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如水,君雲然卻並未入睡。他僅是披了一件單衣,徑自靠在臥房門前的回廊上。他依然看不見什麼,卻因積毒漸清,眼楮已可依稀分辨光線的強弱。
今夜有月,而且月色很好。回廊外是個園子,朦朧的月光照在園子里的花圃上,仿佛籠了一層輕紗。
園了很清淨,除了照應他飲食起居的僕役,就少有人過來了。洛夏宗知道他不喜熱鬧,特意將駱家堡最靜謐的園子給了他住。
園子本來很冷清,但因為樂萍兒也住在這里,時時笑鬧著,也就添了不少生氣。然而,他卻已經好久未曾見她了。垂眼思忖,近乎有十天了罷,她就像忽然失蹤了一樣,就這樣消失不見了。這些日子相處下來,他對她的身手很有信心,憑她的武功,普天之下已少有人能奈何得了她,所以他並不擔心她的安危,只是對她的失蹤微微感到奇怪,以及淡淡的思念
思念嗎?君雲然輕輕撫著自己的心口,一種說不出是甜是酸是苦是澀的滋味在心頭蔓延開來,只是,她究竟去了哪里呢?
十天前,她為他換藥,輕撫他鎖骨傷處問道︰「這鐵環,可以取下來嗎?」
當時他只覺得頭很暈,身子很不舒服,模糊中似乎告訴她,只要取得魚腸劍,就可以很輕易地將鐵環取下來。然後她就問他魚腸劍在哪里。
魚腸劍從來都收藏在齊王府的,只不過,他並不確定自己有沒有告訴她。因為當時他精神並不好,意識也不是特別清晰,說過什麼,後來也就忘記了。
但之後,她就失蹤了,難道她真是去了齊王府,去借魚腸劍?
「雲然。」一聲輕喚打斷了他的思緒。
這個聲音……君雲然驀然一驚,站直了身子,語聲微帶苦澀,「師兄,你終是來了?」
西門墑背對月色而立,黑衣卓然,語氣卻很柔和,甚至可以說是帶著疼寵地薄責著他︰「天色那麼晚了,你站在這里做甚?就不怕著了寒?」
「你還關心嗎?我以為,在五年前,你那一劍,就已徹底斬斷你我師兄弟的情分。」君雲然睫毛輕顫一下,淡淡道。
「你……你在怪我?」卓然的身形似乎踉蹌一下,西門墑低啞地道,「雲然,我知道我該死,累你受了那麼多罪,你就是一劍殺了我,我也沒有話說。但是雲然……不要怪我,你知道我從來都把你當兄弟,這一點,自始至終都沒有變過。」
「我自然明白。」君雲然苦笑,「你若是從來沒有真心對我,只怕當年我也絕不至于對你全無防備……師兄,我今日依然叫你師兄,你就該知我並未怪你。」
「是,你並未怪我,但我卻無時無刻不在痛罵自己。雲然,你相信嗎,連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當年的事,竟是我西門墑做的。」西門墑重重一擊廊壁,痛苦道。
「我相信。我也知道你一直都在後悔。但是師兄,有很多事情,發生了就是發生了,你無需後悔,你該做的,是放棄。」君雲然低沉地道。
「放棄?你要我放棄什麼?」西門墑問道。
「放棄你的野心,放棄你的執念,放棄……你正在練的邪功。」許是夜間寒氣逼人,君雲然輕輕咳了兩聲,接著道,「師兄,你已經變成兩個人了。一個是你,我尊之敬之愛之的兄長;還有一個,是鬼,我憎之恨之厭之的魔頭。這武功,你如果再練下去,執念只會越來越深,到最後,你做什麼都不是怎麼可以控制的了。」
「你要我放棄?放棄了野心,放棄了執念,放棄了武功,那西門墑還剩下什麼?」低低地笑起來,西門墑道,「我不會放棄,雲然,我不會放棄的!我不想傷你,從來都沒有想過傷你,你放心,今後我永遠不會再傷害你。等我奪了天下,你就是我的皇弟,我會好好補償你,將來我的帝位一定傳給你,你就是天下最尊貴的人。」
