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河亭好不好玩?」惜春迫不及待地問。
「別提了,一提我的手皮就會變成雞皮。」夏舒一進門就癱在床上。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小姐你別賣關子了,快說給我听。」
剛說時,夏舒臉色像被烏雲籠罩,說到歐陽凌和崔巧巧眉來眼去那段,她甚至激動得咬牙切齒,但說到後頭,她整個人如沐陽光,非常亮麗,尤其是當她看到崔巧巧哭喪了臉的表情,她笑得嘴都合不攏。
惜春很快理出頭緒--小姐對那個叫崔巧巧的仙女充滿敵意。
但,為什麼呢?
小姐雖不像二夫人那麼有同情心,但她不至于會隨便嘲笑娼妓,可是從她剛才的話中,仿佛跟崔巧巧有著深仇大恨,而崔巧巧似乎也對小姐恨之入骨,是什麼原因使才第一次見面的兩個人彼此仇視?
這點惜春想不透,不過她相信癥結點在歐陽公子身上。
「小姐,喻令浩心腸不好,你要當心他。」惜春擔憂地說。
「喻令浩是個馬屁精,他的目標是歐陽凌,我只要離歐陽凌遠一點就沒事了。」夏舒沒好氣地說。「我看我應該當心的人是你--。出賣我!」
「惜春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做半點對不起小姐和夫人的事。」
「我問你,你服侍歐陽凌的理由是什麼?」
「報恩。」惜春避重就輕地回答。
夏舒從床上坐起來,憤怒地瞪著惜春。「你這麼說是污辱我的智慧,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什麼嗎?」
「歐陽公子一表人才,家財萬貫,小姐若能嫁給歐陽公子,我相信大夫人再也不敢欺侮小姐和夫人。」惜春堅定地說。
「我不否認大夫人會為錢折腰,但我絕對不嫁風流的男人。」夏舒嘴角忽地一揚,露出難以捉模的神秘笑容,聲音懶洋洋地說︰「章庭雲倒是不錯。」
「小姐喜歡章公子?」惜春感到渾身一陣冰冷。
「你的臉色怎麼這麼蒼白?」夏舒明知故間。
「我晚上沒吃飯。」惜春答非所問。
「你覺得章庭雲如何?」夏舒眼眸掠過一抹調皮。
「很好。」惜春眼中有不安的火苗閃動。
「我打算跟地做朋友。」夏舒腿著眼,像一只捉到老鼠的貓。
「先友後婚。」惜春無法控制地發出硬咽的聲音。
「我才不會搶自己丫鬟的心上人呢!」夏舒咧著嘴笑。
「小姐,我沒有……」惜春咬住下唇,知道上當已來不及。
「我的丫鬟又不只你一個。」夏舒戲謔地說。「你這叫不打自招。」
「小姐,我不跟你好了。」惜春懊惱地說。
「我知道,你想跟章公子好。」夏舒促狹地大笑。
「拜托你笑小聲點,免得別人還以為是鬼在叫。」惜春真想找個洞鑽。
看到惜春被打敗的模樣,夏舒心里有種報仇的快感,誰想把她嫁掉,她就先把誰給嫁掉,她故意賊兮兮地說︰「女追男隔層紗,我不介意你晚上不睡在我身旁,而跑去和章公子同眠。」
惜春驚訝地低呼一聲,羞紅著臉,卻以冰冷的語氣說︰「小姐,夫子廟是佛門勝地,你別說這種不三不四的話。」
「我沒叫你破壞佛門清規,你們可以到外面的客棧睡。」
一聲喟嘆,惜春悲傷他說;「我目不識丁,根本配不上章公子。」
「我教你丁怎麼寫,這樣你就可以嫁給章公子了。」夏舒開玩笑道。
「章公子飽讀詩書,光會一個丁字是不夠的。」惜春幽幽道。
「惜春你很聰明,再加上有我這個老師,保證你很快就能知書達禮。」
「我只是一個卑微的丫鬟,最多只能當妾。」
「你先別灰心,愛情絕對能打敗門當戶對的惡咒。」
「小姐……」
