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告欄一貼上郝勁波將于下個月十號在麗晶酒店舉行文訂酒會的公告,魏凌芷這號人物立即成為「茂遠」員工熱烈討論的對象。
「听說她是總經理的初戀情人呢!」消息火速蔓延開來,「就是上回來公司晃過一次的女人,長得好漂亮喔!」
「難怪總經理始終不結婚,想不到他也是個‘曾經滄海難為水’的痴情種哩!」公子多年來的濫情,全因為這回的「有始有終」,而扭轉他在員工心中的壞形象。
「溫秘書,你像一點都不驚訝?」陳婉玲廣播八卦新聞時,惟獨她無動于衷。
「對我而言,它已經不是‘新聞’了……」早在公告貼出前,表姐已向親戚們宣布喜訊了。
「果然是個稱職的秘書,懂得守口如瓶。」唐貴美嘖嘖贊道後,說︰「不過勁波也真是,居然沒找長輩商量就擅自決定婚事,我表姐氣得直說要砍了這龜兒子呢!」
「嗄?好奇怪喔!莫非董事長不喜歡魏小姐?」熱門的話題繼續探討,「那她會回來出席訂婚宴嗎?」
溫馨則趁著大伙兒七嘴八舌時,悄然溜回專屬的辦公室「止痛療傷」。原以為自己能坦然面對一切的,然而在郝勁波再一次激起情海的驚濤駭浪後,她發現,要做到「若無其事」根本就不可能!
「真沒想到,他會那麼快向我求婚?」記得那天,表姐在電話那頭難掩興奮地說︰「我覺得好像在做夢一樣。」
溫馨何嘗不是?只是呵,魏凌芷的美夢對她而言,卻是一場撕心裂肺的噩夢。舊情復燃雖為人之常情,但萬萬想不到,郝勁波這麼快就毅然放棄單身生涯。看著桌上那疊唐爾恕托印的紅帖,她不禁百感交集,予歡與唐爾恕終于能有情人成眷屬,而自己的幸福卻遙遙無期。
就算她傻吧!自動放棄「郝太太」的尊榮富貴。誰教她對郝勁波的感情深沉到了無可救藥的地步,才不願拿兒子作為交換一生承諾的條件。與其強求他為了略盡父親義務而連帶背負夫妻的責任,溫馨寧可讓潤潤的身世成為永遠的秘密,畢竟「真愛」是無法與「親子血緣」劃上等號的……
「我以為你們會大肆鋪張的。」倏然,一疊文件放在眼前。溫馨猛抬頭,一對炯亮的眼眸正盯著她。「唐家在商場也算有頭有臉,竟然這麼小氣?」
「總經理?」郝勁波也知道唐家要辦喜事?
「你不是要結婚了怎麼只請一天事假?」他瞥了眼那堆紅帖子,「難道他連蜜月都不帶你去補度?」
蜜月?原來他以為唐爾恕的新娘……是我?
「我……」解釋的話才到唇邊,溫馨突然想到,何不借此機會辭職?「我正想向您報告,那張事假單要取消了,因為我打算做到這個月底。」
「你要辭職?」郝勁波的心一抽,這個消息比知道她要結婚了,還更令人難以接受,「我媽同意了?」
「等董事長回來,我再向她說明。」她站起來,轉身將文件置入公文櫃。
室內突然安靜下來。溫馨以為郝勁波走了,突然一只大手從背後環過來,摟住她縴細的腰。
「為什麼要嫁給唐爾恕?」微啞的聲音在她耳際響起,「听說他之前跟一個死了三任丈夫的女子糾纏不清,現在回頭娶你,想必只是為了討回潤潤,這種婚姻你還敢要?何況他從嚴沒善待過你。」
「你從何知道他沒‘善待’過我?」她的心怦怦直跳。
「他若有絲毫疼惜的話,會讓你連床第之歡都享受不到?」郝勁波將她反轉過來。
「你……」溫馨倏然被他性感的薄唇吻住。
其實郝勁波那天並沒有和魏凌芷去飯店開房間,僅載她四處兜兜風,他不過想利用這個女人來氣氣溫馨罷了。而若非後來接到那通電話,他又怎會做出結婚的沖動決定?