君雲然淡然地搖了搖頭,「師兄你醒醒罷,你真要鬧到生靈涂炭才甘心嗎?大宋國勢積弱,契丹西夏更是虎視眈眈,你身為大宋子民,難道還要橫插一腳,助外敵鬧個天翻地覆嗎?」
「雲然,你還不懂嗎?人生在世,不過短短幾十朝,難道你真的甘于平淡嗎?要我永遠臣服與別人,我決不甘心!我寧願轟轟烈烈一時,也不要庸庸碌碌一生。」西門墑負手望天,語聲幽冷道。
「轟轟烈烈一時?你這樣轟轟烈烈,代價卻未免太大了。」君雲然輕嘆。
「什麼意思?」
「師兄,你還記得嗎?當年你是如何將這一劍刺入我心口的;當年,你又是如何親手斷我手足經脈的;而這五年里,你又是如何下令,要明嘯天端來一碗接一碗的劇毒?」君雲然幽幽地嘆息著問道。
西門墑顫了一下,隨即鎮定下來,「不要問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那一劍是怎麼刺進你心口的,也不知道我為何會斷你手足經脈——當我清醒過來的時候,一切都已經發生了。」
「我一直都很容易信任別人,直到現在依然是這樣。因為別人對我的情感是真是假,我向來都可以分辨得很清楚。」君雲然抬眼,淡然問,「你是我的兄長,一直都是,你對我的關切,對我的愛護,也都是真的!但是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在某一個時刻,你會全然忘記身外的一切,為了達到目的,甚至不惜傷害本意里絕不願傷害的人?」
「我……」西門墑一窒,倒退一步,「你究竟想說什麼?」
「我想說什麼,你心底早已明白,何必我再說?」將目光定定投注花圃之上,君雲然清冷的聲音像暮鼓晨鐘敲在了西門墑的心上。
「我不知道,我完全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西門墑只覺得腦海一片凌亂,他隱約感覺到什麼,卻不願去想,也不敢去想。負手望天,他有些不耐煩了,「我來這里,只是想看看你,既然你沒什麼事情,我就走了。」
不等君雲然回話,西門墑身形一閃,已于夜色中消失無蹤。
黯然垂眼,君雲然喟然一嘆,轉身推門進了臥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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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那人是西門墑哦,他居然找到這兒來了,真是厲害。」剛自進屋,君雲然就听到房梁上傳來一個愉快的聲音。
「萍兒,還不快下來。」淡淡一笑,他的心頭驀然升起一股暖意。
「好嘛好嘛。人家這就下來。」樂萍兒在屋梁上探了探腦袋,身子一動,轉眼間已穩穩站在地上。
她很輕快地跑過去,摟著君雲然的手臂道︰「我剛回來,才想和你打招呼,就看到一個鬼鬼祟祟的家伙,所以我就先爬到屋梁上躲起來,想看看他究竟要干什麼,沒有想到居然是西門墑。他居然也有偷偷模模的時候啊,我還以為他一輩子就是那副傲氣凌天的樣子,呵呵……」
樂萍兒一張小嘴不停地說著,說到後來,她竟掛在君雲然身上,一個人笑個不停。
拉她在床榻上坐下,君雲然輕聲責備道︰「你這幾天去了哪里?怎麼不先說一聲?」
