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用的。」灌下算不出第幾杯的調酒,季青鴻陷入愁雲慘霧的狀態。
他已經陸續找過葉梧悠好幾次,當他發現即使跑到西苑高中門口也堵到人後,他便改打電話的戰術,可是截至目前為止,十幾通電話的下場都被葉梧律半途攔截,所以從未告捷過。
如果,葉梧悠只是個朋友,他還能施展緊迫盯人、死纏爛打的獨門絕招,像是學生會辦迎新晚會時,他便耍賴的半拐半威脅將「桂冠」大廚硬拉來幫忙。
可是,他沒有辦法在她身上用同樣的招數,因為比起好結局,他更在乎的是她的想法與感覺。
「沒想到凡妮莎最後居然會和你‘吻別’。」連風宇發現原來睜眼說瞎話還不是件簡單事,明明肚子里已經狂笑到快要抽筋的地步,要強迫自己繼續正經的陪季青鴻為他那早逝的幸福一起哀悼。
今天回家後,他要是不狂笑他個三天三夜,他肯定會憋死。
「對,算她好狗運,落跑得夠快,否則我非把她捉過來五馬分尸、大卸八塊不可。」季青鴻忿忿的將插著橄欖的小叉子大力扔回杯中泄恨。
「她喜歡你喜歡了四年,臨別向你要一個吻不為過吧!」哦喔,他真是健忘,居然在這種時候提起必殺的關鍵字──凡妮莎。
「問題是她什麼時候、什麼地點不吻偏偏選在人來人往的機場,還是剛好梧悠也在的機場!」昨天深夜,他季青鴻在翻來覆去的床上發誓,要是他和葉梧悠沒有得到「善終」的話,他就算是拼了命也會飛到洛杉磯去,拉著凡妮莎陪他一起下地獄。
「看來,你是真的很愛她嘍?」依眼前季青鴻的病況來看,說不定不只是「愛」,根本就是「愛慘了。」
「廢話,我要是不愛她,何必還彈唱情歌表明我的心意。」什麼時候連風宇的頭腦退化得只剩一顆酸梅大?這麼簡單的事情也需要也自己說明,真是!
「你向她表白過自己的心意嗎?」他懷疑以季青鴻這種狐狸脾氣,從他嘴里冒出一朵香菇,可能都比從他嘴里冒出一句。喜歡」要長得真實。
「有,呃……有吧?」語氣從原先的肯定降轉為不確定。
「到底是有還是沒有?」連問話的人都不耐煩了。
「呃,我忘了。」忘了,可以有很多種解釋──我忘了自己有沒有吐,或者我忘了說。至于答案到底為何,只有季青鴻自己清楚。
「虧你聰明一世,女人,怎麼樣都得用甜言蜜語哄哄,千萬別吝嗇自己天生賦予的好口才。」運風宇繼續幫助自己的好友開竅,骨子堅想的完全不是什麼良善的念頭。
嘿嘿,「忘了」也沒關系。
為了幫助他的好友,他特地用鋼筆式錄音機將剛剛的對話錄下來,包括先前那句「我要是不愛她」,都錄得清清楚楚,保證沒有遺漏。除了日後可以播放給女主角感動外,還可以用來替自己多年來遭受的「還沒死」、「坐牢沒」電話攻勢,討回公道。
哇哈哈,這卷帶子他肯定會先拷貝個幾卷備用,然後閑來無事就听一听,再加上他的「機場出糗照」,三餐飯後外加消夜觀賞,一定能達到每日三大笑的健康守則。
季青鴻沒來由的打了一個寒顫,不曉得自己被出賣得一乾二淨。
這麼一發抖,倒讓他想起一件火燒眉毛的大事。
「這事先別提了,快幫我想想下個禮拜怎麼躲避女乃女乃精心策畫的‘鴻門宴’比較重要!」兒女情長可以暫緩,臨頭大禍畢竟比較切身,還是趕快商量對策。
「鴻門宴?」他明知故問的本領可以練得爐火純青了。
「自從我辭職後,女乃女乃天天都幫我物色相親對象,不曉得是誰幫她出的餿主意,最後她居然決定效法‘灰姑娘’的情節,把我拱為預備選妃的王子,準備在她生日當天,以做壽為名,行相親之實,廣邀各方佳麗上門。」唉,就算他真的是王子,也早就撿到玻璃鞋了,理應攜著他的王子妃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皆大歡喜落幕,還辦什麼鬼舞會!
