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莉呆站在櫃前,仿佛見到鬼一般臉色駭白。
手腕上掛著西裝的宋冠鴻,神情除了驚訝外,並沒她那麼恐怖。
這是個巧合,宋冠鴻事前並不知道快樂干洗店,就是明莉媽媽開的干洗店。
他上星期才搬到這附近,所以才會在前天晚上遇到明莉;而明莉在履歷表的家屬欄上,填的是爸爸已死,媽媽是職業婦女,姊姊出嫁,看似簡單明了,其實是不清不楚。不過她要是真填上快樂干洗店,他還是會來,制造追她的機會。
「你怎麼會在這兒?」宋冠鴻回過神,眸里有盈盈的笑意。
明莉冷哼一聲。「這兒是我家,我不在這兒,難道要在你家?」
「我很歡迎你到我家坐。」宋冠鴻友善地示好。
「我才不會笨到羊入虎口。」明莉拿冷對著他的熱臉。
「有必要這樣劍拔弩張嗎?」宋冠鴻差點笑出來,不過他哪敢對她不敬!
明莉雙手插腰,做出不歡迎他的模樣。「你來干什麼?」
「送西裝來干洗。」宋冠鴻把西裝放在櫃上。
明莉把西裝推到地上。「關門了,你送去別家干洗。」
「門明明還開著!」宋冠鴻彎腰撿起西裝,肚量比宰相還偉大。
「我就是來關門的。」明莉睜眼說瞎話,她若是把門關上肯定會被老媽揍扁。
「你干麼拒人于千里之外?」宋冠鴻嘆氣,追她比追陳幸妤還要難上百倍。
「我家干洗店有那麼大,我就不用受你的鳥氣了。」
「鳥氣?我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惹大小姐你生氣。」
明明是他害她失業,他居然還敢露出無辜的笑容?他以為他牙齒白、以為他長得帥,全天下的女生都要拜倒在他西裝褲卜……不,是牛仔褲下。他現在穿的不像在上班時那麼正式,深藍色花格子襯衫和褪色的牛仔褲,更顯得他年輕有活力。
明莉的視線不經意地梭巡他的裝扮,她發現他的臀部好窄,牛仔褲服貼地緊緊裹住他的下半身,強壯的男性象征清晰可見,連八十歲的老祖母見了都想月兌掉他的牛仔褲,犯下妨害風化的罪……老天!她在想什麼?她怎麼可以看他那里?太惡心了!她羞紅了臉,趕緊將視線拉回到他臉上。
阿彌陀佛,她心里十分虔誠地懺悔,請求佛祖原諒她犯了色戒。
「你在想什麼?」宋冠鴻還真不習慣她嘴巴不說話。
「不是想你。」明莉不打自招地月兌口而出。
「你的臉好紅!」宋冠鴻了然于心,她總算注意到他的魅力。
明莉越描越黑地說︰「你別想歪了,我臉紅是因為氣你……傷害我。」
「我傷害你哪里了?你的身?還是你的心?」宋冠鴻的視線在她身上打轉。
「你還真會裝蒜!」明莉氣得跺腳,他的眼神令她全身發燙。
「我的口袋里沒有藏蒜頭。」宋冠鴻自以為幽默地說。
「少在我面前賣弄口才,我的舌頭比你長。」明莉扮鬼臉吐舌。
宋冠鴻反將她一軍地說︰「很好,舌頭長表示接吻功夫好。」
「那你還不快去買條蛇。」明莉馬上扭轉劣勢。
「我若沒記錯,你好像就是屬蛇。」宋冠鴻把她的資料記得清清楚楚。
「世界上屬蛇的女人多的是,又不止我一個。」明莉才沒毛遂自薦之意。
宋冠鴻暗示地說︰「不過,全世界,我只認識你一個屬蛇的女孩。」
明莉不是那種輕易就被男人一句甜言蜜語迷得團團轉的女孩,她有自己的主見,除非她先喜歡對方,否則就算對方說破嘴皮,她也不會動心;不過,他的話還是讓她心湖起了漣漪,只是她沒發現。「癩蝦蟆休想吃天鵝肉!」
「我哪里像癩蝦蟆?」宋冠鴻一臉的傷心。
「你的臉,讓我一見你就生氣,再見你就更討厭……」
「這台詞好熟,好像是一個叫大牛的人說的。」宋冠鴻打斷她的自彈自唱。
居然把她跟大牛相提並論,他是什麼意思?嘲笑她牛脾氣嗎?可惡,明莉伸手拿起放在櫃後的掃把。「你再不滾,休怪我拿掃把出來打人!」
正當她打算揮舞掃把之際,掃把忽然從她手中不見,她轉過身,整個人嚇得動彈不得……
原來掃把是被老媽奪走的。看著老媽好可怕的臉色,明莉的嘴唇抖個不停,完了,老媽發威,連城牆都擋不住,她準備領死吧!