「事先說一聲的話,你肯定都不讓人家出門了。」樂萍兒胡亂抓起被子,把自己埋了進去,「先說好了,你不準罵人家。」
君雲然一笑,想去模她的腦袋,不想卻模著一床被子,一怔之下,不由哭笑不得起來,「萍兒,你這是做什麼?還不給我出來。」
「不要不要,除非你答應不罵人家。」蒙著被子,樂萍兒語聲含糊道。
「我幾時罵過你?乖,出來。」輕輕拍了兩下被子,君雲然笑道。
「好嘛。」一團被子動了動,樂萍兒伸出一個小腦袋,卻依然把身子裹得緊緊的。她挪了挪身子,靠在君雲然身上,「你說過不會罵人家的哦,不可以賴。」
「這幾天你上哪里去了?」君雲然將那團被子攬了過來,溫言道。
「嘿嘿……我到那個……那個齊王府去逛了一圈。」樂萍兒在他身上磨蹭幾下,干笑道。
果然!君雲然暗嘆一聲,問︰「魚腸劍取來了?」
「當然。」樂萍兒挺一挺胸,得意地道,「雖然他把魚腸劍藏得很好,我一樣都找到了。」
「嗯,然後呢?你盜了魚腸劍就回來了?」希望如此,但以他對這丫頭的了解,恐怕不生些事端,她是不會回頭的。
「那個……那個齊王他真的很不是個東西,他居然把魚腸劍藏得嚴嚴實實的,可不叫我好找。人家當然有些生氣,所以就……就……」樂萍兒覷了覷他的臉色,期期艾艾地道。
「就如何?」虧她說得出口,人家本來就沒有請她去盜劍。現下可好,她劍偷來了,居然還抱怨齊王沒有把劍端端正正擺在香案上。
「我一氣之下,就趁他睡覺的時候,在他臉上畫了個大烏龜。」樂萍兒閉上眼楮,咬了咬牙,一口氣將自己的豐功偉業都說了出來。
「你真是……」怔了好一會兒,君雲然嘆氣道,「你這丫頭,越來越會胡鬧了。」
「呵呵……你不要生氣嘛,人家以後都不敢了啦。」想到齊王臉上的那只烏龜,樂萍兒就忍不住偷笑,「那個……好歹我也有做了正事啊。」
「什麼?」君雲然淡淡問道。
「我把你那勞什子的兵符送回去了啊。」樂萍兒得意洋洋地道,「我就把它放住齊王枕頭邊上,這下總沒有別人偷得掉了吧?」
君雲然身子一僵。她居然把兵符放在齊王枕頭邊上了?這下倒好,齊王不用猜也該知臉上那只烏龜與他月兌不了干系。素衣侯夜戲齊王爺?哎,他只望這事情莫要鬧大才好。
「你不高興啊?人家幫你把兵符送走了耶。」樂萍兒眨了眨眼,撒嬌似的問道。
「怎麼會?兵符到了齊王手里,我也算了了一樁心事。」君雲然撫了撫她的腦袋,輕聲道。
「你高興就好,你開心了,萍兒一樣開心。」樂萍兒嘻嘻笑道。
「傻丫頭。」君雲然一陣窩心,輕笑。
「人家才不傻,萍兒很聰明啦。」樂萍兒嘟起嘴,才想辯駁,卻忽然想到什麼,坐直身子道,「雲然,你知不知剛才我看見西門墑的時候,人家有多擔心?」
「他並沒有傷我。」君雲然淡淡一笑,道。
「他今天是沒有傷你,可是以前呢?你們說的我都听到了,他這麼害你,你怎麼還可以原諒他?你究竟知不知你差點死在他手里啊?!」樂萍兒瞪大眼楮,憤憤道。
「我知道。」君雲然柔聲安撫道,「萍兒,你不要擔心。」
「我怎麼可能不擔心?」樂萍兒咬了咬唇,大聲道,「他根本就是個瘋子。我不知道他在練什麼武功,但我知道他是完全走火入魔了。所以他有時候根本不知道自已在干什麼,那個時候,他心里只有權力,為了他的欲念,他完全是不擇手段的。等到一切悲劇都發生了,他才知道後悔,才想挽回,仍卻因為怯懦而什麼都不敢去做,不敢去彌補,所以你才會被關了五年。如果他在清醒的時候,能稍微下定決心的話,早就不顧一切地放你出來了……你究竟明不明白啊?」
