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完早會,松本監察官立刻趕到單身警察宿舍。
他一邊听衣笠雅人大談引蛇出洞計劃一邊卻用眼角斜瞄西荻吹櫻。
能以不到三十五歲的年紀就坐上監察官的位子,松本自然有過人之處,他的觀察力在警界小有名氣,但他承認他的觀察力遠不及衣笠,不過他還是看出來西荻吹櫻對衣笠雅人有很深的好感;那是當然的,那種含情脈脈的眼神,只有瞎子才看不出來。
說實話,他有點為衣笠感到擔憂,這幾天他去拜訪過修道院,對西荻吹櫻有了更多的了解;她是個連上帝都會感到頭疼的麻煩精,從來沒有東西是她得不到的,這不就表示衣笠將成為她的甕中之鱉?!
可憐的衣笠,他大概還不曉得自己將會面臨什麼麻煩,他要不要提醒他呢?
他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衣笠的臉上——
老天,看來這家伙已經深受其害了,眼圈那麼黑,肯定是被她折磨的!但如果他真的受不了她,他應該不會再保護她,他為什麼還要繼續保護她?是因為面子問題?還是另有隱情?該不會是他正好也喜歡她……
「你到底有沒有在听我說話?」衣笠不悅地打斷他的思緒。
「太冒險了,我不能同意。」松本趕緊回過神來。
衣笠毫不擔心地說︰「派一百個便衣刑警,沿途做好埋伏。」
松本面有難色,「她可不是普通的女孩子,而是西荻老爺的孫女……」
「難道真美和其他四個女孩的命不是命嗎?!」吹櫻不滿地插嘴。
松本退讓地說︰「如果能不在晚上執行任務,我或許會考慮。」
「問題是,她只能在黑暗中認出凶手。」衣笠的聲音變得十分尖銳。
「萬一有閃失,我負不起這個責任。」松本小聲地說,表情恍如老鼠。
「我已經寫好了切結書,要爺爺不怪你們。」吹櫻早有準備。
「西荻老爺不會理這份切結書的。」松本才不會輕易上當。
這倒是真的,修道院雖然不敢把吹櫻失蹤的消息張揚出去,可是卻向警視廳要求保護,大批的警察進駐修道院,反而引起西荻老爺的注意。
警界有不肖警察,偷偷把消息告訴西荻老爺,使得西荻老爺大為震怒;沒想到他好不容易才知道尋找多年的孫女下落,卻是失蹤,他下令警告黑白兩道,孫女如有損傷,肇事者一律處以極刑。
幸好不肖警察不知吹櫻就是S小姐,否則松本現在人也會在冰櫃里冷藏。
吹櫻嘆口氣,她當然了解她若有不測,爺爺肯定會捉狂,不過她並不知道爺爺捉狂的程度是大開殺戒;在她心目中,爺爺是全世界最慈祥的爺爺,她試著以另一種觀點出發,企圖說服貪生怕死的松本︰「凶手逍遙法外,隨時可能再犯案,你替其他女孩和她們的家人著想吧!」
「我打算通令全國處女,盡量不要晚上出門。」
「你這麼做只會造成全國的處女大恐慌。」衣笠大聲撻伐。
「我不現身,凶手無法得知我在哪里,你要如何引他出來?」吹櫻再接再厲。
兩人聯合夾攻,使得松本雙手按住太陽穴按摩,露出一副頭痛的表情;今天的早會可以說是挨罵大會,上級把他罵成臭頭,現在又被他們兩個圍攻,他的頭幾乎快爆炸了,「你們兩個別再一唱一和了,讓我安靜地想想。」
看到松本可憐兮兮的模樣,衣笠和吹櫻兩人的眼神在空中很有默契地交會,不但沒有同情心,反而變本加厲地刺激松本,而且還是由衣笠先開炮。
「由我假冒吹櫻的男友,陪她四處逛逛,保證她毫發無傷。」
吹櫻微笑地說︰「有大偵探保護我,你應該可以放心了吧!」
「萬一他不上鉤,豈不是白忙一場!」松本用盡全身力氣般反駁。
「問題是,我們在這兒發呆,只是浪費時間。」衣笠和吹櫻異口同聲地說。
松本投降地舉起雙手,「好吧,我先回警視廳沙盤演練,再通知你們時間。」
「別耽擱太久,我希望能在真美的葬禮前將凶手就地正法。」吹櫻表情相當認真。
「你說什麼?」松本和衣笠同時瞪大眼楮。
「是繩之以法,對不起,我用錯辭了。」吹櫻趕緊更正。
「我走了,你們兩個可別輕舉妄動。」松本嘆口氣,走了出去。
其實,他最後一句話另有涵義,是要提醒衣笠別落入美人計的圈套中,他已經完全看出衣笠快管不住他自己了。這也難怪,西荻吹櫻是個大美人,若不是他已婚,他會親自保護她,還輪不到衣笠雅人享受艷福。
尤其是這間單身警察宿舍,房里只有一張床,每個晚上都能看到美人的睡相,連和尚見了都會心癢,更何況是身心正常的衣笠雅人?他不禁懷疑衣笠舍棄豪華別墅,執意在這兒保護美人的居心,其實是想制造孤男寡女獨處一室的機會。
撇開她的姓氏不談,活色生香的美人,只看不踫,豈不是太暴殄天物了!