雷媽怒吼。「你是豬扒啊!居然要把財神爺趕出去?!」
「媽!你怎麼可以罵自己女兒豬扒!」明莉感到無地自容。
雷媽仗勢欺女。「為什麼不可以!誰教你是吃我女乃長大的。」
「我明明是吃克寧女乃粉長大的,所以才會長得像大樹。」明莉指出。
「女乃粉錢是誰出的?」雷媽氣炸了,當初老公離婚的理由就是嫌她沒胸部。
「我會還你女乃粉錢的。」明莉並不知道自己傷到老媽自尊心。
「我現在就要。」雷媽恩斷情絕地伸出手。
明莉咬了咬嘴唇,淚水在眸里打轉。「沒有。」
「沒錢還敢說大話!」雷媽視若無睹,發起威來六親不認。
「我明天就去搶銀行,你高興了吧!」明莉將眼淚逼回心里。
雷媽落井下石地說︰「你若是上報,可別說出快樂干洗店,我還要做生意。」
這種天雷勾動地火似的爭吵,對她們母女倆來說是家常便飯;別人吃飽飯沒事干時,是拿牙簽剔牙,她們則是用吵架磨牙。但宋冠鴻並不知道天底下有靠吵架維系親子關系,增進家庭和樂的怪母女,他感到十分自責……
「兩位,請不要因為我傷了母女和氣。」宋冠鴻趕緊出面當和事佬。
「還不是你害的,豬扒!」明莉找到了發泄滿腔怒火的出氣簡。
雷媽一急,用掃把往女兒背上輕輕一打。「你這個豬扒,快向客人道歉。」
「你打我!」雖然明莉常挨打,但都沒有這一次來得痛。
「恨鐵不成鋼!」雷媽嘴硬心軟,眼中有些歉意。
「媽,我告訴你,就是他害我失業的。」明莉明白指出。
「你都已經沒工作了,你還想連累我關店嗎?」雷媽裝出一副無動于衷的模樣。
「媽,你以前不是常說,人窮志不短,不要向壞人低頭嗎?」
雷媽厲聲命令。「客人永遠是對的,快向客人道歉。」
「門都沒有。」明莉回房拿枕頭,然後氣憤地沖出快樂干洗店。
「你要去哪里?」雷媽追到店門口,其實看到明莉拿枕頭,她就已經了然于心。
「離家出走。」明莉頭也不回,倔強地抱著枕頭大步奔跑。
雷媽口是心非地大嚷。「有本事你就不要回來睡覺。」
看到這樣的情景,宋冠鴻更加了解明莉——遺傳到她媽媽的個性。
天下之大,竟然沒有她的容身之處,明莉感嘆地在街頭游蕩。
其實,她並沒有生老媽的氣,而是責怪自己,不該老是惹老媽生氣。
歸根究柢都該怪宋冠鴻帶來霉氣,那家伙八成是撒旦派來帶給她不幸的惡魔。
沒被錄取也好,明莉自我安慰地想。只要跟宋冠鴻同在一個屋檐下,不出一個月她就會被他克死;工作再找就有,小命只有一條,她可不想在沒嘗到人間最美味的「炒飯」以前,就被牛頭馬面帶到閻羅府。
走著走著,雙腳帶著她來到夏美所租的房子外面。夏美是她好朋友,人漂亮、心腸好,唯一的缺點是男友不好;夏美的男友是個單耳戴耳環,頭發染得像一頭枯草似的痞子,明莉不止一次在路上看到他挽著別的女孩,但她從未告訴過夏美。
那個痞子,心眼小、醋勁大,自己風流可以,卻不準夏美有任何男性朋友。說實話,明莉早八百年前就看他不順眼,她想不透夏美喜歡他哪一點;他跟宋冠鴻一樣,只不過是長得比較帥一點的男人罷了,像這種只看外表的膚淺愛情,明莉深信是絕對不會持久的。
