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紫築睡醒,已經接近下午一點。起床後,她依照慣例地作了伸展操,才披上睡袍,拿著衣服準備到浴室淋浴。
一打開房門,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幅讓她差點噴口水的畫面。
竹下內彥、貴子、舞舞和派克斯四個人居然在客廳吃起火鍋來了。
現場一片杯盤狼藉的模樣,讓睡飽後心情很好的紈綺不由得皺起眉頭,滿腦子疑惑。
「紫築,你醒啦,沖完澡後一起來吃火鍋,這火鍋真的很好吃呢。」見她拿著換洗衣物,派克斯熱心地喚她。
「不了,我不餓,你們自己享用就行了。」紈綺徑自走進浴室,決定等一下要好好質問派克斯,為什麼他要跟帝京集團東京分部的竹下內彥「同流合污」?雖說竹下內彥和帝京五人小組的御屬于不同派系,但是只要和帝京有關的任何人事物她都感到厭煩,竹下兄妹也不例外,紈綺邊沖澡邊暗忖。
今天她得去調查有關菊組二代的資料,相信昨天她一口拒絕菊藤清的要求,那幫人絕對會再來找她麻煩,逼她乖乖就範。
本來她是不打算去日本向黑老頭祝壽的,但是菊組二代昨天的行為惹火了她,讓她改變主意決定前往東京。反正她有得是時間,去把黑老頭的壽宴鬧得天翻地覆也挺好玩的,鬧完之後再回紐約找工作。
之前她完全沒想到要去做保鏢的工作,以她的條件來講,紐約的社會環境是比較適合她的,至少那兒需要保鏢的機會較多,挑戰性較高,工作機會也相對跟著多一些。
迅速沖完澡後,紈綺穿好衣服走出浴室。
一見紈綺出現,派克斯和竹下內彥立刻起身,趨向前去。
「紫築,我們去外面走走吧,我已經等不及想要見識台北的風光了。」派克斯興高采烈地邀她。
「是啊,雖然我之前來過台北幾次,但一直沒能好好看看這地方,不如就坐我的車,大伙一起出去玩。」竹下內彥附和道。
這可是他第一次和申屠紫築這麼近的面對面,沒想到她還是個美人咧,和「男人絕緣體」這封號完全不搭。
同樣的,腦袋好不容易完全清醒的紈綺望著眼前的竹下內彥,這才發現他並沒有自己想象中的矮小,她一直以為日本男人就算是長得再高,身材比例也好不到哪里去。
眼前的竹下內彥倒是比黑老頭上次拿給她那張相親照片還好看。雖然和派克斯一比較起來,東方男人先天上就比較吃虧,但竹下內彥那種用權勢所烘托起來的大將之風,卻是「平民」的派克斯所無法與之相提並論的,至少派克斯那一身物美價廉的休閑行頭,和滿身名牌的竹下內彥就無法比較。
向來喜愛精品的紈綺對各式名牌情有所鐘,不過喜歡並不代表一定就會花錢買它,畢竟她每個月賺的那些錢全部都投資在武器行頭上了。再說她的職業也不適合穿那一身昂貴的衣服到處跑,從沒听說哪位調查人員辦案時可以保持亮麗光鮮、毫發無傷的,至少她從未那樣過。
「紫築,怎麼不說話?」見她的視線一直停留在竹下內彥身上,派克斯不覺有些吃醋。
紈綺對吃味的派克斯笑著搖搖頭,轉問竹下內彥,「閣下就是竹下內彥先生?」
她的視線停在他西裝的金質帝京標志上,一瞧見帝京那熟悉的記號,她就想起前些日子在御之島所發生的一切。她有預感自己不久後一定會再度踏上那地方,為調查帝京女圭女圭這件事情畫上句號,到時誰都不知道她是否能再活著離開那座小島……
「紫築,幸會,我從很久以前就想一睹芳顏了。」竹下內彥不喜歡客套,說出來的話卻很客套。他終于可以很「正式」地和衣著整齊的申屠紫築見面了。
「很久以前?不會吧,距離上次黑老頭要求我和你相親也不過才前一陣子的事情。」紈綺邊說邊走到客廳斗櫃的電熱水瓶前,拿著杯子準備沖泡咖啡。
「我想這是誤會,我答應伯父和你見面並不是要相親,只是彼此見個面、吃吃飯,互相認識罷了。」竹下內彥吐出心底怨氣。這句話他一直很想當面告訴紈綺,沒有人叮以拒絕他。
「喔,那是黑老頭瞎掰的。」紈綺點點頭。這樣也好,避掉「相親」一詞,就不會讓自己難堪,也不至于讓竹下內彥感到尷尬。
