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靜的時間過得特別快,轉眼間又過了一個月,老夫人再度走進石苑。這回老夫人的臉色少了揶揄,多了些愁緒。
「新婚滿月感受如何?」
「女乃女乃非得如此亂我心緒?」齊懷石面無表情,語氣卻顯煩躁。
「不想問我梨兒過得如何?」女乃女乃緩緩道。
「不須問。女乃女乃那麼喜愛梨兒,何慮之有?」
「真希望是我多慮了……」老夫人若有所指。
「女乃女乃不是特地到石苑和我談梨兒的?」這一個多月來沒再見到梨兒,他突然想起成親前心湖的一幕,她淚眼婆娑絕望的模樣,不禁苦笑︰「難不成是特地來問我的新婚所感?」
「其實何必問?你失神的模樣兒已經告訴我答案了。」
坦白說,他想念她的聒噪、她的純真憨傻;想念她的笑容和陪伴……他頭一回感到寂寞空虛,日子雖然如他所意料中的平靜,卻也出乎意料的……無聊。
沒了她的陪伴,他的日子恢復了往日的寧靜無波,他卻覺得缺少了什麼。那些個容易觸發的驚訝慌亂和怒氣全沒了,生活竟變得有些索然無味。
後悔?他對這浮上的念頭十分抗拒,更不想承認自己這陣子變得易怒,平復不了內心的空虛和不安是因為後悔。
當紫妤推門而入時,抬眼所見是齊懷石沉思的模樣。他的冷淡並不因兩人成親後有所改變,他依然是從前的冷性子。
是她的期望太高了嗎?紫妤失望地自問,她幻想過千百遍成親後他們之間的改變,然而卻只是空想。時至今日,她依然猜不透他的心、不懂他的想法,這令她十分的心慌和不安。一切和從前無異,為什麼她會覺得欠缺了些什麼?她甚至覺得自己比起成親前來得孤獨和不安……
「有事嗎?」齊懷石已回過神,一貫冷淡的口吻。
「夜深了,我想問你餓不餓,想不想吃些點心?」紫妤顯得慌亂。
「不用。」
「喔,那……那我回房了。」她仿佛被潑了盆冷水般,急急忙忙逃離書房。
望著紫妤離去的背影,他想起了梨兒以往捧著點心來擾他時的燦爛笑容,想起每回她名為為他拿、卻是自顧自吃得滿足的模樣……他很明白自己對紫妤產生不了踫觸的,卻對梨兒的想念與日俱增。
他想念她的馨香,想念她傻乎乎的笑容,想念她咋咋呼呼的傻話,想念她粉女敕臉頰的觸感和柔軟的唇……
他,保有了自我,卻永遠失去了心……
紫妤倉皇地奔出書房後,失神落魄地走入石苑與紫苑間的竹林里。
無人竹林已然成為她習慣性沉思的地方,她一如往常般呆坐在竹林里,腦子混亂得不知該想些什麼,只是重復著成親以來不斷浮現的疑問……
她和大哥的相處和從前不同嗎?
他們兩人間到底缺少了什麼?她又期盼著什麼?
為什麼當她和竹哥哥一塊時沒有這般的尷尬不自然?為什麼她會有想逃離大哥的沖動?
