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暗,一朵烏雲遮掩住月光。
「哎唷,小祖女乃女乃,你就行行好,跟著我走快點兒唄……」額頂汗冒個不停的查文錢拖著表外甥女的手低頭急走著。
「哼!我才不想去。」冰兒噘著嘴,挑挑眉,擺著張臭氣沖天的臉。「表舅,是您硬逼我去的喔,等會兒我若殺人放火了,您可就別怪罪人家……」
「媽呀!听……听你這丫頭說的是啥瘋話!」查文錢猛地打了記哆嗦,牙齦咬得就快出血了,含著眼屎凝望著冰兒,只再差幾瞬老淚兒便可以如願地狂瀉而出。「冰……冰丫頭,你就當是可憐可憐表舅年歲大、不中用了,只圖還能有個肯收留咱養老糊口的地方吧。就……請你放低身段,去……向、去向老莊主和大少主賠罪道個歉,好……好不好呀?」終于,在他說完最後一個好字時,淚珠兒竟然也很配合反應地滑落滿腮。
「表舅……別哭了啦……」冰兒蹙眉瞪視。
查文錢忖想她必定是心軟了吧?于是就再努力加強了些流淚的氣勢以及火候,哭得自己滿臉皺摺的老皮上全沾掛著黏兮兮的淚液和鼻涕。「嗚……可憐哪!」
「表舅,您再哭的話我就真不去了唷。」她停下腳步,僵持在原地不肯移動。「沒見過年紀一大把的人了,還學著人家任性耍無賴。」
「我……」查文錢瞠目結舌,耍……無賴?真要比較起來的話,他才應該是被這個無賴丫頭纏上的可憐糟老頭兒吧?
「還去不?不去的話我就回房劈茅草牆!」
「去去去……」查文錢抓起她的手就趕忙狂步邁往山莊主宅邸的方向……
須臾後,甥舅倆已一前一後排站在山莊大廳後方的餐堂門口了。
「莊主,小的把人帶來了。」查文錢說。
「唔,帶進來……」堂中傳來一聲指示,查文錢于是才低頭領著冰兒跨進門檻兒內。
「這野丫頭就是打傷狂兒的凶手嗎?是不是啊?查管事?」東方炬那盡管年邁卻不顯蒼老的聲音回蕩在食堂里,伴隨著一陣陣的飯菜香味,勾得冰兒倒還真挺想抬眼瞧一瞧。
「回莊、莊主……是、是的……」查文錢連忙扯了扯冰兒的袖擺要她跪下去,但倔強的冰兒怎麼會肯呢?更何況,還是在她第一號大仇人面前,說什麼她也不願意屈就的。
倒是查文錢自己早嚇傻了,身軀一軟就躬腿跪了下去。「請莊主……原諒小人的表、表外甥女年紀小……莽、莽撞,不……懂分寸,失手……錯傷了大少主,還求莊主和大少主……寬、寬宏大……量,饒她……一次啊……」
「唔……」東方炬轉頭瞅了瞅坐在他身旁的長子東方狂,見他整張臉上少說恐怕也有八、九處地方掛了彩,但是卻不發一語、未露怒意,也沒有什麼特殊的情緒表現。好,他決定看一看這打傷人的丫頭究竟有什麼本事?「丫頭,你……抬起頭來。」
「喂喂喂!莊主叫你把頭抬起來……」查文錢不放心,暗暗從冰兒身後捏了一記,順便施力推了推。
冰兒起先並沒什麼反應,表情顯得份外冷淡有距離,後來才慢悠悠地把臉抬高了一丁點兒。一瞥,就看見堂中的大桌前坐著東方家老老少少三個男人。
「莊主,真抱歉,我就是那個不知道天高地厚、來不及察覺人心險惡的臭丫頭唐冰兒。」冰兒凝著美目,不卑不亢道。
她雙眸如野魅的妖火瞬間照耀了開來,淺麥色的肌膚在堂中燈火的閃爍下透露出猶如黃金般懾人心魂的光澤,一閃一閃的,稍不留心就會被灼傷。
那份自骨子里散發出的張狂艷色,很美、很火、很野蠻……
東方炬一雙眯小的眼楮忽地睜得好大好亮,這雙眼楮每回只要一遇見新鮮美味的獵物……不對,是時,就會開始眨巴眨巴個不停。
