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洛陽三美之一,覃蓮舟一直都不否認自己的美,但美貌其實並沒有給她帶來什麼實際的好處。而當她生平第一次,對一個人的容貌有感覺時,是在一個很偶然的時機和場合。
那天月黑風高,萬籟俱寂,唯一的聲音,就是她邁著細碎的腳步,卻不斷踢到障礙物發出的踫撞聲,和她的輕聲詛咒聲。
嗯?有賊!剛上完茅廁,準備回房的洛澄碧,看見一個一晃而過的白影,反射性地扭過頭。
在確定他沒看錯後,迅速地躲到一棵大樹後,緊盯著前方那個白色的身影。
本來他準備放聲大叫,引出所有的侍衛,但又突然決定先不要打草驚蛇,跟上去看個究竟再說。於是,洛澄碧就這麼亦步亦趨,跟在了覃蓮舟身後。
那個行蹤詭異的女人,該不是準備去會情郎吧?因為她往前走的地方,越來越荒涼,偶爾,還有一、兩只不明的小昆蟲從他的腳邊穿過,看得他渾身發麻。但為了證明自己是一個男子漢,他硬是把一切都忍了下來。
這時前方那個女子,已經走到了路的盡頭,而她的目的地,似乎也正是那一堵幾乎有她兩倍高的圍牆。
哇——好高哦!直接把頭仰成九十度,覃蓮舟瞪大著眼、張大著嘴,有點反應不過來。
怎麼別人家的圍牆那麼高啊?砌的時候豈不是很辛苦?像她家的圍牆不高不矮,恰好能讓她找張小凳子,踮著腳就能爬上去,多好!
現在好了,面對這麼高的圍牆,她該怎麼辦?算了,此路不通,她另尋路徑巴!
可是當她沿著圍牆走了約一里路,終於找到了一個門後,卻只能坐在地上望門興嘆。那個門俗稱狗洞,也的確是為狗兒開出來的,因為一個正常的人,明顯的鑽不過去。
「哎喲!死東西,快走開!」
「誰!」覃蓮舟機敏地回過頭,看見一個白色的影子,正以各種詭異的姿勢,不斷地扭動著。
「救命!救命!」此時的洛澄碧,再也顧不得他的跟蹤大計,因為他遇上了一件更可怕的事。
「你怎麼了?」雖然那個突然冒出來的「女子」-很有可能會被誤認為是某種不存在的生物,但覃蓮舟一向不信怪力亂神這等事。
而且此時對方看起來,像是受到極大的驚嚇,她當然不能袖手旁觀,所以迅速地跑向那個正在求救的身影。
對方很高,跟她的嬌小身材一比,硬是比她高出一顆頭。那人有一頭很黑、很柔,比一般女人更長的頭發;臉長得很美,美得用風華絕代來形容也不為過,而這,卻不是她最震驚的地方,最令她震驚的是︰
「好、好可怕」洛澄碧撇著嘴,眼眶泛淚,小心翼翼地遞出了自己的右腳。
他的小腿上,有一只兩指寬的青蛙,那只青蛙望見覃蓮舟,還呱的叫了一聲。
「一只青蛙有什麼好怕的?」看到凶手,覃蓮舟差點失笑出聲。她很快的找來一根枯樹枝,把那只小青蛙引開,並不斷安慰著受驚的洛澄碧。
其實青蛙不可怕,讓她震驚的,是她看到了一張與她一模一樣的臉!
雖然那張臉她面對了十幾年,都沒有任河感覺,但此時此刻,那張臉長在另一個人身上,卻突然擁有了無與倫比的驚人魅力!
那張臉在她身上,或許就只是一張臉而已;而同樣的一張臉,長在對方的身上,除了原來的美麗,更多了兩分的生動,三分的艷麗,和五分的妖媚!
她平常為了迎合爹娘對她的期許,才會裝出一副大家閨秀的溫婉模樣,可是對方的嬌柔,卻顯然是真性情,也更使得她惹人憐愛。
相信任何見過她的人,都會像記住最美麗的詩、最動人的畫般,把她深刻在自己的心底。
而他們兩個相貌相同,產生的卻是不同的效果,就像是同樣一件精致的東西,落在不同的畫家手中,畫出來的效果也完全不一樣,顯然,畫她的這個畫家,技巧比較拙劣!