「哈哈哈……灰姑娘?」雖然早就知道季女乃女乃主辦的壽宴,但一听到季青鴻的比喻,還是貼切得讓他情不自禁發笑。沒錯,提供餿主意的人正是他。
反正這回他全豁出去了。抱著將來被季青鴻整死的決心與體認,他也要利用這次機會好好玩弄季青鴻。
哼!大不了一輩子不戀愛、不結婚,就不信季青鴻能拿他怎樣!
連風宇壓根兒忘了自己虛長人家四歲,以二十七歲的「高齡」玩這種小孩子把戲,實在有點老。
「笑夠了沒?」他敢大膽的臆測,這老家伙一定剛從哪燒殺擄掠、偷拐搶騙回來,收獲豐盛,否則不會一整晚都掛著令他反胃的笑意。
算了。他早該明白就算連風宇知道他有難,也會興奮的買來爆米花跟可樂,坐下來看他身陷苦海當作看戲。
唉,求人不如求己。
「唉……」
坐在陽台邊的少女,恰巧瞥見一葉枯黃從盤根錯節的樹枝上隨風飄落,于是在涼如水的夜里幽幽地嘆了口氣。雖然旁人可能會因此對她興起一種「不食人間煙火」的期待,然而定楮將她清麗的容貌仔細打量後,會發現她氣質中內斂的精明與干練,完全抹煞掉那些「喝露水」、「吃花蜜」的遐想。
她自然就是和季青鴻近兩個星期沒見面的葉梧悠。
轉眼間,明天就是季女乃女乃七十八歲的生日,今天放學後,阿紫利用時間攜她去知名的造型沙龍選禮服跟其它配件,順便預約明天造型的時間。
她可憐的男朋友,只要努力撐過明天就海闊天空了!
按照他們計畫的劇本,在機場演出那場「煽情」的偶遇之後,她必須躲季青鴻躲到明天,也就是明天晚上季女乃女乃召開的壽宴。季女乃女乃邀請的許多名門貴媛當中自然有她。
連風宇計畫的最後一幕,是她突然在季家現身。在季青鴻又驚喜又不可思議的瞬間,他們這伙幕後主使再突然出現,拉開手上的響炮恭喜他上當之後,將實情說明,最後一人一句永浴愛河、早生貴子之類的賀語,算是討好被蒙在鼓里的無辜受害者。
反正,一切都比照三台綜藝節目的下流整人手段,如有雷同,純屬意外。
「你心情不好。」今天回程的路上,阿紫這麼說。阿紫姑娘從不使用問句,因為她向來就私下將問句擱著思索,然後藉由觀察得出結論。
葉梧悠在心中思索一陣,坦白的點頭。
「是因為太久沒見到季老師嗎?」雖然季青鴻已經辭職,然而他們還是覺得稱他季老師比較自在。
「算嗎?」
「心情不好都不知道原因?」青蔥般秀氣修長的手指雅往右一偏,指示司機該在何處轉別開往葉家。轉頭看見葉梧悠偏著頭思量自己郁悶的原因,阿紫姑娘嘴角不自覺上揚。
「也許我知道,也許我不知道。」關于低落的情緒,她隱約知道不想承認。
「呵。」縴白的柔荑輕掩形狀優美的淡櫻色紅唇,一向優雅的余紫墨即使如時下女子故作姿態,也有辦法讓做作的動作變得再自然不過。「很多中箭」的人,都會突然變成哲學家,說起話來充滿哲理。」
什麼「知道、不知道」的,再過幾天葉梧悠該不會要發表宇宙生成論吧?
