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只怕又要挑燈夜戰了!
薇安走到廚房用咖啡壺煮咖啡;這是她來台後第無數次熬夜,其實也滿習慣了。
真後悔因一時心軟,沒把寫好的英文稿交給助教或學生翻成中文並且打字,這樣她就不必這麼辛苦了。系刊明天截稿,而目前她只完成三分之一。
豁出去了!就算通宵達旦也得完成工作,反正她已經有一對熊貓眼了。
她打開筆記型計算機,開機……
怎麼搞的?屏幕上怎麼出現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
關掉再開一次,還是一樣。
她傻眼了!她會用計算機,可不會修計算機啊。這個節骨眼出這種狀況,難不成要逼她用手寫嗎?
薇安看了眼時鐘,九點四十分。她拿起原子筆開始一筆一劃地刻字,然後用五分鐘在英漢字典里找到一句成語,接著拿起立可白涂掉一個不通順的句子……十點半,她撕掉那張寫得歪七扭八的筆記紙。
打電話吧!
運氣好的話,祁南晚上若是沒應酬,也許可以過來幫她修計算機。誰叫他要她做他的女朋友!追女朋友哪有那麼輕松的,說了就算?
那天晚上她只答應讓他追,並沒答應做他的女朋友。感情事太麻煩,當初杰瑞也是在她身邊磨了好久才讓她接受的,她不確定自己真的想再進入另外一段關系。
她打他的手機。
「喂,祁南。」震耳欲聾的流行歌曲,一定是在KTV。他有應酬,真是不巧!
「薇安,有事找我?」
「沒……沒事。」不能打擾他做生意,她還是乖乖用手寫好了。
「等我,我馬上過來!」
「喂!喂……」掛掉了。
薇安心中竊喜,原來她在他心中是有點份量的,他很「用力」的在追她。
她利用等待的時間進浴室修理漏水的馬桶,順便把收音機帶進浴室去听新聞學中文。節省時間有妙方,絕不能一次只做一件事。
中廣正報導一則尋人啟事,那是一個自幼被阿根廷夫婦收養的女孩長大後回台尋根的故事,希望听眾提供線索以協助骨肉團聚。
何必呢?難道養育之恩比不上狠心離棄她的陌生人?身上流著誰的血真有那麼重要嗎?
剛把馬桶水箱里的浮球拆下來,門鈴就響了。
「門沒關,進來吧!」她探頭喊了一聲。
祁南跨進門的時候想︰薇安讓門開著實在太不小心了,萬一歹徒闖入怎麼辦?
這是他第一次登堂入室,前幾次都只是送她到門口。他知道薇安雖然在美國長大,但對男女關系並不隨便。
室內有些凌亂,尤其是餐桌上,除了手提電腦,還擺滿了字典書籍,看來她不是太懶就是太忙。
「祁南,我都說沒事了你還跑來,怎可因私忘公?」從浴室出來的薇安忍不住責備。
「因私忘公?-的中文大有進步哦!」他趁她不備將她攬近,並在她頰上偷了個吻。
「那當然!我是個用功的學生嘛。」薇安睨了他一眼,有些責備,也有些羞赧,祁南假裝沒看到。
她說她還沒準備好,問題是他沒那個耐性等。守株待兔從來不是他的行事哲學,他一向偏好當機立斷的獵鷹計畫。
「用功的學生躲在浴室讀書?」
「馬桶漏水,我正在修理。」
「-會修馬桶?」這不是男人做的事嗎?真難以想象一個年輕女孩子蹲在馬桶邊敲敲打打的景象。
「我會修的東西可多著呢,馬桶、電燈、水龍頭……就是不會修計算機。我明天要交稿,偏偏你看,計算機變這樣!」
她試給他看,屏幕還是亂七八糟。
「我看看。」祁南在椅子上坐下來,專注的研究了起來。
薇安跑到廚房替他倒了杯咖啡,祁南接過來喝了一口,隨口問︰「-不喝?」
「我不能喝咖啡,會心悸。可是我要聞那味道才撐得下去,我今天打算熬夜。」
「熬夜?恐怕-要失望嘍-的計算機中毒了,沒辦法馬上修好。」
「中毒?那我不就完了?!」薇安發出慘叫。辛苦了半天,還是無法完成工作,這下子系刊要開天窗了。
「別急,我幫-修。」說完,便胸有成竹的開始動手處理。
「你會?」懷疑的語氣。
「學過,也幫別人修過。」他可是無所不能,等著獻上崇拜的眼光吧!
