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行囊貨物已打點畢,紀綾和索路站在岸邊看眾人搬貨進艙。
杜掌櫃果然守信用,抬出來的一只船堅固無比,且外形美觀,連索路這樣的航海大家都連聲贊嘆。
到拋錨的那刻,紀綾立在船頭,微笑著向岸上的蘇誠和櫻兒揮手。
櫻兒已經淚流滿面,蘇誠大聲道︰「保重!保重!」
紀綾一笑,轉進艙內。
在轉身的那一刻,眼角閃爍著淚光。
索路在後面暗暗地搖頭。紀綾就是這樣,從不會讓別人看見她的眼淚。
船只駛出內河,一路上風和日麗,天藍水碧,無限風光,稍稍沖淡離愁別緒,紀綾也可以和索路閑閑地說笑。
天色漸漸暗下來,正是月末,一彎月牙很早便從天邊掉下去了。四周一片漆黑,一不小心可能就會踫到礁石,紀綾這才體會到航海的艱辛。
吃過晚飯,紀綾回房休息,船只飄搖,總睡不安穩,睡睡醒醒,醒醒睡睡,朦朧中忽然听到人聲,接著是腳步聲,一陣喧嘩。
她披衣起身,叫住了一名水手︰「發生什麼事了?」
「一艘船翻了,我們正忙著救人。」他匆匆地說,「這些人真是不知死活,那樣一艘破船就出海,還不知能撈上幾個來。」
到了清晨,紀綾便知道確切的消息,只救到了一個人。
天,還是內河,還沒到大海,竟然已經這般凶險了嗎?
她來到前艙的時候,索路正和一名青衫長發的人說話,臉上興致昂然,顯然談興正濃,見她出來,站起來笑道︰「來,紀綾,讓我為你引見一位朋友。」
便是那位唯一的幸存者嗎?對于這樣死里逃生的人,紀綾帶上了難得的微笑。
那人轉過臉來——
轉過臉來——
那是怎樣的一張臉呵。長眉斜斜地直插進鬢角里去,一雙純正的丹鳳眼,隨著眉毛一起往上吊,眸子是溫和的棕黑色,嘴唇揚進一個優美的弧度,微微一笑。
紀綾也算閱人無數,可此刻竟然差點控制不住自己的笑容。
這樣的男人,笑得如此的優雅而潔淨,不像一個剛剛從死亡邊緣爬過來的失事者,而像從河里冉冉升起的河神,如果,河神是男人!
「在下木方,見過紀兄。」他深深地一揖,無限溫文。
紀綾微一抱拳,在旁邊坐下。
長時間扮成男子,早以習慣成自然,很多人猜不出她的女兒身,正是因為她的行為舉止太過瀟灑,看不出半點脂粉氣。
索路微笑,攜二人進後廳用早膳,船在這時一陣抖動,木方身形一個不穩,向紀綾這邊撞過來。
「啊!」紀綾忍不住一聲低呼。
索路已經眼疾手快地把木方扶住,笑道︰「紀綾不要見怪,木兄是文弱書生,昨日又折騰了一夜,弱不禁風哩。」
木方滿臉惶恐,忙道︰「唐突唐突,著實對不住。」
看,長了一副這麼好看的臉,連男人都憐惜他。
紀綾搖搖頭表示不介意,鼻間卻縈繞著一股若有若無的淡香。
那是木方倒過來時,身上散發出來的味道。
一個大男人,難道會擦香粉嗎?
待吃飯時,木方坐在她旁邊,那股縹緲的味道卻時不時地隨風飄進她的鼻孔。
紀綾忍不住有點疑心,問道︰「木兄是哪里人?」
「唉。」文質彬彬的木方臉現愁容,「小可乃杭州人氏,本來要走水路往京城趕考的,哪知道這船竟走到這里來,半夜里翻了,多虧兩位搭救,不然只怕此刻早已成了魚月復中物了。與我同行的數名學子竟然……唉!」他放下筷子,仿佛傷心得連飯都吃不下了。
看他一派文弱,談吐斯文,應該不是什麼壞人吧?
兩艘商船終于進入了海域,顛簸更甚,紀綾不堪其苦,天天晚上都被搖醒,幾天下來,人已經瘦了一圈。
索路看著心疼,卻沒辦法,「看,叫你不要來的,海上的風浪,你怎麼經受得起?」
紀綾有些虛弱地笑一笑。
木方坐在一邊苦著臉道︰「誰說不是?風浪太大了,我這些天都沒睡上一個好覺呢!」
看他長得女人似的秀氣,身體也似女人一樣嬌弱呢!