「溫小姐在嗎?我這里是‘冠軍印刷廠’……」總機誤接了一位吳先生的外線進來,郝勁波才曉得,「她要的三十份喜帖印好了。」
「喜帖?」他極力鎮定地問︰「請問日子訂在什麼時候?」
「下個月十號。」吳先生說。
郝勁波當場激動得差點握不住話筒。連喜帖都印了,他還能挽回什麼?取出抽屜中的絨布盒,那只晶瑩剔透的鑽戒閃著刺目的光芒,也刺痛了他的心。這個訂情物的主人都將嫁給別人了,他還買下來干什麼?
于是郝勁波轉送給魏凌芷,並且決定在他們結婚的同一天舉行文訂。然而他的「不甘示弱」只在公布消息後得到些微暢快,溫馨的不聞不問反令他受盡挫折。這出「猴戲」根本引不起注意,尤其听到她說到辭職時,他的自大和傲慢更是被徹底擊潰了。
此刻重溫這甜蜜的唇,郝勁波巴不得能將她融入體內,永不分離。何以他到現在才領悟,自己對她的感情早超越了當年對魏凌芷的銘心刻骨?失去了溫馨,他連靈魂也一並被抽走了。如果能夠的話,他願意用生命向上帝換取一次的奇跡……
「放開我!」在理智與歡愉間掙扎的溫馨,終于清醒過來,「停止這場無聊的游戲吧!別忘了,下個月十號就是我們人生的轉折點了!」
無聊游戲?他在溫馨眼里當真只是一時的慰藉?火熱的心瞬間降回到冰點,她的凜然讓郝勁波明白,死纏爛打只會自取其辱。
「你說得沒錯,我不該再心猿意馬了……」他落寞地松手,苦澀地說︰「那麼我先預祝你……幸福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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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豪門出手,小小的文訂就這麼風光!」伸頭看了一眼人潮的魏溫雅,滿意地挑起女兒的鑽戒,「光瞧這戒指,少說也要百來萬吧!我們魏家真是祖上有德喲,能讓你嫁入上流社會……」
「勁波,你覺得哪副耳環好看?」魏凌芷的臉上亦是喜氣洋洋,「要不要連這條項鏈也一起戴上?」
「都好看。」他漫不經心地應,「我去招呼賓客,你們母女倆慢慢研究吧!」
合上了門,外頭嘈雜的聲音反而讓他好過一些。
「新郎官,大喜之日怎麼不見你的笑容?」朱鳳儀端了杯雞尾酒過來。
「謝謝!」他一仰而盡,「我以為你不會來了……」
「我今天如果不來的話,往後怎麼跟媳婦相處?」她冷哼。
「凌芷會是個好媳婦的。」郝勁波敷衍地說。
「你喲,可別千挑萬選後,蒙上了個惡婆娘進門。」朱鳳儀搖搖頭,「又不是賣女兒,親家母竟然一開口就要兩百萬聘金,如果不是咱們家底子厚,恐怕你連凌芷的裙邊都沾不上呢!」
「媽……」拜托,他還不夠煩嗎?
「我的眼光不會錯的。不只魏太太,連她的女兒也一樣,全是貪圖你的錢財罷了!」她壓根就懷疑魏凌芷對愛情的忠誠度。
「吉時快到了,我進去看她們準備得如何。」煩躁的郝勁波干脆轉身,回避掉這些不愉快的話題。才推開門,他即听見岳母惋惜說︰「早知郝家這麼有錢,我要的價碼就不只兩百萬了。凌芷呀,你嫁過去之後,可得要想辦法多弄些財產到你名下喲!」
「知道啦!你女兒若是不夠聰明伶俐,哪能這麼輕易釣上一只金龜婿?」魏凌芷並不晚得未婚夫就站在門後,「對了!二舅怎麼還沒到?」
「他說要先和女兒、孫子話別了再過去……」魏溫雅以發夾固定住她的發絲,「阿馨也真是的,什麼日子不選,偏偏選擇今天出國,虧你們還是最親的表姐妹哩!」
魏凌芷的表妹阿欣?那個在他酒後醒來時,直哭個不停的高中生?
一道模糊的影子閃過郝勁波腦際。老天,他差點忘記這號人物的存在了,幸好她今天不來,否則場面豈不尷尬?
「說來也奇怪,她明明和勁波同家公司,你們干嗎裝作不認識?反正大家以後是親戚了,她早晚得叫一聲‘表姐夫’的嘛!」魏溫雅叼念地說。
同家公司?那個阿欣何時混進「茂遠」的?郝勁波的手心不禁冒起冷汗……魏家母女到底「算計」他多久了?