但是以衣笠雅人固執的個性,他撇得開西荻這個姓氏嗎?松本並沒有想太久,他了解他,他絕不會有一般男人的沖動,他會堅持正邪不兩立的立場到底。然而西荻小姐也不是省油的燈,她也絕對會不擇手段地得到衣笠雅人。
松本嘆口氣,他不知道最後的結果,恐怕只有上帝才知道。
衣笠雅人不是笨蛋,他當然听出松本話中的弦外之音,可是他自認無愧,用不著向松本解釋,他擔心的是吹櫻心里想什麼,「你該不會真的想用私刑?」
吹櫻面無表情地說︰「我手無縛雞之力,我哪可能手刃凶手。」
衣笠好奇地問︰「你會繼承西荻株式會社嗎?」
「會,我喜歡命令人。」吹櫻毫不考慮地回答。
「命令人做什麼?殺人嗎?」衣笠一臉尖酸刻薄。
吹櫻不快地板著臉,「你有何證據證明我爺爺殺過人?」「他不用親手殺人,他只要一聲令下就可以了。」衣笠嗤鼻道。
吹櫻氣紅了臉,眼里透出冷光,「你哪只耳朵听見他下這種命令?」
「他有很多愚蠢的屬下,搶著替他扛了殺人罪。」衣笠嘴角揚起一抹冷笑。
「總而言之,這些全是你一個人的想象。」吹櫻不以為然。
「你爺爺其實就像這個連續殺人凶手……」衣笠話還沒說完,吹櫻已經抬起手,奮力朝他面頰摑下。
「住口!我不許你侮辱我爺爺!」
有十秒鐘那麼長,衣笠雅人整個人呆住了。這是他生平所踫到最大的羞辱,他從未被打過巴掌;但讓他發呆的原因,卻是他再次沒察覺出來她的意圖。
結實而有力的一巴掌,令他感到他的牙齒幾乎快被打掉了;這女人真不可小覷,惹火了她,恐怕連老虎都會被她一掌打死。
「瞧瞧你,終于露出西荻家的本性!」
「誰叫你嘴賤!」吹櫻毫無悔意地說。
「嘴賤的人就該換耳光嗎?」衣笠怒不可遏。
吹櫻幸災樂禍地看著他紅腫的面頰,「沒錯。」
「那命賤的人是不是就該挨子彈?」衣笠咄咄逼問。
「誰叫你要胡言亂語,侮辱我爺爺!」吹櫻不肯正面回答。
「你有沒有想過,你爸媽為何送你進修道院?」衣笠換另一種問法。
吹櫻天真地說︰「他們希望上帝無時無刻地保佑我。」
「我問過修院道,他們說你父母的希望是消除你與生俱來的業障。」
「你干嗎要對我做身家調查?你有什麼目的?想嫁我嗎?」
「想救你吧,迷途羔羊。」衣笠覺得跟她說話,腸子會打死結。
「我才不是羔羊,我是老虎,你最好當心,你會是第一個被我吃掉的人。」
「你做夢!」衣笠冷哼一聲,她想得到他的企圖令他心里不寒而栗。
吹櫻坐進暖桌下,「沒錯,我常在夢中把你吃到肚里。」
「你是先吃我的頭?還是腳?」衣笠故意把腳抬到她面前晃動。
「你好髒!別拿你的臭腳丫子給我聞!」吹櫻像坐到針筒似的彈起來。
「我的腳丫子會臭嗎?不會呀,香得讓人心曠神怡。」衣笠聞著自己的腳。
「惡心!」吹櫻跑到浴室里,一邊洗臉一邊想著以腳還腳的方法。
靈機一動,從鏡中她看到嘴角泛著狐狸般微笑的女孩,她已經想到了整人妙方,雖然這個點子很殘忍,不過為了維護西荻家的聲譽,她有義務教訓他,讓他知道「禍從口出」的下場是——「病從口入」,以後他就會謹言慎行,不敢再抹黑西荻家。
衣笠雅人又站在門外,忍受著刺骨寒風,吞雲吐霧。
他一直問自己為何要忍受她的氣?他是不是已經被她逼成瘋子了?