紀綾看著他姣好的面容,比一般男子長得多的頭發,忽然突發奇想,難道,他也是女扮男裝的嗎?
是哩,那淡淡的香氣,男人身上怎麼會有?
這樣一想,木方帶給她的震撼完全消融了,一個長得這樣好的男人當然近乎邪魅,可一個美麗的女人卻令人忍不住想親近。
「既然我們倆都睡不著,不如晚上一起聊天吧?」紀綾笑著說。晚上失眠的寂寞實在是太可怕了,要是有個人聊天會愉快很多呢!
此話一出,索路和木方同時變色。
紀綾看到這種反應更加忍不住好笑,有點惡作劇的竊喜,索路還沒看出來木方的身份呢。而木方,自然是想到她是「紀兄」,怎麼敢跟她共處一室?
木方捧起杯子遮住整張臉。
不好意思了嗎?
紀綾頑心頓起,更加不想放過「他」,等晚上兩人在一起再揭破「他」,路途遙遠,有個姐妹說說話,日子可以過得快點啊。
幾年來她為蘇家生意可謂是日理萬機,這段時間在船上卻天天無所事事,實在是相當地不適應。這下給她發現了這個秘密,不禁興奮不已,道︰「咦,木兄為何如此小氣?百年修得同舟渡,你我也算有緣,咱們秉燭夜談,抵足而眠,也是人生一大樂事……」
「紀綾!」索路打斷她的話,把她拉到一邊,滿臉緊張,低聲道︰「他是個男人!你……」
「噓!」紀綾看了木方一眼,只見他仍在專心致致地捧著茶杯,輕聲道︰「索路,你見過長得這麼美的男人嗎?他是個女人呢,就和我一樣!」
「怎麼會?女人有那麼高的個子嗎?」
「那男人有那麼長的頭發嗎?有那麼好聞的香氣嗎?」紀綾十分有把握,「而且,如果他是個男人,跟我這個‘男人’一起過夜有什麼問題?可他卻捧著茶杯說不出話來,是不好意思了呢!越是不好意思,越是有問題啊!」
索路忍不住向木方望去,他的確是漂亮得不太像男人,雖說中原江南的男人本來就像女人,可是……也不能排除中原女人穿上衣服就變成了男人,就像紀綾,若不是他大大咧咧地拉她的手,她也不會說出自己是女兒身的真相。而這個……木方的臉竟然慢慢地紅了呢!
天!奇怪的中原人!
紀綾見到他這副表情,知道他已經相信了,便向木方道︰「木兄,咱們就這麼定了!」
木方卻連坐都坐不住了,慌張地說聲「失陪」,就往後艙去了,步子實在倉皇,青色的衣襟臨去帶起一陣風,淡淡的香氣飄了過來,紀紀綾看著「她」逃得比兔子還快的背影,笑彎了腰。
索路看得呆了。自他認識紀綾起,從未見過她這麼開心的笑容。
紀綾從來是淡淡的,無論哀傷還是喜悅,都是淡淡的。可現在竟然笑得滿面紅光,雪白的臉上浮起紅暈,就像上好的羊脂玉上涂抹胭脂,寶光動人。
原來,紀綾也可以這樣的美。
晚飯後,紀綾像是變成了木方的尾巴,他到前艙她也跟到前艙,他到船頭她也到船頭,弄得木方狼狽不堪。
他越是失措,她就越是開心。只是一種很單純地想捉弄人的念頭,很久很久沒有這種感覺,給別人制造一些小小的窘迫,自己在旁邊得意地觀望。啊,好有成就感。
成就感?
平日里做下再大的生意,都不會有任何的感覺的啊!
紀綾也說不上來自己的變化,也許是暫時遠離的生意,人也變得單純了吧。也只能這樣解釋了。
或者是就木方臉紅的樣子實在是可愛,讓她忍不住逗弄?
她可以想象,當木方誓死不願就寢的時候,再告訴他自己也是姑娘家,他臉上該做何表情?