「她跟勁波好像因為公事鬧得有些不快,可能怕我夾在中間不好做人,所以……」魏凌芷心虛地掰了個理由。
「阿馨這孩子就是任性!從以前到現在都沒變。」魏溫雅想起來就有滿月復牢騷,「潤潤那孩子也不曉得是跟哪個男人懷來的野種,帶著拖油瓶,能嫁得出去嗎?居然還嫌我介紹的對象太老、太丑?」
「也許她早就有了死心塌地的對象了吧?」魏凌芷聳聳肩。
「凌芷呀!你那時候跟她不是最常往來嗎?阿馨到底有沒有透露過潤潤的生父是哪個沒良心的小王八蛋?」這個秘密一直是溫家人所好奇的。
「阿馨的個性靜得像潭死水,想從她口中問出結果,無異把石頭扔進大海中--永無水落石出的一天。」她拿起妝盒補上蜜粉,「其實我出去玩回來後,也覺得阿馨怪怪的,哪曉得過沒多久,她就自個兒辦休學了。」
「唉!也算家門不幸,你晴阿姨首開先例,後來又出了個阿馨,那些街坊鄰居都不知在背後怎麼批語溫家的。幸好我教養出來的女兒沒踏上那種不歸路……」正說著,魏溫雅發現女婿,「勁……勁波,你何時進來的?」
「是不是典禮快開始了?」魏凌芷一見未婚夫鐵青的臉,馬上與母親交換了個眼神。
「溫馨是你的表妹?」但他卻箭步沖過來,揪住她的肩頭,「為什麼要瞞著我?」
「勁波,你弄痛我了!」魏凌芷被駭住了,從沒見過他這般凶神惡煞的。
「好女婿,有什麼話慢慢說,你這樣會嚇著凌芷的。」該死喲!不會是剛剛的一番話被听到了吧?否則他怎麼會氣成這樣?
「我弄痛你?」郝勁波的臉因為痛心而扭曲,「八年多前,我就想‘弄痛’你的,沒想到……」溫馨成了代罪羔羊。
「什……什麼意思?」魏家母女同時顫聲問。
「給我!」他沒有回答,只是抄起桌上的鑽戒,「這個戒指並不適合你!」
「等等!」魏凌芷抓了個空,血色迅速在臉上消失,「你,你不會是想……當著我們郝、魏兩家親友的面毀婚?」
「沒錯!」他快步邁向門口,「難道還等你嫁入郝家、榨光我的財產後再說?」
「勁波,我跟媽媽只是開玩笑的!」她急得快哭了,「媽,你快幫我拉住他呀!」
「喔,」魏溫雅從驚嚇中回魂,「好女婿,你不能這樣一走了之!」
「如果兩百萬不夠的話……」郝勁波凌厲地瞥了這對母女一眼,「你們可以隨時到我公司去拿!」然後他砰地一聲,甩門走了。
「媽,現在該怎麼辦?」魏凌芷手足無措。
「我也不曉得……」魏溫雅更像虛月兌了似的,整個人癱在沙發上,「這下子咱們可丟盡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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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當……當……」
教堂的鐘聲揚起,伴隨著一對新人步上台階,在神父面前起誓。今天來觀禮的親友並不多,雖然唐家有意隆重舉辦,但程予歡為了夫家的聲譽,寧可選在這僻靜的小教堂完成終身大事。
「我以上帝之名,宣布你們成為正式的……夫妻!」
「慢著!」神父的祝詞尚未念完,大門突然被撞開,沖進來一道倉皇的人影。
「勁波?你跑來這里干什麼?」齊維邦立即擴手擋在前面。
「郝先生,是否唐家曾經得罪過你,還勞煩你大老遠跑來破壞我們的婚禮?」唐爾恕微攏的眉宇隱含著怒氣。
「姓唐的,在神的面前你敢發誓,娶她不是因為孩子?」郝勁波喘著氣問。
「孩子,只是促成我們馬上結婚的因素。」與背後的新娘互瞧一眼,他定定地說︰「相愛才是惟一的理由。」
「狗屎!」郝勁波趁表哥听得出神之際,從腋下溜過去抓住新娘的裙角,「跟我走!我不能讓你……」他倏然發現,「你不是溫馨?」
「我當然不是溫馨。」躲進新郎懷里的女人,是個相當美麗的孕婦,「我是她的好朋友程予歡。」
「程予歡?」他愣住了,「這……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怎麼回事?」齊維邦將他拉了過來,「我還想問你咧!今天不也是你文訂的日子嗎?你怎會突然跑來亂鬧人家的婚禮?」
