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車窗外飛逝的景色,容赤蕊的腦海里不似外表的平靜,五年前的往事歷歷在目,因此沉穩的呼吸多了微弱的紊亂,規律的心跳出現了異常。
五年前她為了組織,也為了組織里的游戲規則而選擇放下兒女私情,離開卓日言當作一場夢的結束。當她毅然決然的坐上飛機,所有卓日言跟她的一切就封印在心靈的某個角落,不準人提,也不準自己去踫觸。
因為她怕自己會後悔、怕自己會不顧一切的回頭,她是愛他的,但她得經歷不能愛他的痛苦,尤其當她決定回到組織時,她就告訴自己不能再想任何關于他的事,她是殺手,殺人不眨眼的殺手,帶著七情六欲行事只會讓自己在執行任務時變得危險,所以,她封閉自己的心靈,變得更無情、更冷血,她以為她能這樣過日子,等時間一久就能將對卓日言的情感沉澱。
然而,產生在人心靈深處的強烈情感不可能完全沉澱,尤其對死心眼的人來說只能算封閉,而容赤蕊就是個執著的人,雖然封閉得了澎湃的情感,卻無法阻止自己隨時隨地的思念。
這五年來,卓日言的身影不只一次出現在她的腦海里,她不只一次想過他、想過他的心情、想過他的想法,而這些問題的答案只有他才知道。
她唯一知道的是,他大概很恨她吧。有哪個男人能夠忍受在經過一夜纏綿後,一覺醒來看不到原本應該要在身旁的女人?而她是在兩人激情過後,趁天未亮前離開,不留一點音訊。
她知道她很自私,雖然她和他上床並不是為了一時的高興與沖動,而是想著以後他們很有可能不再有相遇的機會,所以她想為自己在刀口上過日子的生命留下美好的回憶。最主要的,因為對方是卓日言,所以她才願意獻上最真的一面,即使丟了心、失了身,她也無怨無悔。
而那樣的後果,很有可能讓一個男人自覺備受侮辱,進而憎恨,她不願意去想卓日言是不是那樣的一個男人,但這是一般男人的個性。
五年了,不知道他過得如何、變得如何,或許他事業有成,或許他已經娶妻生子……
一想起他可能手挽著另一名女子,再牽了小孩在身邊,酸澀的感覺油然而生,恐懼讓她硬生生的打了個寒顫,她無法想像二」「但那又如何?枉顧他真摯的感情是她,燃起熾烈的情火又離開他的也是她,她已經沒有資格去管他接下來是怎麼樣的一個生活,她大可用組織的力量去查清楚他的近況,但她並沒有資格這樣子做……
「小姐、小姐,到了。」
容赤蕊正想得出神,這時車子停在一家大飯店前,司機客氣的聲音鑽進她耳里,她回過神,給了司機車費就下車。
透過暗黑的墨鏡望著巍峨矗立的飯店,老實說,她這次入境台灣並不是接到了狙殺任務,相反的,她這次的任務是「支援」,支援某位殺手人員的任務,而那個殺手並非她這個領導人所掌管的,而是屬風刃令掌管的範圍。
一般來說,組織里每個行業的領導人固定會有四位,而四位領導人就會有四種不同的支流,端看四位領導人怎麼去規畫安排任務,而殺手一流也一樣,旗下殺手菁英不計其數,自然而然會分派到她、龍卻揚、游飛飛、風刃令手下不同的支流以調配任務。
然而除了領導人之外,一般的殺手在請求支援時通常都是由領導人調配其他人做配合,而且完成的任務絕對是達百分之百成功率,但需要領導人做支援行動,她是第一次听到。
她記得當時听到時,還一臉疑惑的問風刃令,因為需要支援的是他掌管的殺手。
「支援?為什麼需要我?」怎麼不是他這個領導人去?