「可人家就是怕!」洛澄碧語氣中仍帶著明顯的顫音,但他的哭音已經明顯減少。
「算了,你還可以站起來嗎?」有的人就是莫名其妙地怕一些動物,這也沒什麼好責怪人家的。
在強烈的震驚過後,覃蓮舟心里留下的,是濃濃的親切,她好像她所想要的一個姊姊哦!風情萬種卻又嬌柔堪憐,需要她這個妹妹傾全力來保護。
「不知道。」洛澄碧微微晃動著螓首,仿佛尋求溫暖般地向覃蓮舟靠近,「你扶人家好不好?」
不知道為什麼,方才還覺得這個蒙面女子是個想對王府不利的歹人,但現在,他卻只想全心地依賴她。雖然看不到她的臉,他卻很肯定,她關心他!
「好吧!」受到驚嚇的人很容易腿腳發軟,只是不知道她是否能扶得住,這個大塊頭的女人。
哇!好溫暖、好舒服哦!倚在覃蓮舟的懷中,洛澄碧幾乎感嘆出聲。
這輩子,他都沒有過如此棒的感受呢!不知道小時候,在娘的懷里,是不是就是這種感覺?不過他現在很確定,他對她,不是對娘的那種感覺。
洛澄碧心中一陣激蕩,忍不住月兌口而出︰「你是唯一一個對人家這麼好的人!」
感傷的語氣,彷佛無所倚靠的身姿,讓覃蓮舟一怔,「你的親人呢?」就著月光,她看著一張與她一模一樣的臉,同情心如同洪水般泛濫開來。
「他們啊!」洛澄碧不自覺地撒撇嘴,「他們以我為恥啊!」老爹成天長吁短嘆,說他這個樣子要怎麼繼承家業?
嘖,不繼承家業他又死不了,為什麼王爺的頭餃,就一定要由一個雄赳赳、氣昂昂的男人來繼承?既然他不行,那乾脆讓他的姊姊來啊!他覺得那兩個女人比他更像個「男人」!
「那一定是你的家人看不到你的美好!」覃蓮舟馬上同仇敵愾地輕哼。她最討厭的就是重男輕女的人!而且他們還把那麼美、那麼感性的女子,放逐到這荒僻之地,真是不可饒恕!
思及此,覃蓮舟四處望望略顯荒涼的後院。「你住哪兒?我送你回去!」隨著同情心而來的,是正義感。
「人家住的地方不遠,剛剛是天氣太熱,睡不著,便出來散散心。」雖然人家沒有對他起疑,他卻非常在意自己方才的「跟蹤」行為。「那你是要去哪兒啊?」
「我?」覃蓮舟一想到自己的問題,就蹙起眉來。再不出去,小蘭一發起飆來,可不管誰是主、誰是僕。「你知道怎麼出王府嗎?」也許她可以幫她。
「知道啊!」洛澄碧回答得很乾脆。連出自家大門的路都不知道,那是不是太離譜了點。
「真的!」看來好人還真是有好報!雖然自己肩膀所承擔的事情是大了點,但只要能出得了王府,還是值得的。
「當然!」洛澄碧一臉著迷地望著覃蓮舟。雖然他只能看到她潔白的額頭和一雙眼楮,但他卻能想像黑巾下的她,此時所展現出來的風情。
「那我們快點走好不好?」此時已月上中天,而這件事,越早辦好越好。
「好——」他心里明明是想這樣相互依偎久一點的,但他的嘴巴為什麼會違背他的心呢?
走了長長的一段路後,覃蓮舟覺得越來越狐疑,因為這根本就是她來時走的路,而且,這方向是通向王府大門的。
「等等!」覃蓮舟揪住洛澄碧的袖袍。
「怎麼了?」洛澄碧回過頭。
「你這是帶我往哪兒走?」
「從大門走出去啊,不對嗎?」他平常都是從這兒走出去的呀!