盡管此刻心口噗通噗通得直跳,但當著兩個兒子的面前,他還是盡量想辦法收斂起自己那遇色即潰的原始本性,只在心底暗暗盤算著。「沒想到,你這丫頭的膽子倒不小!告訴本莊主,你多大歲數啦?」「爹……」東方晏忍不住出言輕阻道。知道父親的老毛病又犯了,一見著美女便容易上癮。
東方炬噘起嘴,像個要不到糖吃的老小孩。「嘿嘿嘿,有什麼關系,爹又不會吃了她,不過就是問一問嘛……」
「爹,沒什麼事就讓她下去吧,大哥不是說了不怪她嗎?爹就別再為難人家了。」東方晏是為了好友冰兒的清白才如此賣力為她護航的。
有誰不知,他父親可是比大哥還要出了名的殘情摧花手呀,任何年輕貌美的女子只要一被他盯上,常常要不了多久便會慘遭睫折花枯的命運……
「怎麼說我也是個一莊之主,難道想看誰、問誰、鐘意誰都不行?」東方炬心頭微慍,因為自己心底的想法被兒子當眾戳破,有些惱羞成怒。
「爹……」這時候,東方狂冷傲喑啞的聲音終于響了起來。
他站起身,從容優雅的走向大桌的最前緣,瞬間便以自己的身影擋住了所有人想看望冰兒的視野。「她是孩兒的,是孩兒買回來練功的一個小武娘罷了。」
看著他臉上那一道道說是傷痕,但看來更似歡愛過度的紅痕,大家實在很難將它們與他冰冷的語氣交錯在一起。
適時抬頭一瞥的冰兒,恰巧瞧見了蘊藏在東方狂眼里的光彩,她不明白,那可惡又可恨的薄唇邊隱隱浮現的笑意,是嘲笑、不屑,還是一絲……他對她的興味?
???
暗夜深沉。
山莊主宅中,僻靜角落底的某間廂房里。
「嗯,好酒……好琴……」東方炬閉上眼,沉醉在周遭一片陶陶然的微醺氛暈中。他起身,腳步歪斜地晃踱至琴桌畔,身子一彎,整個人便就地摔跌在彈琴女子的腳邊。
琴聲嘎然而止……
「莊……莊主……」縴弱的女子側倚著身子,渾身發著抖,雙唇全被自己過度失控的驚嚇給咬得青紫交雜。
「……」東方炬突然打了記酒嗝,眯起眼,笑兮兮地對著她的臉。「呵呵呵……當然,還有、還有你……這美人兒呀!呵呵呵……」
女人不敢接腔,身子更是僵硬得動都不敢動一下。
「繼續、繼續……」他伸手戳了戳桌上的琴身指示道。
臉色蒼白的女人只好繼續以顫抖的縴指撥彈琴弦,目眶中凝滿了水氣。
「最近……狂兒還有沒有在外面惹是生非呀?」東方炬忽問道,他半趴半倚在琴桌邊,一手撫著琴桌,一手則悄悄地模上了女人的鞋尖。
女人低下臉面,驚慌失措地搖搖頭,淚水也從頰畔潸潸落下。
「是有?還是沒有?」
「我……我不……不清楚,什麼也……不……」她說得很急,卻只越急越添混亂,心底又慌又怕。
眼前這個喝了酒的男人對于她而言,簡直就是一場永無休止的恐怖夢魘。她想逃,卻沒勇氣面對外面那同樣也是吃人的絕境;不逃,便只有忍受著夢魘一次次無度的強索。
「嘎?不……不清楚?」東方炬躬起身,慢慢攀住她的身軀靠近至她的臉面前,揚起手,勾了勾她細致精巧的下領。「買你回來作……侍妾,便是要、要你用點兒心思……輔弼狂兒,別讓他……老在外瞎……攪和,多、多花點兒精神在莊里的……生意上。」
他勾勒的手掌順著曲線緩緩往下滑,在她的頸項間游移多時,才繼續往下滑行。不一會兒,女人薄如蟬翼的罩衫便輕易被他扯掉了。
她只是搖頭,一直一直搖著頭。
「結果……你卻總是一問三不知……唉,可惜啊可惜,怎麼空有張漂亮臉蛋,腦子卻一點兒也不機靈!難怪……狂兒不、不願接受你呀……」
听到這些話,女人更沉默了,傷心的淚水滔滔不絕地直往眼眶外奔竄,因為她心底明白,東方狂不願再接受她的原因,並非她不夠美、不夠溫柔、不夠順從……而是,她恐怖的夢魘開始了,卻再也結束不了……
「幸好,還有我肯……肯對你好……呵呵呵,我的小美人兒!否則你這美貌,哪還能如……如此的綻放啊,哈哈哈……」東方炬俯身親啄了她彈琴的手,駭得她瑟縮地連忙抽回來藏在胸前。