入夜,紀綾便抱著被子,敲木方的門。
木方開門見她,臉上浮起奇異的神情,「紀兄,你真的要睡這兒嗎?」
「我們不是說好了的嗎?」紀綾大大方方地走進去,把被子鋪在他床上,人也坐上去,「我對木兄一見如故,很想好好聊聊呢。」
木方低下頭去關門。背對著紀綾的那一剎,嘴角浮起一絲笑意,但當他轉過身來時,臉上仍然換上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可是……」
「可是什麼?」紀綾拍拍身邊的位置,示意他坐下,「出門在外都不容易,你的難處我是知道的。」
「可我不習慣……」
「慢慢就會習慣的。」紀綾看著他又布滿紅暈的臉幾乎要大笑出聲,不過還是十分辛苦地忍住了。
殊不知木方也憋得同樣辛苦,臉都漲紅了,才能以可憐兮兮的聲音道︰「紀兄,你還是回去睡吧……我……」
「呵,屋子里有個人,感覺要好很多。我是很不習慣一個人睡一個屋子的。」紀綾自顧自地鑽進被子,舒服地吐出一口長氣。說這句話的時候,櫻兒的影子冒了出來,唔,有點想念他們啊!
「可我卻不習慣兩個人睡一起。」木方似乎仍在做最後的努力,固執地坐在床沿,「我會睡不著的。」
「那我們就不睡覺,只聊天好了。」
「紀兄……」他拖長了聲音,在紀綾眼中更像撒嬌,「你再不睡下,我便把索路一起叫來,咱們一起喝酒?」
木方听了,只得上床。
紀綾跟他面對面躺下,他的臉在這樣的近距離下更是美艷非凡,長眉飛入鬢角里去,燈光下,一雙眼楮宛若沉淪在地底深處的黑玉,深不見底,深不可測,卻又叫人忍不住想一探究竟,美得如此不可方物,紀綾忍不住問︰「你有婆家了嗎?」
「呃?」木方非常「驚慌」地看著她。
紀綾笑道︰「別緊張,我也是女兒家哩,要不要給你驗明正身?」她扯下自己的頭巾,滿頭如雲秀發如瀑布般瀉在枕上。
木方的眼里閃過一道亮光。
紀綾狡黠地笑,伸手去把木方的頭巾解開,果然不出她所料,那長發同她的一樣柔順,貨真價實。
「你為什麼要扮男裝?」
「嗯?」木方有點怔忡,半晌才回過神來,「為了……為了代我哥哥趕考。」
「這樣啊。你哥哥怎麼了?」
「呃,他病了。」這樣一個套一個的謊言也不是很容易呢。加上紀綾同情又欣賞地握住他的手,差點便呼吸不暢。
紀綾有一搭沒有一搭地和他說著話,困意漸漸上來,鼻間聞到他身上淡淡的芳香,她教「她」,「你要記得哩,扮成男子時不要用香粉,會露餡的。嗯,不過這味道真是很好聞呵……」閉上眼楮,仿佛到了春日的花園,她忍不住靠得更近。
老天,他天天泡在香粉堆里,身上自然難免有香味了,誰說他大男人擦香粉了?
紀綾不說話了。他叫了幾聲,沒反應,才喘出一口大氣。
捏著喉嚨裝溫柔的聲音真是很辛苦的!
不過……為了你,為了那個正在外面偷听的索路,就犧牲一下吧。
睡夢里的紀綾安穩合目,舒緩的眉宇一片澄淨,長長的睫毛灑下一片陰影,如玉的肌膚在暈黃的燈光下顯朦朧,仿佛片刻即要融化。
融化……
這個念頭令他的心忽悠地墜了一下,第一眼見到她,在暖陽下,潔白細膩的臉映著湖光,仿佛要被陽光融化在水里。
玉是精神難比潔,雪作肌骨易銷魂。
那一刻他一顆心忽悠悠地墜下去,直至深不可測的湖底。
魂銷魄散。
她的臉沒有融化,是他的心融化掉了。
他伸出修長的手指,細細觸模她臉上的肌膚,指月復輕輕地劃過眉,劃過眼,劃過鼻梁,在唇上停下。
那樣的柔軟,觸上去仿若無物,他無法克制自己的唇慢慢低下去,直觸到那兩瓣最令他驚心動魄的花瓣。
紀綾卻在此時微微皺起了眉。
想到什麼了?想娘了?
他的唇停在半空,終于愛憐地改落到她眉間。
手指滑向她的脖頸,點在肩上的「睡穴」。
這樣,總可以睡個好覺了吧。
他也可以放心地擁她入懷。
這個女人,聰明地知道向胖老板套他的存在,怎麼竟然笨到分不清男女呢?
