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你醒醒!」
熟悉的聲音在呼喚她,吉祥痛苦地擰著眉。不,她不想醒過來。
「吉祥,快醒醒——」那熟悉的聲音帶著哽咽……是不是在哭?
她也好想哭啊,嗚嗚,想到傷心處,眼角驀地流下一行淚,緩緩滑過臉龐,滴落在枕頭上,濕濕涼涼的。知覺正一點一滴回到身上,她再不情願仍得睜開眼。
眼前有一道人影,模模糊糊的懸在她正上方,那個人……她不敢置信地眨眼,立刻從床上翻坐起來,抓住那人的手驚呼,「爹——」她還在作夢嗎?爹爹沒事?原來爹爹還活著?
「爹——」她不禁伏在父親身上放聲大哭。看到門口那兩盞白燈籠,她還以為爹爹已經……
「好了好了,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惠老爺也是老淚縱橫,抱著小女兒,在她背上拍了又拍,心里對她既是心疼又是高興,難過、自責,種種滋味霎時全都攪成一團。都怪他不好,才累得女兒遭殃。
「惠吉祥,你差點沒把門房的阿德給嚇死了。」吉蒂眼眶紅紅的,瞅著妹妹笑說「他一開門,看見是你,還以為大白天見鬼了呢!」吉祥抽抽噎噎地抬起頭,才發現大姊、二姊都在。爹爹坐在床頭,吉人坐在床尾,吉蒂干脆月兌了鞋襪跳上床來,一家人全圍在她身邊,個個平平安安的,一個也沒少。
吉祥不禁糊涂了,那門口的白燈籠是怎麼回事?上頭明明寫著「奠」字。
「我們還以為你遭遇不測,正在幫你擺設靈堂。」吉人努力忍著眼眶里的水氣,輕輕說道。
「幫我?」她看著爹爹和兩位姊姊,登時呆住了。
「我來說、我來說。」吉蒂湊到她面前,為她說起整個來龍去脈。
話說吉祥失蹤當日,她們是直到深夜才接獲消息。因為爹爹正好出門買辦去,商鋪里大小事宜都要經過吉祥。她不在家,惠府的人以為她在惠源堂;惠源堂里不見吉祥,又以為她回惠府。如此一拖,直到深夜,女乃娘仍不見她人影,叫人去看看,兩相對照,才發覺事情不妙。
於是連夜通報盛家和蘭府。吉人和吉蒂慌得不知如何十號,多賴盛淵和蘭檄四處奔走,逐一清查可疑人物,最後才找到兩名番商,供出吉祥是被騰龍寨的山賊擄走了。
這還了得,蘭檄立即求見太子,隱密的從禁軍里撥出一支軍隊,日夜兼程趕往騰龍寨。孰料到了那里,山寨已經付之一炬,燒得一點也不剩。軍士們在火場里找了半天,只找到一截燒焦的裙擺,捕捉四處逃竄的山賊,山賊們也說她被反鎖在一間小房間里,肯定燒死了。
爹爹回來後大哭一場,說是自己害死了吉祥,還要到官衙里投案。吉人苦口婆心的勸,叫爹爹先冷靜下來,再怎麼樣,也要辦完吉祥的後事,爹爹這才強忍著傷心……
「哪知道,原來你早就被人救走了,真是萬幸。」吉蒂歡天喜地的拉著她大嘆。
吉人卻是秀眉不展,看了她一眼。「夔捕頭解釋過了,剛剛才走。」
「他走了?」吉祥喃喃低語,心頭驀地涌上一陣淒涼。
她還沒向他道謝,還沒好好跟他道別呢!本想托他帶些東西回去送給夔母,感謝她老人家照顧,他怎麼可以……他分明……他究竟怎麼搞的?
這無情無義的男人,昨晚還緊緊抱著她,和她徹夜纏綿呢!
吉人懊惱地抿著唇,微微嘆息,「看你昏迷不醒,我也慌了,剛剛居然忘了問他有關你們的婚事,真是——」
「我們已經說好把婚約取消了。」吉祥勉強擠出個笑。
吉人聞言一驚,「取消?!為什麼?」
「他原本就是為了退婚才進京的,只是事情還沒辦妥,就發覺有歹徒要對我不利——」吉祥苦苦一笑,又道︰「他出手相救,純粹是出自一片俠義心腸;而我受了人家的救命之恩,怎麼能不答應退婚呢?」
「退婚總要個理由,他的理由是什麼?」吉人不悅地皺起眉頭。難道他嫌棄吉祥?
