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瑩準時下班,一踏進家門,一股香濃的炖牛肉味立刻撲鼻而來。
餐桌上,大拜拜似的雞鴨魚肉全到齊了,早知如此,今天中午就不跟歐陽敬倫去吃飯,害她一回到辦公室就被郝莉拉到洗手間嚴刑拷問,硬要她形容賓館的點滴,她說破嘴皮才讓郝莉相信她和他是去賓館隔壁的餐廳。
「小姬?晚餐這麼豐富,你是不是中了六合彩?」
「因為有朋自遠方來。」姬皓婷和生雪里同時從廚房探出腦袋來。
「雪里!」黎瑩興奮地大叫,兩人抱在一起又叫又跳好一陣子,黎瑩連氣都來不及喘就說個不停︰「前些日子你躲到哪兒去了?一通電話也沒有,害我和小姬擔心死了,打電話到巴黎報警,結果警方根本不理我們。」
「對不起,我深入非洲內陸取景,沒辦法打電話,害你們擔心了。」
「去那種鬼地方,我看看你有沒有少塊肉?」黎瑩像拿著放大鏡般仔細打量生雪里,又羨又妒地說︰「你一點也沒變,還是那麼燦爛耀眼!」
「是名牌的功勞。」生雪里自謙地說,沒錯,她全身上下都是名牌,名牌耳環,名牌項煉,名牌手表,名牌衣服,名牌絲襪,名牌高跟鞋,「給我名牌,其余免談」,是她的口頭禪,外號就叫名牌小姐。
名牌是一回事,不是所有的女人穿名牌都會變漂亮,像生雪里這樣的美女,身高五呎七吋,體重一百二十五磅,身材苗條而優雅,頸子修長,皮膚細致,骨架優美,睫毛又長又濃密,如瀑布似的飄逸長發自然垂肩,稀疏的劉海蓋住她的黑眉,臉上化了淡妝,名牌穿在她身上才能顯現出名牌的價值。
「有沒有非洲酋長看上你啊?」黎瑩擠擠眼楮。
「酋長不敢,因為他老婆比他胖,倒是酋長的兒子拿著一根長矛跟我求婚,把我嚇死了。」當時生雪里好怕拒絕的後果是──被長矛穿心而死!
「你不是要嫁給王子嗎?酋長的兒子也叫王子啊!」黎瑩笑呵呵地揶揄。
「嘴巴還是這麼毒,怎麼會有男人喜歡你!」生雪里反擊回去。
「小姬告訴你了?」黎瑩真想沖去廚房把姬皓婷推到油鍋里。
「听說他很英俊,是你的小老板,也是自大的公子;我只知道這些,你有沒有什麼要補充的?」生雪里拉著黎瑩到沙發上坐,雙手環住黎瑩的脖子,這可不是親熱的表現,而是在沒得到她想知道的答案以前不準她逃。
「沒有,我也知道這麼多而已。」黎瑩避重就輕。
「我不像小姬,你別想這樣就打發我。」生雪里自我幻想地說︰「你們在同一間公司,天天見得到面,平常他就用討論工作為由,把你叫到他的辦公室,中午他一定會請你去吃午飯,晚上有時利用加班的名義,趁著辦公室沒人,卿卿我我,我說的對不對?」
黎瑩嚇一跳,她從不知道生雪里會靈魂出竅,所有發生過的狀況居然全被她說中,雖然有些惱羞成怒,不過她很努力地將嘴角向上拉,露出自然平靜的笑容。
「不對,你所想的狀況從沒發生過。」
「我才不相信,快點從實招來,不然我可要動用私刑嘍!」別看生雪里的外表長得那麼細致,她可是學過防身術,雙手一旋,立刻將黎瑩的手鉗到背後審問。
「大姊饒命,他是公子,我怎麼可能往火坑跳!」黎瑩堅決地說。
「你本身就是火石,掉進火坑也不會喪命。」生雪里撇了撇嘴角。
「我不喜歡他,不信的話,你問小姬。」黎瑩求助地說。
「小姬是個草包,就算有人跑到她面前說想追她,她還以為自己听錯了。」
「她是反應遲鈍沒錯,但她親眼看見我讓他踫了好大的釘子。」
突然姬皓婷的腦袋又從廚房門口探了出來,迷惘地問︰「你們兩個在罵我?」