他除了這張臉容易欺騙人外,還有哪點像女人?
他對著她搖頭輕笑,輕輕托起她的頭,替她把頭發撥開,以免被他壓到。
嗯,她不施脂粉,身上、發上都有股天然的芬芳。
其實女人身上最美的,便是她們自身的體香,可惜還是有那麼多女人要他調出「最適合她的香粉」。
最適合的,就是與生俱來的。
比如綾兒,我杜乙商的綾兒……
他看著她的臉微笑,輕輕地,以只有他自己听得到的聲音,「從我見到你的那刻起,你便是我的了。綾兒……」
「紀綾,今天臉色不錯。」索路在早飯時微笑著說,「看來昨天睡得不錯。木……木兄功不可沒。」昨晚听了半天,原來這木方還真是女人呢!有她陪紀綾,自己也就放心了。
「呵,是啊,昨晚連夢都沒做一個,一覺到天亮。」紀綾心情極好,「木方你呢?沒擠著你吧?」
「昨晚是我此生睡得最好的一天。」這句話可是天地良心絕沒撒謊。
有了前一天的成功經歷,紀綾便把衣物統統搬到了他房間。
從此之後晚上便可以睡得十分安穩,並在木方芳香的懷抱中醒來,紀綾滿足地嘆息︰「木方,如果你真是個男人,我一定要嫁給你。」
「此話當真?」木方眨眨眼,一點類似火光的東西在瞳孔里跳躍。
「哪還有假?」紀綾起身穿衣,只穿單衣的玲瓏身軀讓杜乙商渾身一熱,他閉上眼楮開始思考何時能以男人的身份陪她入眠。
呵,如果她知道自己竟然是如假包換的男人……
杜乙商嘴角泛起一個近于邪惡的笑容,恰好被掉過頭來的紀綾發現,「咦?笑什麼?」
「沒……沒什麼。」差點露餡了。
然後照常地到前廳同索路一起吃飯。索路對紀綾的處處關愛,杜乙商看在眼里惱在心里,只恨自己現在是「女子」身份,不好有所表示。便暗中尋思,到底該如何變身回來。
紀綾心如水晶,看出他白天的不快,便在晚上問他︰「怎麼?有什麼不開心?」
杜乙商想了想,反問她︰「如果我是男人,你能不接受我?」
「木方,你是什麼意思?難道弄假成真,真想當男人了?」紀綾打趣他,「不要胡思亂想了,到了波斯,我給你買寶石好不好?」
唉,這下仿佛進了死胡同,鑽不出來了。
杜乙商輕輕皺起了眉。
睡到半夜,船身忽然劇烈地搖晃起,他的反應比常人快許多,一下子便驚醒過來。只听得甲板上的水手匆匆跑來跑去的聲音。
他心里一驚,杜家經營水運生意,他雖然不管事,但听得比別人見得多,這下便知道,定是遇上暴風雨了。
上面傳來索路的聲音︰「降帆!降帆!把那個扔下去!」
他看了睡夢中的紀綾一眼,披上衣服上了甲板。
索路見他上來,大聲道︰「你跑上來干什麼?快下去和紀綾一起!」
杜乙商顧不上他,飛快跑到那幫七手八腳降帆的水手邊上,一拉繩索,那巨帆便嘩啦啦褪下。還沒等眾人在驚異中回過神,他已飄身到另一條船上,幫著水手降下巨帆。
風雨淋濕了眾人的衣襟,也阻擋了人們的視線,但索路明明看到,這個木方,這個夜夜同紀綾共枕的「女人」,濕衣附在他挺拔的身材上,腰直腿長,長發鋪得滿背都是,那張臉即便仍如往日一樣美麗動人,可是此刻但凡有眼楮的人便看得出來,木方身上逸出的堅定與霸氣,那是十足十的男人味。
男人!
紀綾,竟然和一個男人同床共枕了幾個月?
