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晚上去錢櫃唱歌如何?」一下課,隔壁班的導師菲菲就跑來找映雪。
「你男朋友呢?」映雪一邊擦黑板一邊問。
「那個工作狂到高雄出差了。」菲菲一抬,蹺著腿坐在課桌上。
「菲菲你要當心點,男人者是以出差做為打野食的借口。」胖胖的雅美冷不防地從門口跳進來,口口聲聲要節食,手上卻拿著炸雞排。
菲菲狠狠瞪了雅美一眼,「全補習班主屬你最變態,老是詛咒別人被拋棄。」
「良藥苦口,我勸你還是打電話到他公司問問看比較保險。」
「愛情的基礎是建立在互信上,我才不會上你的當。」
「指頭長在你手上,打不打是你家的事。」雅美貪婪地吸吮著沾滿雞汁的指頭。
「我去一下廁所,待會再來找你們討論去唱歌的事。」菲菲借口尿遁。
在菲菲匆匆忙忙跑掉的背後,雅美做了個鬼臉。在雅美的眼中,男人都是言而無信的低級動物,不信的話就去立法院旁听,保證可以听到一卡車的謊言。雅美一向強調女人在婚前要睜大眼,免得婚後才發現嫁的是狼,不是郎。
雅美雖然生了一張毒嘴,但大家都了解她的出發點是善意的,所以沒有人會怪她烏鴉嘴,事實上她可以說是補習班的愛情教主,不僅是同事,就連學生也常找她開解感情困擾,不過她最好奇映雪的感情事……「映雪,今天是情人節,你有沒有收到巧克力?」
「你鼻子真靈,我是收到兩盒巧克力,分你一盒就是了。」
其實,那兩盒巧克力是映雪自己掏腰包買的。真是悲慘的情人節,沒有情人,沒有紅玫瑰,沒有燭光晚餐,就連威脅班的男學生送她巧克力當束修都沒成功,再這樣下去,映雪打算在三十歲那年回老家接受相親……「這兩盒巧克力是誰送你的?」
「秘密。」說出來太糗了,映雪選擇裝聾作啞。
「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快說。」雅美像個公安似的捉住映雪。
「好啦,我說,是我自己買給自己的。」
「說謊會長鼻子,依我看,有兩個超級帥哥在追你。」
「我說真的,來台北兩年多了,不要說帥哥,就連蟋蟀我也沒見過。」
「還裝蒜,人家都不得追到補習班來了……」雅美發出曖昧的笑聲。
「帥哥在哪里?」映雪故意東張西望,不讓雅美看到她的臉無端地紅了。
「他們在上課時間來的,部過你什麼時候下班後就離開了,看來是去習紅玫瑰了。」雅美聲音甜美,是專職招生和接電話的櫃台小姐。
「我想他們大概是知道認錯人,借故溜了。」映雪一臉難掩的失望。
「不會的,那兩個帥哥不像是會半路認親戚的傻子。」
「他們是一起來的嗎?」
「那還得了!補習班的大廳不成了拳擊場?」雅美夸張的說。
「可是,我真的不記得有見過你形容的那種帥哥。」映雪有些泄氣,心底吶喊著——如果這只是一場好夢,就讓她不要醒來。
「我懂了,他們現在大概在外面打架,打贏的今晚跟你上床。」
事關名譽,映雪不得不公布自己還是處子的秘密。
她以驕傲的語氣說︰「這點我必須澄清,從小到大上過我的床的男人,只有我爸爸,在我五歲得重感冒那年,我爸爸坐在床邊念灰姑娘給我听。」
灰姑娘仙杜瑞拉,正是映雪心目中的超級偶像。
「有兩個那麼帥的男朋友,你還守身如玉干嘛!」雅美不敢置信地叫喊。
「我發誓,我真的沒有男朋友。」
要是真有像雅美說的兩個帥哥,不,只要有一個追她,映雪心想,她——死她暝目了。
像映雪這樣長發披肩,長相不足以當電影明星的女孩子滿街都是,這也就是皮膚像朵粉女敕的蓮花,不論在哪種環境都能保有最真最純的馨香,但這也正是映雪迷人之處,只不過,在這個情人節以前,還沒有男人發現她是這麼地特殊。
「值得被疼愛的女人,總會有遲來的奇遇。」此乃爸爸為一直交不到男朋友的映雪打氣時的口頭禪,這句話同時也是映雪的座右銘。
映雪心中暗暗祈禱,在她二十三情人節的今晚,真的會有奇遇!