她和大哥都沒有改變不是嗎?那她心中的不安又是想改變什麼?她無法停止這般漫無止境的猜測……或許她該找個人來談一談,安定自己飄浮不定的心情。
一涌起找個人談的念頭,她下意識便想到了歐陽竹。
「你和阿石相處得如何?」歐陽竹微笑問道。望著紫妤絕美的臉龐,心中卻不免感到一絲惆悵。「沒什麼兩樣。」紫妤應道。
「你瘦了,氣色也差……難道阿石對你不好?」
歐陽竹的關心令紫妤難受得掉下眼淚。她突然明白自己的生活缺少了什麼,就是關愛呵護!她完全感受不到大哥的愛……
「別哭,別哭,你一哭,我全亂了手腳了……」歐陽竹慌亂地握住她的手。「有什麼事情你可以告訴我,無論如何我會盡全力幫你的。」
「竹哥哥……你對我真好。」紫妤奇異地感受到自己情緒的放松。
「到底出了什麼問題,阿石怎會讓你哭泣?和梨兒有關嗎?」
「我也不知道……成親後大哥和從前沒兩樣,大部分的時間都在石苑書房里處理齊莊事務,而梨兒自從受傷後便不再上書房了。」
「既然如此,你又為何哭泣難過?」
「大哥陪我的時間太少了,而且我們兩個之間好像缺少了什麼,我自己也不懂……」她……她也不明白,只覺得時而期待、時而失落的情緒起伏,讓她快要無法承受。
「是嗎?那我該怎麼幫你?」
「竹哥哥,你可以常常陪我聊聊嗎?我真的需要有人听听我的感覺,我怕我會做錯,會不懂大哥的想法。」
「沒問題,只要你需要,可以隨時來找我。」
紫妤松了口氣,她總算可以盡情訴說她的煩惱、她的恐懼和她的一切想法了……
她又瘦了……
當他踏入竹苑時,望見她的剎那,胸口像是遭受了猛烈的撞擊般。
她拄著下巴坐在涼亭里發愣,臉上清晰可見茫然失神的神情,他遲疑地立在原地不動。
她突然感受到他投注而來的視線,抬頭乍見他時,自然浮現的笑靨在恢復神志的剎那隨即隱沒。
「不高興見到我,嗯?」他走近她,望見她隱沒笑容後蒼白的臉蛋,心情十分不悅。
「我去告訴女乃女乃你到了……」梨兒急于逃離,卻冷不防被他抓住手臂。
「為什麼急著想走?」他不喜歡眼前的她,尤其是她一副想逃離他的模樣。
梨兒用力掙月兌著。「沒有……我只是要去告訴女乃女乃你來了。」她低頭不知所措。
「你瘦了……」他凝視她瘦削的臉龐,竟有想伸手觸踫的念頭。
梨兒直覺地後退,幸好此時女乃女乃和容嬸來到,她這才松了口氣,整個人躲至老夫人身後。
「你來這兒有事嗎?」老夫人見狀心里便覺難受。唉,為什麼總要等到失去了才懂得珍惜?這陳腔爛調難道沒人避得過?
「沒事。只是來看看竹苑有什麼需要。」
「你顧好齊莊和你的妻子就夠了。」老夫人意有所指。
這聰明的孩子該懂的,但她是否該下帖重藥,免得到時又鬧得滿城風雨?
「也罷,既然今兒個你來了,女乃女乃恰好也有些事情同你商量。梨兒過來——」老夫人將身後的梨兒推向前︰「梨兒,你將昨天我們所作的決定告訴他吧。」
抬眼望見齊懷石疑惑的神情,梨兒顯得有些手足無措,畢竟兩人已恢復不了往日熟稔的感覺……
「梨兒,無妨,你就直說吧。」老夫人催促著,這件事對他們三人都好,非做不可。
梨兒鼓起勇氣抬起頭,正視齊懷石緩緩說道︰「呃,我希望可以認你為義兄……」
對于女乃女乃的提議,她沒有異議。
齊懷石則面無表情地瞪視著她。瞧她清秀的臉龐漾著一抹淡淡的笑容永靈的雙眼蒙上層薄霧……見她這副沒生氣的模樣,他的心里憤怒異常。
「義兄?」齊懷石冷笑道︰「誰給你這個權利提出這種要求?」
梨兒頓時刷白了臉,蹣跚地後退數步差點跌跤。
「我不願意!」齊懷石吼道。
「為什麼不願意?」老夫人生氣不已。「我很喜歡梨兒,我希望她做我的孫女,你連女乃女乃這點要求都不答應,你到底想怎樣?」老夫人繼續怒道︰「你可知我同梨兒的師父們保證過,梨兒即使做不成我的孫媳婦,我也會收她為孫女,你現在連這點小事也反對,你是想氣死我是不是?」
齊懷石無語。他知道方才那一剎那自己失控了,他下意識將心里的話和心情毫無保留地表現了出來,他根本就不想認梨兒為義妹……
梨兒望見了他的為難,強忍心痛道︰「對不起,這件事就當我沒提過,你們別吵了……」
梨兒說完,立時轉身奔出廂房,淚水瞬時由雙頰滑落,看在老夫人眼中萬分心疼。
「你何苦如此傷人?你真是讓女乃女乃心寒……」
「我反對認她為義妹。」這次他悶心決定,不想去探究原因,更不想解釋。
「你反對?我可憐的梨兒,不但與你做不成夫妻,如今連當個義妹都被拒絕,你這是要置梨兒于何地啊?」
「是啊……咱們好不容易才想出留住梨兒的法子的……」容嬸埋怨道。
「你存心要逼梨兒離開齊莊是嗎?那你得逞了!」
「不……」他不知該如何整理此時紛亂的心緒,確定的是他並不希望梨兒離開,非常確定。
老夫人看出了他的掙扎,冷冷說道︰「早在你決定迎娶阿紫的同時,你就該知道會有什麼結果,你不是向來絕頂聰明嗎?」
齊懷石無言以對,遠望梨兒離去的背影,只能自問,他做錯了嗎?
