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欲,到底有什麼事嘛?」
昭蝶跟著隋欲踏進房內,立刻迫不及待的問他。
隋欲拉著她在桌邊坐下,才說道:「誰是尉豐?」
這個害他心中微微泛了酸味,又害他損失一錠銀子的人,他怎麼能夠不知道是誰?
「是我師兄。」原來是問這個,她還以為有什麼大事呢!
隋欲微微頷首,又道︰「你和你師兄感情很好?」不然,怎麼會只見了像他背影的男人就追了出去?
「我們的感情是不錯,可是……」
「可是什麼?」
昭蝶輕蹙蛾眉,猶豫著該不該向他說明。「可是只是兄妹的感情。」
隋欲一听,有些不悅,「照你這麼說,你是不希望只有兄妹的感情了?」
原來,她芳心早有所屬。
頓時,這個發現竟讓他非常非常難受……
「也不是這麼說的嘛!」昭蝶單手托腮,一臉飽受困擾的模樣,月兌口道:「我也不想這樣……」
她不想這樣,那她是不愛尉豐?一個小小的聲音在昭蝶心中響起,久久回蕩不已。
她捫心自問,到底對尉豐抱持什麼態度,是愛還是不愛,想了半天,結果不是愛呀!
唉……
隋欲見她自言自語,又不好意思太明顯的追問,只好拐彎抹角的道:「有個號稱絕代第一神算的師父,你還有什麼事想不透?」
「你不懂的。」
「你不說,我怎麼會懂?」
「這……」昭蝶想想他說得也對,索性將她和尉豐之間的事全告訴了他,說不定他旁觀者清,能為她想出解決的辦法。
「原來如此。」隋欲明白了個中緣由,一則以喜、一則以憂。
喜的是她原來不愛尉豐,憂的是應無念既說她和尉豐注定要締結姻緣,他能當拆算人家姻緣的劊子手嗎?
兩難哪!
「隋欲,你怎麼說?」昭蝶張著一雙晶亮水眸直瞅著他。
隋欲沉默了半晌,發自內心道:「愛你所愛吧!」
如果要嫁或要娶的對象不是自己最心愛的人,就算是天定良緣又如何?
幸福,不是命中注定,而是勇于爭取。
「同感。」昭蝶朝他嫣然一笑,一副將他視為知己的模樣。
「要是等到我五十歲了,還遇不上我的真命天子,我再考慮是不是要接受尉豐好了。」她半認真半玩笑的說道。
「誰會等你這麼多年?」
「你怎麼知道沒有?」昭蝶抬起下巴,一臉自信滿滿,「我相信,不會空等到五十歲的。」
隋欲瞧著她,笑著搖了搖頭。「對了,有件事要告訴你。」笑容一斂,他神情顯得有些異樣。
「什麼事呀?」
隋欲沒回答,卻拉過她的手,將一些小碎片放到她掌心。
「方才你追趕那人的時候,玉鐲子掉了出來,碎了,我替你留了下來。」
昭蝶凝視著那些碎片,一時愣住了。
那玉鐲子是師父送給她的,她一直戴在手上,因為這次女扮男裝的緣故,她才拿了下來,藏在懷里,免得教人瞧出了她是女兒身,誰知道……
誰知道她竟這麼不小心,將玉鐲子摔碎了!
她眨眨眼,說不上心頭的感覺是什麼,只覺得空空的、痛痛的,淚水凝聚之余,再也說不出半個字來。
「昭蝶,你沒事吧?」
隋欲的關心詢問,在昭蝶耳里听來,卻像來自遙遠地方的聲音,無法引起故作堅強的行為。
直到淚水一滴接著一滴滑落,昭蝶心里的痛才不可遏抑的蔓延開來。
「嗚嗚……」她趴在桌上,突然放聲大哭。
隋欲瞧她傷心的模樣,一時之間也不知該怎麼安慰她才好,只能輕拍著她的肩,試圖安撫她的情緒。
唉,他最不會安慰人了!
想著想著,他腦中又浮現過去和昭晴鬧得不愉快時,她雙眸噙淚的模樣,只不過,昭晴的縴弱形影是模糊的,眼前淚人兒的一顰一笑是清晰的,這……
代表什麼?孰重孰輕嗎?