「祁南,你剛才在KTV唱歌嗎?」看著他的動作,她沒話找話。
「嗯,和高雄來的客人談生意。」
「談生意就談生意,為什麼還唱歌?」
「客人唱得高興,就會把生意給我們做。」
「這樣啊,唱歌還可以賺錢,真不錯!」
「就怕踫到五音不全又專搶麥克風的客戶,你不但不能叫他閉嘴,還得昧著良心拚命拍手夸贊他的唱功足可媲美某大歌星。說實在的,這種錢並不好賺。」
「原來如此,真可憐!」薇安總算了解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意思了。「祁南,你當初去上海是為了磨練,還是逃避?」
「都有。要舉重之前必須先鍛煉體魄。」祁南思索了一下說,心里懷疑她有可能這麼輕易就看透他嗎?
「有道理。」
他試著專心,但枉然。她就站在他後面,身上的溫度毫不客氣的透進他的皮膚;後來她索性搬來椅子挨著他坐,身上的香味更是肆無忌憚的影響他的感官。
他轉頭,看見她的黑眼圈。
「去睡吧。」他心疼的說。
「不要,我要看你弄。」這女人真固執!
「-在這兒我會不專心,速度會變慢。」這是實話,搞不好一整晚都修不好,壞了他祁南的名聲。
「這樣啊,那我去把馬桶弄一弄,都漏好幾天了。」
「既然已經好幾天了,也不差這一天。我看-還是去睡吧,待會兒我修好計算機,再幫-修馬桶。」
「不用了,我自己會修。」
「修東西本來就是男人該做的事。」
「男人能做的事女人都能做啊!」她提出嚴正抗議。
「是是是!女強人。」祁南又補了一句︰「熊貓女強人。」
「好啦好啦!我先去睡,可是你修好要叫我喔!」她不放心的千叮嚀萬交代,她怕自己睡死了叫不醒。
「放心去睡吧,我對付貪睡豬很有一套的。」他有的不止一套,而是很多套。祁北賴床的時候,他會拿水潑她、把她推下床、放只蟑螂在她被子里……效果通常很不錯。
「那就拜托你嘍。」薇安走向房間時說,並回過頭附送一個嬌媚的笑容。「祁南,你真好!」
「不……不用客氣。」
真沒種,光一個笑就讓他差點心髒病發作。
心髒病發作?
哈!這個主意不錯,口對口人工呼吸耶!
祁南甩甩頭,凝神摒除雜念,著手進行他的非常任務。
十一點半,他到廚房倒咖啡,發現垃圾桶里的泡面空碗;十二點半,他溜回去拿工具和防毒軟件,用他在櫃上找到的鑰匙鎖門開門;一點,他替她接了一通很奇怪的電話,不說話光喘氣,感覺很猥瑣;兩點,計算機修好復工,他叫出Vivian檔案,試著把剩余的稿翻譯完;五點,他上廁所時順便把馬桶修好︰五點半,他出去買了包子豆漿放在電飯鍋里保溫,然後留了張字條,再把自己的手機放在薇安耳邊。
要不是和昨晚的客戶約好一起搭早班飛機下高雄,他還想替她把客廳整理整理。
這不只是獵鷹的手段之一,他發現自己內心有一股想要照顧她的。好笑吧?照顧一個連馬桶都會修的女強人!
差五分鐘六點,他鎖好門離開。幸好沒被鄰居撞見,否則薇安可就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他忍不住想象當薇安醒來後發現他所做的一切時,會不會感動得痛哭流涕?
薇安被一陣陌生的和弦樂聲吵醒,一瞬間搞不清自己究竟身處何地。
她張開眼楮,看到一抹微弱的陽光從窗簾縫隙透進來。她猛然清醒!這里是台北,她正躺在房間里的床上,今天是星期三,早上有兩節課、系刊截稿、下午要去指導社團……
系刊?糟了!
祁南修好她的計算機了嗎?就算修好,也絕對來不及了,憑她每分鐘一個字的中文輸入速度。祁南不是答應要叫醒她的嗎?
和弦樂繼續響著,薇安到處找,總算在枕頭上發現一支手機。她沒有手機,那會是誰的?