「就這麼說定了,明天我就開始教你識字。」
一大早,夏舒就把惜春從被子里抓出來,教她識字寫字。
夏舒向來固執,只要是她決定的事,就算皇上出面也沒辦法改變她的決心。
雖然惜春嘴巴說不想學,不過她卻很用心地記下小姐教的每一個字,一個早上下來,惜春已經認得數十個字,但她初次拿毛筆,不太能適應,字寫得歪歪斜斜,吃過午飯之後,還繼續留在禪房里練字。
夏舒一心一意仍想參加科舉,又不便讓惜春知道,借口到秦淮河畔走走,卻偷溜到貢院去讀書了。
而惜春才練字沒多久,便听到門外經過的小和尚說章公子昨晚喝太多,吐了一地的穢物,到現在還無法下床用午飯,她立刻放下毛筆,直奔章庭雲房中照顧他。
太陽甫下山,夏舒怕惜春起疑心,匆匆回到夫子廟,一進房門就看到歐陽凌躺在她的床上,憤怒在她胸中爆發,一看到桌上尚未收拾的文房四寶,惡向膽邊生,輕手輕腳地走到桌邊磨墨,然後拿著毛筆輕輕地在歐陽凌臉上寫字。
看著他額頭上「婬蟲」兩個字,夏舒捂著嘴偷笑。
好不容易止住笑意,夏舒毫不留情地對著他的耳膜太叫︰「死豬!你干麼躺在我床上!」
歐陽凌不情不願地睜開眼。「你叫那麼大聲,都快把我的耳朵叫聾了。」
事情是這樣的,今天中午督撫設宴款待他,雖然他表明不喝酒,但官字兩倜口,督撫說他不喝就是瞧不起人,歐陽凌勉強喝了一杯,督撫才肯派轎送他回夫子廟,下了轎,兩眼昏花,連走錯禪房都不自覺。
「滾回你房間去!」夏舒鬼吼鬼叫。
「不要說滾,我現在連從床上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你是得了什麼怪病?你快起來,我可不想睡在死人睡過的床上。」
「我沒生病,也死不了,我只是喝醉了。」
「少裝了,你身上一點酒味也沒有。」
「我只要一踫到酒就渾身無力。」
「笑死人了!堂堂酒公子酒量居然連個二歲小童都不如。」
「一點也不好笑,你只要去京城探听,你就會知道京城三公子是什麼樣的人。」歐陽凌揉了揉眼楮,他懷疑眼楮產生幻覺,才會又誤把夏公子看成女人。
不可否認地,他從沒見過像夏舒這樣皮膚吹彈可破的男人,還有那雙勾人魂魄的眼楮,和連崔巧巧都比不上的細致五官,如果他是女人,他保證,視女人如瘟疫的單邑也會拜倒在他的右榴裙下。
雖然他比老虎還凶,但他還是覺得他凶得很可愛。
可惜他不是女人!不然他……歐陽凌搖了搖頭,試圖搖掉歪念。
夏舒並不知道他在想什麼,還以為他搖頭是為了清醒,以一貫冷冷的語氣對他說︰「就算我吃飽沒事干,我也不會大老遠跑到京城去了解你的為人。」
「你有沒有姊姊或妹妹?」歐陽凌好奇地問。
「你問這干什麼?」夏舒提高警覺。
「我想你家的女孩子一定長得美若天仙。」
「有又怎樣?沒有又如何?」夏舒知道自己莫名其妙地臉紅了。
「有的話,我就叫你一聲大舅子。」歐陽凌帶著醉意說。
「幸好我只有一個弟弟。」夏舒聲音極不自然地說。
這一刻,她突然發現他長相英俊,特別是他的唇薄得真性感,足以讓任何女人都渴望得到他的吻,老天!她在胡想些什麼!她絕對不會是任何女人中的一個,她用了好大的力氣才把視線從他的薄唇拉開,但她卻無法克制自己的心跳加快。
歐陽凌並沒有留意到她的不自然,因為他實在不敢凝視她,免得混沌的腦袋勾起綺思,他央求道︰「能不能麻煩你替我沏杯熱茶?」
「你作夢!」夏舒板起臉孔。
「如果在三分鐘之內沒喝到熱茶,我保證吐在你床上。」
「你敢吐,我就扒了你的皮做新床單。」
「哦……」歐陽凌發出欲嘔聲。
夏舒無可奈何。「我去沏茶,你等我,不準吐在我床上。」
該死的男人!夏舒一邊往廚房跑一邊咒罵,居然把她當書僮使喚!