「中箭?什麼箭?」
「‘中,了愛神的‘箭’啊。」雖然一向堅守笑不露齒的淑女守則,但這回阿紫姑娘還是得意的笑出聲。
遭到恥笑的她當下決定不再理會好友,效法鷸蚌相爭里緊夾的蚌貝,不論阿紫問什麼,她拒不作答,以沉默回應。
其實心情不好的答案很明顯,不是嗎?
剛剛吃了消夜後,她窩回房里,坐在陽台的雕花欄桿上想了很久。
她比自己想像的還要喜歡季青鴻,雖然現在的她還不能確定這是不是愛,可是她肯定自己是喜歡季青鴻的,否則不會對那天「臨別的一吻」耿耿于懷。
到現在那幅沖擊性的畫面,依然鮮明強烈的印在她的記憶里。
每想一次,心髒部位就更加不舒服。
「灰姑娘嗎?」從連風宇那兒得知季青鴻對壽宴的命名,她莞爾一笑,恰巧一陣激烈的風吹過,卷起一片葉落在她的肩上。
若有所思的將葉子從肩上拾起,大拇指與食指捏住葉,來回轉動那片枯葉。突然靈機一動。
雖然她要等到明天才能和季青鴻見面,可是劇本上卻沒有明文規定她和他見面的時間,究竟是明晚的「鴻門宴」,還是只要一過了今晚十二點她便可以找他。
輕輕松松找到漏洞後,她從雕花欄桿上輕快的一躍而下,拉開玻璃門進入房內。早該這樣決定。葉梧悠在心中暗罵自己一個「笨」字。
就算真的要遵守「劇本」,也應該是她自己安排的劇本。她一向不愛按照牌理出牌,最後的贏家不是季青鴻,也不見得會是連風宇,而是她。
明天晚上「灰姑娘宴會」的結局,當然會是王子與公主從此幸福快樂的收場,但是,有人規定過王子必須歷經萬千折難嗎?
至少,她可不這麼認為!
此起彼落的問候寒暄聲、清脆的酒杯敲擊聲,以及悠揚柔和的管弦樂聲,充斥在季家大廳的每個角落。
細心點不難發現,在場的眾多客人以年輕的女性為主,大多介于二十歲到二十五歲之間,精心挑選的服飾與裝扮,可以輕易瞧出她們「女為悅己者容」的心態,讓季家大廳一時衣香折影,好不熱鬧。
她們心中有著共同的疑問──所矚目的季青鴻怎麼還沒露面?
「如真,去催催你兒子。」剛和好友打過招呼的季女乃女乃,轉眼迅速移到季如真身旁,要他去催促今真正的主角現身。
「景薇不是去催過了嗎,還沒下來?」生下一頭狐狸兒子的季如真疑惑地看向自己妻子。
狐狸媽媽也回給他一個疑惑的眼神。
「那也是二十分鐘前的事了,再不去催,難道要讓他再耗二十分鐘嗎?」今晚她這個做女乃女乃的要是沒有整到孫兒,絕不善罷干休。
不肖小子居然連自己家人都敢欺騙這麼久!當老師的時候跟學生親切的打成一片,回到家裝副吃不消的模樣騙取同情;在外頭創了自己的事業,連聲屁也沒吭過。
不能怪她這個嫻熟慈祥的富家女乃女乃口出穢言,實在是……有個比泥鰍還滑溜的孫子實在是很氣人啊!
要不是風宇那孩子「變節倒戈」,她還不曉得原來有多重面具的狐狸孫子,居然連女朋友都交了。哼,還好葉家那女孩第一眼就得她緣。
不過,這小子到底打算隱瞞到什麼時候?