沉默一下,君雲然垂眼道︰「萍兒,他不是怯懦,是愧疚。他一直都不來見我,是怕承受不了心頭的愧疚。我不怪他,因為傷害我的那人,根本就不是他,當時,他已是心志全失,自己在做什麼都不知道了。這些年里,有好幾次他來見我,都是心志喪失之時,那時的他,根本就不是一個人,是鬼,喪心病狂的鬼!然後他又清醒,又開始內疚……這樣周而復始,他受的煎熬,不比旁人來得少。」
「唉,給你氣死了,我不知道他是愧疚還是怯懦,反正他是你師兄,你總幫著他說話。」樂萍兒狠狠瞪了他一眼,又把被子包在頭下,一個人生著悶氣。
「萍兒,有很多事情,你都不明白。」君雲然輕嘆。
「是,我不明白,你什麼都不告訴我,叫我怎麼明白。」樂萍兒一掀被子,怒道。
「師兄他是二師父的兒子,我們從小在一起讀書讀書習武,他一直很愛護我。但因為我是七位師父同時收的徒弟,有很多東西,我學了,他卻學不到。而二師父卻向來喜歡拿我和師兄比較,又不顧及他的感受。後來,他暗中開始修煉一本秘笈,武學方面精進得很快。不久,這件事被二師父發現了,那本秘笈竟是昔年邪派至尊留下的武功。師父一怒之下,當即將師兄趕了出去。」君雲然思忖一下,淡淡開口。
「所以你就一直很愧疚?你覺得西門墑之所以被逐出師門,都是你的過錯?」樂萍兒轉了轉眼珠子,不以為然道,「這根本就不關你的事,你干嗎要內疚啊?」
「我不是內疚,師兄他……是個很好的人,他一直很有抱負,很想有一番作為,這並沒有錯。只是,不過一念之差,他修煉天魔秘籍,以至心魔越來越重,終不可自拔。」君雲然苦笑,面上掩不住追憶之色,「即使師父從小對我極盡寵愛,他卻從來就沒有嫉妒過我,向來對我關懷備至。有一次五師父吩咐我一月之內煉制一瓶忘憂散,沒想到日子到了,丹藥竟掉進湖里。我不識水性,師兄就跳到水里,在偌大的湖里幫我找了近兩個時辰,後來丹藥找到了,他卻因為風寒在床上躺了三天。」
「你還說不是內疚,你明明就是內疚。」樂萍兒哼了一聲,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現在看得見了沒?」
君雲然微一皺眉,搖頭。
「你是神醫,你自己說,以你的狀況,需要多久可以復明?」樂萍兒問道。
微微猶豫一下,君雲然道,「解毒之後,至多需要五天。」
「自從解毒到現在,至少已經十五天了,你的眼楮為什麼還是看不見?」樂萍兒拉了拉被子,追問道。
「我……不知道。」怔了一下,君雲然蹙眉道。
「你不知道嗎?那我告訴你。」樂萍兒從床上爬起來,拖了一張椅子,在君雲然面前坐下,一字一頓地說,「因為你自己根本就不想復明,是不是?」
「若是我當真不想復明,那日怎會開方子給你。」君雲然柔和一笑,撫了撫她的腦袋,「萍兒,你回去歇著罷,不要胡思亂想。」
「我不要回去歇著,我一點也不累。」樂萍兒抬頭望著他,「你不要否認,有很多事情,本來可以不是這樣的,都是因為你下意識地不想,不願,才弄到如今這個樣子。」
「萍兒……」
「你根本就不想和西門墑敵對,所以你寧願被關在天涯谷五年,你寧願永遠看不見。你的雙腿可以走路,你要自己走到那個山洞並不是不可能,為什麼五年里你從來沒有想過用這個方法月兌困?因為你根本就不想!而現在,你出了天涯谷,但你的眼楮看不見,看不見,你就可以光明正大地騙自己,說你根本沒有能力和西門墑敵對。」她從來不是什麼嚴肅的人,也一直都是飛揚跳月兌,沒個正經的,但這並不代表她什麼都不知道。有很多事情,她都看得很清楚,只是不說罷了。但是現在這個家伙實在太過分了,她的忍耐力可是有限度的!