「呃呵呵呵——」吉蒂這時突然傻笑起來,搔搔頭,又莫名其妙的伸出兩只手,往吉祥兩邊臉頰一擰。「我親愛的小妹妹,可憐的吉祥啊,你路上肯定吃了不少苦吧?頭還疼不疼?身子有沒有哪里不適?要不要派人請大夫回來看看啊?」
「不用啦!」吉祥忍俊不住,噗哧一笑、
「躺下來多睡一會兒吧!」吉蒂吮了順妹妹的頭發,把她壓倒在床上,才回頭對吉人笑笑,「大姊,吉祥才回來,你就別忙著拷問她。」
「拷問?」吉人冷眼朝她一瞪。「我看拷問你還差不多。惠吉蒂,你葫蘆里究竟賣什麼藥?」
「我?」吉蒂骨碌著兩丸大眼,滿臉無辜。「天地良心,我哪有啊!」
「爹爹……」吉祥頭一偏,才發現爹爹仍然睜著發紅的眼楮,依依不舍的對著她發揪心。
「都是我害了你們。」都是他,妄想賺什麼黑心錢,搞得自己身敗名裂,大女兒、二女兒先後為了替他還債,不得已為了聘金出嫁;小女兒還差點兒丟了性命。他根本是個罪人,根本不配當她們的爹啊!
「不是這樣的,爹爹。」吉祥緊緊握住他的手,哽咽道︰「看到兩盞白燈籠,我以為我真的把您克死了,求您……一定要長命百歲,不然我怎麼辦?您叫我怎麼辦?」越想越是傷心,哭得淚眼婆娑。
「乖女兒,好了,乖——」惠老爺子連忙安撫小女兒,忍不住柔聲斥責,「跟你說過多少次了,那些沒根據的命理蠢話,中听的就笑笑,不中听的就當放屁,你怎麼就這麼死心眼,非要當真呢?」
「就是啊,真是固執,固執得要命。」吉蒂也湊過來,又哭又笑的罵道。
吉祥不管,扁起嘴堅持。「爹一定要長命百歲,一定要!」
「好好好。」惠老爺子嘆了口氣,感傷地看著她,老眼通紅,眼淚又再一次奪眶而出。
有這三個女兒,是他前世修來的福氣啊!
流富春嘴里哼著小曲兒,喜色洋洋的跨進門檻,手里提著一包油酥餅,見了吉祥就笑道︰「小姐,要不要吃些點心?」
吉祥溫婉地搖頭。「流伯伯,您有什麼喜事嗎?」
「小姐還沒听說吧?」提起這事兒,他就滿心舒暢。「听說鼎鼎有名的大盜王闖剛剛被抓了,還有半年前被通緝的采花賊李卿如,殺人逃逸的胡九忠等等,近來好些個通緝要犯,統統都被逮著了。」
這麼巧?吉祥听完也感到驚奇。
「這些人都被通緝好多年了,怎麼突然一起被抓了呢?」
「可不是嗎?」柳富春一逕的笑,臉上的紋路皺得又深又濃。
「咱們京城里最近出了一名蒙面的賞金獵手。從捕役那里听說,那人總是一大清早,拎著犯人到衙門口報到,抓來的全是惡性重大的罪犯。官爺們可樂歪了,那些刀頭舌忝血的差事,都有不怕死的替他們干。」
「老天保佑,但願那個人可別受傷了!」吉祥面無表情的拋了一句,便低頭繼續整理賬簿。
「要是能把騰龍寨的顧應軍也抓來,那該有多少。」柳富春喟然長嘆。
「流伯伯。」她蹙眉抬起臉。
柳富春搖搖頭,禁不住苦笑。「欸,這些惡賊一天不落網,我心里老覺得不踏實。」
吉祥無奈地扯出個笑。
是啊,不踏實、不自由、不安心,怕東怕西的……
她回家已過月餘,家里忽然多了幾個護院,出入都要帶著侍從。除了惠源堂,吉人、吉蒂的夫家,她哪兒也不準去。正所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何況那條毒蛇還逍遙法外,不知什麼時候會突然出現呢!