沒錯,他發神經才會乖乖地听她的命令行事,他應該反擊,這是維護男性尊嚴最基本的方法!他又搖頭又嘆氣,現在他惟一的希望是早點捉到凶手,然後逃難。
隨手一彈,把煙蒂拋到樓下,進屋後發現她正在洗澡,他咽了咽口水,真想把牆壁打個洞偷窺……
隨即他敲敲自己的腦袋,把遐思敲出去,他需要喝杯苦咖啡,讓自己清醒一點;正好,咖啡壺是滿的,他倒了一杯咖啡,不怕燙舌地一口氣喝完。
又倒了一杯,他的視線不由得移向浴室的門,想象著她躺在泡沫里,正伸出一只美腳,輕輕地搓揉,然後又換另一只美腿……
老天,他肚子突然好痛,他快受不了了!他沖到門口,用力地敲著門,「你在浴室里干什麼?」
「泡湯,紓解壓力。」吹櫻大聲地回應。
「快一點,我肚子痛死了。」衣笠的五官因痛苦而扭曲。「你不會拿個大碗公,拉到里面去。」吹櫻從門里發出愉快的歌聲。
衣笠冷汗直流,但體內卻是怒火熊熊,「你是不是在咖啡壺里動了什麼手腳?」
「你好聰明,我的確動了腳。」吹櫻毫不掩飾自己的罪行。
「你拿洗腳水泡咖啡!」衣笠這才明白,天下沒有白喝的咖啡。
吹櫻不客氣地說︰「是你先拿你的臭腳給我聞的。」
「臭婆娘!我若不揍你,我就不姓衣笠。」衣笠從行李箱里拿出鐵尺。
「姓西荻好了,嫁給我,做我的老公。」吹櫻渾然不知危險將至。
「你完了!」衣笠將鐵尺插入門隙中,搗壞喇叭鎖。
吹櫻雙手環胸,臉色漲紅,「不可以,我還沒穿衣服……」
「我管你有沒有穿衣服,我肚子痛得半死。」衣笠一進來就先月兌褲。
「把臉轉過去。」吹櫻立刻打開水龍頭,讓室內充滿蒸氣。
「我偏要看。」衣笠瞪大眼楮,露出曖昧的表情。
她真是美得沒話說,她的皮膚一看就知道是吹彈可破般柔女敕,令他不禁想趕快將肚子里的惡臭排掉,然後不管三七二十一地跳進浴缸里,來個鴛鴦戲水。
看到他色迷迷的眼神,吹櫻舀起一勺滾燙的熱水,毫不留情地往他身上潑去。
「你給我記住,此仇不報非君子。」衣笠別過臉,淚往肚里吞。
「怕你的是狗。」吹櫻站起身,背對著他伸手從架子上勾毛巾。
「西荻家的人本來就是禽獸。」衣笠用眼角偷瞄地渾圓的翹臀,挺誘人的。
吹櫻裹好身體,小心翼翼地跨出浴缸,「你說什麼?」
「西荻……」衣笠轉過臉,看到她大腿,喉嚨干得發不出聲音。
「再免費送你一盆熱水。」吹櫻再次進行報復,她生起氣來毫無理智可言。
「要命!你要把我眼楮燙瞎是不是!」衣笠趕緊閉眼,躲過攻擊。
吹櫻踏著輕快的腳步跳出浴室,「誰叫你要說西荻家的壞話!」
「有膽你就不要跑!」衣笠伸手拿起衛生紙,翹高。「我才不會笨到留下來聞你的臭屎味!」吹櫻的臉從門外探進來。
這真是個尷尬至極的場面!她從沒看過男人的果身,她一時呆住;他隨著她的目光低下頭,看到自己暴露在外,即使他再鎮定,他也無法不臉紅。
他一手趕緊拉上褲子,一手按下馬桶的沖水把手,佯裝沒事地背過身,轉向洗手台,用冷水潑灑著臉,冷卻臉上的溫度。
他覺得自己實在不需要難為情,男人的身體給女人看到,又不是世界末日,他也常看女人的身體,只不過是在美術館和停尸間看到不會動的女性。
「你的傳家寶看起來蠻強壯的。」吹櫻發出一聲響亮的口哨聲揶揄他。
當衣笠雅人迅速轉過身,她人已不在門口,他遲疑著自已下一步該采取什麼行動?把她從樓上扔到樓下,讓她摔成肉餅?還是學她的方法,以身體還身體?