「從、大、門、走、出、去?」覃蓮舟思忖著,她是不是求錯了人,「難道你就不會帶我走一些人比較少,不會讓別人知道我出去的路嗎?」王府總有後門吧!
「可是後門連接的都是一些小巷子,很不安全的!」雖然沒人敢在成親王府的勢力範圍內鬧事,但做好萬全的保障總是比較好的。
「而且,從大門出去就一定會讓人知道嗎?」現在換洛澄碧安撫地拍拍覃蓮舟的小手,而兩只手一搭上線,就再也沒分開過,「放心,我保證你從大門出、從大門進,沒人敢說一句話。」
「真的?」那張笑如春風的臉,有一種讓她安心的感覺。
「真的!」
覃蓮舟真如洛澄碧所說,大大方方地走出了王府,卻無人盤問。
「謝謝你!」
「不客氣,」
「那我要走嘍!」覃蓮舟向前走了兩步,慢慢拉直了仍被洛澄碧攥在手中的右手。
「好!」洛澄碧不得不放手,但他內心,此時卻不斷在叫嚷著︰留下她!留下她!
「喂!」洛澄碧終於忍不住叫道。
「什麼事?」已經走出兩丈遠的覃蓮舟回過頭。
「人、人家是想說、想說」叫住了人,洛澄碧卻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只能囁嚅著,「人家只是想說,認識你,真好!」
「我也很高興認識你!」又轉身欲走的覃蓮舟,突然想起洛澄碧說過那句「你是唯一一個對人家這麼好的人」的話。
這句話讓她熱血沸騰,也讓她下了一個決定,「我們結拜好不好?」
她這不是在做好事,也不是在同情弱者,她只是很想、很想這麼做。為著一個與她擁有同一張臉的女子,為著那濃烈的親切感。
「好!好啊!」她的回頭讓他感動得熱淚盈眶,第一次,他的心中有了一個瘋狂的念頭,如果,如果他的妻子是她︰
「那,這個荷包送你!」因為是當丫鬟,所以值錢的東西都沒帶在身上,不過這荷包是她親手繡的,還有點紀念價值。
「謝謝!」洛澄碧努力眨掉欲滴的淚,「可是,人家要送你什麼好?」他只穿著一件單衣,什麼東西都沒有。
「等你想到再送我啊!」想跟她結拜,又不是想要她的禮物。
「不行!」洛澄碧堅決反對,「有了!」他脖子上不是有個最佳的信物嗎?
「這是什麼?」覃蓮舟看著那塊由洛澄碧胸前取下來的玉佩。
「只是一個護身符而已。」對自己到底送出了什麼,他不想多談,「你看我們,像不像是互贈信物的情人?」
「真的有點像哦!」覃蓮舟輕笑,在這麼美好的月色下,對著這麼美麗的一個人,還真可惜不是情人互訴衷曲呢,
「那我們就約定,如果是同性就結為姊妹;是一男一女,就非卿莫娶、非君莫嫁!好不好?」洛澄碧熱切地握住了覃蓮舟的手,定下終身。
這就是他此時最大的向往!雖然有點小人,但如果真這樣,而被他拐到一個新娘子的話,只怕一向恨他不成器的父親,也會露出笑容吧!
「好啊!」以為洛澄碧定的是來世之約,覃蓮舟頗覺有趣地答道。看來她這個新姊姊是太喜歡她了,
「人家可是很信守承諾的哦!」
「我也不會失約!」
「咕咕咕——」一串雞鳴聲從遠處響起。
「糟了!時間快來不及了!」突來的雞嗚聲,提醒了仍沉浸在快樂時光的覃蓮舟。
「不急不急,你慢慢走,慢慢回來,人家包準你沒事的!」
於是,就在這麼一個月明星稀的夏夜,混進王府為奴僕,化名周青蓮的覃蓮舟,與洛澄碧互許終身!
只是,從頭到尾,沒人開口問對方的名字,洛澄碧甚至連覃蓮舟的臉都沒看見!