她接起來,遲疑的喂了一聲。
「早啊,懶蟲。響了十分鐘才把-吵醒,-還真能睡。」是祁南精神充沛的聲音。
「祁南,怎麼會……」他怎麼會打這支手機給她?這又是誰的手機?剛睡醒的她腦筋有點轉不過來。
「-現在拿的是我的手機,我把它放在-枕邊當鬧鐘用,效果不錯吧?」
當初發明手機的人絕對沒想過手機還可以當鬧鐘,創意十足。
「計算機修好了?」
「好啦。」祁南嘆了口氣,她只關心她的工作。
「那你怎麼沒有早點叫我起床?你明知道今天系刊……」
「別急,船到橋頭自然直。」祁南氣定神閑,不理會她話中的責備,待會兒她就知道了。
「你在說什麼?」什麼船什麼直的,她听不懂。
「再說吧,我要進去了。」
「等等!你在哪?」進去哪里?
「松山機場。我陪客戶下高雄,就是昨晚一起唱歌的那個客戶。我明天下午才回台北,晚上再打電話給-,如果有人打手機找我,就叫他打另一支手機。就這樣,拜了!」在機場的廣播聲中祁南收了線。
去高雄?他昨晚沒說呀,不知道他昨晚忙到幾點?
該上班了,她準備把手提電腦收到袋子里去。或許和系主任打個商量,用英文發表文章也是一種創舉,順便刺激學生的英文閱讀能力。不是說台灣大學生的英文程度有待加強嗎?說不定此例一開,形成風氣,那往後她就輕松了。
計算機上擱著一張字條,上頭是祁南簡短的龍飛鳳舞。
1、看電飯鍋。
2、開Vivian。
3、不客氣。
他在賣什麼膏藥?
薇安跑到廚房打開電飯鍋,發現里頭的包子豆漿。她拿起溫熱的豆漿喝了一口,全身的細胞頓時蘇醒。體貼的祁南,半夜跑出去幫她準備早餐?
她掀開計算機蓋、開機、在桌面找到Vivian檔,打開……
什麼?!他不僅替她修好計算機,連稿子都幫她翻譯好了?怎麼可能!稿子內容都是一堆他不熟悉的心理學專有名詞。
在她進浴室準備漱洗的時候,發現了浮球被裝回原來的位置,馬桶竟然不漏了。
修計算機、翻譯稿子、打字、修馬桶、買早餐,恐怕他整晚都沒睡……他今天還得下南部,這樣會有精神跟人家談生意嗎?
祁南,我要怎麼謝你呢?
薇安突然有點想哭。
從高中開始,媽媽就不管她,她不只要自己打工賺學費,還要學會料理生活起居。下課後她替鄰居看小孩、做parttime,周末去端盤子、洗車,寒暑假幫忙社區除草或鏟雪。她必須自己洗衣服弄吃的,生病了自己想辦法。
媽媽是這樣長大的,也用同樣的方式教育她。
她早已習慣凡事靠自己,也頗以此自豪。
而今卻蹦出一個男人,打算廢了她好不容易才練就的一身「獨立」武功。
可是,他打算照顧她多久?
萬一哪天他累了、後悔了,她還能重拾武功、過回原來的日子嗎?
薇安心情復雜地吃完早餐,然後整個上午在不斷的矛盾和掙扎中度過。
下午她到台北的一所女子高中擔任「心理研究社」指導老師。這年頭,只要標榜「心理」二字的任何東西肯定大賣特賣,舉凡心理學叢書、心理測驗、探討心理現象的電影……所以「心理研究社」自然是大受歡迎嘍。
這可不是個替人算命、論斷前世今生的唬人社團。洪薇安老師指導學生利用實驗來研究人類的一些心理和行為現象。天馬行空的想象雖富創意,但不符合科學實事求是的精神。
今天她要指導學生「行為制約」,上周她已經介紹過制約原理。
這個實驗要進行一個月,每天必須觀察做記錄。有趣,但不輕松。
她訂購了許多荷蘭鼠和SkinnerBox(史金納箱,老鼠一按桿就會掉下食物)。
光是將這些老鼠和箱子分配給各組女生,就搞得人仰馬翻,尤其是抓老鼠的過程更是驚心動魄。女生看到毛茸茸的白色荷蘭鼠,直嚷著「好可愛喔」、「可以模模看嗎」、「真想帶回家玩」;可是真要她們用手去抓,她們又嚇得吱吱叫,躲得遠遠的,生怕被咬傳染鼠疫。
薇安只得親自下海,跟少數幾個膽子大的女生,將老鼠一只一只抓到箱子里去,再把箱子分配到每組人馬手上。
分好後,她把這周的實驗重點再講一遍,並提醒她們每天喂食的次數和注意事項,女生們興奮得差點把實驗室的天花板給吵翻了。
空檔時間,一個女學生湊到薇安的身邊,白淨的臉蛋、秀氣的五宮,挺有氣質的小女生。應該是新加入的吧,她以前沒見過她。
「洪老師,我哥認識-耶!」
「-哥?」薇安在台北除了美絹外,並沒有別的朋友,她哥會不會是系里的同事或學生?