雖然他也看過她的身體,卻沒看到寶貝,但他總有一天會看到;他認為這不是邪念,而是報復。不過與其總有一天,還不如今天好了,讓她知道男人不是好欺侮的。
一走出浴室,看到她正躲在被子裹穿衣服,他立刻上前要掀開被子。
「你要干什麼?」吹櫻听到走路聲,立刻像只蠶寶寶般用被子里緊身體。
「換我看看你的傳家寶。」衣笠一躍上床,用身體壓住她。
吹櫻大叫︰「是你自己沒穿褲子,又不是我月兌掉你的褲子。」
「我不管。」衣笠拉扯著被子,眼神像要吃人的惡狠。
「你這算保護證人嗎?」吹櫻感到害怕,身體在被里不寒而栗。
「誰叫你先侵犯我的隱私權。」衣笠發現她實在不好對付,力氣大得嚇人。
「浴室是我先進去的,你才是做賊喊捉賊。」吹櫻不服氣地糾正。
「是你先拿洗腳水煮咖啡,害我肚子痛。」衣笠指出禍源。
吹櫻死不認錯地說︰「沒人叫你喝,那壺咖啡是我要減肥用的。」
「既然你要減肥,你現在去喝光咖啡,我就饒過你。」
「我現在不想減肥,我明天再喝。」
「鬼才信你的話!」衣笠手腳並用,好不容易才把被子拉掉。
吹櫻沒有足夠的時間穿衣,都怪她自己,浪費太多寶貴的時間在發呆。不,嚴格說起來也不能怪她,任何人對從沒見過的東西總會心存好奇。一想到這,她突然覺得發明熱狗的人可能是狂,並暗暗發誓以後不吃熱狗,發完誓她才想到該穿衣服了。
萬萬沒想到她才剛穿好內褲,他就像瘋狗般沖了過來,她直覺自己有危險,不過那種危險是她樂見的,但她不樂見他眼里盛滿憤怒。她可以把一切給他,不只是她的身體,還包括她的生命,可是她絕不容許他是以報復的心情撕去她的羽翼。
她要他愛她,這是她惟一的條件,看到他面孔猙獰,她好難受,不過她的臉部表情卻異常從容鎮靜,「你敢亂來,我就大叫非禮。」
「我讓你叫不出來。」衣笠一手捂住她的嘴,一手就要扯下她的內褲。
吹櫻沒有選擇的余地,從小爺爺就教她,面對敵人時絕對不能心軟,那時她不懂什麼叫敵人?爺爺說就是會欺侮她的人;現在他就是她的敵人口她張開嘴,狠狠地朝捂著她嘴的手咬下去,凶狠的程度不輸鼬鼠。
雖然她感到喉嚨里有咸咸的血腥味,但她仍不松口,她要他先松手。
衣笠雅人痛苦地拔出手,真是可怕,皮破血流,齒痕至少有兩厘米那麼深。他不得不佩服她,天生做黑道大姐頭的最佳人選,「你的牙齒是什麼做的!」
「看你以後還敢不敢對我不禮貌!」吹櫻急急把內褲穿好。
「我今天不打掉你的門牙,我以後就倒著走路。」衣笠火大了。
「不要!」吹櫻嚇得要跳床而逃,腳卻踩空,頭先著地。
衣笠袖手旁觀地看她躺在地上,「你怎麼了?」
吹櫻氣若游絲地說︰「我的頭好痛。」
「你是裝的,我才不會再上當。」衣笠不想再被放羊孩子騙。
「真的……」吹櫻眼前一片漆黑,然後整個人失去知覺。
一攤血從她腦後流了出來,衣笠雅人這才知道事態嚴重,趕緊抱起她的頭,先用枕頭壓住她的後腦勺,接著用大衣包住她發冷的身體,火速地打電話叫救護車。他完了,松本得到消息後,肯定會後悔召他來保護她,越保護越危險……
其實,最後悔的人是他自己,看著她蒼白失血的臉色,他的心痛如刀割。
松本監察官匆匆趕到醫院。
之前,他已經听到單身警察宿舍那邊傳出的連連抱怨。
听說他們兩個每晚都大吵大鬧,乒乒乓乓,吵得左鄰右舍的警察全睡不著覺。
但松本沒想到,衣笠雅人居然會真的動手打西荻吹櫻?!太不可思議了,衣笠雖然嫉惡如仇,可是衣笠的脾氣和修養向來令人稱贊,打女人這種事,他還是頭一次听到;不過他相信一定是西荻吹櫻太過分,才會讓衣笠忍無可忍地出拳。
見到雅人,松本焦急地問︰「你怎麼會打她?」
衣笠勉強擠出一絲苦笑,「是她自己跌倒,頭撞到地。」
「你的臉怎麼這麼紅?」松本的眼中閃過好奇的促狹。
