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天殺的家伙!」席菲比一早就把還睡得香甜的張愛玲給挖起床,然後到駱裴農店里氣得猛吃。「居然在另有約會對象的情況下吻了我!該死透了!」
對席菲比來說,一旦談起感情,就應該專一;是唯一,也就是,除了她之外不可以有其他人,她要求絕對的忠誠。
可是,另一方面她又覺得自己實在無聊到極點,跟慕羽歌其實八字根本連一撇都沒有,充其量只是口頭上說說而已,照說兩方都有權利去另覓如意對象的,亦即,他可以,她當然也可以。但看看現在的她又在氣個什麼勁兒!
可是要她不生氣也很難,所以就更煩了;明明不應該生氣的,明明兩人沒什麼口頭約定,可她就是很在意,她討厭這樣放不開的自己。
「好好好,我知道了,你吃慢一點……」張愛玲很擔心席菲比一激動起來會噎死。瞧她吃成那副德性,好像真的受到了很大的打擊。
菲比真的那麼在意那個人嗎?她還以為她是那種說放下就放下了的女人呢。唉,這個席菲比,原來這麼不坦白!
「可惡!我要殺了他!」席菲比繼續一邊吃一邊怒叫。
「沒想到他是那麼隨便的人!」害她當初還替好友高興找到了幸福,沒想到根本不是這麼-回事!
「天下男人一般黑!」席菲比氣得快噴火了,想到自己還曾經期待過他的吻,就更覺得氣憤。
雖然她是很獨立自主的都會女郎,但骨子里其實非常保守,一旦愛上一個人,就會堅守到底,不管對方的條件如何,她都會心甘情願的接納,可算是完全沒有底限的那種。
就因為知道自己是這樣的人,所以更不輕易去愛上任何人,就怕愛錯了人,付出了真心之後,換得讓自己連自尊都賠上的下場。
雖說戀愛時不應該顧慮太多自己的自尊問題,但是,基本的尊嚴卻是必須要有的。
愛一個人若愛到失去自己,那真的很可怕;可是她很清楚知道自己偏偏就是會做這種事的人。
她氣的是自己根本還沒有認清楚慕羽歌的為人,就覺得對方是個可以信任的人;她氣的是自己怎麼沒有先判斷清楚!
「可是你說你是在標靶上發現那張紙條……也許其實他並不想去吧。」不知何時出現的駱裴農笑盈盈地接口。「你怎麼知道他不是因為被逼,所以才把那張字條當標靶射?」
「你不要替他找藉口!」席菲比先是愣了一下,然後狠狠地瞪他。
駱裴農不在意地聳肩。「我替他找藉口也沒有好處啊。」
「那就別替他找!」席菲比擦著腰凶巴巴地說著,不願意再給自己生出一絲絲希望。
「說的也是。反正他們慕家很需要他作政治聯姻,與其這樣被你誤會,還不願讓你知道,不如就屈就那個石家小姐吧。反正那個女人還頗識大體,兩人結婚之後搞不好還會允許慕家老麼在外面金屋藏嬌呢。」駱裴農嘆息著搖了搖頭,準備依言走開。
「你說什麼?!」這家伙講的每一句話都會讓人想痛扁他一頓啊!席菲比扳折手指,發出喀拉喀拉的聲音。
「換作是別人……我大概只會袖手旁觀。不過,這慕家老麼,我只想給你一句話。」駱裴農難得正經地對她說︰「別老是全副武裝地面對他,那對他是很不公平的。」
************
她總是全副武裝嗎?
席菲比星期天一大早就在屋子里走來走去。其實從駱裴農跟她講了那句話之後,她就失眠了。
好吧,她的確總是全副武裝。可是,沒有人不怕受傷的吧?她全副武裝也是理所當然啊!她為什麼要那麼在意駱裴農的話呢,那家伙明明也是痞子一個,而且還是她最討厭的那種痞子。
可是,就是因為他難得會為別人說話,所以更讓她覺得心浮氣躁,氣自己的決心怎麼會這麼輕易就被人牽引。
再看了看壁上的鐘,中午了,她到現在連一粒米都沒進;其實她也沒心情吃飯,因為她知道自己其實很在意石漪瀾跟慕羽歌的約會。
搞什麼!她是這麼小心眼、這麼愛計較、這麼會擔心的女人嗎?!他愛跟誰出去都跟她無關,她在意個什麼勁兒啊,可惡!