可是,夏美跟痞子吃過炒飯了,明莉只好祝福他們天長地久。
老媽經常告誡她,保持處子之身的重要性。因為男人很壞,永遠都想做每個女人的第一個男人,卻不樂做老婆的最後一個男人;為了避免將來要花錢做人工處女膜,維系婚姻幸福,所以她恪遵母訓。
發現門外沒有痞子的摩托車,明莉決定今晚打擾夏美。
按了好久的門鈴,才等到夏美頭上里著毛巾,眼楮紅紅地打開門。
「你這麼晚跑來做什麼?」一抹失望的微笑爬上夏美的唇角。
「借住一晚。」明莉把枕頭扔到沙發上,她的神經線比電線桿還粗。
「發生什麼事了?」夏美嘆氣,她有心事,但說給明莉听還不如對牛彈琴。
明莉打開冰箱門,拿出一顆又紅又大的隻果。「我被我老媽轟出家門。」
「你又做了什麼事惹你媽生氣?」夏美已經習慣她們母女三天兩頭吵架。
「我把客人轟出去。」明莉狠狠地咬了口隻果,仿佛在咬人肉。
夏美公正地說︰「這就是你的不對。」
「問題是,我媽不該罵我豬扒。」明莉一臉的委屈不滿。
「伯母真可愛,不過是罵得過分了一點。」夏美拿出吹風機,邊吹頭邊說。
吹風機的聲音籠罩著不到十坪大的套房,吵得明莉沒辦法接著說下去,只好拿起放在桌上的遙控器,按下開關;此時電視螢幕正好在播放韓劇,明莉霎時愣住,她現在才發現宋冠鴻長得好像張東健,明莉的偶像,只不過宋冠鴻比他再瘦幾公斤。
明莉下定決心,回家後要把貼在牆上的海報全撕掉;如果她還能回家的話。
夏美關掉吹風機,觀察入微地說︰「你也喜歡張東健啊!」
「鬼才喜歡他!」明莉羞紅了臉,趕緊關掉心視。
「這麼說,我是鬼啦?!」夏美感到奇怪。
「有沒有空白履歷表?」明莉快速轉移話題。
「做什麼?」夏美從電視櫃的抽屜里取出厚厚一疊履歷表。
「說來話長,總之我沒應征上。」明莉一副不願意多說的模樣。
「以你的條件,去應征模特兒比較好。」夏美又拿出報紙,翻開求職欄。
「要我穿內衣在男人面前晃來晃去,我寧可自殺。」明莉雞貓子似地尖叫。
夏美開導地說︰「傻瓜,做模特兒才有機會當上少女乃女乃。」
「我沒那個命。」麻雀不管飛到哪兒還是麻雀,說它會變鳳凰是沒常識。
明莉嘴巴雖然這麼說,但夏美知道事實不是如此,明莉比任何女孩都想嫁金龜婿給她老媽瞧瞧,好證明她絕不是樣樣不如明華;明華是明莉的姊姊,兩個月前嫁了個有錢的老公。「命運是掌握在自己手中,你不去爭取,好運怎會降臨在你身上?」
「就算嫁入豪門,以我的頭腦,肯定會被婆婆虐待。」
「我看是你的婆婆會被你的毒舌給毒死。」
「我的嘴巴真的很壞嗎?」
「是不好,不過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我媽說我的嘴巴能改,狗也能改掉吃屎的習慣。」
「你媽比你還毒!」夏美噗哧一聲,在大笑的同時眼角擠出淚珠。
明莉以為她是笑得太過火。「你昨天為何不來參加同學會?」
「我還沒找到工作。」夏美的眼淚止不住。