索路的思維完全混亂了,在他混亂的情緒中,暴風雨對兩艘船的損害被杜乙商和水手降到了最低。
漫漫長夜過去,當天空露出一片青白的時候,風雨也隨之歇了下來。
杜乙商仍以他飄飄然的輕功身法飛回船上。
索路站在船頭,面色如紙一樣蒼白,「你……你、你到底是什麼人?這、這是什麼妖術?你想、想干什麼?」
杜乙商把衣襟擰出一把水來,淡淡地道︰「我可從來沒說我不是男人,而這也不是妖術,這是我們中原的武術,如果你不信的話,我可以把你從這只船上扔到那只船試試看。」
「可是紀綾……」
「紀綾很好。你不能否認,我能夠給她最好的照顧。而且,我告訴你,紀綾在四年前就差點成了我的妻子。她是我的,我杜乙商的。我十分感謝你這幾個月來的照顧,但不代表我會對你多客氣。」他指著後面紀綾租來的杜家貨船,道,「那是我新造的專船,不是租給紀綾,而是送給她。索路,有些事情希望你能明白。」他說完,便輕逸地進艙去了。
索路如冰封了一般站在船頭,臉上的肌肉一陣抽動。
他不會讓他得意的,他欺騙了紀綾,甚至還卑鄙地得到了紀綾的信任,不,他一定要讓紀綾知道他是一個怎樣的小人!
杜乙商剛走進船艙,紀綾已經慢慢醒來。
那是他獨有的手法,穴道四個時辰後自行解開。
他連忙扯過棉被,裹住身體。
紀綾揉揉眼楮,如往常一樣起床,突然發現他的頭發盡濕,不禁愕然,「你怎麼了?」
「呵,洗了個澡。」他把她連抱帶推地弄出門去,「現在要換衣服了,你先出去一下。」
呼!
他自行換上干淨衣衫。
索路知道了,大約會和紀綾說的吧,到時紀綾會怎麼想呢?
不,不能讓紀綾從索路口中得知!
一想到這里,他風一般地推門出去,正看到索路來找紀綾。
索路見了他,臉色一變,回身便走。杜乙商一把拉住他,眼里閃過一絲戲謔,手指如靈蛇般點在他的「啞穴」上。
索路正要開口喝開他,卻發現自己不能發聲。這下的驚異比看他在海面上飛來飛去更要恐怖萬分。妖術!一定是妖術!他駭異至極地看了杜乙商一眼,飛快地跑開了。
從此索路視杜乙商為妖魅。
杜乙商看著自己的手指,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
實在,是有點不公平的,甚至有點欺負人了。但,有什麼辦法呢?誰叫他竟然喜歡上他的女人呢?
紀綾很快便發現了索路的異樣,道︰「怎麼了?索路,你最近好像精神不太好。」
「是的。」索路有氣無力,看了一眼坐在紀綾身邊的杜乙商,「有點不舒服。」
「是沒有休息好嗎?」
唉,哪里睡得著覺啊,心愛的女人落入了妖邪的手里,自己卻無能為力。
「是啊……」
杜乙商過來打岔︰「綾兒,我們去船頭吹風吧?」
「嗯。」紀綾輕盈地站起來隨他到船頭,只扔下一句給索路,「好好休息哦。」
綾兒?!什麼時候已經變得這麼親熱了?
風和日麗的時候,海上的風光還是很好的,尤其是上面一方藍天,下面一片藍海,一整片的藍色天地里,風帶著海上特有的清爽氣息吹來,令人精神一振。
紀綾卻無心看風景,想著龍珠,心里一片煩亂。
杜乙商站在她的右邊,看著她側面的優美弧度,心神一陣蕩漾。
但她臉上明顯的愁緒也感染了他,不禁問道︰「在想什麼?」
「船行了這麼久,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到波斯?」紀綾托著腮,望著窗外無際無垠的茫茫碧波,輕輕皺起了眉。
杜乙商不自覺地伸出食指撫在她微皺的眉峰上,輕聲道︰「放心,就快了。」
紀綾的憂心並沒有因此減少。就算到了波斯,離那顆蒼龍珠還是遙遙無期,不知該如何才能拿到。
索路有位表弟在王宮當侍衛,紀綾的打算是請他引見某位受寵的嬪妃,以重金賄賂,希望可以求到龍珠。
索路听了這個計劃之後連連搖頭,波斯國王的寵妃,什麼珠寶沒有?而且所圖的又是這麼貴重的東西,估計沒用。
杜乙商听說了之後,露出一個讓索路心驚膽戰的笑容,笑道︰「我倒是有個辦法,可以試一試。」
「什麼辦法?」
「天機不可泄露。」他笑,眼角瞥向總是一副戒備神態的索路,「到時我一定會幫你的。」
紀綾看著他這副笑容,忽然心神一窒。就像當時初見,他一轉臉間,給她帶來的震撼。
每當木方露出這樣的笑容時,就給她這樣震顫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