「我再去看看吧。」狐狸媽媽只好認命地再跑一趟。
「我跟你一起去。」這次連狐狸爸爸也決定一探究竟。
拾級而上,兩人走到三樓房門前站定,季如真伸手敲敲房門。
「叩叩。」靜待三秒。
嗯?沒人回話。彼此交換過眼神。
「叩叩叩。」季如真再度伸手敲門。
「青鴻,你該下來嘍。」許景薇向房內的人喊話。
兩人耐心等了將近十秒鐘之後,季如真率先握住門把,打算直接打開房門,瞧瞧自己兒子究竟在搞什麼鬼,無聲無息的。
「喀羅喀羅」兩聲,左右轉了幾下,房門是鎖著的。
苦命的狐狸爸媽再度眼神交會,「不妙」二字同時浮上他們心頭。
「青鴻快開門,青鴻!」許景薇不斷叫喊將自己反鎖在房內的兒子。
「你閃開。」待自己老婆離開門邊後,季如真舉腳大方踹開房門。
房門一踹開,許景薇率先沖入房內︰「青……」鴻字梗在喉嚨,再也出不來。
兩人愕然觀察房內的情況。
季青鴻的房間沒有開燈,幾乎是漆黑的狀態,但是因為連接陽台的門大敞,明亮的月色透進房內,在潔白的磁磚上映出暈黃的圓點,微涼的風吹入房內,不時掀動窗幾以及房內桌上幾張薄薄的紙張,透露一股詭異的氣氛。
眼光隨著大開的玻璃門延伸出去,許景薇看見似乎有白色的東西在迎風飄搖,嚇得她抓緊身邊的丈夫尖叫︰「陽台外面有東西!」
季如真當機立斷,「啪」一聲按亮季青鴻房內的燈。
再度往陽台望去,果然清楚看見陽台上綁了一條由被單糾結而成的克難繩索,季如真大步向前,沖到陽台邊去看個仔細,才發現這條克難繩索長長的伸展到一樓地面。
因為這間房間的陽台不像主臥室是面向主屋大門,反而在季家別墅的背面,所以要是季青鴻利用這條繩索偷溜,可以達到神不知、鬼不覺的境界。
「這孩子!」季如真突然感到兩邊的太陽穴隱隱作痛起來。
「如真,該怎麼辦?」許景薇抓緊丈夫的衣袖,不知所措的問道。
「怎麼辦?開始找人吧!」首要地點就是查看車庫,要是他的車子還在,就比較好辦。如果他沒有利用車子,光靠雙腿走不遠,要把人揪回來比較容易。
于是十分鐘之後,開始動員人力尋找季青鴻的去向,就連今天準備來看好戲的學生會成員們和連風宇都加入搜尋的行列。
要是男主角沒找回來,哪來的好戲看?
然而,因為在車庫一眼就發現季青鴻的車不在它該停的位置上,證明他的確開車偷溜,所以相對的要尋找的範圍便擴大不少,甚至讓運風宇準備利用連家自豪的搜尋網,以找出讓他們忙得人仰馬翻的主角──季青鴻。
「他們都走了嗎?」半掩的衣櫃門傳出低低的詢問聲。
「嗯,等會兒他們應該會開車出去尋找。」躡手躡腳走到房門口查看外頭情況的男人松了一口氣後,將房門小心的無聲關上,再走到衣櫃前將門拉開,遞上自己的手將衣櫃里的女孩牽住、拉出。
這就是今晚的主角二人,季青鴻與葉梧悠。
事實就是如此,簡單的小計謀,將大家耍得團團轉,甚至拚命奔走,以求尋回今晚宴會上的狐狸王子。沒有人料到,他們在季青鴻的衣櫃里躲得安穩妥貼。季青鴻得意的稱這次行動為「新版空城計」。
想當然爾,今晚的幫凶兼泄密者就是他親愛的女友──葉梧悠。
「小心。」他連忙扶住衣櫃中的衣服絆了一下差點跌倒的葉梧悠。「難得穿得這麼有女人味,跌個四腳朝天就破壞形象了。」
說歸說,順勢將她抱個滿懷的季青鴻還是暗爽得不得了。嗚嗚嗚,這種軟玉溫香的感覺好久都不曾有過了。
