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稜九月的台灣,初秋的天氣依舊艷陽高照,炎熱的高溫幾乎要把所有的東西燒成一團火。
邵名玢站在中正機場的出境處,一股近鄉情怯的沉重感橫互在心上,美麗的臉龐絲毫不見在舊金山機場時的無懼。
站在計程車候車處,秋老虎的威力依舊肆虐,耀眼的秋陽令她眯起雙眼,正當她抬頭看向被煙塵染灰的天空時,一位冒失的男子突地從她右側撞過來。
邵名玢手中的行李被撞離了手,人也往旁邊踉蹌幾步,差點撞上車子,直到一雙有力的大手拉了她一把,她才站穩腳步。
一到出境處,雷兆風的視線便鎖定這個美麗的女人,他一向喜歡欣賞美麗的事物,當然不會忽略這位無可挑剔的美女。
「小姐,你沒怎樣吧?」目睹整個過程,站在一旁的他選擇加入而不是置之不理,已不符合他平常的行事風格。
「Thankyou!」邵名玢站穩後即往旁邊挪開一步,冷漠而疏遠地道謝。才剛下飛機就踫上這種倒楣事,看來她真不該回來的。
她彎腰拾起行李,雷兆風也彎腰要幫她,兩人同時抓住行李箱的把手。
邵名玢像是踫到毒蠍子一樣,立刻縮手。
雷兆風扶正行李箱,銳利的黑眸直視著她,揚眉看著她豎起無形的防備。這還是他第一次踫到這麼不賣他面子的女人。
「小姐,你要去哪兒?」以為她不會說中文,雷兆風以英文和她溝通。
邵名玢抬起頭,對上一張看起來很有個性、卻有點冷傲,絕對會令女性心動的成熟男性臉龐。
「我會說中文。」她仍舊用不冷不熱的語氣說道。
很有個性的美女,不過也渾身帶刺。雷兆風在心里想著。
「我要回台北,如果順路的話我可以載你一程。」他禮貌性地對她提出邀請,並沒有抱太大的希望,她若是答應了那才教他吃驚。
「先生,謝謝你的好意,我寧願自己搭車。」很爛的搭訕方式!她一口回絕,不想和他扯上任何關系。
「那祝好運了,陌生的小姐。」雷兆風瀟灑地笑笑,提起隨身行李和公事包走向不遠的停車場。
這是一場美麗的邂逅,違反了他的行為模式,因為那位陌生女子的美麗倩影此刻還留存在他的腦海中。
邵名玢則沒有讓雷兆風影響她太久,提起簡單的行李,她轉身便坐上計程車直奔台北。
☆☆☆
在飯店安頓好行李後,名玢便來到冠榮企業位于信義區的辦公大樓。
離開的這十五年間,台北的改變頗大,重劃的信義區已取代舊的商業區,成為台北市最繁榮的地段之一。
幾年前她听淑姨提過,父親大手筆將辦公大樓翻新,新穎的外表將冠榮企業帶向更繁榮的氣象。但是為什麼在短短幾年內,冠榮企業竟陷入財務危機的窘境,還要求她回來幫忙?
站在大樓外,她抬頭看著新穎的玻璃帷幕,心里一團疑問。
雖然處理公司危機是她的專業,但她相信只要父親在的一天,公司還輪不到她管,何況她的幾個姐姐也不會放手。
過了這麼多年,她仍然清楚記得當時離開邵家的心情,若不是淑姨堅持,她根本不想踏上台灣的土地。
當邵名玢現身在辦公大樓的一樓大廳時,立刻引起一陣騷動,男人驚懾于她的美麗,女人則仰慕她高雅的氣質,凡經過她身旁的人莫不多看她一眼。
無視于眾人投來的目光,邵名玢挺直背脊,踩著自信的步伐穿過大廳。
電梯來到二十樓,她深吸一口氣,穩住紊亂的心跳後,才跨出電梯。
在父親身邊超過二十年的王秘書一見到她,臉上先是閃過驚愕,但隨即恢復,迎上前招呼。
「邵小姐,您來見總裁的嗎?」王秘書一眼就認出她來,她在美國大學時的畢業照現在還在檔案里。
「他有時間見我嗎?」視線移向門板深鎖的總裁辦公室,她記得父親永遠都是忙碌的。
「我通報一聲。」王秘書馬上撥內線通知總裁。
電諸另一頭先是沉默數秒,然後又交代幾句才掛斷。
「邵小姐,總裁請您進去。」
說了聲謝,邵名玢朝那扇門走過去,每跨出一步,心情就愈發緊張,仿佛又回到小時候,她永遠只敢躲在母親身後。露出一張小臉偷偷看著嚴肅、不苟言笑的父親。
