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皓軒站在學校大門前頻頻看著手上的表,老爸他們搞什麼嘛,都十幾分鐘了,還沒來?
心中正抱怨著,對街一對男女揮著手向他跑過來。他定神一看,那個男人是他老爸,但那個女人是誰啊?那身打扮只有一個「俗」字了得。
「哇!芯芙你怎麼穿成這樣子,真是有夠SPP耶。老爸我還真佩服你,居然敢帶她出門。」
「可惡的小鬼,你不要命了,居然敢批評我,晚上看我怎麼修理你!」喘著氣才在他面前站定,迎面就听到他的評語,芯芙忍不住往他的頭上敲個大爆栗。
「老爸,你也不管管她,她現在就有後母的模樣了,我們三個以後可慘了,不被她虐待才怪呢。看她這副茶壺的樣子,你還敢娶她啊!」徐皓軒揉著被敲疼的腦袋,神情委屈的向父親抱怨著。
「我不介入你們的紛爭。只想問我們現在該去校長室還是訓導處呢?皓軒你帶路吧。」徐逸臣趕緊置身事外的說道。孔夫子有言︰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對這句至理名言,他是一直奉為圭臬。
「昨天訓導主任說是校長要找你。嘻,今天她看到芯芙一定會嚇一跳,一定沒想到她就是前天她看到的女孩子。」徐皓軒帶頭,另兩人跟在他身後,隨著他在這個不算小的校園中東繞西繞。
走了老半天,他們終于來到一間門上掛著校長室牌子的辦公室。
「到了。呼……老爸,我有點緊張耶。你們還好吧?我要敲門了嘍。」徐皓軒大口大口的深呼吸幾口氣後,才提起手敲了辦公室的大門。
「請進。」由門內傳來一聲略微尖銳的女子聲音,芯芙一听便確定那是先前遇見的訓導主任。
推開大門,映入眼簾的是一間相當樸實典雅的辦公室。布置相常簡單,最引人注意的是右邊佔了一整面牆的書櫃。櫃內的書籍相當多且排放整齊,看來它們的主人是個愛書且惜書的人。
「徐先生是嗎?我是鄭校長,對你的每本大作我都收集也都詳細閱讀過,你的文筆相當洗練呢。」低沉的中年男子聲音誠懇的傳來。
迎面走來一個男子,近六十幾歲的光景,身穿灰色西裝,頭頂微禿,發色黑白交雜斑駁,金邊眼鏡後的細小眼楮透著溫和的睿智光彩。
「你好,不曉得今日請我來,有何事指教嗎?」徐逸臣有禮的與他握手後,分別在沙發上坐下。
芯芙也緊跟著坐在徐逸臣身旁,而徐皓軒第一次在如此近的距離見到校長,難得正經八百的站在一旁。
「徐先生,你好,我是訓導主任--張麗雯。這位小姐是?」張麗雯站在校長身後,手扶著臉上的眼鏡,細長的眼楮如探照燈般將芯芙仔細的掃過一遍。
「你好,我是徐家的管家--陶芯芙。」芯芙亦學著她,手扶著黑框眼鏡,以她清亮的嗓子端莊而溫柔的自我介紹。
看見她那絕無僅有的端莊姿態,再听見平日听慣的活潑嗓音,如今音調卻顯得極力做作,站在一連的徐皓軒實在很想大笑出聲。但他緊記得這里是校長室,校長和訓導主任都在旁邊,他只能扭曲著臉,盡全力忍住捧月復大笑的和沖動。
「你是他們的管家?校長,前天我看到徐皓軒和一個不良少女在一起,那個少女也說她是管家,也就是說他們在騙我嘍。」張麗雯斷然的控訴著。
她無論怎麼看都覺得眼前這個莊重的女人,和前天那個輕浮的女孩完全不一樣。橫看豎看她都覺得這個女人才是正牌的管家,端莊保守,這才是管家該有的樣子嘛。
回想起來,那個輕浮的女孩子愈想愈覺得和報紙上刊的那張相片里的女人很像,她甚至敢肯定她們根本是同一人。這麼說起來那個女孩子就是徐皓軒爸爸的情婦嘍」