「啊!我做什麼在這里坐立不安啊!」席菲比直接電話燒到張愛玲家去。「愛玲,你說,今晚的演奏會好不好听?」
「啊?」張愛玲猶睡得迷迷糊糊,根本不知道她在說什麼。
「音樂廳今晚的演奏曲目是巴洛克風的巴哈改編作品,由大提琴主奏,阿姆斯特丹巴洛克古樂團協奏。」席菲比拿起網上找到的資料念給張愛玲听。
「你想去听的話就去吧……」只要能讓她好好睡覺,什麼都可以,嗚……
「愛玲,如果是你,你會想去听嗎?」席菲比再追問。
「我……我我我……」她到底要說想還是不想呢?其實去音樂廳睡覺也是很舒服的啦……
「你到底想不想去?!」席菲比這頭火氣很大。
「我想我想!」再濃的睡意也被席菲比的吼聲給嚇醒了,張愛玲忙不迭地說。
「你也會想去嘛對不對?」席菲比對于這樣的答案非常滿意,然後對張愛玲說︰「你可以去睡覺了,我決定今晚去听演奏會。」
「什麼?你要自己去?」那做什麼要挖她起來嘛。
「難道你要陪我去?」席菲比可不認為張愛玲會想听那種音樂。
「那你直接去就好啦!」張愛玲搞不懂她為什麼還要打電話問她該不該去,唉……
听到張愛玲這麼說,席菲比那端沉默再沉默,沉默又沉默,除了沉默,還是只有沉默。
「我……我需要一個藉口……」不想讓自己太過于在乎這段來得太突然的情感,找到個藉口,至少會讓自己心里比較好過些。
她不是特意去找他的,是因為她也想听大提琴演奏;她不是因為在意他們的約會,只是恰好遇到……只是剛好她也對這撈什子的巴洛克風有興趣,只是因為……
只是因為,她不想承認自己好像已經開始認真了。
到底那家伙有什麼好的?就只因為他也跟自己一樣都覺得書是科技產品所不能取代的嗎?
張愛玲那頭也沉默了一陣。「好,那我給你一個藉口。因為你要幫我做報告,所以去听吧。」
席菲比听到她這麼說,忍不住笑了出來。「你有什麼報告要做啊!」
「反正只是藉口,隨便什麼都好,現在我只想得出來我要做報告啊。」張愛玲無奈地說。
「呵呵……謝啦。」席菲比準備結束通話,打扮去也。
「雖然不該這麼說啦,不過……」張愛玲在席菲比準備關掉通話鍵之前說了,「偶爾也對自己誠實一點吧。」
對自己誠實嗎?
席菲比看著手機發著呆。
說起來簡單啊……
************
「你去找過駱裴農了?那他怎麼說?」慕丞听的聲音透過話筒傳了過來,語調帶著慣有的威儀。
「他說他如果插手這件事情,那我們會勝之不武。」慕羽歌看著窗外,今天是個艷陽高照的天氣。
已經過十一月了,經過幾個不大不小的寒流之後,這樣的陽光更讓人珍惜得來不易的溫暖,紛紛走出戶外享受陽光的照耀。
「勝之不武?那家伙好大的口氣啊。」可慕丞听偏就是愛他那個調調。若她再年輕個幾歲,或是有個女兒……唉,就可恨她家最漂亮的那個是男人。若送個男人過去,不曉得駱裴農收不收?
「他不是一向都是這副德性嗎?」慕羽歌其實跟駱裴農不熟,跟駱裴農有交情的是慕宮歌,可是說什麼慕宮歌也不願當說客。
「我不想浪費時間在不可能的事情上。」這是慕宮歌推得一干二淨的回答,而且還拒絕得理所當然。
「如果他願意替我們工作的話,你就不用去聯姻了。」慕丞昕狀似隨意地說,抱怨得挺像那麼回事的。
駱裴農是台灣所有企業集團搶著要的投資天才;他在十四歲那年就賺進了讓全球金融機構都為之咋舌的巨額資產,接下來的幾年,他又每押必中地賺入不下數億美金,以致成為許多企業爭相搶聘的人才。
如果這種人能到他們公司工作,不曉得有多好呢!以他那投資天賦,一年之中不知能替他們賺進多少!