一片沉默無聲無息的蔓延在兩人之間,誰也沒說話。
好一會兒,昭蝶才抬起頭來,舉袖拭淚。
「之前你一直不肯告訴我,原來是怕我控制不住情緒。」
她這才明白他也懂得體貼,只是他從不刻意表現。
隋欲瞅著她淚眼婆娑、黯然神傷的模樣,愛憐之意油然而生,情緒不知不覺被她牽引。
他表面上雖沒說什麼,卻輕輕握住她的手,傳給她一絲堅強的力量。
「謝謝你。」她仰首瞧他,長睫猶沾淚滴。
「看你難過,我也不好受。」他情不自禁替她擦去眼角殘淚,「所以,別哭了。」
昭蝶思忖著他的話意,俏臉微微紅了。
「你也會為我難過?」她突然想知道,他對她,有沒有一點喜歡。
隋欲沉默了一會兒,斟酌著該如何解釋那曖昧的感情。
「同情之心總有的。」他自欺欺人,將對她的感情歸之為移情作用、歸之為同情,說穿了全因為不確定。
他怕,他只是將她當成昭晴的影子啊!
「原來你是同情我。」昭蝶重復他的話語,心里有著一絲落寞。
原來,是她想太多了。
為了不讓氣氛顯得那麼傷感,她強顏歡笑,轉移話題道︰「千算萬算,卻沒算到會保不住這玉鐲子。」
隋欲瞧著她,半認真半打趣的道:「說了你別生氣,我總覺得,你算自己的命總不太準。」
「你也這麼覺得?」她今天的遭遇真的不是那麼諸事大吉,無災無難。
嘖嘖,她師父那絕代第一神算的招牌,總有一天要教她這個狀況百出的徒兒給砸了。
隋欲微微一笑,安慰她道:「凡事都有意外,順其自然吧,折騰了一天也累了,早點歇息。」
「那你呢?」
話一出口,她便暗罵自己問了句蠢話,她不自然的笑了笑,掩飾尷尬。
「當我沒說,明兒個見。」
「明天見。」隋欲轉身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
「明天,不坐船。」
「真的?」不坐船,那就是要騎馬代步?昭蝶沒想到他會突然改變心意,又驚又喜的,笑亮了一雙眸子。
隋欲點了點頭,確確實實的應允了她,只不過,他一點被勉強的感覺也沒有,還十分樂于瞧見她的璀璨笑顏。
看來,他不僅縱容她屢犯他的大忌,還對她產生不確定感情,唉,真是自投情網、越陷越深哪!
****
月明月隱,一夜過去。
隋欲和昭蝶走下樓的時候,兩人都顯得神采奕奕。
隋欲要昭蝶無到客棧外等待,他自個兒則去結帳與借馬,不過片刻,他便牽了一匹赤棕色的馬兒出來。
昭蝶一見到那匹赤棕色寶馬,眼楮一亮,立刻湊了過去。
「好漂亮的馬喔!」
那馬兒不僅體魄健壯、高大俊美,而且雙目有神、姿態昂昂,簡直就是天馬的化身。
昭蝶輕撫著馬鬃,愛不釋手。
隋欲挑起濃眉,「它可是價值不菲。」要不是他已預付了等同買下這匹馬的租金,客棧老板還不肯借他呢!
「是怎麼個價值不菲?」昭蝶仰頭瞅了他一眼,好奇的問道。
「為期三天,租金一百兩,歸還馬兒時,再退租金五十兩。」
昭蝶一听,立刻睜大了眼,「這麼貴……它很珍貴嗎?」
「嗯,它是品種優良、一日可行千里的伊犁馬,當然珍貴。」
本來,他並不需要租用這麼名貴的馬兒,只是為了讓她覺得驚喜,他什麼都舍得了。
昭蝶听了他的話,抬眸凝視著他,由衷的道:「隋欲,謝謝你。」她第一次騎馬,便能騎乘這麼名貴的馬兒,真的讓她很開心。
不管,隋欲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她,都不重要了。
隋欲深深瞅了她一眼,「你喜歡就好。」
昭蝶愣了愣,尋思他的話意,突然有一種被疼愛與寵溺的愉悅感,她害羞之余,忙轉移了話題,「它取了名字嗎?」
「。」
「好名字!」
隋欲扯唇一笑,「喜歡就上馬吧。」再閑聊下去,恐怕便要晌午了。
「嗯。」
昭蝶欣然頷首,一腳踩鐙,正準備上馬的時候,她才尷尬的發現根本不知道手要抓哪兒,到底是抓馬鞍、馬鞦、馬鬃,還是系馬的韁繩?