「你怎麼哭了?」明莉大吃一驚。
「我被甩了。」夏美順勢倒在明莉的肩上啜泣。
原來夏美眼楮紅不是因為洗發精的緣故,明莉真是後知後覺。不過她是不會說好听話安慰夏美的,她巴不得他們分手,她現在高興的想去買鞭炮慶祝,但她若這麼做,夏美肯定會跟她割袍斷義,為了身上的衣服著想,她只好忍著。
這身衣服是老媽為了她的面試而新買的,若有損失,她肯定會被老媽罵死。
等到夏美的哭聲停止,明莉打氣地說︰「想開點,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夏美近乎發誓地說︰「我再也不要跟帥哥談戀愛。」
「帥哥沒一個是好東西。」明莉眼前浮現一張討厭的臉孔。
「听你口氣,好像你也被帥哥傷害過,但是我怎麼不知道你曾經戀愛過?」
面對夏美質疑的眼神,明莉面無表情地說︰「我想到我媽,她是前車之鑒。」
夏美一臉的抱歉,每個人都有不願與外人道的傷口,對明莉來說,她老爸就是她的傷口;夏美之所以知道,也是因為明莉到處把家丑外揚,唯恐天下人不知她有個不負責任的風流老爸……
這時,電話鈴聲突然響起,夏美一副火燒眉毛似的急著接電話,這種表現很顯然她對舊情念念不忘,希望是前男友打來要求復合的電話;不過她的希望落空了,她一手壓著話筒,對明莉說︰「明莉,你媽打電話找你。」
明莉連忙搖手,小聲地對夏美說︰「跟她說我沒來找你。」
「太遲了,我已經跟伯母說你在我這兒了。」夏美無奈地聳肩。
「夏美,你家有沒有棉花?」明莉眼珠一轉,露出鬼靈精怪的表情。
「要干什麼?」跟明莉認識四年,夏美仍搞不清楚她腦袋里都裝些什麼東西?
「先塞一些在耳朵里,免得耳膜被罵破。」明莉解釋。
夏美哭笑不得地說︰「抱歉,我家只有棉被,我去把棉被支解。」
「不用麻煩,我想到另一個辦法,把話筒拿遠。」明莉接過話筒。「喂。」
雷媽如青天霹靂般怒吼道︰「臭丫頭,你還不快滾回來!」
「我才不會笨到回去被你扒皮。」明莉有自知之明。
「限你三十分鐘之內回來,不然我就把你的東西全扔到街上。」
「媽,我不在,正好讓你今晚為所欲為,把干爸帶回家。」
「剩下二十九分鐘又四十三秒。」雷媽當作沒听到。
明莉急聲說︰「我不會跟他道歉的。」
「他回去了,剩下二十九分鐘又三十一秒。」
「我今天心情很不好,你就讓我去夏美家住一晚嘛。」
雷媽發出一陣原諒她的溫柔笑聲。「笨丫頭,你被錄取了。」
「怎麼可能?」明莉懷疑老媽是笑里藏刀,回家後老媽就會宰了她。
「他說的,信不信由你。」雷媽的聲音不像在說謊。
「騙人!」明莉壓根就不相信,除非太陽打西邊出來。
「剩下二十八分鐘了。」雷媽說完就逕自掛斷電話。
明莉對著只有嘟嘟聲的話筒大叫︰「媽你別掛電話,我還有話說……」
「我看你回家跟伯母好好說,千萬不要頂嘴。」夏美好心地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