她可不是好欺侮的,有仇必報是她的原則,為了懲罰他,她毫不客氣地在茶里吐了一口口水,讓他肚子痛。
不疑有詐的歐陽凌,喝下茶之後傻呼呼地說︰「你泡的茶好香。」
「我特別加了祖傳配料。」夏舒笑得幾乎得內傷。
「你……你在茶里吐口水!」歐陽凌臉色丕變。
「你好聰明。」夏舒一副敢作敢當的模樣。
「我實在不明白我什麼地方得罪了你?」歐陽凌百思不解。
夏舒愣了一下,她以為他會破口大罵,或是揍她幾拳,但在他臉上找不到一絲怒氣,她很快地把原因歸于酒精便他軟弱。「你全身上下都得罪我。」
「全身上下?」
「我娘說,沒成親以前看男人的身體會倒大楣的。」
「你又不是女人,男人看男人沒什麼大不了。」
這兩天,夏舒一直避免想起八仙樓那晚的情景,如今她竟在他面前主動提起,雖然他現在穿著衣服,蓋著被子,但她卻感覺到視線穿透這些遮掩物,清楚地看見他強壯的身軀,和雄偉的男性象征。
一股熱流強烈地貫穿她的四肢百骸,令她感到興奮,同時也令她感到害怕,她覺得自己像中邪,卻不知邪從哪來?深吸一口氣,夏舒下逐客令道︰「你快點把茶喝完,滾回你房間。」
「人家說女人的心情比天氣善變,你比女人更善變。」歐陽凌悻悻然地說。
突然的開門聲讓夏舒來不及開口反擊,是一臉幸福的惜春回來了。
「小……」一看到房里有別人,惜春趕緊改口。「公子。」
夏舒背著歐陽凌,眨眼暗示惜春。「你野到哪里去了?」
「章公子生病,我去照顧他。」惜春走近床邊,原先她還以為小姐眼里進了沙子,但一看到歐陽凌額頭上有字,她立刻懂了,佯裝沒事地問︰「歐陽公子怎麼會在我家公子的床上?」
「走錯房間。」歐陽凌起身走出去。
「小姐你在歐陽公子臉上寫的那兩個字是什麼意思?」
「婬蟲。」夏舒自鳴得意地大笑。
「他會不會跑來殺你?」惜春一說完,隔牆就傳來比著雷還響的咒罵聲。
「快把門鎖上。」夏舒眼楮露出驚惶失措的懼意。
「小姐,當心玩火自焚。」惜春搖頭嘆息,敢在歐陽凌臉上惡作劇,天底下恐怕只有不怕死的小姐才做得出來!
又過了幾天,夏舒和歐陽凌雖然仍同住夫子廟,又只有一牆之隔,但兩人都像相隔千山萬水,互不相見,就連惜春也被嚴禁到隔壁串門子。
表面上夏舒每天都笑臉迎人,不過騙得了別人,騙不了她自己,她的心一刻也不快樂,她感覺胸口里有一團黑雲,就像影子揮也揮不去,壓得她快喘不過氣了,她必須找個惜春先睡著的晚上到外面呼吸新鮮空氣。
秦淮河燈火通明。最大的好處是黑夜如白晝,人來人往,什麼都看得見,就算姑娘家夜晚出來散步也很安全,不過最太的壞處也是黑夜如白晝,人來人往,什麼都藏不住,想找個隱密的地方都不容易。
夏舒找了好久,總算在橋下找到一塊大右頭,坐了一會兒,被蚊子煩得不得了,才想起身,偏偏橋上傳來令她心亂如麻的叫聲。「歐陽公子請留步!」
歐陽凌停下腳步。「喻公子找我有事嘛?」
「你害苦了我。」喻令浩埋怨地說。
「我什麼地方害到你?」
「我到處找你,找得腳底長泡,耳朵淹水。」
「這些天我人在揚州,不過找人怎麼會找成耳朵淹水?」
自從醉眼看著夏舒之後,歐陽凌就無法阻止自己不去想夏舒,他甚至有個很傻的念頭--,希望夏舒是女紅妝;但這是不可能的,而且他覺得有這種念頭很齷齪,所以他決定離開夫子廟,遠離夏舒。
本來他以為到了揚州就可以撫平紛亂的思緒,靜下心來讀書,但情況反而更糟,他睡不好,吃不多,一個字也沒讀,成天發呆,連胡子也沒刮,雖然他看起來有些憔悴,不過他那張清俊的臉蛋卻因胡渣而顯得更有男人味。
他想不透自己為何變得如此奇怪?連他一向引以為傲的大腦也變得很奇怪,似乎只要一靠近夏舒,他的大腦就會變得不能思考了!