她本想問隋欲,可又怕他笑她連上馬都不會,遲疑了一下,索性憑直覺選擇,用力扯住韁繩便要上馬,哪知馬兒一吃痛,前蹄懸空,將她甩了開去。
她一個不注意摔倒在地,痛得差點流出淚來。
隋欲被嚇了一大跳,立刻趕到她身邊。
「你沒事吧?」
昭蝶俏臉微紅,吶吶的道:「我……呃,沒事。」
嗚嗚,早知道就不逞強了!現在不但在隋欲面前出糗,腳踝還疼得不得了,肯定是扭傷了。
「你呀!」
隋欲又氣又憐的橫了她一眼,本想再數落她幾句,但見她雙眸噙淚,一臉可憐兮兮的模樣,也不好再說什麼。
「能不能站起來?」他朝她伸出左手,要拉她一把。
昭蝶握住他的手,慢慢站了起來,除了腳踝疼得厲害之外,其他地方倒沒什麼大礙。
「我真的沒事啦。」她松開他的手,勉強擠出一絲微笑。
關于腳踝扭傷的事,還是暫時別告訴隋欲好了,否則他說不定會要她留在來饜客棧休息,不讓她一同前往無憂鎮。
「沒事就好。」隋欲打量了她一下,見她確實沒受傷,這才放心。「我教你怎麼上馬吧。」
「嗯。」
在隋欲的教導下,昭蝶終于順利的上了馬,但是,她又遇到了另一個問題,那便是她不好意思環抱隋欲的腰。
唉,早知道她就別自作聰明,提議要騎馬代步了,害得她現在進退兩難、騎「馬」難下。
隋欲沒察覺到她的忸怩,回頭吩咐她抓穩了,輕喝了一聲,便縱馬向前疾奔而去。
馬兒一奔,昭蝶立刻抱緊了隋欲,忍不住大發嬌嗔。
「隋欲,你要嚇死人啊!」
隋欲听了,側過頭來說話。「怕什麼?我騎馬的技術好得很。」他以為是馬奔得太快,讓她覺得害怕。
昭蝶卻不是擔心這個。
「總之你速度放慢一些。」只要他別讓馬兒跑得那麼快,她就不需要抱他抱得那麼緊了。
兩人太近的身體接觸讓她不由自主渾身僵硬、雙頰泛紅,心跳的速度直追風在耳邊的颯然呼嘯。
這曖昧而不確定的感覺,教她沉迷也教她慌亂。
為什麼她對尉豐不曾產生過這種感覺?
此時的隋欲也同樣不好受。
他並不是第一次和女人同乘一匹馬,但現在昭蝶坐在他身後,縴縴雙手還緊環在他的腰際,直教他心蕩神馳,怎麼也無法冷靜下來。
該死!早知道他就別一時心軟,同意要騎馬代步了。
偏偏,昭蝶還要他速度放慢一點,究竟是何居心?是要他多受點精神折磨,還是要害他趕不上無憂鎮的擂台比武大賽?
想到這兒,他顧不得昭蝶要他減緩速度的原因為何,用力一踢馬肚,反而加快速度向前奔去。
于是,一路上,除了呼嘯而過的颼颼風、飛揚而起的陣陣塵土,還有昭蝶的聲聲嬌嗔,此起彼落。
****
兩人策馬奔馳了數個時辰,晌午時分,抵達了無憂鎮,隋欲在鎮里找了個地方寄放馬匹,便和昭蝶徒步而行。
走了好一段路,隱忍了好半天的昭蝶按捺不住,終于爆發出來。
「隋欲,你好過分!」本以為他會自動道歉,沒想到他竟一路顧左右而言他。
「嗯?」隋欲不明所以的瞧了她一眼。
「你還裝傻!」她停下腳步,十分不悅的指控他。
為了趕路,他都不顧她的感受,害她得緊緊的抱著他。
嗚嗚,她的名節毀了啦!