黎瑩和生雪里互看一眼,面面相覷,然後兩人同時轉向姬皓婷,露出至少值一百萬美金的燦爛笑容,異口同聲說︰「沒有,你怎麼會這麼想?」
「因為我的耳朵好癢。」姬皓婷小題大作地說。
「洗完澡後,清清耳朵就沒事了。」黎瑩處之泰然地說。
姬皓婷點了點頭,腦袋又縮回到廚房。生雪里嘆口氣,雙手枕在腦後,背靠著沙發椅背,聲音慵懶地說︰「算了,不逼問你了,反正後天我去你公司談廣告片酬的時候,就可以看到他了。」
「你小心別被他拐了,他是專殺愛情的劊子手。」黎瑩好心提醒。
「我倒是擔心他被我拐了,有人晚上要躲在棉被里哭。」生雪里嘲弄她。
「他又不是王子,你看不上他的。」黎瑩一點也不緊張。
「我現在標準下降了,有錢的公子就行了。」生雪里嫣然一笑。
「你不會說真的吧!」黎瑩緊盯著生雪里看,眼中露出不安。
「瞧你緊張的德行,我是騙你的,你放心,我絕不會搶好朋友的男朋友。」
「他才不是我男朋友。」黎瑩大聲否認,但心里想的卻是後天歐陽敬倫看到生雪里,臉上一定會出現驚為天人的表情,從此不再多看她一眼,這麼一想,她突然感到心口悶悶的。
「開飯嘍!!」姬皓婷端湯出來,打斷她們的談話。
晚餐後,來到夏莉兒的房間,黎瑩坐在床上,生雪里枕在黎瑩的膝上,這兩個只吃不做的懶惰女,把苦命的姬皓婷一個人丟到廚房洗碗,兩女心中一絲愧疚也沒有,因為她們有用嘴巴說要洗碗,是姬皓婷自己用手搶著洗的。
拿出相片簿,翻開第一頁就是四個年輕女孩的甜美笑容,從她們的眼神,不難發現她們的特色;最右邊戴著牙箍的是聰明才女,再來是跟才女最好同時也是最笨的白痴呆娃,其次是眯著眼楮的火爆浪女,最後一個是美麗動人的拜金女郎,當初她們以為四人之中,第一個結婚的會是沒有謀生能力的呆娃,但誰也沒想到竟是最會賺錢的才女……
陸續翻頁,許多美好的回憶如泉涌般涌進她們的腦海,黎瑩忽然想到生雪里長年居住在浪漫之都巴黎,在她身上一定發生過不少的愛情故事,好奇地打探。
「你在巴黎住那麼久,一定有過不少艷遇,說來听听。」
「法國男人熱情出了名,我去左岸喝咖啡,就有好幾個男人為了搶著替我付帳而大打出手。」生雪里驕傲地說。
這時,姬皓婷走進來,反感地說︰「你們怎麼老是談男人!」
黎瑩和生雪里互使個眼色,雙雙拿起枕頭丟向姬皓婷,別看姬皓婷腦筋遲鈍,但她的運動細胞不錯,身子一蹲,輕易閃過左右夾攻的枕頭攻勢;她彎下腰撿起枕頭,撢了撢枕頭表面根本不存在的灰塵,然後把枕頭工整地放回床頭,念念有詞地說︰「你們兩個女人,居然玩起小女孩才玩的丟枕頭游戲。」
「我還是女孩,她恐怕早就是女人了。」黎瑩指著生雪里。
「胡說,我也是女孩。」生雪里輕咬她指頭一下。
「你的薪水夠你買這麼多名牌嗎?」黎瑩悲傷地看著可憐的手指頭。
「這些名牌全是免費的,男人們自願送的。」生雪里竊笑地說。
「我不信天天可以吃到白吃的法國午餐。」黎瑩心有所感。
「你吃過有目的的法國午餐嗎?」生雪里的直覺反應比光速還快。
「好累,明天還要早起上班,我去睡覺了。」黎瑩趕快打個大號呵欠離開。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生雪里打扮得像「誰來晚餐」里的奧黛麗赫本,一身白色香奈兒套裝,頭上圍著白色香奈兒絲巾,戴了一副白邊香奈兒太陽眼鏡,如同白鶴般走進廣告公司,今天她是要來看能讓黎瑩神魂顛倒的究竟是何許人物?