所以他決定重回夫子廟弄清楚原因,偏偏一下船就遇到喻令浩,他累得一點也不想听喻令浩說話,只想回夫子廟睡覺,但他看到橋下有個熟悉的人影,他的精神突然轉好。
他很想知道夏舒在橋下想干什麼?
不料喻令浩收了崔巧巧的好處,竟當起鴇父來了。「是巧巧姑娘,成天以淚洗臉,哭著拜托我找你,想見你一面。」
「我來秦淮河是因為仰慕夫子廟的讀書氣息,可不是來尋花探柳。」
「我了解歐陽公子志在科舉,但男人總歸是男人,有時也需要發泄一下。」
「你這麼說有辱巧巧姑娘只賣笑,不賣身的貞名。」歐陽凌當然明白崔巧巧對他有意思,若是在以前,他一定會毫不考慮地接受她的情意,但自從夏舒在他額頭上寫下「婬蟲」二字,他已不這麼想了。
「歐陽公子有所不知,巧巧守身如玉是因為她發誓,只有京城三公子才能梳櫳她。」喻令浩說道。
「請你轉告她,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我不敢,我怕我說了,她會上吊。」
「那你就告訴她,請她把目標放在另外兩位公子身上。」
喻令浩听出歐陽凌口氣不耐煩,雖然他知道崔巧巧會責怪他辦事不力,但他更怕歐陽凌怒責他多事,訕訕地說︰「既然歐陽公子沒興趣,我也只好勸巧巧轉移目標。」
喻令浩拱了拱手,急忙下橋離開。這時歐陽凌忽然從橋上向下探,臉色和聲音都充滿愉悅地問道︰「你要在橋下待多久?」
夏舒嚇一跳,顯然她沒想到他早就發現她,不過她還是努力裝出鎮定的聲音說︰「我愛待多久就待多久,你管不著。」
「不是管你,我是想陪你。」歐陽凌快步走下橋。
「你別打擾我,我想一個人靜靜。」夏舒將視線轉向河面。
自從發現歐陽凌長相英俊之後,她也跟他一樣心神不寧,雖然她不知道原因為何,但此刻相見,她竟然沒有勇氣正視他的臉。
歐陽凌考慮自己是不是該走開?不過他感覺到夏舒似乎有心事,他關切地問︰「你有什麼煩惱?說來听听,或許我幫得上忙。」
「沒有。」夏舒冷冷地說。「我每天吃飽睡足,快樂得像小鳥。」
「你不但瘦了,而且眼袋發黑,一看就知你吃不多,也睡不好。」歐陽凌的心莫名地一窒,他消瘦的側面看起來是那麼縴弱,顯得他像個少女般楚楚動人。
讓他胸中升起一股想摟抱他的沖動……老天!他在想什麼?他暗地咒罵自己思想不純潔。
夏舒生氣地瞪著他說︰「我唯一的煩惱就是,我現在耳朵旁有只九宮鳥,你能幫我掐死他嗎?」
「男子漢大丈夫,說話要算話,我馬上掐死他。」歐陽凌掐著自己脖子。
「你別當真,我是跟你開玩笑的。」夏舒急忙拉著他的手阻止他。
這時歐陽凌感覺到有一股異樣的感覺從夏舒手心傳到他的手臂,夏舒也感覺到了,便急急松開手,相觸的手傳了開來,一時之間兩人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兩人的心同時都感到奇怪,為什麼會產生這種感覺?
半晌,夏舒打破沉悶地問︰「你為什麼不要巧巧姑娘?」
「我不想做「婬蟲」。」歐陽凌聳了聳肩,誠摯地說。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夏舒會心一笑。
「你是不是討厭女人?」歐陽凌探問。
「不討厭。」夏舒毫不猶豫地說。
「你也是男人,你為什麼沒有生理需要?」歐陽凌目光忽然變得深邃。
「我有沒有那種需要與你無關……」夏舒柳眉一蹙,頸間脈動清晰可見,顫著唇問︰「你干麼緊盯著我的臉看?」
「你的睫毛好長!」歐陽凌贊賞地說。
「時間晚了,我要回去睡覺了。」夏舒落荒而逃似地起身離開。
「真可惜你沒有姊妹!」歐陽凌看著他的背影,嘴巴不停地喃喃自語。
回到禪房,夏舒鑽進被窩,但澎湃的情緒使她了無睡意。
她搞不清楚他最後一句話是什麼意思?是玩笑話?還是真心話?