「還有,既然做了,就別忘了你的責任,你得顧著阿紫的感受!」老夫人臉色嚴肅。「現在的你沒立場干涉梨兒的事,你該多用心在你自個的妻室身上,這分寸,我想不用女乃女乃提醒,你也該懂。」
懂又如何?很多事難以控制……
「你打算怎麼處理?」這件事很棘手,她只能直截了當問清楚。
「梨兒打算離開齊莊嗎?」
「我都說梨兒不干你的事,梨兒的事歸我管,沒你插手的分。」老夫人怒道︰「我問的是阿紫的事。」
「阿紫?女乃女乃所指何事?」這陣子莊內事忙,他很少過問紫妤的事。
「這陣子阿紫和歐陽竹過從甚密之事,難道你不曾耳聞?」
「我會和紫妤談談。」
「別拖延,以防日久生變,人言可畏啊。」
齊懷石和老夫人同時陷入沉默中,事情的轉變出乎意料之外,對于紫妤和歐陽竹異常的狀況感到十分棘手。
齊懷石如同往常般在書房內處理莊務,但心情卻始終紛亂異常,靜不下心來處理向來得心應手的事務。
當紫妤踏進書房時,他竟沒來由地覺得心煩意亂;而紫妤打了個招呼後竟也若有所思般呆坐在窗邊,兩人就這樣各自陷入沉思中,沒有任何的對話。
過了許久,齊懷石抬眼望見呆坐在窗邊一臉哀傷的紫妤,不禁出聲問道︰「你很安靜,發生什麼事?」
「大哥不是喜歡安靜嗎?!」紫妤反問,眼神哀傷依舊。
「你有事嗎?」齊懷石審視著她,心中浮現女乃女乃的疑慮。
「沒事。」紫妤低下頭應道。
兩人再度陷入沉思中,誰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杜紫妤逐漸覺得坐立難安,隨手拿起茶幾上散置的書本,翻了幾頁卻怎麼也靜不下心來;無心撥弄著琴弦也提不起興致,只聞不成調的琴音回蕩在偌大的書房里……
成親數月以來,她仍不習慣這樣的角色,不知所措的情緒佔據了大多數兩人獨處的時間。她不懂自己在面對齊懷石的時候,為什麼總是無法放松心情、沒法掩飾心中的不安,對于現狀她有著強烈的不滿和迷惘。
她凝視著自己的夫君,一股驕傲之情油然而生。她的夫君是萬中選一的絕世人才,多少姑娘夢寐以求的對象……但,心里的空虛感卻真實得令她難受,這就是她期盼已久的生活嗎?
與日俱增的罪惡感又該怎麼辦?