「可不可以麻煩你,抱著我的時候別露出的邪笑?」雖然待在他懷里沒什麼不好,而且還很溫暖,但是誠如季青鴻老說她愛露出「小紅帽」的神情,季青鴻也總是動不動就掛上「大野狼」的面具望著她。
他只是繼續一邊笑得很爽,一邊將葉梧悠牽引到自己的床沿並肩坐下,對于她的指控絲毫不放在心上。
直到今天下午以前,他從來都沒想過會接到葉梧悠主動打來找他的電話。可是他確實接到了。他听到話筒傳來葉梧悠試探性的聲音,在電話線的另一端輕問︰「季青鴻?」
听到「季青鴻」三個字的那刻,他彷佛飄上天堂,同時身邊出現許多全身光溜溜、背上長兩只翅膀的金發小天使,拿著各種樂器,奏起仙樂歡迎他。
她問他想不想躲避今晚的「鴻門宴」,而且重點是──她將和他一起躲。
經過兩人一陣討論之後,成功改寫了今晚預定的情節,上演一出翻天覆地的「失蹤記」。
「你打算浪費整晚的時間看著我?」他密切的凝視望得十分不自在,葉梧悠決定頂著一張微紅的臉抗議。
「呵呵。」意識到自己該收起三尺垂涎好好談話的季青鴻,恢復正常的神色,並抓回自己消失很久的理智。「你今晚的裝扮很好看。」
滿意看著眼前穿著白色小禮服的清秀佳人,季青鴻情不自禁伸手將她的頭拉近,緩緩在她的額上落下一吻。
「你還沒有告訴我,為什麼這麼做?」之所以沒有直接吻上他最想念的雙唇,就是他還想保留殘存的理智,問清楚今天在匆忙中來不及問的問題。
「你是說為什麼突然打電話給你,突然原諒你?」得到他一個肯定的頷首。
「嗯,我記得那天在機……」請到禁忌的字眼,他不自覺的還是頓了一下。「在機場,你明明很不高興。」
「我……」原來他以為她陰晴不定的表情是在氣惱他。正想開口反駁糾正,在意識自己將出什麼時,緊急煞住車。
「沒什麼,你听我說……」
不管了,就算會因此被季青鴻怪罪,她也認了。
舌忝舌忝自己乾燥的唇,葉梧悠抱著不安的心情說出連風宇和他們討論的經過,以及最後定論的計畫;還有透過季家人都已經知道的事實,以及今晚壽宴的真正目的。
語畢,室內頓時失去所有聲響,靜得恐怕連一根針掉下地都能耳聞。
季青鴻听到中段就開始蹙起眉毛,像在沉思。
一陣長長的沉默之後,季青鴻終于開口話。
「所以……這兩個禮拜內,我所經歷的一切都是假的?」
他蹙起的眉心,依然打著細摺。旁觀的葉梧悠只能自己猜測,究竟那幾道折痕代表的是不可置信,還是正在累積怒氣?
「嗯,所以如果你因此感到生氣,我能諒解。」說吧,打算和這個身為女友卻出賣自己的人大吵一架還是進行冷戰?今天下午打電話給季青鴻之後,她已做好萬全的心理準備。
「生氣?生誰的氣?」她的問題讓他眉心間添一層更深的疑惑。
「當然是我。」她簡直想翻白眼,莫非他的腦袋被事實給嚇出問題了嗎?
「嗯?」他還是不解。
他這個舉動讓葉梧悠很想拿起床上的枕頭砸暈他,然後起駕回家,今晚就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通常連續劇或小說中都會這樣演,如果男女其中一方發現對方竟然隱瞞過某些事情,或者設計過自己,男的會氣得暴跳如雷,女的會一哭二鬧三上吊,說不定由愛生恨……」死馬都能當活馬醫,就算季青鴻真的是塊病入膏盲的朽木,她也決定要雕他了!
所以葉梧悠好心提醒他,免得他忘了自己該有的權利。只差沒拉過他的耳朵大喊︰別讓你的權利睡著了!