「徐先生,是這樣子的,我們請你來是因為前天我看見徐同學和一個不良少女在校園內奔跑,本來想過幾天請他的級任老師到府上做家庭訪問。但是見到昨天報紙上刊載你和女友未婚同居的事後,我們覺得該跟你溝通一下以免讓徐同學模彷到不合宜的行為。」張麗雯一臉不贊同的看著徐逸臣。如雷達般的細長眼楮流露出,這根本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有其父便有其子的輕視訊息。
「校長,請問一下,這是你的意思嗎?」徐逸臣一點也不被她奚落的言辭所影響,依然冷靜的問著校長。
他相信這個鄭校長是個明理的人,這些話絕對不是他授意的,最有可能是這個道貌岸然,外表古板的訓導主任自己的主張。
「徐先生,很抱歉,張主任只是比較心直口快。我們找你來,只是想了解一下事實的真相。我相信大家都是為了徐同學著想,如果有冒犯之處,還請你多多包涵。」敦厚的鄭校長不悅的看了張麗雯一眼。
這個主任什麼都好,就是說話尖酸刻薄了一點,而且常常喜歡捕風捉影。人家是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她正好相反,無事化有事,小事成大事,有時還真的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校長,報紙上的花邊新聞常是無風起浪的不實報導,那張相片上的女孩確實是我家的管家。那日皓軒忘了帶便當,她趕著幫他送便當來學校時,一出門就被記者偷拍了下來。張主任,他們沒有騙你,那天你看見的女孩子真的是管家。」徐逸臣心平氣和的解釋整個事件的來龍去脈。
「那……這位小姐也是管家,你們家有兩個管家啊。」張麗雯驚異的看著一直沉默的芯芙,就連鄭校長也一臉不解。
辦公室中每個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芯芙身上。她心里大樂,調皮的想著--看來該我上場的時候了!
「不,徐家只請了一個管家。」她慢慢的站起身來,笑著說道。
拔下頭上的發夾,咖啡色的直發如絲緞般輕飄下來,拿下黑框眼鏡,順勢解開白色襯衫最上頭的兩顆扣子,將袖子卷到手肘,調皮的伸出手,「張主任你好,我們前天見過面了。」
「你……你不就是前天那個女孩子嗎?怎麼今天……徐先生,如果她真是那個服裝不整的女孩,那我勸告你,她很容易為家中的青少年帶來不良影響。」她吃驚的指著她。
鄭校長也一臉吃驚,這個女孩和剛剛真的是判若兩人。
「張主任,你口中那個衣著不整的女孩是我,今天莊重的女人也是我。不論我是什麼裝扮,我就是我,陶芯芙,徐家的管家。不論我是何種打扮,我做好我的工作,也樂在工作,你不曾認識過我,更談不上了解我,不應該以外在的衣著打扮來評斷我個人。」她以嚴肅的口吻慎重的抗議著。
「校長,徐家的教育方向準則是,教導孩子們對任何人或事,除非已完全了解認識否則絕不做任意的判斷。交朋友貴在交心,絕不以朋友的外貌作為選擇的標準。」徐逸臣也以難得的嚴肅口吻說道。
他了解今天他們所以會來這里,不僅是因為芯芙的衣著,更是因為張麗雯認為他這個做家長的濫交女友,會成為皓軒學習的壞榜樣,遲早會導致他誤交損友。
「芯芙的外貌出色,並不符合眾人印象中傳統的管家模樣。但誰又規定管家一定得年紀大,穿著古板呢?她或許年紀輕經驗不夠,但卻很稱職。我覺得也正因為她的經驗不足,所以她相當用心的做這份工作。對這個家而言,她不僅是管家更是我們的朋友,甚且是家人。而且我並不覺得她的衣著有何不當,她這個年紀的女孩,你要她打扮成四、五十歲嗎?」
「但是……徐先生,你听我說……」張麗雯很不以為然的急著想勸徐逸臣,家中有個正值青春期的熱血少年,讓一個打扮時髦的年輕女孩當管家,實在不是個明智之舉。