「菊社長是為你著想,他曾不止一次在我面前提起。」竹下內彥很有禮貌地微笑。「你肚子餓不餓,要不要我幫你叫些東西來吃?」
「我睡醒後通常只喝杯咖啡,謝了。」紈綺直截了當的拒絕,一點也不給竹下內彥面子。
派克斯在旁邊暗自偷笑。竹下內彥太不了解紫築的個性了,用平常那種紳士態度對待「男人絕緣體」是沒用的,只會踫得滿頭包。
「不然我請你們吃晚餐,听朋友說台北有一家日本料理做得很不錯,我很早就想去嘗嘗了。如何?紫築,我們先去逛逛,晚上再一起去那家店。」
當竹下內彥這番話一出口,旁邊的派克斯再度忍住笑等著看好戲。大笨蛋,紫築最討厭別人不能入境隨俗,來到台灣還要吃日本料理,那你干脆回日本去吃算了。
「竹下內彥先生,你到底有何貴事?一大早來吵我就算了,還一直賴到現在不肯走,我可不記得我有欠你錢喔。」紈綺邊啜咖啡邊問。她剛睡醒不想生氣,尤其她是很淺眠的人,一旦被吵醒就很難再入睡,雖然剛剛多補了兩個小時的眠,但效果不佳,有睡等于沒睡。
「我想追求-,紫築小姐。」竹下內彥開門見山,拐彎抹角不是他的個性。
紈綺听了一楞。
派克斯和竹下貴子也同樣呆楞住。一旁的舞舞則是拿著隱藏式錄音機錄下所有對話,一臉偷笑的表情。
五秒鐘後,紈綺率先哈哈大笑,派克斯也緊接著爆笑出來。竹下貴子為顧及哥哥的面子不敢大笑,只好將「笑壓」憋在肚子,好難過喔……
「你想追我?!」紈綺以懷疑的語氣重復一遍。
「嗯。」不覺自己說錯話的竹下內彥,見眾人笑得這麼詭異,滿頭霧水。
「真不知是我的榮幸還是不幸。」紈綺邊笑邊走進臥房,整理她的隨身物品。
「能夠被我追求,當然是你的榮幸。」深覺自己被人當猴耍的竹下內彥沉著臉追進去。
「還真榮幸咧,可惜本姑娘向來只喜歡主動追求男人,而討厭被男人追。」紈綺拎起隨身背包,準備離開飯店。
「紫築,我不希望因為我是帝京成員的緣故,讓你對我心有成見。」竹下內彥在她身後喊道。
紈綺的腳步在臥房門口頓了下,但她仍不理會身後的竹下內彥,自顧自的走到客廳。「派克斯,走吧,我帶你去吃紅豆餅和燒仙草。」她主動拉著派克斯,丟下其他三人,瀟灑的離開飯店房間。
「哥,紫築姊是在向你下戰書嗎?」貴子目瞪口呆,她不曾見過有人膽敢以這種態度對待老哥的。
遭受二次拒絕的竹下內彥不但沒有因此卻步,意志反而更加高昂。「嗯,她是故意讓我難堪的。」他坐回沙發,雙手架在腦後,蹺起二郎腿,故作輕松狀。
「現在你打算怎麼辦?」貴子問他。
「從剛才那一番談話中,我可以確定派克斯只是紫築的異性知己,成不了大害,我終究會馴服紫築這匹小野馬的。」他閉上眼稍作休息。最近為了帝京集團要在箱根地區興建「明治之村」主題樂園一事,忙了好幾晚都沒好好休息。
「為什麼將她比喻為馬?」貴子問閉眼休息的他。
「你不覺得從背影看來,紫築長發扎成一束的樣子很像馬尾巴嗎?一匹桀傲難馴的野馬。」他笑著回答。申屠紫築果真如他所想象那般難搞,這可有意思了。
「是很像,尤其當她皺起眉、張大嘴的時候就更像了。」貴子心有同感。
「舞舞呢?」他睜開眼楮,總算想起還有這女圭女圭的存在。
「不知道,剛剛還看見她的,怎麼一轉眼就不見了?」貴子也沒注意。
竹下內彥倒是不擔心舞舞的存在威脅。「御他現在人在銀劍學園,對紫築的注意力已經分散,如果沒意外是不會有問題的。現在最有可能傷害紫築的人就是菊組二代,那些家伙向來城府極深,恐怕會暗箭傷人,我擔心就算派克斯在她身邊也保護不了她。」紫築現在身邊充滿危機。
「如果紫築姊能有帝京或調查局當後盾就好了,至少我們帝京也不是好惹的。」貴子同意道。菊組二代在日本的風評不佳,尤其菊藤清是個讓人無法信服的野心家。
「紫築倔強的個性終有一天會讓她及周遭的人受害,她真的太好強了。」竹下內彥直搖頭,滿臉憂心。
「哥,我發現你好像對紫築姊動情了耶。」貴子從不曾見他對身邊任何一個女人有過如此認真的表情。
「動情?!」竹下內彥先是楞了一下,繼而冷笑一聲,「我竹下內彥從不知道什麼叫作對女人動情。」他拒絕承認。