「她拿熱水潑我。」衣笠悻悻然地說,被咬的手心虛地想藏到袖里。
「還有你的手又是怎麼了?」松本眼楮一亮,他的不自在反而引起注意。
「她咬的。」衣笠嘆了口氣,不過他並不想陳述來龍去脈。
松本憂心忡忡地說︰「連你都對付不了她,叫我怎麼放心讓她出去!」
「松本,難道你有更好的辦法引凶手出來?」衣笠不以為然地反詰。
「上面已經答應了。」松本不情不願地宣。
兩人將計劃做了一番沙盤推演,這時,一個大夫走進病房,衣笠雅人立刻抿唇,他的眼神很自然地打量著大夫。
他年約三十歲,膚色蒼白,鼻子如鷹鉤,眼神不帶任何感情,全身上下散發出一種難以形容的孤傲,若不是那身白袍,很難將他和大夫聯想在一塊。不過,不可否認地,他的確是個美男子。
「立村大夫,她的傷勢如何?」松本一見到那個男人就問。
立村職業化地說︰「經過腦波掃描,有輕微的腦震蕩。」
「需不需要住院觀察?」松本露出焦急的表情。
「最好如此,讓她留院兩天。」立村專注地檢查吹櫻的心跳器。
松本近乎自言自語地說︰「我馬上加派人手來醫院保護她。」
「監察官,這位小姐是?」听到立村這麼一問,衣笠眉頭微微一蹙。
「重要的目擊證人。」松本毫無戒心,顯然他很信任立村大夫。
立村恍然明白似的點點頭,「原來她就是報紙上說的S小姐。」
松本請托地說︰「立村大夫,請你務必盡全力照顧她。」
「我會的,讓病人盡快痊愈起來是做醫生的職責。」立村說完後便轉身離去,繼續巡視其他病房。
衣笠語帶指責地說︰「你身為監察官,實在不該這麼多嘴。」
「立村大夫一向沉穩,不會亂說話。」松本自信十足。
說不上來為什麼,衣笠雅人就是不大喜歡立村大夫,他給他一種邪惡的感覺。
他的直覺向來很準,因為他捉過太多犯人;當然,他捉的犯人都不是普通的小角色,小角色還輪不到他親自出馬。在他的印象中,越是奸詐狡猾的犯人,越像平常人,從外表上完全看不出他們的心思,而立村大夫就是這種人。
坦白說,西荻吹櫻雖然還沒清醒,鼻息均勻,這是熟睡的現象,他不是大夫,連他都看得出來這點,他不信身為大夫的立村看不出來!而且立村剛才又來了一趟,還帶來一籃隻果,這麼體貼的大夫,他還是頭一遭見到,更讓他職業化地起疑。
不過,沒有證據,他絕不會貿然地說出口,他會將懷疑藏在心里,仔細地觀察,他相信為惡之人終會露出狐狸尾巴,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一聲喟嘆,吹櫻痛苦地睜開眼,小題大做地哀嚎。
「老天!我的頭好痛!」吹櫻佯裝可憐。
衣笠一眼就識破她的演技,「痛不死你的。」
「混蛋,你在這干嗎?」吹櫻一副不想見到他的模樣。
「保護你。」衣笠坐在床尾的椅上,雙腳把病床當腳墊放著。
吹櫻用力把他的腳擠到床下,沒好氣地說︰「我不想再見到你。」
衣笠面無表情地說︰「我也不想,可是我想捉到凶手。」
「這籃隻果是你送的?」吹櫻看到桌上的隻果,臉上泛起一絲笑意。
「你想得美,是你的主治大夫送的。」衣笠才不會浪費一毛錢在她身上。
「你媽生你的時候,八成忘了給你生心和肝。」吹櫻氣急敗壞。
衣笠懶洋洋地說︰「我做過全身健康檢查,心肝都健在。」
「跟你說話好無趣,你去削個隻果給我吃。」吹櫻命令道。
「你受傷的是頭,又不是手。」衣笠完全不為所動。
「是你害我受傷的,為我做點事會要你的命嗎?」吹櫻怒吼。
「西荻小姐,你千萬別這麼激動,對你的頭不好。」立村大夫忽然出現。
來得真巧!衣笠雅人不由得抬了抬眉尾,愈發覺得立村的行為怪異,但此刻的怪異跟之前不同;之前他的眼神冷冰冰,此刻他的眼里卻有兩團火球。看來他的改變跟西荻吹櫻有絕大的關系,是因為她的美麗吸引了他,還是另有原因?