「好了,我相信陶小姐是個非常稱職的管家。徐先生,非常謝謝你今天撥空前來。陶小姐,我看得出來,你很熱愛你的工作,非常感謝你今天為我上了寶貴的一課。徐皓軒,我想你也很喜歡這位陶小姐吧。」鄭校長及時阻止了她的長篇大論。
他看得出來芯芙是個好女孩,也看得出來,徐逸臣說的是事實,這個女孩不僅是個好管家,如今更是徐家的一份子了。
身為教育工作者,不該以成人的觀點評斷他們,應該深入的了解孩子們的想法及審美價值觀,能夠了解原因,才能將他們偏差的觀念導正。
「是啊。我從不覺得芯芙是管家,我覺得她像姊姊,一個年輕漂亮的姊姊,我和弟弟妹妹都很喜歡她呢。」徐皓軒點著頭認真的回答。
但仍不禁心里想著--她何止是姊姊,就快變成媽媽了!而且不只是我們喜歡她而已,班上的同學還很祟拜她呢!不過這些話他只敢在心中偷偷的悅!要是讓訓導主任知道的話,事情就大條了。
「校長,那沒事的話,我們就先告辭了。不打擾你了,再見。」徐逸臣和芯芙見鄭校長站起身來,也趕忙起身往外走去,他們知道今天這個會談到此圓滿結束了。
張麗雯見鄭校長站在窗前望著校園一角,忍不住走向前。
「為什麼讓他們離開呢?重點都沒談到呀。」她疑惑的問著,她不了解,為什麼會談尚未開始就已經結束了。
「沒有談的必要了。你不覺得他們三個人彼此間很像家人嗎?我想無論今天的商談是因何理由而起,在見過他們之後,那個理由都已經不存在了。」他淡然的說道。
看著外頭學生們正在操場上體育課,他心里計畫著該找哪個老師針對B段班的學生擬個補救計畫,那群學生不應該就這樣被放棄掉。
「可是……」張麗雯冒著汗,急著想挽回劣勢。
「不用說了,我記得等會你有會要開吧。」鄭校長不耐煩的打斷她的話,並且不客氣的下達逐客令。
☆☆☆
星期天的早晨,徐家所有成員全站在庭院中等著陶楓和葉芊慧的來到。兩家約好了今天開車到北投痛快的泡個溫泉,中午再去吃個土雞料理,完全忘掉這星期因那篇不實八卦報導所引起的任何不快。
不過說也奇怪,那篇報導所引起的新聞效應只維持了兩天。芯芙知道是徐逸臣動用關系將事情擺平的,但他就是不肯告訴她事情是如何擺平的。
她已經追問三天了,可他總是說以後再告訴她,卻反而更增加了她的好奇心。
泡在露天的溫泉中,她拿著毛巾幫徐巧茵擦著背,試探的問︰「巧茵,你知不知道你爸爸怎麼處理那篇新聞報導?」
徐巧茵玩著自己帶來的充氣小鴨,不解的回頭看著她,「你是老爸的女朋友,你都不知道了,我怎麼會曉得呢?」
一旁的葉芊慧竊竊的笑著,芯芙,你不問我這個大人反而去問個小孩子,這不是有點奇怪嗎?」
「你知道?奇怪了,你怎麼會曉得?喔,我忘了堂哥什麼事都不會瞞你的,一定是他告訴你的。芊慧,我的好嫂子,你告訴我吧。逸臣一直不肯說,害我真的是快好奇死了。」聞言,芯芙馬上轉移目標,黏在她身邊像是牛皮糖。
「我為什麼要說?我也沒有義務一定要告訴你。所以嘍……你知道該怎麼做吧?」葉芊慧逮到這個機會,打算好好敲她一筆。
「我知道了,條件交換。你告訴我,我請你吃飯,這總行了吧!」她爽快的說道。
多年好友了,她怎麼會不了解這個好友的心性?想當初堂哥介紹她們姑嫂認識時,兩人就是因為心性相合,一見如故結為至交好友的。
「凱悅飯店?」看她急著想知道的模樣,葉芊慧心中打著如意算候,當然得挑間五星級的嘍!
「成交。時間你來訂,我完全配合你。」她壯士斷腕的說道。天啊,凱悅?這個可惡的吸血老魔女,她真打算把她的荷包榨干呀!
不過為了知道答案,她也只好忍痛認了。看來這次她真的大失血了!