「那你現在是以什麼立場來談論紫築姊,該不會是朋友吧?」貴子取笑他。
「我不知道,或許……是比朋友更深一點的關系。」他搖頭,不否認對紫築存有某種特殊的好感,那種很想更深一層認識她的感覺。
「所謂的『朋友以上,戀人未滿』。」貴子替他解釋。
「或許吧。」竹下內彥聳聳肩。
「哥,加油,妹妹相信你最後一定能感動紫築姊的。」她祝福他。「喔,對了,你什麼時候回日本?」
「明天就得回去了。有事嗎?」
「你帶不帶紫築姊回去日本?我覺得你把她帶回東京比較安全。」她這麼覺得啦。
「不可能的,她不會乖乖跟我回去。」如果可能,他早就動手了。
「哥,我發現你真的太君子了,紫築姊她剛剛的話中透露了一個相當重要的訊息,你要追求她絕對不能以常人的方式,不然你永遠都只能跟著她的馬尾巴跑,八輩子也追不上。」貴子現在才發現原來哥哥是個事業高手、愛情白痴。
「听你的語氣,你知道該如何追求她?」竹下內彥不以為然的看向她。
「當然,你寶貝妹妹的聰明不是拿來浪費的。首先你要死纏爛打,最好是一直粘著紫築姊,讓她在不知不覺中習慣你的存在,然後……」鬼靈精的貴子一古腦地教他「愛情作戰」的方法,追求紫築這種行事特別的女人,就要拿出上戰場打仗的精神與耐性,不然很容易出師未捷身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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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築,你不是要帶我去吃燒仙草,怎麼反而回來你朋友的小套房?」離開飯店後,紈綺帶著派克斯回到洪薔的小窩中。
「我得無回來拿我的電腦,不然會一直心神不寧。」她拿出鑰匙,正準備開門時,房門竟先一步地被打開。
「舞舞?!你什麼時候回來的?」瞧見開門的人是舞舞,紫築可驚訝了。都是竹下內彥在一邊攪和,害她無意間忘了舞舞的存在。
「我算準紫築阿姨會先回來這里,所以就先你們一步回來等門。」舞舞開門請兩人進來。
「舞舞,你還是回去御之島吧,這幾天我對女圭女圭是不會有任何行動的,請你轉告御,等我把身邊的事情解決後,我才會把茅頭再度指向他,在此之前他不必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進房後,紈綺將充好電的手提電腦裝進手提袋。
第一次踏入洪薔房內的派克斯則對內部先進精密的電腦設備感到訝異,眼前的電腦裝備早已超出一般個人使用的需要限度。
「阿姨,其實是我自己要跟在你身邊的,上級對你的監視行動已于昨天取消了。」舞舞從實招來。
原來如此,難怪她隱約覺得四周圍少了好多視線。「那你今天干嘛還偷偷錄音?」紈綺停下手邊的動作問她。
「因為我覺得你們的對話很好玩嘛,如果有V8就更好了,我一定會將當時的畫面錄下來留作紀念。」她對攝影這方面很有興趣。
「你以為我會相信你的話?」紈綺再也不相信她了。
「為什麼不相信,我沒說謊啊。」舞舞滿臉委屈的回望她。
「你回女圭女圭基地後,去翻翻『放羊的小孩』這故事就會知道答案了。」紈綺對她已毫無信心,今天竹下兄妹會闖入飯店房間找她,舞舞一定是罪魁禍首。
「那故事我幼稚園時就讀過了。」她睜著圓溜的眼楮說。
「再回去溫習一遍。」紈綺搖搖頭,這小孩學不會老實。
一旁的派克斯見狀,替可憐兮兮的舞舞感到不忍。「紫築,或許這次舞舞沒說謊,她是真心想留在你身邊。」他幫她說情。
「饒了我吧,上次在御之島的控制中心,不知道是哪個小魔鬼罵我是凶巴巴的丑女人?」紈綺只要一想起舞舞拿槍指著她那件事情,她心底就無法釋懷。這小娃兒怎麼可能想待在自己身邊呢?真是撒謊不打草稿。
「阿姨,我是真的想留在你身邊嘛,舞舞想跟你住在一起,想當個平凡的小孩子,我不想當女圭女圭了……」舞舞咬著唇低聲說。