柳富春前腳才踏進倉庫,吉蒂便接著手負在背,一腳跨進門檻。
「大消息,夔山失蹤了。」才進門,就窮嚷嚷。
「嗯?」吉祥循聲看去,只見二姊頭上扎束著馬尾,黑袍勁裝,背後綁著一把單刀。「二姊……」想搖頭,又不敢。
這女人真是……真是慘不忍睹啊!我朝堂堂的丞相夫人,成天打扮得不男不女,二姊夫也真是好脾氣,這樣都不肯管束二姊。
「惠吉祥,你那是什麼眼神?」吉蒂懷疑地眯眼瞄她,語氣不善。
「羨慕,是羨慕的眼神。」吉祥低下頭,姿態十足謙卑。
真的真的,她真的很羨慕二姊嫁了個疼愛她的好男人,像二姊夫這種奇葩,世間少有,真的不多見了。
「欸欸,我不是來跟你說這個的,那夔山……你到底想不想听啊?」吉蒂湊到櫃台前,雙手撐在桌上,黑瞳像天上的星辰閃閃發亮,分明是她自己心癢難耐。
吉祥默默瞅著她。吉蒂在她跟前笑了又笑,才終於開口。
「那天夔捕頭送你回來後,不是帶著一批人馬走嗎?後來啊,他就不見了!」
「什麼意思?」吉祥不解。
吉蒂笑盈盈的比手畫腳道︰「就是他月兌下袍服,掛冠而去,捕頭一職從此不干了,還叫他的人馬統統回廣平城,自己消失無蹤去也。」不干?消失?
吉祥眨了眨眼。乍听這個消息,像是平空掉進一個黑洞里,她徹徹底底傻住了。
為什麼?她不懂。
就算不想當捕頭,他娘還在廣平城呢!
消失?他消失要去哪兒?
他到京城還有別的計畫,為什麼從沒听他提過?
在他心目中,她就是這麼的微不足道嗎?
他們那些同床共枕、雲雨纏綿之際,他就不能稍稍對她透露嗎?是信不過她,還是……真把她是做暖床人而已?
「很驚訝吧?」吉蒂將她每個復雜的神情盡收眼底,開心得眉飛色舞。
呵呵呵,愛死撐,明明用情很深嘛!
「你……」吉祥回過神,氣惱的瞪她一眼。「這已經不關我的事了,你干嗎說這個?」
「你不想知道……他有什麼打算嗎?」吉蒂支手托起香腮,不懷好意地眯眼笑。「也不想知道他在哪兒?」
「都說了不干我的事了。」吉祥漲紅臉,狠瞪著吉蒂,都是氣紅的——她可真是好姊妹,嫌她日子不夠快活嗎?盡說些渾話來擾亂她,到底存什麼心?
「那好唄!」她旋踵退開幾步,搖頭晃腦的咧著笑臉,「等你想通了,再來求我嘍!」說罷,轉身欲走。
「二姊……」吉祥沖動的站起身,急急叫住她。
「嘎?你叫我?有事嗎?」吉蒂負著手,側耳笑問。
「你……你怎麼可能知道夔山的下落?」不對,吉祥為時已晚的輕抿唇,她被可惡的二姊騙了。
「你忘了我和神手幫的關系嗎?呵呵呵。」吉蒂掩嘴低笑,「你聰明的腦袋這回猜錯啦,我可沒騙你,听說七保和夔捕頭,可是拜把兄弟的關系呢!」
「沒事你就快些回去。」吉祥懊惱的坐回位置上。
「嚕嚕嚕……不想知道就算嘍!」她伸伸舌頭。說走就走,頭也不回。
吉祥氣悶地垂下臉,熱氣在眼眶里打轉。
雙手緊抓著賬冊,手在抖,連冊紙都抓至發皺。
千不該,萬不該,她實在不該昏了頭,才會著了二姊的道,教她勾出心魔。
她到底想怎麼樣?
