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太太啊,-那個準女婿真是不錯啊!」
一早在菜市場,金如花就听到這樣的聲音。
「對啊!我也看到了,厚,-那個女婿長得跟電影明星一樣帥呢!」
左邊是隔壁的張太太,右邊是對面巷口數來第三家的嚴媽媽。
「他那天還幫我把垃圾提出去呢!真乖。」
「是嗎?」金如花听到一聲又一聲的贊美,心里樂不可支。
「徐媽媽早。」一個綁著馬尾的女孩從她們身邊穿過。
「咦,那是?」
「是鄭太太她家的女兒。」嚴媽媽說。
「哇,她女兒長這麼大了啊!」
「是啊,听說在關渡讀基督書院,這兩天請假回來。」
「基督書院?」金如花很是疑惑。「他們家什麼時候改信基督教的?那天鄭太太不是才跟我們去進香?」
張太太笑道︰「哎唷,現在都什麼時代了,信佛教也能去讀基督書院啊!」
「是啊!」開口的是嚴媽媽。「就好像咱們中國人也可以去美國玩,坐飛機十幾個小時就到了。」
好像她金如花不跟上這個話題就不夠看,所以她趕忙告訴眾人,「我準女婿也是信基督教的。」
「真的嗎?」張太太和嚴媽媽驚呼,大感不可置信。
「看不出來-這麼民主!」張太太猶感無法相信的補了一句,畢竟這個多年鄰居的迷信程度眾所皆知。
「哈,這算什麼!-嘛講現在是什麼時代,年輕人想怎麼愛就去愛,我才不管這些咧!」
她自己說過的話都忘了。
「而且我準女婿是他們公司的市場行銷部經理。」她看起來得意揚揚。
「市場行銷部經理?」張太太瞪大了眼。「哇,現在的公司也有市場部哦?啊是菜市場的市場哦?」
唉,真是沒知識兼沒水準!
「啥米菜市場,是市場行銷啦!市場行銷就是業務部的意思。」
怎麼樣?夠有學問的吧!
「徐太太,-真行!」
呵呵∼∼金如花已忘了當初自己也是跟她一樣無知。她再透露一件更加得意揚揚的消息。
「另外我昨天才听說,他們董事長是我準女婿的舅舅,他還要我女兒多生幾個兒子,將來好繼承他的公司。」
「真的假的?哇!」這會兒,張太太和嚴媽媽的眼楮睜得更大了。「那-就是將來董事長的外婆耶!」
「呵呵,沒錯。」她已經完全置身于驕傲和喜悅中。
「那-打算什麼時候讓他們結婚?」
這下可問到重點了!
「嗯、嗯……」金如花正在傷腦筋。「快了,就快了啦!」
「-去把那個杜篤之的生辰八字拿回來!」這天徐曦悌一下班,金如花就帶著很不情願的表情對她說。
「干麼?」
「當然是為你們合婚啊,還干麼?」
「媽?」徐曦悌帶著下確定的眼光看她。「-說真的?」
「當然是真的。」她還是面無笑容。
「哦,媽,-真好!-是全世界最好的媽媽!」徐曦悌高興得幾乎要飛上天,她興奮至極,抱著媽媽不斷吻著。
「現在我就是全世界最好的媽媽了?前幾天還說我是殺人凶手!」金如花不悅地撇撇嘴,但被她這麼又抱又親的,嘴角也不自覺地笑開了。
「哦,媽,-就當我是胡說八道。」她幾乎快站不穩了,整個人快樂得直想飛舞。「我去打電話給杜篤之,告訴他這個好消息。」
「有這麼急嗎?!」看著女兒興奮的模樣,金如花開始覺得讓兩人結婚似乎也不是什麼壞事。
算命師正聚精會神地看著桌上的紅紙。
紅紙上寫著徐曦悌和杜篤之兩人的生辰八字,他倆能不能一生幸福,會不會鸞鳳合鳴,就端看這幾個字了。
「怎麼樣,有合嗎?」
一大早五點不到,金如花就趕來這里坐在長板凳上,和其它人一起乖乖排隊。
這個算命師為人取名、配婚是出了名的。
他的生意好、客人絡繹不絕,沒有叫號只能自己排隊。唉,是不是算命的都不能用科學的領牌方式?
