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請用茶!」突來的聲音把正朝那塊輕薄布料走去的輕紅嚇了一跳。
她回過頭,看到一個秦家僕役打扮的年輕男子,無聲無息地站在她的身後。
他用托盤端來兩杯茶,一杯放在離她最近的長幾上,另一杯放在主位旁的小幾上。
他應該就是被秦誓準許自由進出誓水園的唯一侍從了吧!嘖,現在她不能光明正大地去拿回東西了。
「謝謝!」決定改變作戰策略的輕紅,一臉鎮定地端起茶。
真奇怪,兩個茶杯的樣式和花紋不大一樣耶!這誓水園難道連一整套的茶杯都拿不出來嗎?
被嚇得流了一身冷汗的她,端起茶喝了一口,然後眼楮一亮——
嗯,是很好喝的八寶茶呢!溫度正好適合入口,味道甘甘甜甜,兼之能補氣養血,對身體很好哦!她忍不住又喝了幾口,一盞茶很快見了底。
那個長得很清秀的小廝一直沒有離開的意思,見她的茶喝完了,立刻又給她注滿一杯。
無計可施的她就只能一邊喝著茶,一邊打量著這問詭異的屋子。
真的挺詭異的!依屋子里的擺設看,這里很明顯是待客用的廳堂。但,除了豪華典雅的家具、幾件古玩和一些名家筆墨外,屋子四面牆壁都瓖滿了鏡子!
還不是那種普通的銅鏡,而是那種西洋來的,能夠把人的全身照得一清二楚的玻璃鏡子!
究竟是什麼樣的人,做什麼樣的事,需要如此多的鏡子?愣愣地與數個自己對望,輕紅發現自己從來沒有像此刻這樣看清過自己,不禁下意識地整了整有些歪斜的衣襟和幾許凌亂的發絲。
看來那個把這里裝滿鏡子的人,大概是很注意自己的形象吧!
再瞟一眼那件與自己咫尺天涯的外衫,輕紅緊張地吞吞口水,又向安太討了一杯茶。
就在她喝光了三杯茶後,秦誓出來了。
「秦二公子!」見秦誓出來,輕紅立刻起身。
此刻,秦誓已經換了一身家常服。說是普通的家常服,卻仍是耀眼的亮色。似乎,這個男人每時每刻都讓自己成為最閃亮的焦點的樣子。不過,他這副樣子倒也不難看。
「噓——先別說話!」離輕紅有三步遠的安太突然道。
輕紅倏地閉上嘴巴,然後,眼楮越張越大,越張越大——
原來,這世間還有如此愛美的男性啊!
「有什麼事,說吧!」在確定自己全身上下都挑不出任何毛病後,秦誓贊賞地對鏡中的自己露齒一笑,話卻是對站在他身後的輕紅說的。
「啊?哦!那個——我——」
「啊!對了!安太,明天你要幫我準備那件棗紅色的袍子。上次訂作的那雙新靴子也該送來了,你到管家那里去看看,如果跟我當初要求的不一樣,立刻叫他們改!」
「是!」
「還有——」如此如此、這般這般。
就這樣,在將近兩炷香的時間里,輕紅完全插不上嘴。
「對了!你到底要跟我講什麼?怎麼還不開口?」事情吩咐完畢,小侍從也領命而去,秦誓終於坐在舒適的椅子上,品嘗起香香甜甜的八寶茶來,也終於想起還有一個人在這個屋子里等著跟他說話。
不是她不開口,是他根本沒給她開口的機會!輕紅泄氣地站在那里,終於有了開口的機會,但說出來的話,卻與原本打算要講的完全沒關系——
「您應該多找幾個人來伺候您才是!」
偌大的誓水園,除了這一主一僕,連只多余的蒼蠅都沒看到。即使誓水園在秦家的庭院中算是小巧,但到底都是由一個人來打理的啊。如果她要求隨身伺候她的凝兒,得把她的繡樓打理得一塵不染,那個丫頭肯定會在頭上綁著白布條,到縣衙門去抗議!
「你的意思是想來伺候我?」秦誓放下手里的茶盞,笑笑地望著俏然立在他眼前的輕紅。
真的很美,也真的很像那池中綻開的荷。
「不不不!您誤會了!您誤會了!」輕紅大驚失色地擺著手。
天哪!在這個男人面前可不能掉以輕心呢!隨便一句話都能被他扭曲成這個樣子,她還是盡快跟他撇清關系,離開這里吧!