此時雅美從口袋里拿出兩張燙金的名片,咄咄逼人地道︰「老實說,這兩張名片的主人,你是在哪兒邂逅的?」
映雪看了一眼,「宋之帆?貝雲鵬?听都沒听過。」
雖然只看了一眼,不過映雪卻看得很清楚,署名貝雲鵬的名片上面,印有好幾個公司董事長的頭餃,至于叫宋之帆的家伙也不錯,是個外科醫生。
「我知道他們是誰。」一聲大叫突地傳來,菲菲掛著笑容進來,看樣子她的男朋友沒有出軌。
她得意地說︰「上個月的財富雜志有介紹他們,當今台灣一等一的黃金單身漢。」
「映雪,恭喜你,麻雀要變鳳凰了。」雅美樂得像中了頭獎。
「宋之帆?這個名字跟宋之捷不知有沒有關系?」菲菲提出疑問。
一陣寒意倏地在映雪的血管里流竄,她嘴唇發白地說︰「那兩個人不是來追我,是來殺我的。」接著她將之捷和小茵私奔的事簡單地說出。
「依我之見,你就告訴他們之捷和小茵的下落,以博取他們的好感,這樣你才有機會成為董事長夫人,或是院長夫人。」菲菲偵破以為聰明的說。
「不對,你應該吊吊他們的胃口,把之捷和小茵的下落當成王牌,讓他們為了想得到王牌,不得不跟你周旋,達到日久生情的效果。」雅美另有見解。
「我的方法比較好。」菲菲大叫。
「是我的好。」雅美也不甘示弱地大叫。
映雪揉著太陽穴,「你們兩個別吵了,我絕對不會出賣之捷和小茵的。」
顯而易見,雅美贏了,不過雅美突地眼皮一跳,若有所思地說︰「映雪,我有個奇怪的直覺——你會嫁給他們其中一個。」
「我怎麼從來都不知道你有特異功能,能夠未卜先知。」映雪嗤笑。
「那兩個白馬王子可能快來了,你現在是不是很緊張呢?」雅美試探的問。
「找賭他們不會來的。」映雪被迫,只好這麼說,以表示自己沒有期待之心。
「我賭他們一定會來,輸的人請吃一個星期的午餐,而且要海陸大餐。」雅美胸有成竹地說。
「我賭映雪贏。」菲菲的語氣帶著微酸。
情勢所逼,映雪露出苦笑,「謝謝你的支持。」
「見不得別人麻雀變鳳凰的小鼻子、小眼楮的小女人。」雅美挖苦道。
等到補習班打烊,鐵門拉下來,雅美口中的宋之帆和貝雲鵬並沒有出現,菲菲以幸災樂禍的口吻說︰「雅美,你輸慘了。」
「是你輸了,在馬路對面的那個人,就是他們其中一個。」
「吃一個星期的海陸大餐,當心會把你撐死。」菲菲氣呼呼地罵道。
即使被罵,雅美還是哈哈大笑,可以吃一個星期免錢的海陸大餐,足以讓她肚子里而的蛔蟲大笑三天三夜……在雅美和菲菲的催促下,映雪盡量表現出不在乎的樣子過馬路,但是雙頰浮出了美麗的紅雲,讓雅美和菲菲一眼就看穿她——樂歪了。
也難怪她樂,任何一個女孩被帥哥青睞,相信都會有和她一樣的感覺。
走近之後,映雪並不意外宋之帆和宋之捷有幾分相像,但他比之捷多了男人的成熟,少了重考生那股被聯考壓迫的蒼白,看得更仔細,不難發現他們的眼眸里,同樣都潛伏了一抹憂傷。
這種憂郁的神情,很少有女孩看了不怦然心動。
但是,一想到他來找她的目的,映雪如同被冷水淋頭,就像在路上遇到帥哥搭訕,滿心以為是艷遇,結果只不過是問路而已,白白高興一場。
因此,映雪不是很有力氣的問︰「你叫宋之帆,我想你應該是宋之捷的哥哥,對不對?」
「沒錯,我今天來是想問你知不知道之捷在哪?」
「我也正想問你,宋之捷這幾天為什麼沒來上課?」
「他失蹤了,更正確的講法是,他和貝小茵一起私奔了。」
「難怪!他們兩個同時像泡沫一樣不見了。」她佯裝出大驚失色的樣子。
想套她的口供,映雪暗忖,就算把她綁到電椅上嚴刑拷打也是沒用。
此刻,她的內心有一種類似愛國的偉大情操,自己仿佛是被生擒的情報員,敵人正用盡各種手段想逼她出賣同志,而她——寧死不屈。
她為自己的偉大,感動得想流淚,卻又覺得這個時候哭泣,似乎……有點三八!
「我問過你班上的學生,有人看到他在失蹤前天的晚上,和貝小茵跟你在新光大樓前談話……」他故意把話說得很慢,而且不說完整,不過,他一直很仔細地觀察映雪的臉部表情。
「對,經你這麼一說,我想起來了,他們的確是在那天晚上之後就沒再出現,如果你以為我事先知情,或是他們來找我做什麼,你可能要失望了,宋之捷只是和我聊了一下,如何減輕聯考壓力這類的話題。」她小心謹慎的說。
就是因為過分的鎮靜,讓宋之帆有理由相信,她和他們的私奔一定有關。
「之捷和小茵之間的事,你了解多少?」
「你看,從我們眼前走過成雙成對的人那麼多,其中不乏我那個班的學生,如果我每一個都過問,我今天就不會是補習班導師,而是張老師。」
老師和學生,有時候也會有像母雞保護小雞那層奇特的關系。
「這麼說,你也不曉得之捷的下落……」他十指交握,看起來十分擔憂。
「我很抱歉,不能給你任何幫助。」她不為所動。
「這些天以來,我媽為了之捷不告而別的事,傷心地病倒了……」
「之捷已是個能夠自己照顧自己的大孩子,伯母應該了解這一點。」
這個陰險的家伙,居然考驗她的惻隱之心,實在太狠毒了!
「如果之捷有和你聯絡,我希望你能盡快通知我。」他束手無策地說。
「我會的。」她的心里卻是說︰才怪!
「今天是情人節,希望沒佔據你太多約會的時間。」
「彼此彼此。」可惡的男人,一語就刺中她的痛處,真想大卸他八塊。
看著宋之帆翩翩地走遠,一種難以言喻的寂寞涌上心頭,感覺特別深刻。
是誰害她寂寞的?就是雅美那個雞婆,害她以為今晚真的會釣到白馬王子,甚至為了這個機會,不惜放棄和菲菲去唱歌唱到天亮的計劃,這下子她悲慘了,要一個人度過史上最寂寞的情人節。
明天上班之後,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掐死雅美。
其實也不能怪雅美,誰教她自己白痴的相信,這世上真有仙履奇緣!
突地,一陣緊急煞車聲從身後響起,還沒搞清楚怎麼回事,映雪整個人已被拉進車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