君雲然輕輕顫了一下,沉默良久,終是合上眼,疲憊道︰「萍兒,你說的這些,我從來沒有想過。也許,我下意識里的確是這樣想的,卻並不知道罷了。」他輕輕撫了撫她的頭發,「你先回去歇著,有些事情,我要好好想一想。」
「人家可不可以待在這里?」樂萍兒期盼地望著他。
「不可以。萍兒,你還沒出閣呢?也不怕旁人說閑話。」這小丫頭,當真沒有一點男女之防。
「好嘛。那……我就先回去睡覺了。」樂萍兒咬了咬唇,點頭道。
為他吹熄燭火,她輕悄地退了出去,把門輕輕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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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輾轉,君雲然久久未能成眠。他躺在床上,想的都是樂萍兒的話。真的是因為看不見,就可以理所當然地不與西門墑敵對,所以他寧願不要看見?生平第一次他感到茫然,從來沒有想過,他下意識里竟會有這樣的念頭。但如果不是這樣,為什麼他的眼楮直到現在,也只能依稀分辨光線的明暗?照理說,他早就應該看見了。
他不是個消極的人,該不會有這樣的念頭,但很多事實擺在面前,卻由不得他不去思考。君雲然淡淡苦笑,也許,每個人都有其另一面,就像池塘中的清蓮,不蔓不枝,絕世獨立,誰又看得見它潛藏在水底的陰影?不知道應該如何,君雲然決定不再去想。然而,縱使平靜了心緒,他卻翻來覆去,依然無法安眠。
時間在沉寂中靜靜流逝,在君雲然的感覺里,幾乎並不多久,遠處就已傳來第一聲雞鳴。他幼時倒習慣早起,只是這五年來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更是有大半時間都在沉睡當中,所以听到第一聲雞鳴,他感到有些親切,便披衣起身。
然後,他忽然听見小廝的聲音。
這些日子,樂萍兒忽然失蹤,洛夏宗怕他飲食起居不方便,就派了個小廝過來照料。那小廝每日清晨都會來打理花圃,卻總是輕手輕腳,不會驚擾到他。
而且在這園子里,本來也沒有別人,小廝就是想要說話,也沒給伴兒,怎麼今天一大早,竟然會有小廝的說話聲傳來?
君雲然不由感到奇怪。
「咦,姑娘,您回來了?這麼大清早,您在這門口站著做什麼?」門外傳來小廝驚異的聲音。
「噓,你不要吵。」樂萍兒雖是壓低了聲音,卻難掩得意地道,「姑娘我出去溜了一圈,做了幾件大事,現在事情做好了,我自然就回來了。」
「大事?什麼大事?您說給小的听听成不?」小廝的聲音很是好奇,不斷追問著。
「告訴你嘛?這個……」樂萍兒遲疑一下,「以後再說罷。」
「姑娘,這以後和現在不是一樣嗎?」小廝猶不死心道。
「不一樣,當然不一樣。」樂萍兒干笑一聲,這戲弄齊王的事兒,要是傳出去,那還得了。她雖然冒失,也時不時喜歡胡鬧一下,但這點分寸卻還是有的。
說到這里,樂萍兒拔腿就想開溜,沒有想到,身後的房門卻忽然開了。
「你倒是說說,有什麼不一樣的?」君雲然倚門而立,淡淡問道。
「啊?你怎麼出來了?你好好的覺不睡,出來干什麼?」他平日里不睡到辰時一般是不會起身的,今天居然那麼早,樂萍兒暗暗吐了吐舌頭,有點心虛。
「你呢?不在房里待著,倒跑我房門口來了。」君雲然微微抬眼,「你過來。」
樂萍兒扁扁嘴,乖乖地上前兩步,在君雲然身邊站定。
伸手在她手上模了模,又在她額頭上試了試,君雲然只覺手底一片冰冷,他不禁皺了皺眉,薄責道︰「你就這樣站了一夜?」
「那個……我怕半夜里西門墑突然發病又折回來嘛。」樂萍兒垂下腦袋,輕聲嘀咕,「你又不讓我待在你房里,人家沒有辦法嘛,回房睡覺也一定睡不著,索性就在這里站崗算了。」
「傻丫頭。」君雲然低低一嘆,心頭酸酸澀澀的,卻不期然地升起一股暖意。不忍再責備她,他輕輕拍了一下她的腦袋,「罷了,你先進屋歇息一下,一會兒我讓人給你送碗姜湯祛寒。」
「好啊好啊。」樂萍兒愉快地道,很順手地,她抱住他的手臂,拉他一起進屋,「人家早就有點冷了哦,你早些時候讓我進屋不就皆大歡喜嘛,真是的。」
「我不是……罷了!阿彭,你去吩咐廚房煮碗姜湯,一會兒送我房里來。」君雲然向小廝吩咐道。
「是,公子。」阿彭恭敬地應了一聲,躬身退下。
感覺樂萍兒那雙小手緊緊攀在自己手臂上,君雲然有些無奈。他原本的意思是要她回自己的屋子,現下倒好,她居然那麼自然地就拉他跑進他的臥房。
這丫頭,也不知道究竟是迷糊,還是精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