不管夔山在哪兒、在做什麼,她都不該過問,想都不要去想猜對……笨死了,她這呆瓜。
她瘦了一圈。
白皙的瓜子臉蛋低低垂著,月光底下,下巴更顯尖細。
裙擺曳地發出沙沙聲響,她沉靜的姿態顯得更憂郁了,了無生氣。
不是回家了,氣色怎麼比在廣平城時還糟?氣死他,這丫頭到底有沒有吃飯?
風大一點她就飛跑了吧!
吉祥推開房門,轉身落鎖,接著橫里忽然伸出一條臂膀,穿過她脅下攬住她的腰,害她差點兒放聲尖叫。
「吉祥——」一陣熱切渴慕的低語拂在她耳畔,酥酥麻麻的,她險些站不住腳,全身激動的微微打顫。「我好想你……」那道聲音像夢境里的天籟之音,美妙得不像是真的。吉祥軟綿綿地倚在身後那堵高大的肉牆上,努力壓抑瘋狂的心跳。
她閉眸吞了口口水,才找回聲音,「你……你來做什麼?」
「嘖嘖,好冷淡的女人。」夔山狀似心碎地低頭圈住她的腰,俯頭輕嘆,「我想念你的味道。」
「想念我的味道,所以,想走的時候就走,想抱我的時候就來,把我當成暖床的妓女?」吉祥掩臉痛哭起來。
她好恨,即便是這樣,她還是舍不得這懷抱,她怎麼讓自己淪落成這樣的?
「笨丫頭,胡說什麼!」他沉聲低斥,手臂縮緊,把她姥姥箍在懷里,以示抗議。
「難道不是?」吉祥想推開他的手臂,手一模,卻模到一片黏膩的濕滑,縮手低頭一看,「血?!」滿手的血,嚇得她幾欲暈倒,拉開他的手臂轉身驚呼,「你受傷了?!」
「小事一樁。」夔山臉色有點蒼白,分明失血過量,卻仍咬牙撐著。
「你受傷了?傷在哪里?」
她幾乎快瘋了,急著到處查看他的傷勢,偏偏黑暗里根本瞧不清楚。她左模右模,血跡似乎在他手臂上,她趕緊拉著他到床邊坐下,接著取出火石,想趕緊點燃燭火。
她的手一抖,連打了幾次才點著。
火光逐漸暈黃燃亮,夔山悶悶地瞧著她的臉,小心低頭探問︰「嘿,你在哭嗎?」
「沒有,我哭什麼?」
吉祥嘴上否認,小手匆忙拉開他的臂膀,只見手臂上有一道長長的血痕,長達四寸,深約半寸,肉都翻出來了,間又血水汩汩滲出。
難怪他沾得衣服都濕了,竟還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他……可惡!
眼淚頓時不爭氣地掉下來。
氣死人,他怎麼可以一副沒事人的樣子?要死為什麼不滾遠點兒?
為什麼偏偏讓她心疼,故意教她瞧見這副樣子?這混蛋!