從出門到進入黎瑩的公司,不論男女莫不以驚艷的眼神打量她,她對旁人的這種反應早已習以為常了,身為名模的她,參加過無數次的服裝發表會,被閃光燈和數千只眼楮注視的經驗,讓她得以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都保持優雅的儀容。
她一出現就會有竊竊私語聲,這種聲音黎瑩耳熟能詳,她站起身,視線穿過矮隔間,看到公司同事個個露出訝異的眼神,這就是生雪里的魅力,像個磁鐵似的,走到哪里都吸引人,黎瑩揮了揮手。「嗨!我坐這兒!」
「辦公室還不錯。」生雪里四下環顧,對投來的眼光視若無睹。
「有一堆三姑六婆在,一點也不好。」背後罵人,黎瑩也成了被罵的對象。
「面對三姑六婆我最拿手,只要置之不理就行了。」生雪里傳授經驗。
「你今天打扮得連我看了都不想做女人。」黎瑩酸溜溜地說。
「我是不是聞到醋的味道?」生雪里不給面子地嗅鼻。
「我今天早上只喝牛女乃,沒喝醋。」黎瑩不樂地鼓起腮幫子。
「生小姐,請隨我上樓。」黃秘書來到生雪里身後。
「好。」生雪里在黎瑩耳畔小聲說︰「我現在要去看那個公子了。」
名模走姿就是不一樣,看著生雪里婀娜曼妙的背影,黎瑩相信辦公室里的女同事們,包括她在內,心里肯定正在怨嘆上天的不公平,至于男同事們心里想的恐怕是一輩子也不會實現的願望。
「你那個朋友真漂亮。」郝莉把手肘支在她的電腦上。
「模特兒就是靠臉蛋和身材吃飯的行業。」黎瑩毫不意外地說。
「你實在不應該找她來拍廣告。」郝莉一臉擔憂。
「為什麼?」黎瑩抿了抿唇,心底升起陣陣跟郝莉臉色一樣的擔憂。
「她比你漂亮,你對小老板又不理不睬的,說不定小老板見到她後會因此移情別戀。」郝莉毫不避諱地說。如果真的被她說中,只能怪黎瑩自己,這女人就像打火石,不多摩擦她幾下,不會著火。
說不上來為什麼?歐陽敬倫轉移目標,她應該感到高興才對,可是她笑不出來,她想可能是因為她不希望生雪里成為他的受害者的緣故,不過生雪里的眼楮長在頭頂上,黎瑩以極富說服力的語氣強調。「我巴不得他移情別戀,只可惜我朋友的眼光很高,絕對看不上他。」
「你不要,別以為別人都跟你一樣不要。」郝莉揚了揚眉。
「她已經有男朋友了。」黎瑩板著臉,隨口胡謅。
「歐陽敬倫英俊又多金,搞不好是你朋友會橫刀奪愛!」
「我朋友不是那種朝秦暮楚的女人。」黎瑩臉色和聲音都顯得有點憤怒。
「說說而已,別生氣。」為了改變氣氛,現在是講出這間公司爆發有史以來最大性丑聞的時機,郝莉賊頭賊腦地說︰「早上我去凱文的辦公室,我敲了一下門,然後推門而入,金蜜也在里面,你猜我看到什麼?」。
黎瑩不太感興趣。「他們在打啵?」
「小兒科。」郝莉壓低聲音。「我看到金蜜躲在辦公桌下。」
「這沒什麼,金蜜也許不想見到你,所以才鑽到桌子底下躲藏。」
「我一開始也是這麼想,結果我故意假裝原子筆掉地上,蹲子去撿,想跟金蜜打招呼。媽媽咪呀,早知道我就不蹲下去了,如果我明天長針眼,你可得幫我去向凱文和金蜜要醫藥費。」
「到底你看到什麼?」黎瑩還是一頭霧水。
「凱文褲子拉煉沒拉坐在椅子上,金蜜就跪在他雙腿之間。」
「老天,一大清早他們就做那種事!」黎瑩感到胃一陣翻騰難受。
「那種事不分早晚,只是我這一生從未見過這麼滑稽的事,當我的視線和金蜜接觸時,金蜜嚇得想起身,結果頭撞到桌子,更慘的是凱文,他大概知道東窗事發,想要拉上拉煉,結果卻發出一聲慘叫,你能想像那個畫面嗎?」郝莉抑不住母雞式的格格笑。
「不要叫我想!」黎瑩眼楮看著郝莉,心卻早已飛到別的地方。