「因為你最閑啊。」
听听,這是什麼話?也只有風刃令才敢說。
「我才剛結束任務,目前最檔的是你吧?」她冷嗤一聲。
「我才剛接了個任務,分身乏術啊,而且飛飛跟揚也因為任務都不在。」風刃令用手勾勒住她的脖子,笑嘻嘻的請求,「看在我們朋友一場,就幫我個忙吧,拜托拜托。」
「我們手下的人多到可以任由你調配啊,不是嗎?」再怎麼樣也不可能需要她這個領導人出現才對。
「哦……這事是有點棘手,所以算是麻煩一樁。」
風刃令的態度有些奇怪,但容赤蕊沒有發現。
「是嗎?」
「是啊、是啊,幫幫忙吧。」他動之以情。
「嗯……好吧。」她心軟,答應了。
當接到風刃令告知她的那一剎那,疑問也跟著接踵而來。
關于支援行動,風刃令手上竟無一樣資料可以供她參考,只告訴她地點是在台灣,只要她到台灣自然會有人接應她。
然而,當她發現支援任務的地點是自灣時,錯愕、掙扎、卻步……多種感覺在她心里流轉著,五味雜陳的她著實不知所措,天人交戰後的結果仍是硬著頭皮接受,因為重信用的她已經答應了風刃令,她不能臨時退縮,就算她想拒絕,又該用什麼理由去回拒風刃令?
左右兩難,她選擇來這麼一趟,也許是因為心里有個小小的聲音告訴她,她有一絲絲期待著再遇見卓日言。
念頭一轉,她笑了,笑得苦澀。
就算再見著他又能怎麼樣?五年前她沒舍棄一切跟他在一起,五年後她行嗎?答案是未知的。
「唉。」
嘆了口氣,她停止一切的思緒,從她踏上台灣國土那一刻起,無論她想些什麼總是能想起卓日言,那樣的思念足以影響她接下來的行動,她不容許自己再想下去。
專心任務吧,容赤蕊。她在心里這麼告訴自己,舉步走向飯店斗口。
這家飯店名為「金壁」,位在商圈市區,佔地一百五十坪,富麗堂皇的建築,店如其名的金碧輝煌在在的說明這間飯店的品質,也由于建築特別與服務受好評,再加上矗立于最熱鬧的區域,所以外來的游客、來台投資的企業商或在地的富商名流總會慕名而來。
當她瞧見這間飯店時,一時之間真的是目瞪口呆。
這次的殺手出手很闊氣,招待她前來支援的暫時住所十分豪華。
在神話里,每一個殺手完成任務後都固定領有一筆為數不小的報酬,即使是只參與支援行動的人員,也能從中抽取百分之二十的酬勞以供獎勵。
雖然她不認為殺手流的人會出不起住這種飯店的價錢,但她絕對是第一次遇上這麼慷慨的人,再加上這名殺手從未露臉,連他的基本資料她也不曾看過,更勾起自己對他的好奇了。
不過她不急,她相信她在台灣的這幾天,總有一天會見到他。由于位在最熱鬧的地點,所以金壁的門口前總是門庭若市,在經過熙來攘往的人行道上,走沒幾步的容赤蕊不小心撞上一對男女。
「怎麼搞的,你走路有沒有在看啊!」被撞著的女子,嬌嗔著。
「對不起。」自知理虧的容赤蕊輕聲道歉,才一抬起眸子,表情明顯一僵。
熟悉中的笑意、熟悉中的臉龐、熟悉中的白色身影……是……是卓日言!
容赤蕊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再轉看向他身旁的女子,是石水麗。
比起五年前的她,她的嬌艷不輸以往,隨著年紀的增長,現在的她性感許多。
而卓日言給人的感覺也不像五年前不經世事的毛頭小子,五年歲月的刻劃和社會的經歷讓他變得成熟歷練,他的氣質更加沉穩內斂,也為他本來不凡的魅力更添增迷人的本錢。
石水麗跟卓日言站在一起是那樣登對,一股不舒服的感覺油然而生,容赤蕊只能強壓下那讓她幾近崩潰的感覺,默不作聲。
「說對不起就行了嗎——」石水麗本想開罵,一看到容赤蕊的臉馬上就傻了。「花若影!是你!」
容赤蕊身子一震,平板的口氣多了一絲起伏。「抱歉,你認錯人了,我姓容。」
「怎麼可能-」
「好了,水麗,既然是認錯人,人家撞到我們也道了歉,就不要計較那麼多了。」在一旁始終沉默不語的卓日言總算開口,他笑容可掬的打斷石水麗的話,對著容赤蕊笑道︰「不好意思,因為你長得太像我們的一位大學同學,所以水麗才會誤認,誤會一場,請不要介意。」
看著他謙和有禮的態度,她頓了一下。
「沒關系……」他是徹底忘了她了嗎?不然為何她在他眼里看不到同等的驚愕,這是……他壓根不想想起她這個人的存在?