吉祥放開他,起身走到櫃子前,彎腰取出一支藥箱,又端來水盆、干淨的布巾,默默為他清理傷口。
夔山始終注視著她的臉,頭低低的,眼楮紅紅的,嘴唇咬得死緊,斗大的淚滴仍然掉不停。唉……
「倔姑娘。」
他忍不住用另一只手模模她的頭。
吉祥立刻拍掉它,抬頭冷瞪他一眼。
夔山眼眸彎彎的瞧著她笑,黑瞳蘊著奇異溫柔的光彩。
她只瞥了一眼,心跳頓時加速,趕緊專注處理他的傷口。
「你臉色很難看。」包扎完了,她凝視他的臉,憂心忡忡。
夔山聞言,眉一挑,臉上笑意更濃。
「會嗎?看見你,什麼精神都來了。」整整月餘不見,相思磨人啊,他憋得多辛苦,就怕……
吉祥忽然起身打斷他的思緒。
「餓不餓?你不是最怕餓嗎?我去給你弄點吃的。」她急切地想做點什麼,只盼他氣色趕快好起來。自兩人相識,她從未見他露出虛弱的模樣,他這樣……會教她心頭擰得緊緊的,很不舒服。
夔山卻拉著她的手腕,不讓她走。「別忙了,吉祥。」他以強勢的蠻力將她拖回臂彎里,抱著她,側頭枕在她肩上。她身上的優雅香氣撲鼻而來,他吸氣,深深低嗅,滿足極了。
「你是怎麼受傷的?」吉祥乖順的靜止不動,任由他抱著。他好像很累,這種時候,她已顧不了姑娘家的矜持,只要他好好的,要她怎樣都可以。
夔山的重量部分壓在她身上,有點重。
他的手開始不規矩,懶洋洋的來回輕撫她的腰,很享受似的。連她都幾乎沉淪了,他輕輕吻著她的臉,新生的胡髭刺刺的摩拿她頸項,听見她蹙眉輕吟,忽然低笑道︰「瞧,你這麼喜歡我,怎麼舍得跟我退婚啊?」吉祥聞言睜開眼,渾身一僵。
他單手抱著她,模模她的頭,粗嘎灼熱的氣息吐在她肩間。
「吉祥,你到底害怕什麼呢?」柔聲問。
「放開我!」她寒者臉,試圖掙扎。
「別動,拜托。」
夔山牢牢收緊手臂,苦笑說︰「我只能歇一會兒就要組了,待會兒還要赴約呢!」
吉祥疑惑地轉頭看他,腦海里翻涌著模模糊糊的零星思緒。赴約?她怎麼有種不祥的預感。
「這麼晚了,赴什麼約?」
「這個嘛……」嘿嘿嘿,夔山粗獷的俊臉,在黑暗中忽然露出一股令人發寒的冷酷。「五百兩,我約了五百兩。」他慢條斯理的抓起她一縷發絲把玩著。
吉祥听得一頭霧水。約了五百兩?
五百兩是人名嗎?到底是什麼意思?
他身上帶著傷呢!
不肯說那傷勢是怎麼來的,抱著她小睡一會兒,三更天就悄悄走了。
吉祥听著他離去的腳步聲,從此睜著眼楮到天明。原來他人一直在京城里,在做什麼?住哪里?吃什麼?
為什麼神神秘秘的來了又走?赴何人的約?有沒有危險?
夜里能干的事兒,一定不是好事。
她心頭亂糟糟的,瞪著他沾滿血跡的衣袍……煩。
紗窗的顏色從闐黑轉成靛藍再轉成蒙蒙的灰,今天仍舊是陰郁濕冷的天氣。她索性起身梳洗,披了件披風出房門。
姍姍往女廳的方向走,遠處突然響起一陣騷動,門房阿德跑得上氣不接下氣,遠遠的就開始大喊——
「小姐,小姐,听說騰龍寨的寨主顧應軍死啦!」嗯?吉祥柳眉輕蹙,渾身突然打了個寒顫。死了?
阿德喘吁吁的跑到她面前,跑得滿臉通紅。
「三小姐,昨晚有個賞金獵人摘下顧應軍的頭顱,今早送到官衙,呼呼呼。」他一早開門出去灑掃,就听見街邊賣早點的圍著幾個人在議論。
听說那頭顱送到衙役手上,血液還是溫溫熱熱的,可見昨夜京城的某個角落,有過一番激戰。那賞金獵人身手實在了得,對手可是鼎鼎大名的山賊頭子顧應軍吶!
人人都笑說,現在京城里的惡人、通緝犯,半夜都不敢出門了。
天黑之後,外頭很危險,有賞金獵人等著啊,哈哈哈!
「小姐,那山賊頭子死了,咱們以後再也不用擔心受怕——咦?」阿德說到一半突然住口,「小姐,您嚇壞了嗎?」吉祥听完他的話,俏臉霎時發白,怔怔呆愕著,過了許久,才難以置信的搖了搖頭。
「有沒有人提到……顧應軍的人頭值多少錢?」
「足足有五百兩。」阿德夸張地張開無根手指頭。即便如此,這錢還是值得啊,全城老百姓都說,若能把這些窮凶極惡的犯人一一正法,再多錢也值。
「嗯。」吉祥點點頭,左手悄悄地抓住發顫的右手,狠狠咬下唇。這就是他約的五百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