東方炬笑咪咪地緩緩靠近,望著她那張顫得滿臉亂流的梨花春淚,伸指揩了揩,再將她的淚水含進口里吸吮。
「我就愛小美人兒你……這、這樣楚楚……可憐的調調,像極了就等著爺兒我來……來疼!」他邊說邊笑,整張嘴咧笑得快歪到耳朵旁去了。
「沒、沒有……我沒有……」
「女……人啊,天生喜歡說謊,說沒有便表示有,說不要就是很想要,那你……是哪一種女人啊?」他將身軀趴在她半屈的腳側邊,一雙老手再度游移至她線條優美的足鞋旁,一手輕舉起腳踝二手遂扣握住了鞋端前緣。
「莊……莊主……求、求您……不、不要……」她語不成調的喑喑抽噎道,腳上的繡鞋以及蓮線襪便被月兌扯了下來。
「喔,原來是要哪……」東方炬含著笑,俯下臉,將執握住的足踝輕舉在他的鼻頭前。他聞嗅著,品嘗著,以舌尖勾卷舌忝舐著。
「不……不要……」女人的眼淚越淌越脆弱,她無助地昂首瞅了瞅廂房內四周,眼前空蕩蕩的,除了這名貪色成性的老莊主之外,什麼都沒有了……
東方炬眯起他那原本就已經小得只剩條細縫的雙眼,滿懷邪氣地陳看著身畔的柔美女子。其實,他生平也沒什麼大志向,不過就是喜歡搜集女人和賣柄好劍罷了,坐擁美人圈;寶劍售英雄。這,就是他的一生了呀!
「你知道,男……人和女人究竟有啥不一樣?」他攬臂環抱住女人,身軀一傾,遂將她逼倒在琴桌上。
縴細的背脊被迫抵靠著琴身,她咬緊嘴唇,還是只能拼命地搖頭。
「咱山莊里最為世人所稱道的……便是一柄柄鬼斧神工的寶劍。我賣的,就是男人們終其一生都想追求的……絕世好劍,而男、男人哪,就挺像英雄握在手里的一柄……一柄寶劍,要見血……封喉,才算得上是名器。」
說話同時,他吼地一聲揚臂撐起她,再將美人上半襟的衣衫全剝光,露出了她嬌弱發顫著的臂膀、腰身與雙峰。
她身軀上滿著一道道曾被抽打過、燙灼過、欺凌蹂躪過的各式傷痕,?
「發現了又如何?作兒子的,難道還不懂得要好好孝敬老子?咱哪,就是喜歡……喜歡你害、害怕……羞答答的俏模樣,搔得咱……心癢啊!」他急躁地狂扯上的袍褂,再將它卷成條狀後纏綁在美人與琴身之上。
「嗚……不……不要啊……」夢魘壓境,她怎麼逃也逃不掉。
「至于女人……要像樂器才好,好的……的樂器,也得配上出色的樂師,才能吟奏出最……駭世絕美的音調,知道不?」他說,遂含住她胸前其中的一朵嬌女敕蓓蕾。
「求、求您……別……別再……嗚……折磨……我……」她打著哆嗦,唇瓣咬出了一大輪血水。「我……我會、會崩潰……會被逼瘋的……」
「噓,別說,咱要听听這琴會……發出什麼樣的好旋律……」東方炬一雙老手開始玩弄起她被束縛住的身子,一會兒撥彈、一會兒捻挑……
她哭得泣不成聲,渾身抖顫,她終于知道自己是永遠都逃不出這場夢魘了……
???
最近這一陣子,冰兒老听人說狂嘯樓里,總會不時地傳出一陣陣淒涼哀怨的哭泣聲或者狂笑聲。謠言傳得很厲害,有人說那是大少主東方狂新養的小女奴闖了禍被打的哭叫聲,也有人說那一定是如絮姑娘失寵後的抗議舉動。
無論真相到底是什麼,都勾出了冰兒想去一探個究竟的好奇心理。
她不知道自已為什麼突然會對這件關于「他」的事情產生了興趣,可能是因為想找些把柄伺機報復吧,也或許是听說「他」又養了個小女奴,心里有一丁點酸澀的感覺在作祟……總之,她就是忍不住想去瞧一瞧。
晃著晃著,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了狂嘯樓里。
突然,屋內傳出一陣忽起忽落的尖笑聲,那音調……大概就是老人家口里常說的「鬼哭神號」了吧!