男人都是原始動物,沖動起來,什麼事都敢做,歐陽敬倫曾經非禮過她,生雪里長得那麼美,會不會……不行,她應該上樓去看看,這份工作是她為雪里穿針引線而來,萬一雪里受到傷害,她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可是她上去能干什麼?雪里會防身術,比她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強太多了,但她的嗓門大,喊起救命來,五百公尺外的警察局都听得到。對,就這麼辦,上樓去「聲援」雪里……
「這麼好笑的事,你怎麼都沒笑?」郝莉發現黎瑩眼神失焦。
「郝莉,我要去上廁所。」黎瑩還是放不下心,找個借口月兌身。
隨後黎瑩立刻跑到十三樓,一口氣沖到黃秘書的辦公桌前,鼓起勇氣問︰「黃秘書你有沒有听到什麼不尋常的聲音?」
黃秘書抬了抬鏡框架,她怎麼會不知道黎瑩跑上來的目的是什麼,雖然歐陽敬倫什麼也沒對她說,不過他獨厚黎瑩的行為,足以說明一切,黃秘書開玩笑地說︰「最不尋常就是剛才,你從樓梯間跑上來,發出的喘息聲像鬼在叫。」
黎瑩焦急地看著關閉的門。「我問的是從那個門里?」
「里面大概氣氛不錯,我好幾次听到他們兩個開心的笑聲。」
這時,雙重橡木門打開,生雪里和歐陽敬倫兩人臉上掛著笑走出來,黎瑩突然感到心被螫了一下,生雪里意外地問︰「你有事嗎?」
黎瑩故作輕松。「沒事,我跟黃秘書很好,上來跟她聊兩句。」
歐陽敬倫握了握生雪里的手,這是很普通的禮貌,但看在黎瑩眼中變成乘機吃豆腐,她恨不得拿把刀子把歐陽敬倫的手切掉,但讓她更痛苦的是她必須保持笑容看他向生雪里致歉。「生小姐,不好意思,我還有事,我請黎小姐送你下樓。」
「你忙你的,別忘了法國大餐。」生雪里善解人意地說。
「不會忘,能跟美麗的小姐用餐是我夢寐以求的機會。」歐陽敬倫微笑道。
「那就再見了!」生雪里一手挽著黎瑩,一手做出彈鋼琴似的拜拜手勢。
一進電梯,平常舌頭像小鋼珠轉個不停的黎瑩,舌頭突然像被貓咬掉似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生雪里故意以欣賞的口吻說︰「我覺得歐陽敬倫不像你說的那樣,他是個溫柔的紳士。」
「相信我,他對每個女人都很溫柔,不只是你。」
「他邀請我改天中午共進餐。」
黎瑩肩膀微微輕顫。「你沒答應他吧?」哼,歐陽敬倫說的話根本不能听,說什麼她是他這一生中唯一想要的女人,天曉得他跟多少女人說過,說不定,他也跟生雪里這麼說了。
「我找不到拒絕的理由,他迷人又風趣,我想這應該會是一頓愉快的午餐。」
「雪里,你該不會被他吸引了吧?」黎瑩皺起眉頭。
「他現在沒女朋友,我覺得跟他交往也不錯。」生雪里甜笑。
「雪里,你不要傻了,他聲名狼藉,不可能沒女朋友。」
「他說他被拋棄了,那個女孩剛好跟你一樣姓黎。」
「你別跟他來往,他只會讓女人哭,不會帶給女人幸福。」
「你反對我跟他交往,是不是因為你也喜歡他?」生雪里單刀直入地問。
「我沒有,我純粹是想保護你。」濕熱的淚水刺痛黎瑩的眼楮。
「你每次被說中不想讓人知道的心事就會熱淚盈眶。」生雪里緊摟她的肩。
其實,她和歐陽敬倫一見如故,談了很多事,大部分都是黎瑩的事。歐陽告訴她,他對黎瑩是真心的,但他不知道黎瑩對他的感覺;她告訴歐陽只有一個老方法可以證明黎瑩對他到底有沒有感覺,那就是情敵的出現。
至于這位情敵,就由生雪里親自扮演。
沒想到黎瑩這麼禁不起刺激,一激狐狸尾巴就露出來,畢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姬皓婷那個白痴除外,若是夏莉兒在場,相信她也能和生雪里一樣一眼就看穿黎瑩堅硬如石頭的外表下,有一顆火熱的心……
黎瑩倔強地說︰「我承認我被他吸引,但我不想跟他有任何瓜葛。」
「你是對他?還是對你自己缺乏信心?」生雪里關切地問。
「我不想成為公子的玩物。」黎瑩的聲音輕如飄在空中的棉絮。