覃蓮舟來到王府的目的,就是來探查敵情的,所以她一有機會,就四處打听小王爺的情況。
但府里的丫頭,居然跟她都是差不多時間進來,而且也都是些鄉下姑娘,結果成親王世子的情況沒打听到,倒是听到不少有關京城什麼三御使的八卦。
不過,現在她的目標是姓洛的,對其他的男人不感興趣!
感到此路不通的覃蓮舟,乾脆向成王妃打听,而她也沒想到事情會那麼順利,隨便提了個話題,就惹得成王妃泣不成聲地開始講述。
兩個時辰之後,覃蓮舟得出以下結論——
一、洛澄碧是個小男人。
二、洛澄碧是個娘娘腔的小男人。
三、洛澄碧是個沒人要的娘娘腔小男人。
小結︰嫁給那個男人,絕對是一個惡夢。
所以,她要回家了,如果爹不把這門親事給退掉,那她就直接出家為尼!
收拾打包好一個小包袱,覃蓮舟揮揮手臂就準備離開,因為她並沒有跟王府簽賣身契,隨時想走都沒什麼問題。
但在走之前,她決定先跟她新認的姊姊打個招呼。不過,她好像忘了問她住在哪兒了,甚至連她是主是僕都不知道。
稍稍思忖,一向自立自強的覃蓮舟,決定沿著她那天晚上走過的路線,再走一遍,說不定就這麼給遇上了。
也不知道是運氣好,還是選對了法子,反正只走了一半的路程,覃蓮舟就听見了她好姊妹聲音,並且立刻循聲找到了她。
「喂!你們在干什麼!」覃蓮舟飛快地向前沖,先是用她的包袱,把那個正要拖走洛澄碧的惡徒,K得暈頭轉向,再迅速地給正朝她跑來的另一凶徒一拳。
「啊——」凶徒乙望天慘叫。
「哼,光天化日之下,居然做出如此寡廉鮮恥之事。遇到本姑娘,是你們運氣不好!」拍拍仍趴在地上嚎啕大哭的洛澄碧,覃蓮舟輕柔的道︰「好了,姊姊,有我在,你什麼都不用怕!」
听到這句話,洛澄碧有那麼一瞬間的錯愕,她、她就是他私定終身的那個——那個——
覃蓮舟對他露出一個開朗的笑容,「忘啦!我是你那個結義的新妹妹啊!你看我們長得那麼像,不當姊妹還真是可惜呢!」知道任誰忽然間見到一個跟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人,都會有這種呆呆的反應,覃蓮舟一時也不急著催洛澄碧回魂。
她站了起來,走到兩個惡棍的身旁。
「喂!你們兩個,難道不知道天理昭昭,報應不爽這句話嗎?更何況這是在天子腳下、王府之內,你們是沒有王法了嗎?居然敢大白天跑到王府來行凶!」覃蓮舟神色凜然地對那兩個站不起身的惡徒道。
哼!虧他們還敢穿著王府侍衛的衣服,看來也太大膽了。
「我、我們哪敢在王府里行凶啊!」兩個侍衛無限委屈地喊冤,「我們只是在執行公務而已啊!」因為誰都知道這個工作是個燙手的山芋,特別是當王爺不在府中的時候。眾侍衛誰都不願接這個苦差事,最後是抽簽決定。
而結果證明,他們的確是背到家了。
「執行公務?」看洛澄碧哭得那麼淒慘,覃蓮舟當然不會相信那兩個大男人的話,所以她向仍在抹眼淚的洛澄碧求證。
「姊姊,你別怕!把事實講出來,妹妹幫你把他們押去見官!」這情況怎麼看都不像是在執行什麼公務嘛!分明是兩個大男人正在覬覦姊姊的美色。
看姊姊哭得一副梨花帶雨的模樣,連她這個女人都快心疼死了,更何況是那些色欲燻心的臭男人?」
「恩——恩——」先細細地抽噎了兩聲,洛澄碧才伏在覃蓮舟的肩上,「他們、嗯——他們欺負人家!」
「冤枉啊」兩個大男人還沒啊完,就因覃蓮舟一個凌厲的眼神,迅速地閉了口。
好恐怖!怎麼明明是同樣的一張臉,換了個表情,效果就完全不一樣?