在書房里的齊懷石心緒煩亂,無意識地走進竹苑,並不否認心底強烈的想念。
走進竹苑大廳中,只見女乃女乃恍神般凝視著窗外的荷花池。
「女乃女乃不是打算上法華守住一陣子?為什麼還沒起程?」
女乃女乃回過神緩緩說道︰「已經沒有去的必要了。」
老夫人對視的眼神中有難掩的失望。
「女乃女乃不再問我感想如何?」齊懷石遲疑問道,不解女乃女乃臉上的失望和難過。
「何必問?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了,作繭自縛沒話好說。」
「梨兒她還好嗎?」
女乃女乃瞪視著他冷冷說道︰「你不知道嗎?梨兒今晨已經離開齊莊了。你稱意了吧?」
「她離開了?為什麼?」齊懷石渾身一震。「她為什麼離開?」
「你問這什麼傻話?齊莊憑什麼留住梨兒一輩子?」老夫人難得怒道。
聞言齊懷石只覺心口被掏空般,一股莫名的心慌和焦躁直襲心間……
「我拿什麼理由留住她?我真的好難過……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可是做人不能太自私哪,想將她留在身邊是我的私心,但我也無法見梨兒硬留在這兒觸景傷情啊!」
他無言以對,只覺空虛的痛楚逐漸擴大,溢滿胸臆間……
「你傷梨兒很深,就放了她吧,梨兒的一切已和你無關。」有些事情她非得警告這孩子不可,為了他們三人的幸福。可見他失魂的模樣,老夫人又頓覺心酸︰「你已經負了梨兒,女乃女乃希望你別再負阿紫,你該為自己的選擇負責。」
「我明白。」
「明白有什麼用,就怕做不到,只怕你給的不如阿紫想要的!你以為女人那麼容易滿足嗎?得到了名分,得不到真心,不會有怨嗎?」
老夫人嘆了口氣,這聰明的孩子怎會不懂,還需要她教訓嗎?這番話進了他的耳,進不了他的心。
梨兒的離去對他的打擊太大了,一時間無法平復,老夫人心想只能擇日再談阿紫的事了。
這種焦躁窒悶的感覺是什麼?
齊懷石毫無頭緒,身在一向能令自己平心靜氣的書房里,卻有著有別以往的窒悶。是近來燥熱的天候的關系吧……他自欺欺人地想道。
他環顧四周,視線停留在窗邊躺椅上她習慣趴睡的木枕、茶幾上有她未看完的書本,甚至在書櫃上還留有她上街時買回來的小玩意……他沒想過收拾,從來沒有。
耳邊似乎又響起了她哼著不成調的小曲,回蕩在整個書房,久久不散……
他迅速走出書房,急需透氣紓解這種窒悶……不自覺地,他走至心湖邊。
那難解的郁悶卻如影隨形般,隨著湖水的波光,激蕩出更多不安焦躁的波紋……這種寂寞空虛的感覺又是什麼?
商場失利抑或莊里出狀況時,他都不曾有過的感覺。
像是被掏空般……就是被掏空的感覺,整個齊莊都充斥著這種感覺……真是棋錯一著,滿盤皆輸?
「紫妤,你為什麼還是不開心?據我所知,梨兒已經離開齊莊了。」歐陽竹心疼地望著紫妤不安的臉龐。
「和大哥在一起時我還是不知所措,怎會這樣的?我很不安……」紫妤突然握緊歐陽竹的手︰「竹哥哥,是我哪里不好嗎?為什麼總是捉模不到他的性情?」
從不曾看輕自己的紫妤的這番話,簡直令歐陽竹心疼得極欲發狂!
「別怪自己,你是如此完美的女子,是阿石不懂得珍惜,他原就性格冷漠,你又何必苛責自己。」紫妤無言以對,淚水滑落絕美的臉龐……
看見她的淚水,歐陽竹突然激動地上前緊緊擁住紫妤,她初時的驚嚇和掙扎,卻讓歐陽竹的溫柔呵護給瓦解了。
就放縱自己一次吧,她真的好需要一個溫暖的懷抱,她逃避似的接受了歐陽竹的擁抱。
擁有紫妤,歐陽竹原本認為這是他此生可觸不可及的夢想,可如今她卻真實的在他懷里。
此刻,他覺得彼此的距離拉近了,強烈的喜悅蒙蔽了他所有的思緒;所有的道德規範全沒了蹤影,他的眼中只有紫妤,即使自己扮演的只是兄長的角色,他也滿足了。
而遠在秋水村的梨兒渾然不知齊莊將掀起的風波,日子在她自我療傷中,緩慢而如常地度過了。
轉眼間,她離開齊莊已時過大半年了。
時間消逝的速度遠超乎了梨兒的想象,總覺得仿佛昨日還在齊莊,耳畔還回蕩著他冷冷的嗓音……不成眠的夜里,她會無意識地回想齊莊的一切,那些她怎麼也揮不去的點點滴滴。
這天,梨兒仍如往常般坐在溪邊洗衣服,手里無意識地搓弄著衣服。
大半年了,不算短的日子,她卻尚未從齊莊的傷痛中解月兌,經常不自覺地陷入回憶中不可自拔,整個人也因此而憔悴不堪。
想看到……想听到……想到心都疼了……
這樣的心疼怕是根深蒂固,再也拋不掉了。很想很想見他一面,哪怕面對的是他的嘲諷、他的咒罵,甚至是冷淡也是好的……
但沒了立場、沒了理由,她拿什麼去見?