好不容易等到下午,才終于輪到她了。
鐵口算命師屈指掐了掐,臉色有些凝重。
「是怎樣?啊你嘛說來听听。」
「凶、凶。」
「啊,啥米!」一連听到兩個凶字,金如花的臉都綠了。
「大凶!」算命師用毛筆在紅紙上批。「可惜啊!」
「可惜什麼?」
「他若是午時出生,和-女兒就是天賜良緣的龍鳳配,將來必定多子多孫、財祿厚豐、丁財兩旺,真可謂是麟麒應瑞、鸞鳳合鳴啊!但是……」
「但是什麼?」金如花緊張兮兮地問,她听他說得頭都快發脹了。
算命師搖搖頭。「他偏是子時生,和-女兒大喜定難共白頭,貌合神離災難多。」
「怎麼會這樣?」金如花的臉垮下來,簡直就快哭了。
「不止是如此,對-也不好。」
「對我?」她立刻睜大雙眼,全神貫注的听他說。
「對-一家子都不好。」
天啊,她就知道,這個婚果真還是不能結!
真可謂一波三折!原本已歡歡喜喜準備籌備婚禮的杜篤之,被通知這個婚結不成了。
「不能結?為什麼?」他無法理解。
「因為……我媽媽說……」徐曦悌在電話另一端淚眼婆娑的。「算命先生說……我們的婚配是『大凶』。」
「大凶?」
「嗯。」
「怎麼會呢?我們彼此相愛、互相了解,怎麼可能大凶?」
「我也不知道,我媽說是算命先生說的。」
「曦悌。」杜篤之感覺心灰意冷的。「是-要嫁給我還是-媽?」他不想這麼說,可是,他實在太累了,像這樣時而有如置身天堂、時而掉落谷底的感覺,有點像在洗三溫暖。
「我知道你會生我的氣。」徐曦悌哭了起來。
早在金如花向她下達最後通牒的時候,她已經哭了一回。
「曦悌,-別哭。」杜篤之無奈又心疼。「我知道-很孝順,這也是當初我會愛上-的原因之一-別怕,我不會放棄的,我會再說服-媽,幸福是操之在我們手中,不是算命先生一句話就可以決定的。」
「篤之……」
「乖,別哭,對身體不好。」
她哽咽的開口,「我媽她……不準我去公司上班了。」
「什麼?」他激動的驚呼,「-不來公司,那我不就連-的面都見不到!」
「我媽她……她要我去相親。」
他在電話那頭發狂地大喊,「不可以!」
「我知道不行,可是我媽……」
「-下可以認輸,為了我們-要堅持下去,難道-忘了-的肚子里還有我們的孩子嗎?」他真是「戒急用忍」,其實他恨不得立刻掛上電話沖到徐家。
「我知道、我知道。」她拚命點頭,眼淚也跟著直掉。
「-不愛我嗎,曦悌?」
「我當然愛你。」他怎麼可以懷疑她的感情?她已經認真地悔改了,只是,再怎麼說,她好歹是她的媽媽。
她該怎麼做才能夠讓事情有個圓滿的結果?
「曦悌,有我在,別怕。」
「我知道。」也只有他才會對她這麼有耐心,她實在好感動哦!「為了你,我一定會堅持到底。」
「衣服換一換好出門了。」金如花再次下命令。
「媽!」徐曦悌苦著一張臉。「-怎麼可以這樣臨時決定叫我去相親。」
「誰說我是臨時決定的?」她金如花是這麼隨便的人嗎?「我可是籌劃多天,看了一堆人,才從中選定這個相親對象的。」
她笑得喜孜孜。「而且我還特地先問過這個人的八字去給算命師合婚,他說你們倆是天作之合!」
她可不想到頭來又是個「凶」字,這樣反向操作就穩當啦!
「媽,-忘了我肚子里還有杜篤之的孩子嗎?」徐曦悌提醒母親。
「啊-沒看電視在演哦?才一個月將就混一下不會有問題的啦!要不然-以後再解釋給他听也可以。」
「媽--」
「別再媽媽媽的,去給我換衣服!」金如花又使出河東獅吼。
在她的威嚇之下,徐曦悌只好听話的去換衣服,可她在心底打定主意,這輩子只嫁杜篤之!
她兩眼一轉,暗中和弟弟達成了共識。
金如花自然也提防到徐一展,轉身向他恐嚇。「不準跟你姊夫說!」
瞧她自己的語病,再者,徐一展在這樣的生活下,早練就一副陽奉陰違的本事。
「是,媽,-放心,我不會跟我『姊夫』說的。」
姊姊還沒嫁杜篤之,所以杜篤之還不能算是他姊夫,那跟他說也不算違背母令嘍!