「他們對你做了什麼?」覃蓮舟神情嚴肅地,盯著正趴在她身上抹淚的洛澄碧。
「他們——他們搶走了人家的繡花針。哇」他一向哭得都很秀氣,但現在有她為他撐腰,他可以盡情的發泄。
「好,你先別難過,有我在這兒!」把那個哭得有點驚天動地的姊姊安撫下來後,覃蓮舟有些不敢確定地問︰「你剛才說,他們搶走了你的繡花針?」是繡花針沒錯吧?
「嗯、嗯!」洛澄碧不斷地點頭,彷佛覃蓮舟此時是他唯一的生機。
「你們為什麼搶她的繡花針?」雖然繡花針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東西,但那兩個惡棍搶劫財物,卻是不爭的事實。
「我、我們——」兩個吃力不討好的侍衛,神色艱難地吞吞口水,用眼神互相推諉了一陣後,推了那個最倒楣的家伙出來回話︰「是王爺吩咐我們這麼做的。」
「王爺為什麼會要你們來搶她的繡花針?」感覺到緊緊依賴著她的那個身軀,在听到王爺兩個字後,明顯地震動了一下,她立刻拍拍那不斷顫抖的肩,暗示洛澄碧不要驚慌。
看來這王府里的怪人,還不只她那個未來的夫婿一個人,顯然是先有其父、再有其子。
「因為王爺不許小王爺偷偷地刺繡。」乙侍衛必恭必敬的回答。
這姑娘是王府里的哪位貴客?他怎麼以前連听都沒听過?不過她板著臉的樣子真的好嚇人哦,如果小王爺板起臉就是這個樣子,他還寧願小王爺、水遠是現在這個樣子。
「王爺不許小王爺刺繡,這關她什麼事?」原來洛澄碧還有一項學女人刺繡的惡習,看來這王府還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
「你說什麼?」覃蓮舟緩緩地轉過頭,一臉疑惑地盯著兩個瑟瑟發抖的男人。
「……」
「你說什麼啊!我還是沒听清楚!」被那個懦弱的男人,卡在喉嚨里的話搞煩了,覃蓮舟乾脆拿另一個來開刀。「他說不清楚,你來說!」
「我、我?」仍有點頭暈的甲侍衛,愣愣地指著自己的鼻子。
「對,就是你!少給我摩蹭,快說!」覃蓮舟狠狠瞪了他一眼。
「他說那個人就是小王爺!」侍衛被覃蓮舟嚴厲的神色嚇住,閉著眼楮大聲地重復著夥伴的話。
「誰是小王爺?」覃蓮舟左右張望,除了那兩個男人和趴在她懷里暗自飲泣的姊姊,這里沒有其他稱得上是人的東西了。
「你、你懷里的那個」大吼一聲後,就彷佛力量盡失的無辜侍衛,指了指她懷里的那顆大頭。
「她?」縴縴玉指指著仍不斷抖動的洛澄碧,覃蓮舟以口形無聲地問道。
「對!」兩個苦命男人一同拚命地點頭。
覃蓮舟像跳蚤上身般,握住洛澄碧寬厚的雙肩,把他從她懷里推到她眼前。被推出安全港的洛澄碧,睜著一雙通紅的兔子眼,看見覃蓮舟正一臉難以置信地望著他,紅潤的小嘴一撇,又想往那個溫暖的地方偎過去,但覃蓮舟卻立時制止了他的動作。
「他們說你是小王爺?」一定是哪里弄錯了,不是說小王爺是一個娘娘腔的小男人嗎?而在她眼前的人,除了一身男裝打扮外,哪里像一個男人了?
仍覺得很委屈的洛澄碧,沒心理會覃蓮舟的問題,鼻頭一緊,又想往她懷里鑽。
「別這樣!」現在她已經顧不得洛澄碧難不難過、委不委屈。當務之急,是要先弄清楚他的性別和身分。「你到底是不是小王爺!」
如果他就是那個該死殺千刀的家伙,那「他」就該死了!