這樣的想法讓容赤蕊更加心酸不已,心痛得讓她幾乎站不住腳。
是的,她的心只為他一個人而動,然而知道還會跳動的心緊縮的痛讓她嘗不起那滋末。
「既然沒事,那我們就先走了。」輕輕的朝她點點頭,卓日言不由分說的離去。
「卓日言、卓日言,等等我。」
石水麗見狀,也顧不得那麼多,旋即追上去。
看著兩人離去,容赤蕊的眸子驀地蒙上一層霧氣,一顆顆豆大的淚自她雙眼落下。
多年來的情感壓抑,再踫上他不記得她的事實讓她無力的蹲在原地,她泣不成聲,冷漠的面具迅速崩裂。
這樣的結果全都是她種的因,她怨不了誰、怪不了誰……
只能怪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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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日言,她真的很象花若影,對不對?」
走沒多久,石水麗大膽的挽住卓日言的手臂。
老實說她剛看到時還真是嚇了一跳,她以為花若影又出現要搶走卓日言,不過居然是她認錯人了,她也松了一口氣。
五年前花若影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當時最高興的當然是她,因為從那一刻起就再也沒有人能跟她搶卓日言,只要花若影不在她就一定能夠得到卓日言的心,她一定會讓他屬于她。
為此,打從他們大學一畢業,她就想盡辦法要父親招攬卓日言進入他們旗下公司工作,也慫恿父親讓她待在離他最近的職位跟他朝夕相處,不為其他,只為奪得他的心,然而他從來不賣帳,雖然最後還是進了他們家的公司,也連帶的要求她讓谷明羅與徐垣勛一同進入她父親的公司,可是到最後全都是他們用自己的力量在打拼,他們從打雜的小弟當起,就這樣子經過五年,卓日言靠自己的力量慢慢晉升,認真負責的他在短短時間內就坐上總經理的位子,絲毫不靠石水麗的關系。
而谷明羅與徐垣勛也不差,一同坐上副總經理的職位。
通常在企業里,公司職員為了晉升職位無所不用其極,總是勾心斗角,做盡算計的事,但卓日言並沒有遇到這樣的情況,平易近人的他不僅辦事能力強,對人也是謙和有禮,整個公司上下沒有一個人討厭他,也引來不少女性仰慕他。
沒有想到會有這種情況發生,石水麗生氣了,向來高高在上的她下令不準任何女人對卓日言有遐想,更不許任何女人喜歡他、追求他,一經發現就要人家卷鋪蓋走路,面對這樣子的惡行,公司里的女同事全都敢怒不敢言,只好打消對卓日言的仰慕。
石水麗以為自己這樣就能防得滴水不露,可是現實情況並非她所幻想的那樣,這些年來她踫了不少他給的軟釘子,就像以前一樣,總是讓她氣得跳腳。
不過,她還有父親那張王牌︰像現在,她還不是要父親叫他陪她出來逛逛,他就得出來?她有的是辦法。
卓日言不著痕跡的抽離自己的手,讓原本緊抓著他的她險些站不住腳,她的面子一點掛不住。
卓日言?」
「是不是家不是重點,重點是你打算混到幾點?我只答應你父親陪你出來逛三個小時而已。」他依然笑臉迎人,只是那帶笑的眸子給人不近人情的感覺。
她不管,她就是要霸佔著他!
「現在還很早,再陪我逛一下,至少吃完晚餐再回去也不遲啊。」
「若你還要再繼續逛,恕我不奉陪了。」兩人走到停車的位子,他掏出鑰匙打開車門。
「你要丟下我?」她抓住他的手,不敢置信的問道。
「如果你要繼續逛,那麼答案會是肯定的。」他在笑,卻不是在開玩笑。
「卓日言,你……」她真的不敢相信她听到的。
「回去、留下,你自己決定。」他再問一次。
「哼!」他的態度堅決,再加上她也不想真的走回去,重重的跺了一腳,她不甘不願的坐上車。
他也跟著上車,發動引擎。
「我覺得你怪怪的,是不是因為剛剛那個長得像花若影的女人?」一等他坐定,她就興師問罪,一副儼然是他女朋友的樣子。
我說了,像不像若影不是重點,別把沒有的事硬扯出來。」在他熟練的駕駛下,車子平穩的行駛。
「好吧,你說不是就不是。」看他不想提,她表面上順著他的意思,實際上可不這麼想。
今天的卓日言比起平常的樣子,很明顯的拒人于千里之外,她不笨,他不對勁的樣子絕對是和剛剛遇到的那名長得像花若影的女人有關,哼!她要杜絕任何卓日言會被搶走的機會!