活月兌月兌的搖錢樹就在眼前誰不愛?就可惜那個怪胎死也不願意加入任何一個企業體系,真是拿喬到了極點。
慕羽歌嘆了一口氣。事情若真能這麼簡單的話,那「心想事成」就真的有那麼回事了。
「對了,今晚你跟石家小姐的約會可別忘了。」慕丞听的警告從另一端傳來,讓慕羽歌生出了一種反感。
這次的約會仍是由家長安排,要不是幾個堂兄想知道石家到底想搞什麼鬼,他也不用被犧牲。
算了,老麼的人權本來就是很容易被拿來犧牲的,他早該認清了才是。哪有什麼老麼受寵這回事,哼!
基本上,慕羽歌是不會違逆家里大人們的吩咐,雖然他向來不太按牌理出牌,可是終究還算尊重家族的決定和命令。
「不勞二姑姑提醒,我會記住的。」慕羽歌說完就收了線,然後轉身拿起飛鏢射標靶,一標射中靶心。
想起那天席菲比發現到那張字條時的情形,慕羽歌的神情瞬間冷凝下來。一直捱到最後一刻,慕羽歌才照著二姑姑的吩咐,來到石家接石漪瀾;而石漪瀾跟石-都已經站在門口等他了。
看到這種場面,慕羽歌的心情更加沉重了。
「早,很高興見到你。」石漪瀾站在他的車旁敲了敲車窗,露出最甜美的微笑。
慕羽歌向來就不太笑,所以只是略點了一下頭,然後維持基本紳士禮儀地下車替她開車門。
「我女兒就拜托你啦!」石-非常開心地走出了家門。這個女婿他可是愈看愈滿意啊。
「我會將小姐平安送回來的。」喜不喜歡是一回事,他覺得該做到的基本禮貌還是應該要維持。
「別這麼拘束,直接叫她名字就好了,哇哈哈哈哈!」石-大笑地說道。
慕羽歌略略皺起眉,他不覺得自己跟石漪瀾的交情有好到可以直接互叫名字。
「爸!」石漪瀾不依地叫,又是怨又是嬌,臉兒紅紅,如果是一般的男人看了,絕對會覺得她這樣很惹人憐愛。
「唷!怎麼?爸爸講講而已也不行嗎!」石-得意地呵呵笑,自己的女兒真是怎麼看怎麼喜愛嘛。
不過,慕羽歌倒是沒什麼反應,只是看了看表,然後說︰「還有半個小時演奏會就要開始了。」
意即︰請別再十八相送了,會趕不上時間的。
父女倆只得停止家庭溫馨戲碼,然後不舍地道別。石-心里對慕羽歌的態度有些不痛快,但為了能入主慕家,又不得不忍了下來。
只能期待聯煙成功了。
「昨晚睡得好嗎?」石漪瀾坐入車中之後再接再厲的找話題。
「一向都是這樣。」慕羽歌簡單地回答,然後啟動車子。
「嗯……听音樂至少可以放松神經。」石漪瀾想讓自己感覺起來非常的善體人意。
「未必。要看場合。」慕羽歌轉動方向盤,將車駛上高架橋。
石漪瀾的微笑僵了一下,絕美的臉上露出一抹陰冷。
所有見過她的男人無不拜倒在她的魅力之下,即使是她在她父親公司工作的時候,那里的男人也全拿她當寶,她向來對自己的外貌很有自信。
可不曉得為什麼,在這個男人面前,她居然只被當成是一種必須應付的責任,對方甚至連對她虛應的功夫都做不到。
沒錯,他是按照約好的時間來接她,按照一般的禮儀對待她,但,就是那可恨的禮儀啊!他對她所做的一切全是因為「禮貌」,而不是出自于真心。
這令她覺得自己備受侮辱,自尊心被踐踏,因此,激發起她女人的征服欲。
「你……你覺得跟我約會很麻煩嗎?」石漪瀾擺出一臉的委屈,流露出楚楚可憐的神情。
慕羽歌愣了一下。「什麼?」
「其實我……是真的對你有好感……」石漪瀾咬著下唇,「雖然是父親的命令,可是我真的想靠近你……」
慕羽歌陷入一陣很長的沉默里,然後才說︰「你是認真的嗎?」
她一驚!這是智慧型選擇題嗎?無論答案為何都可能造成反效果,但若選得好,也會讓他們之間的關系更進一步。
就不知道要選擇哪一個答案?