不過,她一方面很高興他認定她家女孩子會是大美人,但她一方面又很害怕他會看穿他的真實身分,雖然她恨欣慰他親口說他不再做婬蟲,可是她不知道他做不做得到,她需要觀察他一陣子……奇怪!她觀察他干什麼?她朝頭很敲一下,恨不得把胡思亂想敲出腦殼。
她提醒自己,來夫子廟是為了科舉,不是找金龜婿。
第二天,她一直睡到太陽曬到她臉上才醒來,左看右看,惜春不在房里,夏舒坐起身,雙臂朝天花板伸了伸,心想惜春八成在章庭雲房里磨墨,這樣也好,惜春一顆心全在章庭雲身上,自然就會忘記娘交代她的鬼任務。
洗好了臉,正拿起書準備要看,惜春恰巧走了進來。
「你一太早跑到哪里去了?」夏舒促狹地問。
「在歐陽公子房里。」惜春雙手像藏著什麼東西似地背在背後。
「你一個姑娘到男人的房里,成何體統!」夏舒忿忿地說。
「小姐,你是不是在吃醋?」惜春賊眉賊眼的表情。
「我還喝醬油呢!」夏舒冷冷地反駁。「我是在教你姑娘家應有的禮數。」
「我現在是男兒身。」惜春嬉皮笑臉地說。
「臭丫頭,你什麼時候學會狡辯?」夏舒氣憤地拍桌。
惜春眼神充滿困惑,自從遇見歐陽公子之後,小姐就像渾身長了刺的刺蝟,只要一句話讓她听不高興,她就豎起身上的刺,一副準備刺死人的模樣,惜春是丫鬟出身,自然知道這個時候走為上策。
惜春返到門口。「小姐你別生氣,我去沏壺碧螺春。」
「廟里有免費的茶水,你居然花錢去買貴死人的碧螺春!」
「不是真的,先前我洗完衣服時踫到歐陽公子,他叫我到他房里拿的。」
「我們又不是乞丐,你干麼老是向人伸手?」
「是歐陽公子好心好意送給我們的。」
「搞不好有毒,快拿去還給他!」
「只有小姐你才會做三歲小孩才做的吐口水惡作劇。」
夏舒惱羞成怒道︰「你再頂嘴,我就拿針線把你的嘴縫起來。」
「是,我立刻把歐陽公子送的東西全部退還給他。」惜春嚇得渾身冒汗,手心一滑,十數張紙散落在地上。
「這些紙是什麼?」夏舒好奇地問。
「歐陽公子的朋友專程從京城送來的,這些都是今年科舉主考官寫的文章。」
夏舒眼楮一亮,態度立刻改變。「快撿來給我看看。」
「小姐你又不能去考場,不看也罷。」惜春一臉懷疑。
「你懂什麼!這些文章能讓我們發財。」夏舒不動聲色地說。
「怎麼發?」
「這些文章極可能跟今年的考題有密切的關系,若讓其他考生知道,大家一定搶著要,只要把它們抄個一百份,這麼一來我們不就發財了。」夏舒口是心非,參加科舉是她的目的,她才不會笨得增加敵人的數目。
「小姐英明!」惜春佩服的五體投地。
此時門口響起敲門聲,夏舒連忙將紙張壓在書下,然後才問︰「誰?」
「章庭雲。」一听到章庭雲的聲音,惜春立刻臉紅了起來。
「歡迎。」夏舒上前拉開門,她知道惜春現在可能連腿都站不穩。
「不好意思,打擾夏公子看書,我有點事想說。」
「章公子有事直說無妨。」
章庭雲嘆口氣道︰「剛才喻公子來找我,說明天是巧巧姑娘的生日,邀我去熱鬧,我拗不過他,只好答應。喻公子便要我和他一起去邀歐陽公子,歐陽公子卻說夏公子去,他才去,不知夏公子意下如何?」
「好啊,當作是去看蜘蛛精。」夏舒爽快地答應。
其實她更想看歐陽凌如何闖出盤絲洞?