在門上敲了幾下,等了幾秒,里面傳來宏亮的聲音。
邵名玢推開門,這是她第一次進入總裁辦公室,它呈現的磅曠氣勢和主人的獨斷專制正好相互輝映。
「名玢。」坐在大辦公桌後,邵昊宏銳利的眼楮緊緊盯著這個多年未見的女兒。
「父親。」邵名玢已經不再是當年的小女孩,她不再感到畏具。
她冷漠疏遠的語氣令邵昊宏皺起眉頭。「上前一點,讓我好好看看你。」
她上前兩步,表情平淡,臉上完全不見一絲喜悅。
「你淑姨把事情都告訴你了嗎?」邵昊宏問。
「淑姨告訴我冠榮出了點問題,要我回來了解一下。」邵名玢站得筆直。「但我不知道我回來究竟能做什麼?」
「我听靜淑說,你在美國一間很有名的大企業上班。」他的語氣有著驕傲。
另一道敲門聲在沉默中響起,推門進來的是一位集美麗、自信于一身的都會女子,身穿一套剪裁俐落卻不失時髦的套裝,渾身散發著精明能干的氣息。
「爸,這份企劃書……」邵玫翎的話在見到邵名玢後停了下來,一雙美眸打量著她。
邵玫翎是邵吳宏的二女兒,也是邵昊宏四個女兒中最有野心的一個,能力和手段都很高明。
「你是邵名玢?」邵玫翎認出她來。
「二姐。」邵名玢也一眼就認出這個自小就喜歡欺壓她的二姐。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她精心的彩妝下,有著淡淡的輕蔑。
「昨天。」邵名玢簡單的回答。
邵玫翎走到辦公桌旁,放下手上的企副書,看看父親,再看看名玢。「爸,你告訴名玢了嗎?」
她的眼里閃著惡意,令名玢心里有些不安。
「玫翎,你先出去。」為了不讓事情更混亂,邵昊宏決定暫時將二女兒支開。
即使想留下來看好戲,邵玫翎還是听從命令,但卻在經過邵名玢身邊時,投給她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畢竟你這個小私生女還有點用。」她輕聲低語,冷蔑地笑道。
疑問籠罩著名玢的心,邵玫翎的意有所指,讓她不禁懷疑到底有什麼秘密瞞著她暗中進行?
一室沉靜,名玢沒有開口,事實上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麼。
「怎麼不回家里住?」邵吳宏打破沉默。
「我住飯店比較自在。」這是實話,她相信邵家沒一個人歡迎她的到來。
「飯店哪比得上家里?等會兒回飯店把東西整理好,晚一點我叫司機過去接你。」邵昊宏不容拒絕地命令道。
「我決定住飯店。」邵名玢毫不退讓。
「你……這孩子!」邵昊宏看著小女兒,她的倔強令他想起年輕時的自己,不同的是在她身上還有對世俗的憤恨。
「我不知道為什麼淑姨堅持要我回來,雖然淑姨說我是你的女兒,家里發生大事,我理應關心,但是我從來就不認為我是你的女兒,對邵家而言我一直是多余的。」冷漠的表情伴著怒意。「不論冠榮的財務危機有多嚴重,我相信以您的能力絕對有辦法度過難關。」
提到冠榮的財務危機,邵昊宏顯出老態,這陣子為了這事使他心煩不已,若非到了不得已的地步,他也不會把自己的女兒送上……
他感到羞愧,畢竟他從沒盡到身為父親該盡的責任,現在卻要女兒來挽救他的事業。
「你說得沒錯。」邵昊宏雙手搭在桌上,臉上帶著愧意。「我不能要求你為邵家做些什麼,我會另外想辦法。」
「有時候我認為你恨我,恨我不是男兒身,恨媽媽為什麼要帶我進邵家?你知道嗎?有多少個夜晚,我看到媽媽獨自一人飲泣,就因為她無法為邵家生下繼承人……她為你付出一切,到頭來又得到了什麼?」一想到母親的傻母親的痴。她就忍不住紅了眼眶,兒時的傷痛歷歷在目,她不得不緊閉雙眼,以趕走那些被恥笑、被排斥的書面。
這些邵昊宏都知道,但他卻無法改變,或者該說在他那個年代,女人只是男人的附屬品,像他這樣的男人,是不會為女人改變的。
年紀小時,名玢不懂母親為什麼獨自一人流眼淚,年歲較大時,她漸漸懂得男女之間的情愛,也終于了解母親的苦。她不恨母親,只恨那個給予她生命卻又不在乎她存在的父親。