「我想跟您說的是,我今天是誤闖進誓水園的!也萬萬不敢高攀您!我這就出去,以後再也不會來打擾您了!」
真的,打死她都不會再來招惹這個自戀的瘋子!
至於她的衣裳——等他不在家的時候再來偷吧!他不在園中安置人手也真是對她有利呢。
「等等——」看著轉身就想跑的輕紅,秦誓沒有絲毫因為被拒絕而動怒的跡象,「是你吧?」
「嗯?」沒頭沒尾的,他在說什麼啊?
「那個在馬車里偷窺我的人——是你吧!」
當天他很清楚有人躲在馬車里偷看他,但當時他對這事不大在意,對那些庸俗的女人更是厭煩得很,所以並沒有對那個躲在暗處打量自己的人追根究底。但,現在可不同了!
「你知道嗎?」秦誓仍在微笑,然後,狀似無意地把手邊一團瑩白的東西拿起,攤開放置在他的腿上,似是一件外衣。
對面鏡中冷汗直冒的輕紅和笑意盎然的秦誓,形成強烈的對比。
「只要是讓我見過一次的人,通常我都不會忘記。」更別說是留下深刻印象的人。
「您——到底想說什麼?」輕紅瞪著鏡中秦誓的動作,想走卻邁不開步子,只覺得陣陣寒氣從地底穿過腳掌直往身上蔓延。現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抵死不承認東西是她的!
「荷花池的水很舒服吧?」改天他也要去試試。
「您——究竟在說什麼啊?」輕紅努力擠出一個笑容,雙手卻開始無意識地扭絞起來。
天啊!她沒看到那個人的臉,可並不代表那個人也沒看到她。
「不知道?我還以為你知道呢!」看到輕紅下意識的反應,秦誓更是笑得合不攏嘴。
「本來我還打算把在池邊撿到的衣裳,還給那個姑娘的呢!現在看來是無望了。嗯,這件衣服你知道吧?薄薄的絲,是極品呢!不過,現在的女子把這種衣裳穿著到處走,還丟失在水池邊,真是夠大膽的!」
「你到底想怎麼樣!?」輕紅幾乎是用吼的,原本青白的臉漲得通紅。
「你撿到一件女人的衣服關我什麼事?我既不知道那是誰掉的,也跟那件衣裳沒關系!我承認,今天擅闖誓水園的確是我的錯,但那又如何?頂多我保證今後再也不犯這種錯!」
喊了一大堆話,輕紅火氣騰騰地一個轉身,用那噴火的眸瞪著那個好像被她的怒吼嚇到的男人。
哼哼,先在氣勢上壓過他,讓他以為自己認錯了人,逃過這一劫,其他的事,明天再說!
沒想到嬌柔的花兒也是有刺的啊!果然不愧是他秦家二少爺看中的女人,有個性!他更喜歡她了!
哎呀!那個男人是不是被她嚇傻了?他居然在笑?還是那種很夸張的哈哈大笑!被那個男人奇怪的反應搞得不知如何是好的輕紅,呆站在那里,原本糾結的雙手分了開來,放在身體的兩側,卻又開始折磨起柔軟的布料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秦誓一手支著額,一手撫著腰月復,笑得是前俯後仰。
「哈哈哈哈——本來以為發現的是一只小貓,沒想到是只小母老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說完,又是一陣不可抑止的大笑。
「什麼小母老虎!即使再溫馴的貓,也是有爪子的吧?」輕紅不由得漲紅著臉。
「喲!自己說自己是貓啊?是什麼品種的啊?呵呵呵呵——自己說自己是貓?呀哈哈哈哈——」
被戲弄了!輕紅覺得自己的頭頂,冒著陣陣青煙。這個惡劣的男人!