紈綺听到她的表白,和身邊的派克斯面面相覷。
同為調查局人員,派克斯對御之島女圭女圭訓練基地一事也多少有所耳聞,他知道身為女圭女圭的一員是不能夠隨便褪去女圭女圭身分的,不然形同背叛女圭女圭組織,是會受懲罰的。
「你真的不想當女圭女圭了?」紈綺蹲來,疑惑地問她。
「嗯。」她點頭,帶著必死的決心。
「你不怕被帝京的人懲罰?」她又問。
「不怕。」舞舞堅決地望著她。
「我可是會怕被你拖累。」紈綺搖搖頭。「再說我現在沒工作也沒錢,跟著我你會受苦的。」她自身難保,可不能再隨身攜帶一枚大炸彈。
「我會賺錢。」舞舞接話。
「賺個頭,小孩子賺什麼錢。」紈綺敲她小腦袋瓜。
「阿姨……」
「不過派克斯叔叔之前倒是曾經說過想要領養一個小孩子,舞舞可以跟著他。」紈綺將燙手山芋丟給派克斯。
「紫築,別開玩笑了,你想要我死得很難看啊?」派克斯拉她到一旁,瞪眼皺眉道。他雖然喜歡小孩,但並不想要領養小孩,調查局的工作已足夠讓他忙碌個過癮,他可沒多余的精力來照顧養育一個小孩子。
「要不然你剛剛干嘛幫她說話?」
「我是看她可憐。」
「你上次要是有瞧見她拿著一把槍抵住我腦袋的冷血模樣,你就不會同情這小魔鬼了。」紈綺回瞪他一眼,走到靜待回音的舞舞面前。「總之,我不會讓你跟在我身邊的。舞舞,你最好今天就離開,去哪里都成,就是不要跟在我身邊,這兩天我收留你已經仁至義盡了,本姑娘不是善神,不喜歡當大好人。」紈綺語氣冰冷。
舞舞臉上露出相當復雜的失望神情。派克斯于心不忍,一個十歲出頭的可愛小女孩不該有這種滄桑的早熟表情。
「紫築,-不可以對一個小孩子這麼殘酷。」他轉而責備她。小孩子再怎麼不听話,終究是小孩子,她不該備受人世欺陵的。
「派克斯,我跟你說過了,女圭女圭是最擅于欺騙的,你的心軟只會替自己找來麻煩。」紈綺以慣有的理性態度回他。
「我所認識的申屠紫築絕對不會是如此殘酷無情的女人,即使對方是個罪大惡極的小孩,你也不該對她這麼狠心絕情。舞舞就算是個傀儡女圭女圭,我相信她一定也有她善良的一面,小孩子是上帝派下凡來的天使,這一點是我一直深信不疑的。」派克斯從小就是個虔誠的基督教徒,為人善良熱心。
「我現在沒有心情跟你辯論,如果你想做善心人士,就自己陪舞舞,我要忙我的事情。」紈綺才沒空理他。
「紫築,我今天才總算認清你的真面目,過去我一直以為你是嘴硬心軟、刀子口豆腐心的。」派克斯感到不悅。他向來討厭冷漠寡情的人,紫築過去的行為舉止不似她現在這般。
「我才是眼楮沒睜大看清楚,虧我一直相當敬佩你的判斷能力,把你當成是知心好友看待,到頭來你也只是一個同情心泛濫的普通老百姓,這種差勁的朋友我申屠紫築不需要。」紈綺對他的同情心感到不解,派克斯對女圭女圭並非一無所知,為何他要如此袒護舞舞呢?因諸事不順而心煩意亂的她沒法冷靜下來好好思考這一切,她頭痛心煩死了
「誰希罕。舞舞,我們走!」派克斯生氣的拉起舞舞的小手,頭也不回的離開。
「哼!請便!」紈綺將門狠狠摔上。
表面上不屑,其實紈綺簡直郁卒得要命,她最近是走什麼倒楣運,為什麼她和派克斯連這種小事情也會吵架?如果是平常,他們兩人絕對不會這樣的,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紈綺咬唇思索了好久。
她認為這次自己說話口氣的確沖了點,但她的觀點絕對沒有錯誤啊,派克斯對女圭女圭們只了解一些皮毛,他不曉得那些家伙的可怕性,舞舞之所以會離開御之島前來台灣找地,一定是有她的目的與任務。
如今自己把重點放在菊組二代身上,帝京集團的人暫時是不會找她麻煩了,除非菊組二代為逼她就範而和帝京聯手對付她……這點不太可能,她申屠紫築沒那麼偉大。近來她的眼皮一直跳個不停,心底也有股不安的預感,究竟會有什麼事情發生?她很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