于是,這兩個母女前腳才踏出,徐一展就開始撥起緊急聯絡電話。
杜篤之十萬火急的趕到徐家。
「一展,你知道媽和曦悌去了哪家餐廳?」
「啊,餐廳!」糟糕,這點忘了問。
「哈哈,我就知道你會背叛我。」金如花意外地出現在家門口。
「媽!」杜篤之立刻迎了上去。
「叫你別喊我媽,你沒听到是嗎?」金如花一派得意地走進家門。「怎麼樣,我就是算準了你會打電話給他,所以只把你姊架到餐廳就趕回來了。」
「看我待會怎麼修理你。」她朝徐一展狠狠瞪上一眼。
徐一展模模鼻子,閃到一旁打開電視,正好是整點新聞時間。
「媽,求求-告訴我曦悌在哪里,她肚子里有了我的孩子,-怎好再讓她去跟別人相親?」
對杜篤之而言,世界上最難纏的不是客戶,而是他未來的丈母娘。
「她是我的女兒,我叫她怎麼做就怎麼做。」
「媽--」
杜篤之苦苦哀求的模樣叫她有點于心不忍,可,她不能心軟。
本台最新消息,前陣子在大台北不斷犯案的公寓之狼,如今有了最新突破的發展。根據受害人指證,警方已掌握一名嫌犯,警方調查,這名男子前科累累、行蹤不明,有民眾看到的話請立刻與警方聯絡……
「媽--」
「噓,別吵!」屏幕下一個畫面吸引了金如花的視線。「這個人好面熟。」
她怎麼可能認識這種壞人!可電視上出現的臉孔,很像她剛才見過的……「啊,就是他!」
「媽,-在說誰?」徐一展好奇的問。
「就是剛才和你姊--」她的笑容頓時消失,換上的是絕對驚恐的表情。「啊,慘了!」
「什麼事情慘了?」徐一展長這麼大,還沒看過媽媽這副德行。
「你姊姊的相親的對象……快!快!」這下金如花可顧不得什麼,抓起杜篤之就往外沖。
「媽!」被她搞得莫名其妙的杜篤之是霧煞煞的。
「快點啦,你老婆有危險了!」
听到這句話,杜篤之馬上發揮他過人的行動力,帶著金如花上車,用著接近破表的速度在台北街頭狂飆了起來。
「徐太太唷,-怎麼又跑回來?」以幫人作媒為職業的蔡太太,一見到金如花就笑得花枝亂顫。
「我女兒呢?」金如花沒空和她閑扯,開門見山就問。
「-女兒?哦!我當然照-說的,安排讓小兩口自己去約會啦!」蔡太太因為達成客戶要求,看起來更是志得意滿。
「-放心啦,我不是說過,這種事我做起來就跟吃飯一樣簡單。」她又補充一句,「雖然-女兒很不情願的樣子。」
杜篤之可以想象徐曦悌的表情。
「-知道他們去了哪里?」
「哎唷,這是誰啊?」沒見過這麼體面的男人,基于女性和媒婆的直覺,蔡太太立刻高度關切的詢問。
「-麥管啦!-知道那個人把我女兒帶到哪里去嗎?」金如花緊張死了。
「啊我怎麼知道,反正年輕人會去的地方還有哪些?不就是電影院、咖啡廳、PUB還有賓館……嘻嘻!」最後一個地方是她自己加上去的,當然誰會第一次相親見面就上賓館,可蔡太太自以為幽默。
「媽,我知道了!」在路上已听金如花哭哭啼啼地訴說了事情始末,這會,杜篤之有了月復案。
他的心里很著急,畢竟落在公寓之狼手里的是他的老婆和孩子,可他看起來卻無比的鎮定。
「蔡太太,請-立刻報警,就跟警察說有公寓之狼的下落,我現在立刻跟我媽到附近的賓館一間間查看,-盡快請警方和我們會合。」
這個男人不僅帥且頭腦異常清晰,指揮起人來更是有條不紊。蔡太太心里覺得疑惑。
「他到底是誰啊,徐太太?」
杜篤之可沒空讓她問,「快點,人命關天,蔡太太,記得報警說是公寓之狼。」
「啊,誰是公寓之狼?」被推了一把的她還頻頻問金如花,「他怎麼叫-媽媽?-什麼時候有這麼帥的兒子我怎麼都不知道?」
「蔡太太,-介紹的那個人就是公寓之狼,強暴了很多女孩子,-再不報警我就跟警察說-是共犯,-現在到底幫不幫忙?」
「是!我、我馬上辦。」被杜篤之難得出現的嚴厲表情嚇住了,蔡太太一愣一愣地听話照做。
一旁的金如花也被他的威嚴駭住。
老天,她不曉得他也有這樣的一面。
「媽,我們走吧!」再回過身,杜篤之心急如焚的道。
希望一切都還來得及,他要趕去救回他的妻、他的兒,他不能讓這一生的摯愛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
「喔!」這會兒,金如花乖順得像一只貓,任他差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