「喂,如果你只是想取笑我的話,應該是笑夠了吧?」紅得快沁血的臉佯裝出鎮定和冷漠,「沒有其他的事,我先走了!」
「慢著!」秦誓好不容易止住笑,緩緩地直起腰,「因為那件衣衫價值不菲,所以我細細地研究了一下,然後一不小心就發現了,比那個東西更有價值的東西——」
被發現了!輕紅再次背對著臉上猶帶笑意的秦誓,石化般地僵立著。
「要我念念那幾個字嗎?」
「不用!」挺直了肩背,輕紅硬聲回答。
「那幫我想想,該如何處理那件衣裳吧!嗯,曾听說蘇州的艾家就有那麼一個特殊的標志,只要是帶有那個標志的任何東西,在艾家的商鋪銀樓都是可以當信物用的。任你是要錢還是要人都可以!不過,我本人還是喜歡開個公開的拍賣會之類的,熱鬧嘛!」
「您大概是不會乾脆把那件衣裳送給我了!有什麼條件,您直說吧!」已經被發現了,再裝也沒什麼意義。
「如果你老實回答我幾個問題,或許我會考慮考慮。」
「請問!」輕紅閉了閉眼,從牙縫中進出兩個字。
「首先,姑娘貴姓芳名?」秦誓快樂地開始我問你答的游戲。
「林凝兒!」
「林凝兒?」秦誓有片刻的錯愕,「衣服上繡的好像不是這幾個字!」
「的確不是,事實上,那件衣服是我偷來的!」
「哦!既然如此,這東西更不能給你了,我要把它送回給那個叫艾輕紅的姑娘手里去!」秦誓無所謂地聳肩。
他開的是酒樓,什麼樣的人沒見過?隨隨便便穿了身丫鬟的衣飾,就說自己是偷兒,想騙他還是想騙自己啊?
輕紅的臉往下拉,「方才是跟你開個玩笑,那東西是我的,我的名字就叫艾輕紅!」
「輕紅——紅兒——紅娘——」
「你怎麼知道我的乳名!?」這個男人是神算不成?
「紅兒和紅娘是你的乳名?」秦誓一陣竊笑,「嗯,好名字!」
輕紅嘟著臉沒說話,真呆啊,艾輕紅!
秦誓搖頭晃腦地繼續問︰「芳齡幾何?」
「二十一!」虛歲二十一,其實還未滿二十,只是不想告訴這個威脅弱女子的男人而已。
「嗯!」秦誓頗似滿意地點點頭,「可曾婚配——哎!」趁輕紅正要開口,秦誓補充道︰「這個問題我可不接受肯定的答案哦!」
輕紅壓下到口的詛咒,不情不願地開口︰「沒有。」
不要肯定的答案那還問什麼問?難道他還想強搶民女啊?
不過,不管怎麼想,輕紅都不敢自戀地以為,這個男人看上了自己,若是說把自己當蟋蟀要倒是有可能。
二十一歲都還沒嫁出去,看來他們的姻緣是天注定的啊!
「艾家的小姐怎麼會出現在我們秦家的內院里?還穿成這副模樣?」若有所思地對輕紅極不相稱的灰暗服飾上下打量一番,秦誓半是自問地道。
輕紅的笑容登時繃住,總不可能告訴他,她是為了某個奇怪的目的,冒名頂替進來的吧!
「哦!我知道了!」不等輕紅想出合適的理由,秦誓興致高昂地以扇擊掌。
「你知道什麼了?」輕紅驚得跳了起來,他不會連她進來秦府的目的是什麼都知道了吧?
「我知道你一定是暗戀了我很久,所以一直沒嫁人,最後決定親自跑到南陽來追求我!」
噗——如果輕紅此時正在喝茶的話,秦誓的下場就是被噴得滿臉的水。這個男人哪是自戀啊,根本就是不要臉嘛!
「我才不——」
秦誓悠然地對暴跳起來的輕紅搖搖右手食指,「這個問題基本上我不接受否定的答案。」
現在她知道這個世界為什麼會不太平了,知道為什麼會有人想殺另一個人了,此時此刻,她就很有一種殺人的沖動!
「還有什麼問題快問!」輕紅板著臉,用力壓著肚子里的怒氣。
「基本上沒了,有的話以後想到再問。」秦誓閑閑地喝口茶,拿著扇子對著自己猛扇。
「那我的東西呢?」朝那個惡劣的男人伸出手,她打算拿回東西就走人,不是走出誓水園,而是走出南陽!