「不只我哥,我們全家都認識-哦。」女生故作神秘的眨眼。
「不會吧?我並不有名啊。」她既不公開演講,也不是專欄作家,全台北認識她的人五根手指頭就可以數得出來。
「可是-在我家很有名呢!」她抿著嘴偷笑。
「怎麼會?」
「星期天,我媽還問我哥什麼時候要跟-結婚。」
薇安從椅子上跳起來!她哥要跟她結婚?她連她哥是何方神聖都不知道,居然扯到結婚!偏偏這個小女生就是不肯直說。
「祁北,快來啦!我們要給荷蘭鼠取個名字,-來幫忙想啦!」一組女生向她招手。她們喚她什麼來著,祁北?
「哦,我來了。」她向著發聲源應了一句,然後對著薇安行個鞠躬禮說︰「洪老師,我剛從國樂社轉過來,請多多指教。」
走沒兩步,她回頭調皮的問︰「洪老師,-想不想知道我哥怎麼回答我媽的?」
不等發愣的薇安反應過來,她馬上接下去︰「我哥說快了,你們的婚期就訂在明年初。我跟-講喔,我媽已經開始找人油漆房子嘍,嘻!」說完,蹦蹦跳跳的回座位去了。
同學叫她祁北,那麼她哥就是祁南了。
祁南明年初要和她結婚?祁家上下都知道,只有她不知道。
薇安忽然覺得有點頭暈。
奇怪?昨天晚上明明睡得很飽,早餐午餐也都吃得很好,怎麼會頭暈呢?
完了,一定是剛剛被老鼠咬,感染鼠疫了。
晚上,薇安待在家里。
系刊交件了,她總算可以放松一下,所以她去租了一堆卡通錄像帶。
她認真的跟著「柯南」學中文,卡通人物說一句她跟著說一句,並且對照字幕認字。由于太專注于練習,以至于影片結束了,她還搞不清楚劇情演了什麼,只知道有個人離奇死亡,最後被柯南破了案。
她下定決心學好中文,免得每次上課都好搞笑。歡樂是很歡樂,中、英夾雜也可以達到教學目的,但總顯得她很沒程度,連最簡單的中國成語或時下年輕人的流行用語都不懂。
鈴鈴……她很快的接起電話,會不會是祁南?
「喂。」
「……」只有喘氣聲。
「喂,你是誰?」
「……」還是喘氣聲,外加猥瑣的申吟。
「你不要惡作劇!」
「……」一樣的聲音,只是更囂張。
薇安啪地將電話掛掉。
誰那麼無聊,打這種騷擾電話?可能是哪家的青少年閑閑沒事做,趁父母不在家,尋找一些刺激。
鈴鈴……
她拿起電話,又是同樣的情形,這次甚至用不堪入耳的聲音加上一些下流的詞句。
她再一次將話筒摔回去,並且打定主意只要他敢再打來,她就要開罵。
三分鐘後,電話果然再度響起。好吧,不怕死就來,就算她的中文不夠輪轉,她也可以用英文罵他個狗血淋頭。
「喂,請你不要再打來,否則我就不客氣了!」薇安用她自認為最嚴厲的口吻開罵。
果然有效,這次電話里沒有申吟、喘氣、下流的話。
安靜無聲!
過了十秒鐘。
「薇安,-那麼討厭我嗎?」
「祁南,是你!」哇!罵錯人了。
「是我,不然-以為是誰?」
「就是不知道是誰我才生氣。」薇安委屈的說。
「怎麼回事?」
「剛剛我接到兩通騷擾電話,我以為那個人又打來了。」
「哦?昨天半夜我在-那兒也接到一通。薇安,-最近是不是得罪了什麼人?」
祁南不禁擔心,台北的治安日漸敗壞,而她又是個獨居的年輕女子。
「沒有啊,我才來四個多月,哪有可能得罪人?」她思考了一下說,「我想只是惡作劇,不要緊的。」
「還是小心一點的好,門要記得鎖上,不確定是誰就不要開門,知道嗎?」祁南想起昨晚他去的時候,她的門根本沒上鎖。
「好啦!」她心里甜滋滋的,有人關心的感覺真好!這種感覺是會上癮的。
「-在做什麼?」
「看卡通,剛看完『柯南』正要看『多啦A夢』。」
「看卡通?」幾歲的孩子了?