「我只是回來和你說清楚的,明天我就回美國,以後……我永遠不會再回來了。」收拾起憤恨的情緒,名玢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名玢,這里是你的家啊!」邵昊宏嚴肅的臉龐閃過一絲驚恐,靜美曾要求他好好照顧女兒,他卻從沒有一刻做到,他忽略女兒太久了,他必須彌補她所失去的。
「家?!」名玢的視線移向窗外,哪里是她的家呢?邵家人從沒把她當作是一份子,而淑姨全家雖然都歡迎她,但對他們而言,她畢竟是外人。
或許在未來的某一天,她可以自己創造一個家。
調回視線,名玢很認真的再看父親一眼,即使兩鬢已霜白,他依舊渾身散發著威嚴、獨斷之氣。
「自從我母親去世後,那里就不再是我的家。」
說完,她轉身走出辦公室,意味著和邵家的關系從此劃上句號。但她沒有一絲不舍,此時是她活了二十五年來最感輕松的一刻,她會在舊金山開始新的人生。
門關上的那一刻,邵吳宏雙肩痴垮,兩道飛揚的劍眉深鎖,一絲悔恨出現在臉上。
「靜美,我對不起你。」安靜的辦公室里,只有他沉重的呼吸聲。
走出冠榮大樓,耀眼的陽光令她眯起雙眼,因為是午休時刻,所以廣場上擠滿了趕著吃中餐的上班族。
「啊!」正當她要走下階梯時,突然一道力量從她背後撞上來,一個沒站穩,眼看著就要摔下階梯。
幸好,階梯旁一雙有力的大手及時扶住她下穩的瘦弱身子,免去她和大地接吻的窘狀。
靠著寬闊的胸膛,名玢緊閉雙眼,听到了自己狂亂的心跳聲,方才意外帶來的沖擊還未退去,她忘了自己還緊揪著別人的衣領。
「小姐,你沒事吧?」雷兆風低頭看著身子還打著輕顫的女孩。
這聲音似乎在哪里听過?
邵名玢這時才意識到自己還在一個男人的懷中,而且雙手還緊緊抓著對方的前襟,一抹羞赧染上她略顯蒼白的雙頰,她急急放手,並後退一步。
「小心!」在她撞到無辜的路人前,雷兆風將她拉回。
「你有必要這麼用力嗎?」跌進他懷里的邵名玢悶聲道。
老天!他的力氣還真是大,被他這一拉,她不只手臂痛,就連撞上他胸膛的額頭也痛得差點逼出眼淚來。
「原來是你?!你、你還好吧?」雷兆風低下頭。發現她鼻頭微紅,眼角還微微濕潤。
「除了魂飛了大半、鼻子撞歪之外,我想一切都沒事。」名玢經撫過隱隱作痛的鼻子,確定鼻梁沒有撞斷才松口氣。她拉開兩人的距離,已從意外的震驚中恢復過來。
還有心情開玩笑,那應該就是沒事了。
「經歷這種意外,很少人能夠像你這麼冷靜的。」見她臉上又出現了熟悉的防備神情,雷兆風不禁懷疑自己的魅力是不是減退了。
「謝謝你,又救了我一次。」沒想到她抵達台灣不過兩天,接連發生兩次意外,卻巧合地被同一個人所救。
「你不該下樓梯還那麼不專心,這樣是非常危險的,很有可能因此摔斷脖子。」一想到方才的畫面,雷兆風的心跳不禁漏了一拍。
「我並沒有不專心,我……」邵名玢沒有繼續說下去,她不確定方才是有人推她,或只是被擠下樓梯。
「想男朋友?」雷兆風椰撤道,實在不像他平常嚴謹的個性。
看見他那自以為是的表情,邵名玢心里涌上一股莫名的怒氣,他以為他是什麼人啊?憑什麼過問她的私事。
「這位先生,你可以放開我的手了,我確信我已經可以站好。」
她的語氣嚴厲,雷兆風輕輕松開手,懷疑如果他不放,她是否會做出什麼驚人的舉動。
「先生,非常謝謝你的幫忙,我相信我不會那麼倒楣,再發生什麼意外了。」邵名玢抬高下巴,臉上盡是對他的嫌惡,說完後坐上招來的計程車,揚長而去。
這小妮子的脾氣還真火爆!看著她的背影,她離去時的譏諷笑容在他平靜的心湖上激起一陣陣漣漪,他甩甩頭,銳利的黑眸摻進不少笑意。
邵名玢坐上計程車,從車窗看見那個男人還留在原地,一臉傻笑。
「莫名其妙!」她下意識地陣了一聲。
她錯了,她不該回來的,台灣根本就和她犯沖!