「什麼東西?」秦誓裝傻,還把那件冰蠶絲衣對折對折再對折,然後收起來。
「我的衣裳!」輕紅尖叫,「你說了回答你的問題就還給我的!」
「哪有!」秦誓一臉無辜地辯解,「我只是說,如果你回答了我的問題,我就會考慮,我考慮的結果是暫時幫你收藏。」
「你到底要怎麼樣?」輕紅已經氣到無力。真倒楣!之前把八衛全派了出去,
否則,叫他們直接把衣服給搶回來,不就什麼問題都沒了。
「也沒怎麼樣啊!」秦誓的表情更無辜了,好像現在被人欺負的,是他這個可憐的男人,「只是有人不久前還說我需要再找個人伺候,然後那個人就推薦了她自己——」
「我才沒有推薦我自己!」輕紅小聲地咕噥,再看看秦誓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盡管心中惱怒,嘴巴卻有自我意識般地道︰「好啦!伺候就伺候!但這件衣服的事和我的真實身分,你必須幫我保密!」
不就是當丫鬟嘛,她那麼聰明,這麼點小事怎麼可能做不來。
「行!」
「還有,要有時限!」
「行,三個月!」
「不行!半個月!」
「兩個半月!」
「一個月!」
「兩個月!」
「一個半月!」
兩個人如斗雞般地互相對視,都不再開口,因為那都是他們的底限了。
「別吵別吵!」一直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的安太插嘴道,「各退一步,各退一步!少爺小姐各退一步!五十三天!一個月大半!怎麼樣?」
雖然都覺得吃虧的是自己,但兩個人倒沒再為這種無聊的事吵下去。
「口說無憑,立據為證!」
「立就立!」
結果,安太被拉來當證人。
「明日辰時到我這里來,不來我就拿著字據去告宮!」哼哼!
「知道了啦!」總覺得自己又吃虧了,因為對方手里的籌碼又多了一個。
等那個奇怪的丫頭氣呼呼地跑出誓水園,安太再也忍不住地向那個正攥著剛立下的字據笑得張狂的主子問道︰
「少爺很討厭那個姑娘嗎?」否則怎麼拿與姑娘名節相關的東西來整人家?姑娘家的名節可是比命更重要的啊!
但若說真討厭的話,少爺又怎麼可能讓一個不相干的人,跨進自己的禁地?要知道,自從「那件事」以後,可是連老夫人都不敢靠近誓水園的啊!
「當然沒有!」秦誓已經開始哼起小調,墨跡未乾的宣紙被他反覆地翻弄著。
「那就是——喜歡?」
「嘿嘿嘿,知道就好,說出來干嘛?」秦誓笑得萬分奸詐。
哦,原來對喜歡的女孩子,就是要用力地欺負人家啊!安太受教地點頭,轉念一想,「喜歡她為什麼不直接告訴她呢?萬一她誤會了怎麼辦?」那豈不是把她越推越遠?
「哎呀,少爺我這麼玉樹臨風、出類拔萃,如果追著一個姑娘跑,豈不是太讓人失望了嗎?」
說來說去,還是秦二少爺的面子比較重要。
「再說少爺我對她那麼特別,她怎麼可能不知道我喜歡她?」只是女孩子家臉皮薄,不願承認罷了。
「哦!」安太再次受教地點頭,少爺的理論,總是如醍醐灌頂啊!-
然他又像想起什麼似的,問道︰「您喜歡的不是荷花妖精嗎?」
今天他跟他談了一天的荷花妖精,害得他都以為自己的主子是不是中邪了,怎麼一到晚上,就改成了個姑娘呢?