這天,春波樓比往常更熱鬧,鶯鶯燕燕和文人雅士川流不息。
席開十桌,能有位子坐的,絕不是一般的俗艷和客倌,崔巧巧嚴格要求,有名氣的仙女和有文采的書生才能成為她的賓客,雖然這要求很過分,但能夠一睹酒公子的風采,留下來的仙女與書生莫不感到榮幸。
喻令浩匆匆跑來通知還在妝鏡前化妝的崔巧巧,歐陽公子即將到來,崔巧巧趕緊到門口笑臉相迎,一看到夏舒和歐陽凌、章庭雲走在一起,她的笑容凝在唇邊,僵著聲音和三位公子客套一番。
待三人走進大廳,崔巧巧壓低聲音責罵喻令浩︰「你干麼叫討厭鬼來?」
「歐陽公子說夏舒來,他才肯來。」喻令浩無可奈何地說。
「你去想辦法把夏舒和章庭雲安排在別桌,讓歐陽公子坐主桌。」
「不成,他們三人像連體嬰似的,分都分不開。」
「我非想辦法整死夏舒不可!」
「巧巧,我真搞不憧你為什麼那麼討厭夏舒?」
「不為什麼,討厭就是討厭。」
「人說愛屋及烏,你若想得到歐陽凌,就應該喜歡夏舒。」
「休想,我一定要叫端水的在他酒杯里涂瀉藥。」
這時,崔巧巧和喻令浩兩人的肩膀同時被人從後拍了一下,兩人嚇得心髒差點從喉嚨里跳出來,回頭一看卻迎上了夏舒的笑臉。「你們在說我的壞話嗎?」
「承蒙夏公子看得起,大駕光臨,巧巧高興都來不及。」
「巧巧姑娘,你瞧我嘴多笨,忘了對你說祝賀話,恭喜你又老了一歲。」
在看到崔巧巧氣得眼楮冒火的表情,夏舒高興地轉身離開,崔巧巧一股怨氣無處發泄,只能對著夏舒的背影齜牙咧嘴,這輩子她從沒這麼生氣過。
好不容易調整好心情,也交代好「端水」要做的工作,崔巧巧微笑走進大廳,果然如喻令浩所料,歐陽凌和夏舒、章庭雲一同坐在偏桌。
「歐陽公子你請過來坐主桌。」崔巧巧央求地說。
「不,我跟夏公子、章公子坐就行了。」歐陽凌堅拒。
「我的意思是,請三位公子一同來主桌坐。」崔巧巧退而求其次。
「巧巧姑娘是壽星,三位公子怎好讓巧巧失望。」喻令浩趕緊在一旁搭腔。
「夏公子和章公子意下如何?」歐陽凌雖是問兩個人,但視線卻看著夏舒。
「今天壽星是老大,咱們應該敬老尊賢。」夏舒壞心眼地說。
在座的每個人都听得出來,這話分明是羞辱,大家莫不看看夏舒,又看看崔巧巧,發現有一股敵意在兩人之間交會,有人一眼就看出來,有人都怎麼也看不透個中原因…………多虧了喻令浩,一個箭步擋在崔巧巧和夏舒之間,並替夏舒拉開椅子,請他移位列主桌,而歐陽凌和章庭雲也跟著移向主桌,這才化解尷尬。
不少人主動向崔巧巧敬酒,崔巧巧是海量,卻故意假裝自己有點醉意,打算展開報仇行動,微醺地說︰「夏公子,你瞧巧巧多怠慢,竟然沒向夏公子敬酒。」
「我不喝酒。」夏舒不給面子地說。
「燕燕,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夏公子的酒杯怎麼會是空的!」
徐燕燕是坐在夏舒身旁的仙女,年齡稍長,長于唱歌,若是仔細觀察坐在主桌相陪的仙女,不難發現沒有一個容貌勝得過崔巧巧,這也是崔巧巧的陰謀,她絕對不會讓年輕貌美的仙女搶走她的風采。
崔巧巧已交代端水在夏舒的酒杯里涂了瀉藥,只要夏舒一喝酒,便無法繼續安坐在主桌,而是蹲在茅廁里,但她的如意算盤沒打對,徐燕燕舉起自己的酒杯,自告奮勇地說︰「是燕燕不對,燕燕招待不周,燕燕自罰三杯。」
「你喝酒,夏公子喝什麼?」崔巧巧狠狠白了她一眼。