「過去已經過去了,我覺得他已經因你而改變了。」
「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他是披著「人」皮的狼。「
「他是狼,你是狐狸,你們兩個很配。」
「可惡!你這個見色忘友的叛徒!」黎瑩冒火地瞪著生雪里。
「別瞪我。」生雪里雙手做出投降狀。「你確信不再給他一次機會?」
「我也希望我能相信他改了,但問題是我不相信他。」黎瑩幽幽地嘆息。
黎瑩煩悶地躲在茶水間外的陽台。
最近是怎麼回事?全世界的人都口徑一致,連夏莉兒都打國際電話回來,要她趕快接受歐陽敬倫的感情,免得到時候人財兩空,後悔莫及。
真是煩!為什麼所有人都不相信歐陽敬倫是狼人?難道眾人皆醉,只有她獨醒嗎?不用懷疑,她相信自己的判斷力,雖然他現在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樣,不過那只是外衣,月兌了外衣之後就會露出他的本性,到時候大家就知道她是對的。
正想回到座位,剛好瞥見郝莉拿著馬克杯鬼鬼祟祟地跑到茶水間打大哥大,這女人一定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才會不敢在辦公室打電話,平常都是她偷听別人講話,現在換她來偷听她……
「我到處找了,沒找到她。」郝莉絮絮叨叨地說︰「我知道,狗急跳牆,我們不該逼她逼得那麼緊,對,應該再給她多一點時間,讓她知道你對她的好,沒錯,現在以公事為重,這支廣告對她來說很重要,她整個心思都放在廣告上。」
「你現在的作法很對,別太著急,她跑不出如來佛的手掌心的,那就這樣了,找到她再向你報告,好,歐陽先生,我掛線了。」
原來郝莉被歐陽敬倫收買了!難怪她每次都幫他說話,難怪他清楚知道她在辦公室里的一舉一動,難怪他出現的時機總是恰到好處,太可惡了!
黎瑩推開門,郝莉循聲回頭,一看到黎瑩氣得火燒火燎的臉色,嚇得咖啡包掉在地上,一股火藥味使空氣凝結,一個紅臉一個白臉,像關公和曹操對峙,不讓郝莉有狡辯的機會,黎瑩劈頭就問︰「他出多少錢收買你?」
「錢不是最大的因素,我覺得你們將來會幸福才是。」郝莉中肯地說。
「他要你做什麼?」黎瑩壓抑地握緊拳頭,指甲刺痛她的掌心。
「幫他說話,替他制造機會。」郝莉一五一十地說。
「你知不知道你差點害我被他強暴?」黎瑩梗著聲指控。
「你說什麼……我不知道……」郝莉驚駭莫名,連舌頭都打結。
「你太讓我失望了。」黎瑩眸中的火焰變成寒冰。
「我只是想幫你看清他愛你的事實。」郝莉誠懇地說。
「問題是,我不愛他,郝莉你沒看清這一點。」黎瑩鐵齒地說。
「你要自欺到什麼時候?」郝莉想要搖醒黎瑩似地抓住她的肩膀搖晃。
極度的驚訝令黎瑩說不出一個字,郝莉發現自己的動作太過火,趕緊松開手,一臉狼狽地張口想道歉,黎瑩無情地搶先說︰「我不跟你說了,我要去找他理論,若不是為了他的臭錢,你不會出賣我。」
郝莉露出乞求原諒的眼神。「黎瑩,我們之間的友情不會就這樣完了吧!」
一聲喟嘆,黎瑩合上眼,睫毛和唇瓣都在顫抖,心想郝莉罪不至死,可惡的是用錢收買她的歐陽敬倫,郝莉犯的錯跟生雪里一樣,她們都被他偽裝出來的斯文外表所騙。
半晌後,她心平氣和地說︰「只要你不再拿他的臭錢,這次我就原諒你。」
說完之後,不等郝莉回答,她如刮台風般沖到十三樓,黃秘書已經習慣听到她氣沖沖爬樓梯的聲音,所以她沒阻攔她直接沖進辦公室,不論黎瑩是以什麼樣的心情去見歐陽敬倫,黃秘書知道歐陽敬倫都是以高興的心情迎接。
愛情使人盲目,就是歐陽敬倫現在的最佳寫照。
一進辦公室,歐陽敬倫正在看新拍好的廣告,看到她一副身上綁了五公斤黃色炸藥的模樣,他眉頭皺起來,想不透他哪里得罪了她?
