內容不拘,但他希望爹爹為他題十四個字──隨富隨貧且歡樂,卷土重來未可知。」
「隨富隨貧且歡樂,卷上重來未可知……」-成翰細細思忖這幾個字的含意,不禁又沉默了。
兩年前的一場大火,不僅燒掉了他的凌雲之志,也燒掉了他的繪畫靈魂。這兩年來,多少次,他試著重提畫筆,腦中卻都只是那場大火的影子,朦朦朧朧的,卻又真真實實的啃噬著他的心,那痛啊,不僅逼得他無法動筆,同時逼得他日益消沉。
卷土重來?呵!他-成翰真的有卷土重來的一天嗎?
「爹?」妨芸見她爹悶不吭聲的,心中有些忐忑不安。
沒想到,-成翰卻回她這麼一句。
「替我回絕冰焱。」
「啊?」
「我不畫。」
「爹,冰焱他很誠心誡意的……」
「芸兒,-不知道爹爹已經不畫了嗎?」-成翰微蹙著雙眉,仍無法突破心防。
兩年多來的夢魘,不是一朝一夕可以遺忘的啊!-
芸不肯就此放棄,還打算再勸勸她爹。
「可是……」
「好了,芸兒,爹想休息了,-先出去吧。」
此話一說,-芸無言以對。
好半晌,她輕聲說了句。「爹,您早點休息。」立刻轉身出了房門。
站在門外,她隱忍了好一會兒的淚水才奪眶而出,無聲無息的滴落了下來。
她安慰自已,沒什麼好悲傷的,更不需要因此難過、痛心,她爹總會振作起來的,前幾天,她不是才這樣安慰過娘的嗎?
或許,她爹爹只不過還需要一點時間……
或許,是她的遣詞用字不對,表達得不好罷了……
或許,是她選錯了時刻提起這件事而已……
或許……
☆☆☆
三天後,太湖畔。
相互輝映的湖光山色,幽深浩淼的碧波萬頃,再加上艷花、帆影襯托著千里煙波,鋪陳一片渾然天成的宜人景致-
芸依約前來,一眼便瞧見柳樹旁那道面湖而立的頎長人影,連忙快步迎向前去。「你來很久了?」
一听見她的聲音,冰焱立刻回過頭來,俊容浮上一抹笑意。「來了一會兒而已。」他不想讓她等,所以才提早到來。
凝視著她,他發現她的氣色好多了,相較于三天前,似乎更有精坤、臉色也紅潤多了。
「怎麼了?」-
芸見他盯著自己直瞧,害羞之余,雙頰又添紅艷,忍不住以手理理雲鬢作為掩飾,因為她一迎向他灼灼的目光,除了怦然心動外,便只能宣告投降。
「-的氣色好多了。」冰焱見她一臉嬌羞,更舍不得移開目光。
「是嗎?」一听見他稱贊自己,-芸嫣然一笑,微微別過頭去,含羞斂眉的說︰「拜主子所賜呀!」
「我?」
「嗯。」-芸輕點螓首,輕聲的說︰「要不是你待我這麼好,我現在還在街頭賣畫呢。」
冰焱听了,意有所指的說︰「我不是要-的感激的。」
「我知道。」
她又何嘗不明白他的情意?只是……目前,她只能做好她的本分,其它的,她不敢奢求呀!
為了避開敏感話題,-芸轉移了思緒,將手中的畫軸遞給冰。
「這幾天在家,我畫了幅畫,你瞧瞧。」
「嗯。」冰焱見她突然轉移話題,不禁有些失望,可又不好再追問下去,只好將滿月復心事暫時擱下。
攤開畫軸一瞧,他忍不住頷首贊道︰「煙波浩渺,躍然紙上,畫得很好,只不過……」
「只不過什麼?」-芸急急問道,迫不及待想知道美中不足的地方花哪里。
冰焱明明瞧見她緊張在意的神色,偏偏要賣關子,「少了什麼。」
「少了什麼?」
冰焱定定的瞧著她。一字一字的道︰「少了-和我。」一幅景致迷人的太湖山水畫少了他和她,豈不是美中不足?-
芸听了,愣了一愣,難掩訝異中帶著羞怯的坤情。
冰焱見了,還故意逗她,「怎麼,我說了外行話?」
「不是……」哎呀!他這不是明知故問?
想著想著,她頰上紅艷久久攀附著,不肯褪去,害得她只好低頭不看他,免得教他笑話。
冰焱見狀,也不忍再戲弄紅顏,便道︰「等會兒我帶-去一個地方,-再把它補上。」
「我們要去什麼地方呀?」听他提起,她久蟄的好奇心又被勾了起來。
瞧他坤秘兮兮的,到底要帶她去哪兒?
「去了便知道。」冰焱一副不想宣布謎底的模樣-
芸一听,心里是更加好奇了,「現在不去嗎?」
「現在……」冰焱頓一寸一頓,突然道︰「想不想泛舟?」
「泛舟?現在?」她燦眸一亮,熠熠神采幾乎教春光失色,「當然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