秦誓要笑不笑地望著滿臉問號的安太,「你不會真的以為有那種東西吧?」
什麼呀,那不都是因為您一本正經地說荷花妖精仰慕您,我才會這麼想的嗎?想是這樣想,安太卻不敢反駁,只能一臉尷尬地呆立在那兒。
「本少爺這麼聰明的人,怎麼能帶著個奇蠢無比的侍從呢?」秦誓沒了笑容,也不是很嚴厲地說著,「今天晚上,你背背論語吧!若是被別人說本少爺的手下是笨蛋,我會很沒面子的。」
「是——」禍從天降的安太淚眼汪汪地退了下去。他最討厭讀那些之乎者也了!就說他家少爺性格惡劣嘛,怎麼會有女人仰慕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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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小姐?小姐!」
「啊?嗯?怎麼了?」輕紅停下腳步,恍然回神,一臉問號地面對著叫喚她的凝兒。
「您到底是怎麼了?」凝兒疑惑地問道,她已經踏了整整兩個時辰的樓板了。
「沒啊!」輕紅回答著,眼神卻沒有焦距地注視著窗外的雨絲。
仿佛是應對她的心情似的,雨是從昨晚開始下的,頗大的雨勢使燠熱的天氣迅速涼爽起來。今晨的雨勢雖然小了很多,卻絲毫沒有停歇的意思。
不過,比起傷心的雨來,要真正應對她的心情的話,應該是狂風驟雨更適合吧!
她整整一宿沒睡,越想越不對,如果被人知道艾家的大小姐,去當某個男人的丫鬟,她個人是無所謂,若是整個艾家的名聲因此受到影響,以死謝罪都不能抵銷她的過失啊!
還是——乾脆現在偷溜,東西也不要了,就說是在半路上不小心丟失的。可——
唉,早知道就不立那什麼爛字據了,偏偏那字據還是她怕對方抵賴,自己要求立的。
而且這件事還不能讓凝兒知道,以她那容易大驚小怪的性子,肯定會把這件事夸大了傳回去。
唉,那個男人叫她辰時過去,現在都過了一個多時辰了,她除了在原地踏步于,什麼也做不了。頭好痛哦!
「可是您一直在看雨,雨里有什麼嗎?」凝兒把頭采出窗外,突然像中邪似的頓了一下。
「小姐——那、那是什麼?」
「外面有什麼東西嗎?」輕紅走到凝兒身邊,然後渾身一震,表情呆若木雞。
「天哪!那個男人在干什麼?竟然站在院子里淋雨!」凝兒嘴上嘖嘖稱奇。
「耶?他好像是接我們來的那個秦二公子哦!他來這里干什麼?」凝兒困惑地嘀嘀咕咕。那個男人不是為了躲她們而死不回家的嗎?
輕紅困難地吞著口水,他,應該不是為了她才到這里來的吧!注視著秦誓的眸光心虛地收了回來,順便把臉隱入窗後。
「小姐!」推推輕紅,凝兒在她耳邊悄聲道,「他的眼神好恐怖哦!」像是來找誰算帳的。
「眼神恐怖?」輕紅面色蒼白,卻強裝鎮定地道;「誰知道這個男人在發什麼瘋!」縮縮肩膀,打死也不能告訴凝兒,她昨天跟這個男人簽了賣身契的事。
「是這、這樣嗎?」凝兒的心開始涼涼的,沒想到一個發瘋的男人競有如此驚人的氣勢呢!他若是真發起狂來,會不會傷害她們兩個柔弱女子啊?
「艾輕紅——下來!」
耶?
啊?
兩個小女人面面相覦。
「他在叫您耶!」小姐什麼時候跟那個男人認識的?她怎麼不知道?凝兒探照燈似的兩只眼楮,掃射在輕紅的身上,她這個主子,有時候是很會給人添麻煩的!
「你說——他為什麼要叫我下去?」輕紅怯怯地往一旁的陰影中移了兩步,在昏暗的光線中,瞄了那個男人一眼。
他美麗的頭臉上滿是狼狽的雨水,灰暗的衣裳貼在頎長的身軀上。這樣一個樣貌狼狽的男人,看起來卻像個戰神!那氣勢,仿佛眼前縱有千軍萬馬,也敵不過他一個眼神!
只要是人都懂得趨吉避凶的道理,所以她根本就不會傻傻地下去送死的!