「溫馨沒有要跟唐爾恕結婚?哈哈哈……」他自語一番後突然大笑起來,弄得眾人心里好毛,「原來全是誤會,我怎會這麼笨呀!」
想必唐爾恕在停車場提及的「孩子」,是指他和程予歡的骨肉。既然跟潤潤一點關系都沒有,他娶的女人當然也不可能是溫馨了。
「維邦!」夏純娟急忙嚷道,「你表弟又是大叫又是狂笑的,他不會瘋了吧!」
「我到今天才知道……」郝勁波接著激動地抓住表哥的手,「你知道嗎?原來我一直有個兒子,他是那麼的可愛,那麼的聰明!」
「郝先生,如果沒事的話,希望你能讓小犬的婚禮繼續進行。」唐秉堯與幾個年輕人交換了眼神,推算用「扛」的也要把他請出去。
「請恕我的無禮和莽撞,破壞了這麼莊嚴的氣氛。」郝勁波向眾人深深鞠躬,說︰「程小姐,能否請你告訴我,溫馨她現在人在哪兒?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對她說。」
「這……」程予歡看了丈夫一眼,「她原本要參加我的婚禮,不過因為班機突然更動,所以她提前出發了。」
「出發?去哪兒?」他急問。
「她帶潤潤出國觀摩適合的資優兒童學校,現在可能已經從家里出發了。」
「我去追她!」郝勁波轉身就跑。
「勁波!你到底搞什麼把戲?」齊維邦跟著追出,「你不是要和魏凌芷訂婚了,怎麼又突然蹦出了個兒子來?」
「一言難盡。」沒時間解釋了,他匆促地說︰「記得我大二的那筆‘糊涂賬’嗎?原來那個女人就是溫馨!」話落,郝勁波的跑車已加足馬力沖了出去。
「魏凌芷的表妹是溫馨?那麼潤潤不就是他們的……」兒子?
齊維邦仍處于極度訝愕的狀態,忽然間,車子互撞的聲響震耳欲聾地傳來……
「噢!我的天!」他立即朝前方兩百公尺跑去,那個扭曲成一團的「廢五金」正是表弟的愛車,「勁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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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曉得為什麼,溫馨的眼皮跳得好厲害。她的預感一向很靈的,只要眼皮一跳,包準沒好事發生。這班飛機……不會失事吧?她擔心地想。
「溫小姐?」不過航空公司卻在她CHECKIN時,告知了一項不幸消息,「你先生出事了。」
「我先生?」她有沒有搞錯?
「是的。你家里人說,已經派人過來接你和小孩趕去醫院,出國的行程也許得延一延了……」那位小姐一副很同情的樣子。
「媽,會是誰在跟我們惡作劇?」溫潤歪著腦袋想了想。
「我也不曉得。」開玩笑,她又沒有結婚,哪來的先生?「小姐,你是不是……」弄錯了!
「溫馨,」突來的聲音打斷她,「噢!感謝老天!我終于趕上了……」
「維邦?你不是去參加予歡他們的婚禮,怎麼會……」
「快!快跟我去看勁波!」齊維邦上氣不接下氣。
「這麼多年的委屈和怨氣,我明白你不想見他的心情。」也不管她同意與否了,齊維邦徑自搶下兩人的行李,「可是你不能剝奪潤潤見他父親最後一面的權利呀!」
「父親?你怎麼知道……」溫馨的心髒倏然一縮,「你說什麼‘最後一面’?」
「勁波無意中知道你和魏凌芷的關系,他就什麼都明白了。為了阻止你出國,心急如焚的他,不慎和一輛沙石車迎面相撞……」
「媽……」溫潤趕緊攙扶幾乎暈厥的母親。
「告訴我,這不是真的……」溫馨失控地將兒子摟向快不能呼吸的胸口。
「齊叔叔,郝叔叔又沒有跟我媽結婚,嚴格來說,他還不能算是我爸爸。」溫潤不明白母親怎會如此激動。
「潤潤,這件事還是讓你媽媽慢慢告訴你吧!」齊維邦轉向溫馨,「醫生說,勁波的生命指數很低,就算手術成功,不變成植物人也是半個廢物了。若非看在這小子昏迷不醒時還直喊著你的名字的分上,我也不會軟下心腸趕來找你了……」