☆☆☆
回到飯店,邵名玢立即打電話訂了最近一班飛往舊金山的班機,確定有機位後,她開始整理衣物。
電話鈴聲響起。
「喂。」她接起電話。
「小玢,我是淑姨。」林靜淑的聲音從電話另一頭傳過來。
「淑姨,你怎麼打電話來了?」邵名玢把電話換至另一手,用右手打開皮包,確定所有證件都在里面。
「小玢,你去見過你爸了嗎?」她已從邵吳宏那邊得知大概的經過。
邵名玢愣了一下,淑姨何時這麼神通廣大了?
「淑姨,我實在搞不懂,你為什麼堅持我必須回來?」她開始收拾衣服。
「名玢,他是你父親……他需要你的幫助。」姐姐去世前就很擔心一旦名玢離開邵家,她和父親的關系將陷入地獄般的冰凍,所以一再要求她要盡力化解名玢心中對父親的仇恨。
邵名玢哼了一聲。
遠在太平洋那一端的林靜淑深嘆一聲。「名玢,我知道你以為你父親這幾年來對你不聞不問,但其實他沒有。這幾年他都會固定給我你的生活費,起先我不願意收,但他堅持,而且也曾經默默地來美國看你……」
「淑姨,你別說了,他只是想用錢買心安。「」名玢覺得心已死,不願再听下去。
突然,敲門聲響起。
「淑姨,有人在敲門,我不和你說了,有什麼事等我回美國再說吧!」邵名玢把電話掛斷,深呼吸後才前去開門。
門一開,她瞪著門外的女子——曾燕妮,也就是她父親十五年前再娶的第三任太太。她只見過曾燕妮一面,據說是公司某位董事的女兒,但詳細情形名玢不很清楚,因為婚禮一過,她便飛往美國,開始另一個階段的人生旅程。
「我想和你談談。」曾燕妮先開口。
「我不認為我和你有什麼好談的。」邵名玢面無表情地欲開上門。
「名玢,我是來和你談冠榮的。」曾燕妮是受邵老夫人的指示來見名玢的。身為冠榮的總經理,她非常了解冠榮的情況,只有達成這個任務才救得了冠榮,而邵老夫人又考慮到名玢未必想見邵家人,所以才會派她當中間人。
「想必你不知道,在邵家我是最沒有資格談冠榮的人。」她譏諷地說道,從沒一刻忘記自己的身分。
「不,現在只有你可以救冠榮。」曾燕妮月兌口而出。
邵名玢揚眉,不懂曾燕妮這話從何而來?
最後,邵名玢答應曾燕妮的要求,找了一家港式茶樓坐下來談。兩人各點了壺茶,因為沒什麼胃口,也就省去精致美味的小點心。
茶送上來後,邵名玢先是品茗一下茶香,然後喝了一口,烏龍的甘澀味在口鼻間久久不散。
「曾姨,你想和我說什麼,現在可以說了。」
「冠榮集團正面臨財務危機。」曾燕妮輕啜一口普洱。「而且一度幾乎撐不過來,後來因為有其他集團的介入,才把危機帶來的傷害降至最低。」
「曾姨,你到底要告訴我什麼?」她嗅出不對勁,感覺到曾燕妮想告訴她的應該不只這些。
該進入主題了。「純粹的金援不是長久之計,冠榮隨時會爆發第二波財務危機。」
邵名玢盯著她,她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既然知道,那就該針對財務危機的發生原因加以整頓,怎能在這里說隨時會爆發第二波危機這種不負責任的話來!」她不禁提高音量。「身為一個企業領導人,就該對企業所有的員工負責,確保他們的工作穩定。」
她激烈的反應不禁令曾燕妮失笑出聲。「你的脾氣和你父親一模一樣,正直又有責任感。」
察覺自己越線了,邵名玢不得不強迫自己冷靜。
「冠榮曾和大元、勤智、進益三家財團接觸過。」曾燕妮決定全盤告訴她。「大元是其中最積極的。」