隋欲微蹙著眉,「我真的不知道哪里做得過分了。」
「剛剛騎馬的時候啦!」
「你是氣我騎馬騎得太快?」
「對!」
他勾唇一笑,應道:「不是告訴過你,我得趕路嗎?」
「借口!」
「這是事實。」
昭蝶輕哼了一聲,反駁道:「你騙人!比武大賽不是明兒個才舉行的嗎?為什麼要這麼趕?」
瞧她星眸罩慍、柳眉飛豎的氣惱模樣,隋欲無奈的輕嘆了一口氣。
「話不是這麼說,萬一中途發生什麼事情因而延遲了,你要負責?」
「我--」
「提議要騎馬的是你,要享受快意馳騁的也是你,還有什麼好說?」他都沒怪她害他一路飽受身心煎熬,她還敢抱怨?
昭蝶語塞,卻仍是氣憤難消。「反正你要對我負責啦!」
「負什麼責?」
「負……」
唔,也對,要負什麼責?總不能因為她抱過他,便要他娶她吧?可是,她又覺得自己好吃虧、好不甘心喔!
「你到底想說什麼?」隋欲瞧著她,一臉莫名其妙。「我是說……」她靈機一動,抓緊機會,「我是說難得來無錫,你要負責帶我四處逛逛。」
「這個嘛,考慮看看。」他決定以後她的任何提議,他都得詳加考慮,不能再輕率答應,否則,吃虧受罪的都是他。
「還要考慮?」昭蝶眸光一沉,有了受傷的感覺。「你要是討厭我,我不會死纏爛打的。」
她別過身子去,一臉懊惱。
在他心中,到底當她是什麼?只是一個專惹麻煩的累贅嗎?
「你胡說什麼?」隋欲扳回她的肩,澄清道:「我怎麼會討厭你。」
「不然為什麼要考慮?」她兀自噘著嘴,臉上沒半點笑意。
她……竟也這般在意起他對她的看法了。
「騙你的。」隋欲拿她沒轍,只好從實招來。
「是嗎?」昭蝶瞅著他,半信半疑的問。
「不相信?那我帶你去蠡湖走走。」為了取信于她,他只好作出承諾。
蠡湖原名五里湖,是太湖的一部分,相傳範蠡幫助越王勾踐復國之後,便功成身退,與西施在此泛舟,蠡湖因此得名。
隋欲心想,前往蠡湖的途中,也可順便打听擂台賽的事情。
昭蝶听了,眸子一亮,這才轉怒為喜。
「好呀!听說那兒風景很美。」她在腦子里勾勒著蠡湖的優美風光,唇角一揚,粉女敕花顏總算有了笑意。
「那走吧。」
兩人達成共識,立刻向蠡湖出發,不料才走沒幾步,昭蝶不小心絆著了一塊石頭,原先已扭傷的腳踝頓時又劇疼了起來,令她忍不住哀號出聲。
「哎喲!」
「怎麼了?」隋欲的視線立刻朝她的腳望去,瞧她一跛一跛的模樣,肯定是扭到腳了。
「怎麼這不小心?」他輕聲斥責,語氣卻是無限憐惜。
「人家又不是故意的。」昭蝶蹲子,輕揉著隱隱作痛的腳踝,一臉委屈。「人家也不想這樣啊!」
她偷覷了他一眼,發現他眸子里蘊藏著濃濃的關心,這個發現頓時讓她莫名的高興起來。
看來,他確實是在意她的。
「腳扭傷了還這麼高興?」隋欲瞧見她唇畔微微掛著的一抹笑意,忍不住蹙眉。「還能不能走?」
昭蝶試著走了幾步,走是能走,可是得走得非常慢。
「罷了!」隋欲搖了搖頭,「你在這兒等我,我去牽回吧。」
「嗯。」看來,也只能這樣了。
瞧著隋欲轉身離開的背影,昭蝶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忙又喚住他。
「喂,等一下。」
「嗯?」
「隋欲,你順便幫我買壺涼水好不好?」
她雙手合十拜托他,而她甜膩、柔軟又帶點撒嬌的聲音就像有催眠的魔力,教人無法狠心拒絕。
隋欲瞅著她,沒考慮太久,一頷首應允了她。
唉,在她用一臉無辜、可憐兮兮加萬分期盼的目光瞅著他的時候,他……能說不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