「別說了!」溫馨搖搖頭,哭道,「快帶我去醫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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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進頭等病房時,郝勁波渾身已包裹得像個木乃伊,僵直躺在病床上。滲透過紗布最外層的血漬,與雪白的床單成為鮮明的對比,刺得溫馨的心好痛好痛。
「我的乖孫!」朱鳳儀一看到他們,即激動得擁住溫潤,「女乃女乃差點失去你們了!」
「潤潤,快叫女乃女乃。」溫馨傷感地說,眼楮則死盯向床上的人。
「女乃女乃……」溫潤只曉得媽媽因不得已的苦衷而和爸爸分開,至于他自己是「怎麼來的」就不清楚了。
「好、好、好。」朱鳳儀拭去喜極而泣的淚,頻頻向溫馨致謝,「好孩子,郝家虧欠你的,實在太多了……」
「潤潤,你過來。」溫馨沒有搭腔,不管怎樣,她從未有過將兒子送回郝家的打算,「看清楚了,他就是你的親生父親……郝勁波。有什麼想說的話,趕快說吧!」
「勁波听不見的。」朱鳳儀忍不住插嘴。
「我知道!」溫馨哽咽道︰「可是我們得讓潤潤好好記住親爹的臉,記住他對他的疼愛,記住……」她說不下去了。
「姨媽!你讓他們母子好好和勁波獨處吧!」齊維邦朝朱鳳儀使了個眼色,又對溫潤說︰「你跟媽媽留下來陪爸爸。」
「喔!」溫潤點點頭。
奇怪,媽媽的兩眼紅得嚇人,怎麼齊叔叔跟女乃女乃一點「哀痛欲絕」的模樣也沒有?溫潤精明的眼珠子不禁向四周溜了溜,轉到郝勁波身上時,他細心地察覺到,那根點滴管子並未流下任何液體。咦……有鬼喔!
「原來欺負我媽人就是你呀?」女乃女乃出去後,他立即故意往郝勁波月復部重捶一拳。
「潤潤,你這是干什麼嘛?」溫馨急將他往後一拉,並未留意到病患曾在瞬間皺了一下眉頭,「爸爸已經快死掉了,你怎麼狠得下心?」
「我曾對‘郝叔叔’說過,如果有那麼一天見到親生父親,第一件事便是好好揍他一頓,以報你被拋棄之仇。」他為心中疑惑得以求解,而忍不住微笑。
溫馨卻是快氣瘋了,「不能怪他,你爸爸並不知道我懷孕的事。」
「那你為什麼不讓他知道?」溫潤問。
「我……」她支吾一番,「哎呀,大人的事,小孩子不會懂的!」
「又來了,你每次答不出所以然時,都用這句話搪塞。」他聳聳肩,「我是不懂,那你說給爸爸听好啦!」說著他三步並兩步跑了出去。
「潤潤!」偌大的病房頓時安靜下來。
于是她拉了椅子坐在郝勁波床前,凝視那張不復神采飛揚的容顏。這時候,痛心的淚再也忍不住撲簌簌而下。
「勁波,你不要怪兒子絕情,我想他暫時還很難接受你是他爸爸的事實……」她將臉貼近那只毫無知覺的大手,喃喃低語︰「當維邦說,你拋下凌芷和所有親友跑去找我時,我真的好驚訝。不管你是為了對潤潤負責,或是純粹因為我……噢!閻王老爺,求求你別把勁波帶走,你明知道我愛這個男人有多深的。如果非得死一個人才能交差的話,你讓黑白無常索我的命去吧!」
趴著哭泣的溫馨,看不見郝勁波的眼縫偷偷掀開了零點五公分,另一只手還懸在半空中,猶豫著該不該扶向她顫得厲害的身子呢!
「九年了……打從第一次在看台上觀賞你射籃的英姿,我就不可自拔地暗戀你。」生握他隨時沒呼吸似的,溫馨一口氣吐露,「可是我知道你心中只有表姐。即使你為了報復她的不忠而傷害我,我也從未真正恨過你;甚至不顧父母的阻止,也要留下你的骨肉……」
她對我的愛……竟是如此深沉而無怨無悔?郝勁波听了心好酸。
「原以為能從潤潤身上回憶你的模樣就夠了,可是老天又讓我遇見你。我當時好矛盾,不曉得該留在你身邊,或是躲得遠遠的,任何男人發現了世上竟有這種未經本人同意即偷偷生下孩子的女子……尤其是一個你根本不愛的丑八怪,你一定會覺得我的做法既惡心又變態,對不對?我……」
溫馨猛然抬起頭,卻訝異地發現,郝勁波睜著柔情萬千的眼眸看著她。
「你醒了?」她驚喜的表情只維持了一秒,「我的話……你都听到了?」
見他微笑著點頭,溫馨立即因頓悟到「上了大當」而彈跳起來。
「原來你沒有受傷!」一個剛動過大手術的人,怎能在短短幾小時內清醒過來?