「你這個小人!」黎瑩拍著桌子,指著他的鼻子破口大罵。
「現在是上班時間,請你注意一下自己的行為。」歐陽敬倫沉聲說。
「大不了被開除!」黎瑩失去理智地說。
「你這算是威脅我嗎?」歐陽敬倫不屑地撇撇嘴。
奇怪!他今天好像變了個人似的,對她的態度跟平常截然不同,他的神情冷淡到令她難過,她已經習慣他拿熱臉貼她的冷……
她深吸一口氣,提醒自己別被他嚇倒,他這樣子叫惡人先告狀,搞不好在她爬三層樓梯上樓時,郝莉已經把事情告訴他了。
再深吸一口氣,黎瑩冷聲地說︰「是你先威脅我,你花錢收買郝莉,監視我的一舉一動。」
恍然大悟的表情出現在歐陽敬倫臉上,事實上郝莉並沒有打電話上來,他之所以態度這麼冷淡,是因為生雪里教他這麼做的;她說他對黎瑩那麼好,黎瑩卻不領情,她勸他反其道而行。
「那不叫威脅,如果讓你覺得不舒服,我道歉。」
「不要以為你是老板就能為所欲為!」
「我已經認錯了,你若不滿意,你說你想怎麼樣?」
「我要辭職,我無法忍受在你的婬威下工作。」黎瑩氣焰高張。
「這支廣告是你心血的結晶,你要走,何不等比稿結果出來後再走!」
這算是挽留嗎?黎瑩猛然明白他的意思是要她走人,她的表情慌亂起來,她根本不想辭職,她只是嚇唬他,這下可好了,玩火自焚,她該怎麼辦?後天就要比稿了,到時候她真的要提出辭呈嗎?
看著歐陽敬倫將偌大的旋轉椅往後一挪,腿伸直,慵懶地往後斜靠,雙手交叉在腦後,一副等她答覆的模樣。老天,她被自己逼上絕路,她舌忝了舌忝嘴唇,有骨氣又帶著自大地說︰「為了不影響團隊士氣,我接受你的建議。」
「謝謝你以大局為重。」歐陽敬倫露出會心的微笑。
「郝莉決定不再做你的走狗,她選擇了友情,你不可以為難她。」
「還有其他事嗎?」歐陽敬倫仿佛下逐客令地問。
「你跟生雪里說了什麼?」黎瑩拉開椅子坐下,不讓他得意。
「說我喜歡你。」歐陽敬倫的眼神平淡,不像以前那樣深情款款。
「你為什麼要騙我朋友?」黎瑩的心被他冷漠的眼神刺傷。
「我沒說謊,我當時的確是喜歡你。」歐陽敬倫以過去式的口吻說。
「我已經告訴過你,我是女同志。」黎瑩沒听出來。
「姬皓婷嗎?生雪里說你們只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好朋友而已。」
「我要回去殺了生雪里!」黎瑩氣憤地說,但心里卻有點甜蜜。他今天的態度雖然有些詭異,不過他向生雪里調查她性向,顯然他還是很在乎她,可是這層甜蜜卻引來一種更深的折磨,她口口聲聲說不要他,為什麼她的心卻一直要他?
真是煩惱!她被自己搖擺不定的心情陷入困境!