「夏公子若不嫌棄,我代夏公子喝。」徐燕燕征求夏舒的意見。
「多謝燕燕姑娘。」夏舒以感謝的目光朝徐燕燕頷首。
「不行--。」崔巧巧拉高了嗓子。
「巧巧姑娘,不要強人所難。」歐陽凌出聲制止。
「巧巧只是很想跟夏公子干杯。」崔巧巧眼眸泛著淚光。
「很抱歉,我不會喝酒,我看我還是先走一步,免得掃了大家的興。」
夏舒一站起身,歐陽凌和章庭雲也跟著拱手告辭。「我也不會喝酒,我陪你一起走。」
這時徐燕燕出其不意地將手搭在夏舒肩上,用力一按,夏舒身子一低,坐回椅子上。「在沒听完燕燕唱歌以前,誰都不許走。」
喻令浩立刻打圓場地說︰「燕燕的歌喉可是秦淮河的第一把交椅,諸位公子不听可惜。」
見夏舒沒有反對,歐陽凌和章庭雲也就坐回椅上,徐燕燕松了一口氣地說︰「燕燕就獻丑了,為大家唱一首梁山伯訪友。」
一听到梁山伯三個字,夏舒立刻聯想到女扮男裝的祝英台,心緊緊地一窒,整個人如坐針氈,低著頭猛挾菜,不敢與歐陽凌的視線相遇……
夏舒從茅廁走出來,正好和崔巧巧狹路相逢,夏舒向左,她也向左,夏舒右,她也向右,由此看來崔巧巧是有意找碴,夏舒被惹毛了諷刺地說︰「好狗不擋路,巧巧姑娘你書讀得少,大概不懂這句話的意思喔。」
「我問你,你到夫子廟有什麼目的?」崔巧巧劈頭就問。
「準備參加科考。」夏舒雖不太明白她問這話的用意,卻也有一股不祥的預感。
「騙人!女人是不能進考場的。」崔巧巧嗤鼻。
「你……神經病!我可是堂堂男子漢。」夏舒面無表情地說。
「你若是男子漢,就跟我上樓驗明正身,你若不敢,就證明你是女人。」
深吸一口氣,夏舒居然露出笑容。「你想怎麼樣?去跟和尚告密,把我趕出夫子廟。」
崔巧巧臉繃了起來,她只注意到她臉上可惡的笑容和挑釁的語氣,卻沒有發現她的眼神有些憂悒。「我再問你一次,你到夫子廟有什麼目的?」
「避難,我家有個惡婆娘逼我做小妾。」夏舒一語帶過。
「你說謊,你明明是沖著歐陽公子而來。」崔巧巧一口咬定。「我限你在明天以前離開夫子廟,否則我就拆穿你。」
夏舒挑高眉毛,臉上有股堅持到底的決心,冷笑著說︰「我最討厭人家威脅我,你越要我走,我就越不走。」
崔巧巧眯著眼楮,仿佛要殺人般瞪著夏舒,她是有這股沖動,但歐陽凌的聲音忽然從她背後響起。「你們兩個在聊什麼?」
「沒什麼,歐陽公子你有事嗎?」崔巧巧換上一臉笑意,含糊地敷衍過去。
「我見夏公子去沒回來,還以為他掉到茅坑里了。」歐陽凌促狹道。
「人雖沒掉到茅坑里,卻沾了一身臭。」夏舒意有所指。
「怎麼說?」歐陽凌眉頭一皺,其實他心里也明白夏舒和巧巧互看不順「一定是小廝沒把茅坑洗淨,我會去罵他們。」崔巧巧搶著解釋。
「章公子被灌醉了,麻煩夏公子你去照顧他一下,等我方便後我們一起回夫子廟。」歐陽凌以近似月兌離苦海的聲音說。
「我引歐陽公子去。」崔巧巧想制造獨處的機會。
「不用麻煩,我自己去就行了。」歐陽凌逕自地邁開大步。
「你為什麼不拆穿我?」夏舒壓低聲音問。
「我才不會在歐陽公子面前說。」崔巧巧冷哼。
「我懂了,你怕我橫刀奪愛。」夏舒饒有深意地淺笑。
「我會得到他的。」崔巧巧信誓旦旦。
「我說你不會。」夏舒潑冷水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