心好疼……
兀立在溪邊好半晌的丁媚,心疼地凝視著失神的梨兒。
不禁後悔著,如果當初不讓梨兒離開秋水村有多好,她還會是那個開朗愛笑的丫頭,不會像現在這般要死不活。
「梨丫頭,你就行行好,媚姨我只剩沒幾件好衣服了,別再糟蹋我的衣服了!」媚姨往梨兒頭上敲了一記,試圖喚醒失神的她。
「啊……對不起,媚姨……」梨兒回過神。
一瞧見梨兒失魂落魄的模樣,丁媚整個人便失去了控制,一把將梨兒擁入懷中咒罵著︰「你這笨丫頭!笨死了!把自己搞成這副憔悴的模樣,是存心要讓我們傷心死嗎?」兩人哭成一團。「你知不知道?韋老這些天整夜不成眠,老坐在房里傷心,後悔答應讓你上齊莊;還有老魯這些天老是喃喃自語著,念的都是你,你怎麼忍心讓他們這麼為你擔憂?」
梨兒聞言哭得更凶……
「媚姨從小是怎麼教你的?」
丁媚氣得推了她一把,梨兒踉蹌地跌跪在地上,眼淚如斷線珍珠般串串滑落……
「你給我說話,不要像個活死人般來傷我的心,你這狠心的孩子……」媚姨低子緊抱著梨兒,一只手卻氣憤地捶打著梨兒的背。
「媚姨……對不起……你別哭別哭……我真的好恨自己,讓你們全都為我擔心,我恨死自己了……」梨兒倉皇地為媚姨拭淚,自個的淚水卻怎麼也停不了。
媚姨心疼地摟著她,拿著手絹為她拭淚︰「答應媚姨別再難過了,別再為過去的事傷心了好嗎?」
梨兒點了點頭。但真忘得了嗎?當她離開齊莊時也曾告誡自己,她一定要把齊莊的一切全忘了,把齊莊所有美好的和痛苦的回憶全都忘記,但,不容易忘啊……那些回憶仿佛已深植在記憶深處,再也磨滅不了。
「你這笨丫頭,知道嗎?戒酒多年的老魯這些天夜里,竟氣得喝起悶酒來,直嚷嚷著要像你小時一樣,狠狠地打你一頓看你會不會清醒點……」媚姨無奈地搖頭道。
梨兒聞言再度泣不成聲……
「他們總在早晨時叮嚀我別告訴你,他們怕你會更難過……我們總是說服自己,過一陣子你可能就會恢復正常了……可是我們真的很擔心你的身子……」
「對不起,都是我不好,害你們擔心……都是我不好……」
「別自責了,我們都記得我們養大的是個愛笑的丫頭,沒人想看到你哭泣,答應媚姨好嗎?別再自己一個人躲在溪邊哭泣,媚姨會心疼的……」
梨兒點頭,連忙擦去止不住的淚水,強忍著不再讓淚水泛濫。
「韋老和老魯都是大老粗,他們不懂,但是媚姨懂你的痛苦,要你短時間遺忘是不可能的。但是梨兒,你要看開一點,強求或期盼一個不愛你的人,這不是傻是什麼?這樣以淚洗面憂郁地過日子,對誰都沒好處……你還我一個活潑愛笑的梨兒,好嗎?」
梨兒只能猛點頭,心里卻明白地知道,再也無法回到從前無憂的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