歐陽敬倫看了看手表,眼眸閃爍著期望。「今天中午我和生雪里約好到凱悅吃飯,我最多只能再給你五分鐘的時間。」
「你改變目標了?」黎瑩感到他眼中的光芒像一記耳光似地打在她臉上。
「你很高興對不對?」歐陽敬倫嘴角因一絲輕蔑而微微牽動。
「如果你敢傷害生雪里,我就殺了你。」黎瑩惡聲警告。
「若能得到生小姐的青睞,你放心,我會把她當公主般捧在手心上。」
「很好,我祝你們白頭偕老。」黎瑩以熱絡的聲音掩飾住心中的痛苦,但她卻無法控制涌上眼眶的濕潤,令她視線模糊,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干麼眼眶里都是淚水!」歐陽敬倫的心一陣揪痛。
「你管不著!」黎瑩激動地奪門而出。
比稿前二十分鐘,一切的煩惱都被緊張的情緒給淹沒。
這兩天,黎瑩看來跟往常沒兩樣,正常上下班,正常吃飯,正常說笑,正常發脾氣,不過太正常了反而讓人覺得她不太正常。
她的眼神冷冷的,仿佛身體里有什麼東西被冰凍起來,不過郝莉和生雪里都不敢再表示意見,她們相信,解鈴還需系鈴人,愛情這種事,有時旁人是越幫越忙。
時間一分一秒接近,郝莉發出恐怖的大叫︰「只剩七分鐘了!」
「郝莉!你要把我嚇死啊!」黎瑩比郝莉更緊張,這是破天荒第一次,她要在客戶面前展示她為芳雅所設計的最新創意作品,她感覺生命好像只剩下這最後的七分鐘可活,是的,如果她失敗,她也沒臉繼續待在公司了。
「我們去會議室佔個好位子。」郝莉鼓起勇氣,牽著黎瑩的手,兩人手一握,彼此露出淺笑;兩人的手因緊張而冷得像剛從冷凍庫里拿出來,當她們走出辦公室時,遇到剛從電梯里姍姍走出的金蜜,一臉睡眼惺忪。
這是金蜜嗎?黎瑩和郝莉同時皺眉,她今天穿了件外套,完全看不出是哺乳動物。郝莉哼了一聲,她看到金蜜就像彗星看到地球,非要對撞一下不可。「你真好命,現在才來上班!」
金蜜打了個呵欠,慵懶地說︰「昨晚加班到剛才才完成芳雅的廣告。」
「芳雅廣告是我們做的,跟你有什麼關系?」黎瑩納悶地問。
「凱文昨天下班之後拿著我和他做的新廣告去給老老板看,老老板很滿意,要我們的廣告和你們的廣告一起放給芳雅老板看。」
「你先前不是說工作到剛才,怎麼現在又說下班時就完成?」
「我懂了,你是昨晚做太累了,早上才爬不起床。」郝莉恍然大悟,接著又尖酸刻薄地說︰「你既然喜歡靠身體賺錢,何不去當雞賺得更快更多!」
「我對我做的事一點也不覺得羞恥,這個社會就是這樣,如果你們也想得到芳雅廣告,就去跟凱文睡覺……」金蜜話說到一半,凱文和芳雅的客戶們朝她們走來,只在相隔幾呎遠的地方,金蜜對他們粲然一笑,然後跟在他們身後走進會議室,而且邊走邊月兌外套。要命!她穿的竟是露背裝!