「我沒听說過大元企業,不過我在美國看過幾篇有關進益集團的報導,如果我記得沒錯,它的一些周邊產業正是冠榮的業務範圍。」名玢專業的分析道。進益集團早期是以重工業起家,相關企業遍布全球各地,尤其是一些開發中、需要大量重機械建設的國家;八O年代中期,進益集團逐漸加入高科技領域的開發,九0年代更在第二代子弟的帶領下,短短幾年的時間便嶄露頭角。
不愧是昊宏的女兒,曾燕妮的眼里流露出贊賞的眼光。「沒錯,只不過……」
「條件談不攏?」名財揚眉。
「進益集團打算入主冠榮,也就是所謂的合並。」曾燕妮的話氣里流露著惋惜。「冠榮是你父親一生的心血,當初他接管公司時。公司只是個空殼子,是他的努力才把冠榮擴大,冠榮是他的驕傲,他不會輕易將冠榮讓給別人的。」
發生財務危機後,曾燕妮看著邵昊宏為這件事急白了頭發仍無解救之方,最後才會不顧他的反對向外尋求幫助。
「那其他財團所提的條件呢?」名玢提出最現實的問題。「除了合並外,一定有什麼利益交換。」
「你。」簡單一個字。
「曾姨……」邵名玢驚訝地放下杯子,無法置信地瞪著曾燕妮,寧願相信是自己听錯了,但曾燕妮的表情告訴她,她的耳朵沒有背叛她。
「交換條件就是你。」曾燕妮說得更明白。
「我?原來要我回台灣是要我犧牲!」驚愕過後,邵名玢開始狂笑,笑得無法自抑,直到對上曾燕妮毫無笑意的美眸,才斂起笑容。「曾姨,你恐怕找錯人了,我和冠榮一點關系也投有。」
「就算你不承認,你還是邵家的女兒。」曾燕妮說出她們都無法否認的事實。
「我們已經和大元集團的沈董談好了。以企業聯姻的方式來促成你和沈家大兒子的婚事,大元則對冠榮提供金援。」她一口氣說完。
邵名玢怒瞪著她,原來是這麼一回事。「騙我回來。原來是因為我還有點利用價值,淑姨知道嗎?還是你們連她都騙了?」
「名玢,冠榮是存是亡,全在于你。」曾燕妮沒有把她的嘲諷故在心上,只是哀求她。
「別替我把高帽子。」邵名玢冷哼一聲。「邵家多的是可以利用的女兒。為什麼選上我?」
「因為……」曾燕妮說不出口。
「因為我是私生女,因為我是最沒有價值的一個。」邵名玢冷冷地替她說道,心中泛起一陣陣苦澀。
曾燕妮在心里嘆了口氣,雖然對這個決定她並不贊成,但最後還是不得不屈于現實,她必須對冠榮幾百位員工負責。
「名玢,念在這十幾年來……」
邵名玢打斷她的話。「這十幾年來邵家對我不問不問!」
「這些年來你父親都有固定匯生活費給你。」曾燕妮不希望名玢對父親的怨恨加深,沒料到卻造成反效果。
「所以他認定,現在該是這個花錢養大的女兒回報他的時候了?!」名玢笑了,笑容卻淒涼無比。
「另外,老夫人說,如果你接受這樁企業聯姻,她願意……將你母親的牌位放進邵家祖先牌位。」曾燕妮困難地說出交換條件。
邵名玢抬起頭,用怨恨的眼神看著曾燕妮。如果可以,她寧願不要這個姓,但她不能,她永遠都不會忘記,母親生前最在意的就是無法嫁進邵家,成為邵家的一份子。
「名玢……算是我求你,你好好考慮。」曾燕妮放段,仍不死心的欲說服她。「冠榮如果倒了,你父親承受不了這種打擊,他會跟著倒下的。」
邵名玢霍地起身,冷冷地看她一眼。
「曾姨,你錯了,就算世界毀滅,他也不會倒下的。」一抹冷笑劃過唇角。
「名玢,你父親老了,他不再是當年用高壓手段控制一切的獨裁者,年齡的逐漸增加和親人間的淡漠,讓他改變了很多。」曾燕妮語重心長的說。
邵名玢根本不相信她的話,邵昊宏會改變?除非太陽打西邊出來!
拒絕的話已到了嘴邊,但母親那消瘦憔悴的神情又出現眼前,她不知該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