「嘿嘿嘿嘿……嘻……嘻……」笑聲其實很輕淺,其間還偶爾夾雜著」陣倉促換氣的喘息聲。「嘻嘻……呵呵呵……」
冰兒順著啼笑的音源逐步尋找,經過了一層層的樓,最後終于在「絮之坊」的房門前停下了腳步。
「竟然是這里……」冰兒很難把這麼恐怖的聲音,和膽小脆弱的柳如絮聯想在一起。
「嘻嘻……嘻嘻……」又是一陣尖笑聲,自半掩的房門傳出。
冰兒推開房門,看見柳如絮長發披垂地趴俯在床榻上,身子壓得低低的,雙手和身體不自然地擺動著,冰兒完全瞧不出她究竟在做什麼。
「如絮姑娘……」冰兒一邊踱近床畔上邊輕輕喚著她,但柳如絮卻像什麼也沒听見一樣。
「如絮——」冰兒嘴里最後的姑娘二字還沒月兌口,整個人就已被眼前的景象給愣住了。
只見柳如絮嘴角含笑,嘴里喃喃自語,眼楮渙散無神,而她的雙手……竟不停地撕扯著床榻上一條破爛不堪的棉絮被,棉被內里的棉絮散落了滿床滿地,甚至連柳如絮的身上也都有。
「如絮姑娘……」冰兒沖上床榻,抓住柳如絮不斷動作的雙手。
怎料即使冰兒抓住她的手,但她的手腕還是不受控制地拼命抽動著,連停都停不下來,搞得冰兒的手也被牽引得晃動。
「你是誰……」柳如絮蹙著眉,微微仰頭望住抓住她手腕的冰兒。「為什麼來這里?」
「如絮姑娘,你不認得我了?」
「你是……」柳如絮遲疑了一會兒,彎彎的眉眼凝了凝,感覺好像是在看著冰兒,可眼瞳中卻一點兒熟悉的畫面也沒有。「喔,你是大少主呀。」
「什麼?我……我才不——」
「呵呵呵……」柳如絮突然對著冰兒吟笑了起來,將臉龐挪至冰兒面前,披散的長發飄舞在兩個人之間。「是、是大少主來看我了……大少主……」
冰兒不曉得柳如絮究竟怎麼了?怎麼會不認得她了呢?就算再如何離譜也不至于將她看成是東方狂吧?難道她是瘋了不成?瘋了……
一閃即過的念頭忽然被打住,冰兒開始好認真地瞅看著柳如絮那張蒼白如紙的臉。她的表情雖然很突兀,卻並不像是偽裝的;她的嘴唇干裂得很厲害,上頭留有一條條不斷重復咬囁的痕跡;她的眼神非常渙散,和之前盡管驚惶卻仍舊清水汪汪的靈氣完全不同了。
「是東方狂害你變成——」冰兒心里很急,月兌口而出地問道。
「噓……」柳如絮笑笑地搗住冰兒的嘴,抓起一把棉絮便胡亂地扔向了冰兒。「嘻嘻嘻……不要隨便亂說,若是讓爺知道他爹早玷污了我的身子,他會……會傷心、會生氣的……噓,不可以……亂說話……」
冰兒覺得自己的身體僵掉了,怔怔地好半天都沒法動彈,腦子里也是一片亂,剛才她听到了什麼?不會……不會是真的吧?
「嘿嘿嘿……我要躲起來,嘿嘿嘿……躲起來唷……讓莊主找不到我,就不會……不會被逼瘋了……嘿嘿嘿……我要趕快躲起來才行……」
柳如絮完全不理會冰兒了,撇過頭望著房里的四面牆,好像在尋找下一樣更能吸引她注意的東西似的,一面張望還不斷重復著之前扯棉絮的動作。
「嘻……你們都瘋了呀……呵呵呵……瘋了耶……」
原本皓白的棉絮在不斷抽扯的狀態下,早就已不再是原先那般純潔柔美的模樣,它的顏色變混濁,它的形狀變扭曲,它的功用也就消失了。
或許就像柳如絮心中憑空消失掉的某一部分一樣,是再也找不回來它原先最初的感覺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