「你堂哥是逸臣的出版商,他查出那個報社是某個雜志社的相關企業,而逸臣還幫那本雜志寫專欄呢。所以啊,他透過你堂哥跟雜志社的負責人警告,如果不公開道歉的話,他會停止在那本雜志上的專欄,並且將其列為拒絕往來戶。你想有誰會願意得罪像他這樣的大作家,更何況他的專欄還是那本雜志的金字招牌呢。」得逞的葉芊慧大方公布答案。
「喔……原來如此!」
「芯芙,我也要去。」一旁快被人遺忘的徐巧茵一听到吃的,眼楮圓睜,耳朵豎立得像兔子一樣。
當兩個女人的戰爭分出勝負之際,她趕緊趁休戰之時提出要求,她們可別想把她丟下。凱悅飯店耶,記得同學好像說過那里的東西很好吃。
「我們當然要帶你去。不過,今天的事是我們三個人的秘密,也是專屬于我們的約會,所以別告訴男生他們哦,好不好?」哎唷,差點忘了還有這個小不點。
芯芙趕緊答應她的要求,不過亦提出條件她不希望逸臣知道她由堂嫂這兒知道一切了,她要等到他自己告訴她。
「可以告訴爸爸嗎?」徐巧茵天真的問著。
雖然爸爸也是男生,但她直覺認為他應該不包含在芯芙說的男生之中。因為只有哥哥他們才是男生,爸爸是大人了,應該不能叫做男生。
而芯芙的平等對待,更讓她小小心靈中有著自己已長大的感覺。好棒喔!她和她們有秘密耶。
「不可以,連爸爸也不可以說,就只有我們三個女人知道。你能保密嗎?」芯芙急著道。開玩笑!尤其是逸臣,誰都可以說,就是千萬不能告訴他。
「嗯,沒問題。我們來打勾勾。」她點著頭答應,更以打勾勾的方式來保證她的誓言。每次和好同學們分享秘密時,她們都會以這種方式來保證守口如瓶。
「好,我們一言為定。喂,芊慧,你也來打勾勾吧,不準告訴任何人,就連你親愛的老公都不準說!」看徐巧茵慎重其事的伸出小指頭,也勾起芯芙的童心,她還記得自己小時候也常常和同伴這麼做。
一旁的葉芊慧看著一大一小兩個人正經八百的樣子,已不禁笑倒在池邊。
可一听到她的警告,她卻笑不出來了,「不要吧。你知道我藏不住話,尤其是對我老公,我根本沒有任何秘密可言。」原本她已準備好出了池子後,見到她親愛的阿娜答時,就要向他好好炫耀一下。誰要他每次跟芯芙交戰總是敗績多過勝績。這回她扳倒了這小鬼靈精,怎麼能不好好邀功呢?
「等我認為你可以說的時候,我自然會告訴你。到那個時候,你愛怎麼說,我都不管你。」她鄭重再次警告著,但看她一臉的痛苦樣,心里頭卻有著些許幸災樂禍。
這麼多年的朋友了,她當然了解她嘍,她是一根腸子通到底的人,對任何人都是有話直言,尤其是對她老公,她更是一本翻開的書,讓人一覽無遺。現在要她對堂哥不得提起只字片語,那真會要了她的命呢。
「那大約在何時呢?可別告訴我一年半載之後,先說清楚,我可沒辦法撐那麼久。到時候我說了,你可不能怪我。」葉芊慧先小人後君子的告訴她。萬一限制時間太長了,那就不能怪她不守承諾了。
「你放心,我不會讓你憋那麼久的。頂多就一、兩個月吧。信任我這個朋友嘛,我還不知道你的極限嗎?就這麼說定了,可以來扣勾勾了吧。」在這期問,她一定要想辦法讓逸臣親口告訴她。
她也不清楚為什麼自己會怎麼堅持一定要逸臣親口告訴她,其實誰說不都一定嗎?或許這就是戀愛中的女人,一切只憑感覺,不問理由。
「哎,我認了,誰叫我交了你這個損友。哎,你這餐飯還真不好吃呢。人家說「吃人嘴軟」,早知道會變成這樣,打死我我都不會要你請我這餐的。芯芙……這頓免費大餐我可不可以不要了。」葉芊慧心不甘情不願的分別和兩人打勾勾,嘴里不停的嘟嚷著,最後更異想天開的想取消這個約定。
「不行,你都和我們打勾勾了,怎麼可以反悔呢?這樣會變成巧茵的壞榜樣哦。巧茵,你說對不對呀?」看著她一副「天要塌了」的表情,芯芙現在覺得不管那大餐會讓她的荷包失多少血,都值回票價了。心情一高興,忍不住拉著徐巧茵一塊取笑她。
「勝之不武。我人單勢孤怎麼敵得過你們母女兩個人。」葉芊慧反擊回去。哼,她可也不是省油的燈,想消遺她,門兒都沒有!
「你欺負我啦,看我的水中炸彈。」芯芙又羞又氣,漲紅著粉臉掬起滿手的池水灑向她。
這個女人的嘴真是毒得可以了,看準了巧茵在旁邊,而這孩子正期待著有一天她成為她的新媽媽呢。有她在身旁,芯芙絕不會傷孩子的心,所以葉芊慧就借題發揮,消遺得她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
「要玩,大家一起來吧。」玩心大起,她也學著她用力將水往前潑。
「哈……哈……好好玩哦。芊慧阿姨,看我的水中飛彈!」徐巧茵正處于愛玩的年紀,看兩個大人玩起了水戰,也不甘示弱的加入戰局。
想當然耳,芯芙是她未來的媽媽,在這場游戲中,理所當然她們是一國的。
「哈……哈……」整個溫泉池中洋溢著兩個半女人的嬉笑聲。一時間,暖暖的太陽亦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