「漸馨!」郝勁波以更快的速度抓住她,卻不慎扯痛了傷處。他忍住劇疼,解釋︰「維邦沒有騙你,我是真的出了車禍。不信的話,你反我腿上的紗布剪開,傷口不會騙人的……」
「你……」溫馨想掙月兌那只大手,但見他額上冒起豆大的冷汗,她的心腸又軟下來了,「可是你也不該亂加油添醋,讓維邦形容得好像……快死了似的!」
「不這麼說,能把你從機場截回來嗎?」他嘆了口氣,「或者,你是真的巴望我變成植物人,好消除心中的怨氣?」
「胡說!我……」
「我曾向上天祈禱,願意以生命換回你的心,想不到它真的靈驗了。」他懇求道︰「念在我為你遭這一劫的分上,留下來別走,好嗎?」
「你為我發過那樣的願?」她不可置信地搖頭,「可是你並不愛我呀!凌芷表姐一直是你的最愛……」
「我們之間早結束了。」他定定地說,「雖然我的確因愛生恨,將自己放逐地短暫歡樂的游戲中,是你--是你重新開啟我封閉的情感世界的。若非一連串該死的巧合,讓我愚蠢地誤會你和唐爾恕,我又怎會一再做出讓彼此都痛苦的決定?天曉得,我是多麼愛你呀!」
「請你不要因為孩子……」溫馨的胸口一陣熱脹,「而說盡好話哄我!」
「我不是在哄你,我……」他一急,整個人從床上翻滾下來。
「爸!」門外偷看的溫潤,差點驚叫出聲,卻被朱鳳儀按住口,「噓……這出戲簡直比連續劇還精彩,你可別破壞了氣氛。」
「勁波!」這招苦肉計果然讓溫馨緊緊抱住他,「痛不痛?我叫護士來……」
郝勁波趁勢扣住她的頸項壓向自己。纏綿的吻一發不可收拾,溫馨立即軟化在他熱情如火的唇瓣下,直到想起他身上帶傷,才輕推開那副溫暖的胸膛。
「我不要護士,我只要你。」他促狹地眨眼,「除了左大腿,其他的紗布都是用來嚇唬你的。」
「你……」她掄起粉拳想捶下去,一堆不速之客闖入了。
「女乃女乃,你想媽媽真舍得打爸爸嗎?」溫潤明知故問。
「她要是舍不得,沒關系,老太婆我願意代勞。」朱鳳儀笑嘻嘻說,「反正我孫子都有了,有沒有這個兒子已經不重要了。」
「媽,你好現實喔!」郝勁波被羞得滿臉通紅的溫馨扶坐到床上。
「勁波,你還不快點把東西亮出來?」齊維邦提醒,「打鐵要趁熱呀!」
什麼東西?溫馨看看他。
「這顆戒指本來就是為你而準備的……」郝勁波出其不意將一個指環套入她的無名指,「幸好我及時從魏凌芷手中搶了回來。」
「勁波……」溫馨被這顆完美得近乎不真實的礦物給感動得無法言語。
「咦?不是說有好戲看嗎?」夏純娟突然跑進來,勾住男友的手,「怎麼?已經下戲啦?」
「唐爾恕?你們也來了?」郝勁波訝異不已。
「听說潤潤的身世要大公開,身為干爹的我,當然要來弄個清楚羅!」他朝溫馨一笑,「你連這麼大的秘密都隱瞞我們多年,不會連結婚的日子也不通知吧?」
「當然不會,我一定會在報上刊登三天的結婚啟事,到時候請各位務必來捧場喲!」
「溫馨,恭喜你了!」程鄧歡則握住好友的手,「真高興你我能在同一天找到幸福的歸宿。」
「予歡……」溫馨亦忍不住喜極而泣,「終于,我們都不再是‘苦苦等愛’的女人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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