「嗚」被覃蓮舟這麼一吼,本就無限委屈的洛澄碧眼楮一紅,又大哭了起來,「哇——連你也凶人家——哇——」
「不——許——哭」覃蓮舟猛地朝天一吼,果然見洛澄碧乖乖地噤了聲。
雖然他那副要哭不哭的模樣十分惹人憐惜,不過覃蓮舟很明白,現在可不是什麼憐香惜玉的時候。
而一旁同樣被嚇到的倒楣二人組,卻一愣一愣地呆望著那個很有氣勢的女人。
通常別人越凶,小王爺就哭得越厲害,即使凶他的人是王爺、王妃,他還是照哭不誤,哪一次像現在這樣,說不哭就真不發出一點哭聲的啊!
「你到底是不是成親王府的小王爺?」這一次覃蓮舟並沒有再大喊大叫,不過她咬牙切齒的模樣,也很可怕就是了。
「如果是問成親王的兒子的話,那麼人家就是了。」他是洛澄碧有那麼奇怪嗎?嗤——用棉質的手絹得了捍被淚水塞得透不過氣來的鼻子,洛澄碧又想靠上去。
「別過來!」覃蓮舟大叫。推開洛澄碧龐大的身軀,拎起用來砸人而落在一旁的小包袱,轉身就向外走去。
方才對抗惡棍的熱情,已經被冷寒所取代,紊亂的思緒,讓她沒有辦法思考。而她唯一肯定的一點就是︰她要離開這個地方!
「你要去哪里?」看覃蓮舟一言不發地轉身就走,正準備繼續掩面哭泣的洛澄碧驀地大叫。
「我要離開這里!」覃蓮舟頭也不回地道,但邁出的腳步卻落不下去,「你在干什麼!」
「我不讓你走!」洛澄碧整個身子趴在地上,雙手緊緊地拽住覃蓮舟的長裙下擺,顫抖卻堅決地道。
「放開!」覃蓮舟冷冷地睨著洛澄碧,一張俏臉結成了冰、布滿了霜。
「我不放!」洛澄碧仍死命地揪住那塊薄薄的布料。
笑話,他這一放手,可能這輩子再也找不到一個如此合他心意的女子了。如果不想孤孤單單一輩子,當然是說什麼也不能放手!
「放不放?」覃蓮舟的瞼色更黑了幾分。
「不放不放!死也不放!」洛澄碧用手肘使力,匍匐著向前挪了幾寸,雙手把更多的布料抓在手心里,緊緊地箍住。
他那堅絕的模樣,像足了正要被爹娘拋棄的可憐小孩兒。可惜他遇見的,是最恨人不自愛自強的覃蓮舟。
「放不放?」
「不放!」
「放不放?」
「不放!」
裙擺被覃蓮舟一把撕裂。反正裙子破了她還有褲子,大不了待會兒找個地方換下破衫,再繼續她的歸途。
呆呆地看著手里的一塊布,洛澄碧足足愣了五秒鐘才醒悟過來,「哇啊——」
一大早起來,就沒見到她的新丫鬟的成王妃,微蹙著柳眉,對跟她陪嫁過來的女乃媽道︰「這碧兒是怎麼了?怎麼哭得這麼淒慘?」
她這個兒子,每當被他老爹沒收了什麼東西時,都會哭得驚天動地的,但也只是做做樣子,因為他總會又變出他想要的東西來,所以他的哭聲,是象徵意義大於真心的哀慟,不久就會逐漸停歇。
可是今天,他的哭聲卻有點異於往常,多了平常所沒有的急切和揪心。
「大概又有人奉命,沒收小王爺的繡花針了吧!」沒了繡花針的小王爺,就像一個難纏的孩子。
女乃娘烏氏為王妃沏上一杯具有安神效果的花茶。王妃這幾天確實也累了點,王爺不在家,很多事都靠她一人打理。
「要不,女乃娘去給您看看?」看看小王爺到底被搶走了什麼,王妃也好安心。
「嗯,也好!」成王妃點點頭,突然又出聲朝已往外走的烏氏叫喚,「回來!」
「王妃還有什麼吩咐?」
「反正我也沒什麼事,就跟你一塊兒去看看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