「你不下來是嗎?好!」原本神色如鬼煞的男人,突然綻出一抹笑,那被雨水模糊了的笑容,卻讓見者從頭涼到腳底。
而他也果然沒讓觀眾失望,他手中那塊在雨中卻能飄舞起來的白絲,讓兩個女人不約而同地倒吸一口涼氣。
「本少爺打算以這件衣裳為樣本,仿制個百把件的銷往全國,你覺得如何?」
「呀!那、那不是您的那件——您不是說拿回來了嗎?」凝兒幾乎尖叫,但回過頭,哪里還有輕紅的身影,只听見樓梯處不斷地發出「蹬蹬蹬」的聲音。
想到一個未出閣姑娘的衣裳,卻出現在一個無親無故的大男人手上,凝兒也追著主子跑下樓去。
剛跑出大門,一把大大的油紙傘就罩在二人的頭上。
輕紅轉過身,看見大半身子都淋在雨中的安太。
安太臉上帶著一張詭異的熊貓臉,像是隨時都能夠睡去。
「你這是在干什麼?」他是在發什麼瘋?自己一人跑來淋雨也就算了,還恬不知恥地威脅她!她昨天不是答應他的條件了嗎?他還想怎麼樣?
「跑得挺快的嘛!早知道如此,我應該一見到你,就把這東西拿出來才對!」抓著那件冰蠶絲衣的左手揮了幾下,右手早在第一時間抓住了輕紅的手腕,防止她逃跑。
「你要干什麼?」見自家小姐冰清玉潔的手臂,被一個稱得上陌生的男人握住,遠遠跑來的凝兒厲聲喝道。
「干什麼?」秦誓做出一副很吃驚的表情,看看已經奔到眼前,正努力想把輕紅拉離他身邊的凝兒,「你沒听到她在喊痛嗎?還用力扯她!?」
「那你為什麼還抓著我家小姐?男女授受不親你不懂嗎?」的確听到輕紅的呼痛聲,凝兒匆忙放手,但放了手又覺得不對,抬眼死瞪著那個做賊喊抓賊的男人。
「本少爺抓她的手關你什麼事?丑——女——人!」男人居高臨下地藐視著足足矮了他兩個頭的凝兒。
「嘶——」凝兒硬生生地倒抽一口氣,震驚萬分地瞠大了眼——
她偷偷地瞄瞄自己被淋成落湯雞的狼狽樣,再用力瞪著眼前那個說話不留口德的男人——雖然淋了一點雨,晶瑩的雨滴卻更突現出他深刻的美貌……
被一個男人罵是丑女人,自己卻連反駁的話都說不出口,悲哀啊!
「喂!你說話客氣點!」不知是不是因為地勢的關系,方才從樓上看去,她幾乎被他的厲色嚇得移不開腳步,但這會兒站在這個一副小人得志模樣的男人面前,她都有點懷疑方才發生的一切是不是幻覺。
「凝兒是我的丫頭,不許你污辱她!」還有,他莫名其妙地跑到這里來干嘛?她又沒說賴帳不當他的丫鬟,只是今天下雨,暫且休息一天不成嗎?
不過,她眼楮在瞄到男人左手中的東西時,心虛了那麼一下下。
不再理會捶胸頓足的凝兒,秦誓把視線移回到敢跟他嗆聲的人兒身上。
「你還有閑情逸致管別人的事啊?我不是說了,以俊你就住在我的園子里嗎?
你還待在這破爛地方干什麼?給你時間回來收拾東西,可不是讓你賴在這里不走!
害得我整整等了你兩個時辰——」睇著因吃痛而想掙開他手的輕紅,他的手稍稍放松了一點點的箝制。
聞言,輕紅吃驚地抬起頭來,「我答應服——听你的話一個多月,可沒說要住進誓水園去!而且,你什麼時候說要我住到誓水園去了!?」
沒有按時到誓水園去是她不該,但這個男人也太得寸進尺了吧!被威脅當他一個多月的丫頭已經夠嘔的了,這個男人到底還想怎麼樣?
「我沒說嗎?」秦誓一臉迷惑的看著她,隨即,這個對他來說不算大問題的問題就被他甩在了一邊,「算了,反正我要你住到誓水園去,你就直接跟我回去好了!」說著,就拖著輕紅往回走。
「喂!我不要跟你走!」如果被人發現她跟一個男人朝夕相處,她不如直接削發為尼!
「喂、喂、喂!你要帶我家小姐去哪里?」凝兒慢半拍地跟著尖叫,並且趕上去搶了輕紅的另一只手,但已經不敢再用力拉扯。
於是就形成了一個男人和兩個尖叫不斷的女人拽成一團,一個有著深深的黑眼圈、不斷打著呵欠的侍從模樣的男子,打著傘追著他們跑的奇怪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