衣笠雅人正在猜測之際,突然有一個他從未听過的柔軟聲音,分散了他的思緒,「都怪這個家伙,他故意刺激我。」他真不敢相信母老虎也會有小貓叫的聲音,那麼撒嬌、那麼溫柔,居然是從西荻吹櫻的喉嚨里發出?
「我不是故意的,我是有意的。」衣笠語不驚人死不休。「你想氣死我,門都沒有,我不會讓你如願的。」吹櫻狠瞪他一眼。
衣笠還以顏色地警告︰「大小姐,你這麼凶,當心嫁不出去。」
吹櫻不甘示弱地說︰「我只有在混蛋面前,才會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
「一次罵兩個人。」衣笠故意拖立村大夫下水。
「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吹櫻飛快地拿枕頭扔他。
衣笠閃身避過攻擊,「打是情,罵是愛,你這樣做會讓人誤會的。」
「去替我換個干淨的枕頭。」吹櫻命令,兩人似乎把立村大夫當隱形人。
「我又不是你的僕人。」衣笠置之不理地冷笑。
立村趕緊打圓場似的說︰「你想吃隻果,我來削好了。」
「立村大夫,你該不會在門外偷听我們講話。」衣笠有意挖苦。
「我巡房經過,剛好听到你們的聲音。」立村神情自若地解釋。
「你這個人,心眼小,疑心病又重,真是不可救藥。」吹櫻落井下石。
衣笠雅人本來想反擊,但立村剛好經過他身旁去拿隻果,他鼻翼翕了翕,聞到一股淡淡的油脂味,他冷不防地轉移話題︰「立村大夫,你很喜歡蠟燭是不是?」
「你怎麼會這麼說?」立村怔了怔,表情顯得有點措手不及。
「你的身上有蠟燭殘留的味道。」衣笠直截了當地說。
立村不疾不徐地說︰「我喜歡浪漫,下班回到家常不開燈,而是點蠟燭。」
「立村大夫又帥又溫柔,一定是很多護士心目中的白馬王子。」吹櫻嬌笑。
「我忙得沒空交女朋友。」立村搖搖頭,神情轉變成為有些無奈。
衣笠促狹地問︰「你該不會在打立村大夫的歪腦筋吧?」吹櫻挑釁地反問︰「是又怎麼樣?你吃醋了嗎?」
「恭喜你,立村大夫。」衣笠卻以同情的眼神瞅著立村大夫。
「恭喜我什麼?」立村一臉茫然,表現出他對情愛很遲鈍的反應。
「你真呆,小姐對你有意思,你听不出來嗎?」衣笠感覺他不像是裝的。
立村傻乎乎地說︰「你們兩個不是一對戀人嘛!」
「鬼才跟他是一對戀人!」吹櫻搶在衣笠之前否認。
「她說的對,我寧可跟鬼交往,也不願意跟她在一起。」衣笠指出。
「能得到這麼美的小姐青睞,是我的榮幸。」立村報以微笑。
「我到外面去坐,讓你們有獨處的時間。」衣笠識趣地退出病房。
從門外听到女性如銀鈴般甜美的笑聲,他難以相信自己居然有吃醋的情緒。
該死的!他是怎麼了!為何會有情敵出現的感覺?他瘋了不成?他深吸一口氣,平穩住心情,將所有的心思從西荻吹櫻轉向立村大夫;立村大夫喜歡點蠟燭,除了是浪漫的表現外,還有一種,那就是對宗教信仰的虔誠。
立村大夫怎麼看都不像是浪漫的人,他懷疑他說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