黎瑩和郝莉都不敢想像,她前面會是什麼德行?去會議室就知道了。
「金蜜為什麼那樣說?好像芳雅廣告根本不用比稿,已經內定她贏了。」
「你不用在意,她只是想影響你的心情而已。」郝莉強顏歡笑,她不想打擊黎瑩的士氣,但她的內心和黎瑩一樣失望,做得那麼辛苦,結果她們的廣告不過是陪襯品,凱文只會向客戶大力推薦金蜜的廣告。
廣告會議,通常是由兩個人決定結果,一個客戶代表,一個廣告公司代表,也就是創意總監凱文,經由他的推薦,往往能有效影響客戶的決定權。
創意小組在會議室立起了一面故事板,歐陽敬倫、凱文與芳雅的老板在面對著故事板的前座坐下,芳雅老板很刻意地被安排坐在歐陽敬倫和凱文的中間,由黎瑩這組人先發表他們嘔心瀝血的廣告作品。
黎瑩負責解說,她做了一段超乎一般人所能想像的開場,從愛因斯坦的廣義相對論說到芳雅廣告創意的由來;客戶那邊出席的人員無不听得瞳孔都閃出了光芒,看到大家專注的眼神,她仿佛打了一劑強心針,越說越流暢。
很好,她一點也沒有現出膽怯退縮的模樣,歐陽敬倫此時才放下心中的大石頭,他的視線從未離開她。
「我確信現在的女性不再需要承諾,而是要求理由,一種讓她們相信芳雅產品與其他產品不一樣,並且咒罵其他產品只是浪費了她們的金錢的理由。」
接著,她請放映室播放她所拍攝的廣告片,螢幕上,生雪里穿著清純的高中制服,接著她轉換為成熟的上班女郎,在柔美音樂的陪襯下,生雪里開始輕聲說,她不是在推銷什麼東西,而是要說明一件事……
她說,每個女人都會老,這是不可避免的,卻不見得是件丑陋的事,她談到她之所以能保持光澤肌膚,主要是靠了四個要件︰愛情、芳雅、水分和運動。
螢幕上的特寫畫面靜止在生雪里手上的芳雅保養品,她說這四個要件的排列順序是固定的,女人唯有得到愛情的滋潤,才能在芳雅的協助下,發揮極致的美麗,只要相信她,每個女人都可以變得跟她一樣美麗。
接下來是金蜜上場,還好她露得不多,她的衣服前面有一排扣子,大部分在場的人都沒想到她會突然雙手一拉,扣子一顆顆彈落地上,里面是一件半透明的白色肚兜,上面醒目的廣告字體印著︰明年的市場佔有率是百分之八十!
光是這個性感的演出,就已經讓在座的男人咽口水聲此起彼落,接著她按下錄音機的開關,屋內充滿音樂聲,像是管弦樂團的演奏,由年輕偶像歌手所演唱,很明顯她的訴求對象是年輕女性。
為了說明這曲子是如何易學易記,金蜜拉開嗓子大聲地唱︰「女、女、女、女人,你的肌膚即將與芳雅同在,哦──直到天長地久……」
她故意使用大量的抖音,讓大家都看得到在肚兜里,有兩只拿著紅蘿卜的小白兔活蹦亂跳,甚至有人因此離席,到洗手間擦鼻血。
當所有的廣告帶都播放完之後,金蜜向大家鞠躬下台時,肚兜突然斷了線,金蜜趕緊將雙手環在胸前,將水乳壓擠得更大,引起在場男人熱烈的掌聲,其中拍手拍最大聲的是凱文,眨著眼問芳雅的老板。「你滿意嗎?」
「我不僅滿意,我簡直愛死了。」芳雅老板所言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我就知道你會喜歡金蜜做的廣告。」凱文充滿信心。
這些臭男人全都喜歡金蜜的女乃子,黎瑩恨恨地想,不過她並沒看到歐陽敬倫拍手,但這點發現也安慰不了她傷心的情緒。她現在懂了,不管她的廣告再好,凱文也不屑一顧,除非她肯跟他上床,那又另當別論。
芳雅老板轉向歐陽敬倫。「歐陽先生,我听說你也是學廣告的,你覺得哪支廣告才是我們應該選擇的?前面的廣告很美,後面的廣告很活潑,你覺得哪個好?」
凱文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他沒想到芳雅老板會去問歐陽敬倫,他忍不住插嘴道︰「當然是活潑好,芳雅不是向來強調青春朝氣的嗎!」
「女人最在乎的是美,不是活潑。」歐陽敬倫唱反調地說︰「就拿音樂來說,瑯瑯上口的廣告歌比較適合像速食或飲料之類的廣告,對于為青春痘和黑斑煩惱的女性,她們想要的是美麗的女人現身說法,讓她們知道讓自己變美的辦法。」
「英雄所見略同。」芳雅的老板又說︰「我想你也跟我一樣,認為黎小姐的比較好吧?」
「那是一個很感性的廣告,相信一定能抓住女性消費者的心。」
「我們就這麼決定了,盡快讓這創意呈現在消費者面前。」芳雅的老板站起來,看都不看凱文一眼,大力地握住歐陽敬倫的手。
「歐陽小老弟,明天晚上我在陽明山聯誼社舉辦芳雅十周年酒會,別忘了帶你的愛將來。」
「會的,我一定會帶黎小姐她們那組人員去。」當大家魚貫走出會議室,歐陽敬倫經過黎瑩身旁時,恭賀地說︰「你為自己及公司爭取了光榮。」
這句話的意思,是不是表示她可以不必辭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