「……我想,我們若不試試看,又怎麼可以說能或不能長久走下去呢?」石漪瀾選擇進可攻退可守的答案。
「很時髦的答案。」慕羽歌轉換了一下手排檔。「可是這樣的心態卻不是我想要的。」
石漪瀾一驚。「我不約束你,你也不受我約束,這樣不是很好嗎?我甚至不反對你婚後可以在外面有……」
「我不了解你對感情的看法如何,不過……」慕羽歌停頓了一下,才又說︰「我不是個三心二意的人。」
石漪瀾重重一震,她選錯答案了!
「在我而言,我不會對感情抱著『試試看』的心態;如果我認定了對方,就會跟對方相互調整彼此的腳步,讓我跟她能夠彼此合步。天底下不可能有天生完全相合的兩個人,我深信彼此調整以至于相合才能讓情感維系得長長久久。因為我跟她都打算長遠,而不是合則聚不合則散。」
「你怎麼能確定你所找的人就一定跟你抱持著相同的想法目標呢?」石漪瀾不可思議的低叫。
「物以類聚吧。雖然我沒跟她談過,但我想應該是相去不遠的。」想起那天席菲比看到那張字條時的神情,他就知道自己並沒有選錯人。
只是,這件事情要怎麼收尾,才是最大的難題吧……
「我也可以為了你而作調整啊……我們還沒有試試看,你怎麼知道我們不可以呢?」石漪瀾想力挽狂瀾。
「如果你一開始就有不同的想法,那麼你只不過是在迎合我罷了。」慕羽歌淡淡地說著,「感情是最試不得的,我不想強制改變任何人,所以,你也不用勉強自己來配合我。」
「為什麼你不給我一個機會就這樣全盤否定我?還是因為你已經有選定的對象了?」石漪瀾明知他說的是誰,但她就是不服氣啊。
「或許是吧。」慕羽歌老實承認,因為覺得讓她去找屬于自己的幸福好過把時間浪費在不會有結果的事情上。
「這樣對我是不公平的,我不能接受。」石漪瀾搖搖頭。「沒有道理只听了我的一句話就否定我的全部。」
此時車子已經來到了音樂廳的地下停車場,慕羽歌將車子停放好,然後跟石漪瀾一起下了車,往音樂廳走去。
「多謝抬愛。我只是認為你沒有必要把時間浪費在看不到結果的事情上。」慕羽歌說完,才忽然想到這是二哥曾經說過的話。搖了搖頭,然後他說︰「多去看看不同的人,你才會了解什麼樣的人才是自己想要的,並且適合自己。」
「你認為我不了解自己想要什麼?」這慕家老麼簡直把她當成涉世未深的小女生嘛!
「如果你到外面走了一圈之後,還是覺得你想要的是我,到時候再來找我。」慕羽歌推高眼鏡,擺出難得的微笑,但那種微笑卻讓石漪瀾覺得那像是在安撫小妹妹的笑容。
這家伙的防御工程居然這麼牢不可破!雖然他看起來確實不好親近,可是笑起來的模樣真的很好看哪。
愈是這樣將她排拒在外,她就愈想把他搶到手。反正搶來的總是比較好,愈是搶手愈是代表了這個男人的價值嘛。
石漪瀾在心中告訴自己︰她絕對不會放棄的。就算用盡各種方法,她都要讓這個不把她當成一回事的男人臣服在她腳底下。
就在兩人踏入音樂廳、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正要坐下來之際,突然听見一陣細微的驚嘆聲和低語,像是有什麼巨星要登場似的熱鬧。
正在奇怪的同時,一道清麗的聲音插入他們之中。
「唷!真巧,也來听音樂會嗎?」這聲音怎麼會在這里出現?天底下真有這麼巧的事?!
石漪瀾和慕羽歌抬頭一看,就見氣勢逼人、穿著亮眼的女人笑容可掬地站在他們面前,還天真無邪地向他們揮手打招呼呢。
「席菲比?!」
石漪瀾幾乎要咬牙切齒地叫出這三個字,也終于知道方才那陣驚艷的騷動是為何而出了,她倏地扭曲了一張艷麗的臉。
慕羽歌卻在見到來人之後,暗暗地露出豺狼般的微笑,同時,也像是也松了一口氣。
看來,他並非完全沒有希望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