「學中文啊,不準笑!」她听到話筒中傳來竊笑,不禁惱羞成怒。
「好好!不笑不笑。」
「祁南,我要謝謝你。我是說昨天你幫我修計算機,還有文章,還有馬桶……」
「不是說了嗎?不客氣。」
「你是不是整夜沒睡?」
「差不多。」
「祁南,你以後不要再……」薇安不知道該如何措辭,怕傷了他的心。「我的意思是,我可以照顧自己。」
「怎麼照顧自己?吃泡面嗎?」祁南火大了,她居然不知愛惜身體,還拒絕他的照顧。
「我不常吃的,昨天太忙了,所以……哎呀!我又不是小孩子,我知道該怎麼做啦。」
「好,算我自作多情。」
「你生氣了?」
「沒有,我不夠資格。」祁南冷冷的說。他並不生氣,只是失望。他竟天真的以為她會感動得痛哭流涕。
「不夠資格?我們不是要結婚了嗎?怎麼說不夠資格?」薇安知道祁南心里有疙瘩,趕緊開個玩笑安撫,順便弄個清楚。
「-說什麼?」
「明年初,你忘了?你媽都已經在找人油漆我們的新房了。」
「祁東說的,還是祁西?」大嘴巴!連他隨口搪塞老媽的話也拿來傳。
天曉得他說明年初的時候只是胡謅。全家五個人輪番逼供,誰受得了?能夠全身而退就老天保佑了。
「都不是。也不是美絹、良一或任何四海的人。總之,你只要告訴我,你有沒有說過這樣的話?」
「那是……」祁南突地頓住!他恍然明白,原來不經意月兌口而出的,竟是他的潛意識。「薇安,我的確說過,因為我就是那麼想的。」
過了好久,被震昏了的薇安才終于找回自己的聲音︰
「祁南,去睡覺吧,你一定是一夜沒睡,頭腦不清楚了。」
「我沒有。」
「瞧你都胡言亂語了還逞強。」薇安同情又歉疚,都是她害他沒睡覺。
「我是認真的,薇安。我想和-結婚。」祁南不禁焦燥起來。
結婚二字就這麼順的溜出口,彷佛一直都存在他腦中。
天可憐見,在今天之前他從來不曾考慮過結婚;他怕被綁得死死的,每天面對同一張臉孔也就罷了,連行蹤都要交代得一清二楚。也因為對婚姻的逃避,他始終維持著若有似無的男女相處模式,偶爾約個小會無妨,但走入墳墓可就敬謝不敏了。談戀愛是一回事,被套住又是另一回事嘛。
祁東曾說薇安頗具個人魅力,當時他不以為然,甚至嗤之以鼻,沒想到最後竟然是他一頭栽進了她的魅力之中,而且栽得如此徹底。
「祁南,我們認識才一個月,你就這麼確定我是你的MissRight?」
「我看到-的第一眼就確定了。」他有點心虛,他是在CPR事件後才喜歡上她的。可是第一眼和第三眼又有何差別?
「可是我……」
她從來就不相信所謂的一見鐘情,那是一時的天雷勾動地火,但火花終將化為灰燼。她也不認為細水長流就比較好,細水易斷,何況夜長夢多。
「薇安,-等著吧,時間會證明我是最好的選擇。不過千萬別等太久,小心我被別的女人搶走嘍!」
「你少臭美!」
祁南的意思是他會給她時間體會他的好。
這個男人要不是太臭屁,就是太有自信,但至少他不逼她立即做決定,不像杰瑞,總是說「-必須」、「-一定要」,讓她壓力好大。
「好了,我要陪客戶去PUB喝酒,不能讓他們等太久。」
「一定要去嗎?你昨晚沒睡耶!這個高雄的客人談個生意又唱歌又喝酒的,根本是……什麼之意不在什麼的!」
「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薇安,-該不是在心疼我吧?」
「你又臭美了,祁南。」
話筒里傳來他爽朗的笑聲。
「記得鎖好門。還有,把我的手機放在枕頭邊,我明早叫-起床。」
「喔。」
「晚安!」
掛上電話,她才想起忘了告訴祁南,一整天她替他接了十幾通電話,其中包括三通女人的來電。是三個不同的女人喔,而且語氣都很不好。
想起祁南曾說︰「千萬別等太久,小心我被別的女人搶走……」
薇安突然感到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