「咦?原來號稱西苑之光的葉梧悠,也看過這種連續劇跟小說耶!」偏偏季青鴻非常不願意配合,注意力完全放在不重要的地方。
他剛剛撐著下巴、仔細聆听的模樣到底都听進去哪些東西了?
「你是不是一定要讓我氣得吐血才高興?」如果這就是季青鴻報復她的辦法,她可以坦白的恭喜他,他成功辦到了!
「由愛生恨,不是也有個愛字?」遭受嚴厲指責的人總算正好神色回答問題。
「所以?」
「所以還能相愛的時候,為什麼要因為無聊的事情產生仇恨,然後分開?」說話的同時,季青鴻伸出魔掌將身旁的葉梧悠抱上自己的大腿。正在努力掙扎的葉梧悠,因為對他三兩句簡單的邏輯感到驚訝而忘了要掙扎,回過神後,才發現自己已經橫坐在季青鴻的腿上了。
她贊成他的說法。
既然不知道自己能夠愛對方多久,為什麼不趁還能愛的時候好好愛他、對待他?要是等到愛消失了或自己親手破壞之後,再來後悔莫及,這樣的愛顯得多可悲!
「中箭」的人,都會突然變成哲學家。這個姿勢讓她的額頭和季青鴻親匿的貼在一起,然後,不知道為什麼,她想起阿紫才說過的話。
「你知道‘中箭’的人都會成為哲學家嗎?」尚未意識到自己說些什麼,她听見自己的聲音流泄出口。
「什麼?」
「沒事。」真想咬掉自己不听話的舌頭。
本以為季青鴻會不放松繼續追問,誰知他居然只是聳聳肩、笑一笑,就輕易放過她。
「我剛剛有沒有提到,經過這兩個星期,我發現其實我真的滿愛你的。」突如其來的告白,差點讓口水吞到一半的葉梧悠嗆住。
有人告白這麼隨便的嗎?說得一副很勉強的樣子。
「其實?」不是她愛挑剔,實在是這兩個字讓她感到非常刺耳。
「兩個禮拜沒見面,果然還是會想你。」他假裝沒听出來葉梧悠的嫌惡,繼續裝傻。
誰叫她胳膊肘向外彎,跟眾人聯合欺騙自己英俊挺拔、才華洋溢的男友,雖然最後一刻良心發現,然而死罪可免,活罪難逃,至少也該換他玩弄一下,這樣才公平。
「果然?」狐疑的眼光飄過去,繼續挑出讓她很不滿意字眼。
「對啊。」義氣很夠的點頭。
「既然讓你這麼勉強,為了避免再替世間多添一對怨偶,我看我們還是早點慧劍斬情絲算了。」她作勢跳下季青鴻的腿,不願扮演他懷中寶貝洋女圭女圭。
「跟你開玩笑的。」連忙拉回薄怒的佳人,再度安放回已的懷中。「我很想你,想想想想想死你了,好不好?」
連續幾個不停的「想」,果然讓佳人再度展眉而笑。
「換你了。」有來有往才公平。
「換什麼?」她一愣。季青鴻不會是想要叫她……
「告白啊,一人一次。」
他當這是在抽獎嗎?什麼一人一次。要是運氣好會不會抽到「再來一次」?
「你慢慢想!」她才不會乖乖如他所願呢。
季青鴻開始鼓起如簧之舌試圖說服,不管如何,好歹從她口中撈出個「愛」字他就甘願了。
哼,她不會說的,絕對絕對不會說。
她不會說看到他的唇上沾了別的女人的痕跡時,心髒部位有多不舒服。
也不會不能見面、不能聯絡的這兩個禮拜她有多麼想念他。
更不會承認她有多愛他。
最後,她絕對、絕對不會讓季青鴻知道,即使她明白他有多受女性歡迎、以後像凡妮莎的事件可能還會發生,明白愛他將是一件多麼辛苦的事情,她也已經決定要愛他愛定了!