她一定要查清楚那女人的來歷,看她剛剛的樣子是要住進金壁飯店里,有錢能使鬼推磨,她有的是辦法查到一切。
她絕對要想盡辦法把可疑的人物弄離自己看得到的視線範圍,即使必須弄死也無所胃!
寧可錯殺一百,也不能放過一個!她陰險的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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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高掛,微微的月光輕灑大地,涼爽的微風因為落地窗的開啟而吹散了一地的報紙。
那些報紙全都是五年前的產物,因此顯得有些泛黃。
卓日言衣衫不整的坐在房里的沙發上,身上白色襯衫敞開,愜意不失性感,房里的燈光照在他的身上,讓他清楚的看見手上的資料,一張熟悉的照片粘在紙上的一角。
容赤蕊,二十歲。
出生地︰台灣南部。
背景︰已消毀。
職業︰殺手。
看著紙上的資料發愣,卓日言不舍的撫著那張照片,早上所看到的那抹身影此刻正清楚的映在他腦海里,五年前的她雖然給人冷艷的感覺,但那淡淡的青澀純真是那麼令人魂牽夢縈,五年後的她更顯得成熟艷麗,相同的是還是容易使他牽腸掛肚。
她真的又回到台灣來了……
他站起身走向落地窗,涼爽的微風吹動著他的發絲,沁涼了他的身子,卻平熄不了內心的澎湃。
他從沒想過事情會如此巧合,他更沒想到她跟他是「同樣」的人。
他的身分之所以隱密是因為那時候的他仍是組織還在培養的一員,十歲那年他的父母在一場車禍中喪生,身為獨子的他瞬間變成沒人要的孤兒,親戚們不願意接收麻煩將他當成皮球踢來踢去,當他流落到孤兒院的第一天,突然來了一群穿著黑西裝的大人,朝院長說了兒句,辦了辦手續就領養了十兒個小孩,也包含他。
就這樣,他成了組織理的殺手,直到現在。
他的身手不凡,足以跟領導人相抗衡,但論經驗來說尚不能列為殺手一流,所以在那期間他不斷的接受組織的試煉。
如今的他不僅晉升殺手一流,他靠著自己的力量成功的得到組織里的元老賞識,進而認識了他的頂頭領導人,得知了她的消息。
原來看似嬌弱的她已是人人敬畏的領導人之一,他知道她在組織里的地位可能不低,可這樣的消息是他料想不到的。
早在五年前撞見她和游飛飛的行動時,他就猜測她和游飛飛真實的身分,他早就該想到的,卻在那時候發覺得不夠早,直到她的離去,隔天的新聞報導,才讓他全然了解。
而當她決定跟他結合的那一刻,他明明知道她打著離開他的主意,他卻寧願用短暫的熱情纏綿來掩蓋自己的想法,他寧願先忘我的擁有她再來跟她討論所有的問題,然而先縱情的結果便是失去她五年。
想起她那時在他身下的嬌羞神情,兩人在愛意燃燒的瞬間一同攀上高峰的激情,那時候他就決定要好好愛她一輩子,沒想到她卻選擇離開,還離開得干干脆脆,連訊息也不留給他。
他的放任是因為他天真的以為她總有一天會想通,會回心轉意回到他身邊跟他在一起,無論是一起執行任務,抑或因為逃離組織一起死,他都願意去承受,然而一年、兩年、三年……他等了五年,她卻死守她的原則。
好,既然她選擇放棄,那麼主導權就交給他吧。
卓日言旋身月兌上的襯衫,在衣物的包裹下看似瘦弱的身子在褪去一層障礙後露出不似外在的強健胸膛。他結實的右手臂在月光的照耀下清楚的浮現一抹小小的、半紅半澄的楓葉刺青。
他發誓,無論她是領導人還是普通人,他絕不允許她再逃離他身邊。絕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