究竟最後季青鴻能不能成功將這些話套出來,就得看他有沒有足夠的聰明才智與死不放棄的「拗」功,讓她在不勝其煩之下月兌口而出嘍!
夜,還很長,外出找人的搜尋大隊也許還要很久以後才會回來,仍在斗嘴的小情侶可以安心的繼續抬貢……
每天一小時的社團時間過後,私立西苑高中校門口再度因為放學的人潮熱鬧起來,三三兩兩的小團體或打或罵,一邊嬉戲的走出校園,結束一天忙碌的課業與活動。時值十一月多,天氣已經正式步入冬天,學生們也換上冬季的制服,個個披上身的黑絲絨外套,繡在胸口的校徽紅黃相間煞是好看。
今天的校門口有點不同。
除了照樣有許多尊貴轎車以及司機在門口排隊,等待接送自家的小姐與少爺,也了一台銀白色的TOYOTA與一個優質的俊俏司機,悠閑地倚靠著車門等待他的「小姐。」
「喂,你看那個人像不像已經走掉的季老師?」
「很像。」
幾個覺得眼熟的學生陸續經過,季青鴻只是微笑面對他們的猜測,沒有做出多余的動作。因此那些學生猜測過後,依然不敢輕易湊上來寒暄幾句。
今天他是特地來接葉梧悠的。
在歷經了老家伙連風宇、季家爸爸媽媽女乃女乃、學生會成員的「沒良心」炮轟之後,他們這對苦命鴛鴦終于回復屬于他們的清靜生活。
今天晚上他特地安排一出舞台劇要帶她去欣賞,順便共度久違的二人世界。
總算知道家人欣賞自己的女友有什麼壞處了。
雖然季家人對葉梧悠愈看愈喜歡,甚至季女乃女乃簡直將葉梧悠視如己出,比疼他還疼,然而這樣的下場就是一天到晚威脅他帶葉梧悠回家吃飯,讓他們沒時間玩自己的樂。
哪有情侶天天在自己家約會的?
所以今天他特地將手機關機,讓季女乃女乃的「奪命連環」無用武之地。然後直接帶葉梧悠去餐廳吃飯、看舞台劇,最後再考慮要去哪看星星。
當季青鴻正在思考看夜景的地點時,一輛黑色跑車在他身邊停下,車主隨即搖下窗戶,探出頭來打招呼。
「我說是誰大老遠就散發著一股狡詐的氣息,果然就是你這頭狐狸。」因為家中事務,連風宇特地開車前來接弟弟。
「說到狡詐,我怎麼贏得過有望奪得今年奧斯卡金像獎的大編劇兼大導演你呢?」也不反省反省是誰先起的頭,還把他的聰明才智說得像是狐臭,什麼「大老遠就散發出一股氣息」!
「最後還不是幫你證明了你的小情人心是向著你的。」居然還敢有所不滿。
「你以為皆大歡喜的結局就代表壞人不用接受制裁嗎?」直到現在連風宇還是不肯乖乖奉上機場那幾張照片。
「我是以為得到幸福的好人,都會變成天使,原諒他人不小心犯下的過錯。」連風宇繼續滑溜應對。兵來將擋,水來土淹,季青鴻怎麼答,他就怎麼回。
「對。看在我的‘幸福’已經步出校門口的面子上,暫且放過你。奉勸你,十年風水輪流轉,天理昭彰,報應不爽。」拋下沉痛的警告,不再理會違規並排停車的連風宇,他快樂的迎上剛從校門口走出來的葉梧悠。
連風宇繼續違規並排停車,一邊等待連沙宇出現,一邊看著季青鴻體貼接過葉梧悠書包的溫柔動作。眼前這個陷入愛河的男人,果然成功引起他身上雞皮疙瘩的致敬。
報應?
哈,再等一百年吧!
以他二十七歲的「同齡」,已經不適合談「愛情」這麼虛幻的東西了。相較之下,帶沙宇回家還比談戀愛實際多了。
不是嗎?
嘖,還懷疑!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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