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家二老成功的說服了女兒下嫁石玄陽。
而為了面子和里子,也為了讓女兒徹底死心,他們將女兒的婚事定在王家與鄭家大喜的同一天。
為了突然決定的婚期而忙得暈頭轉向的蘇老爺,終于在一天夜里好不容易偷了個空的深夜,不安的提出了他的心虛與顧忌。
「夫人,我們對玄陽這麼霸王硬上弓,這樣好嗎?」雖然女兒的婚期定了,對象是他向來就喜歡的好女婿人選,可是,他偏就覺得自己良心很不安,仿佛他們是架把刀子在準女婿脖子上似的。
「什麼霸王硬上弓,咱們可是成全他的心意啊。」
「是……是這樣嗎?」那天,明明就是她設計他點頭的。
「老爺,我說你這是老糊涂了不成,如果玄陽對咱吟吟沒半點意思,你想我真的會把吟吟嫁他?」
「這……可玄陽他確實沒有說過他喜歡吟吟啊?」
「他是沒說過,不過他卻已經清楚的表達了他對吟吟的情意了。」蘇夫人笑道。
「有這回事嗎?何時?何地?」
「就在他說我願意的那時那刻那天那地。」
「啊?」
「原本我使那招激將法,預測大概也要花三天才能逼出他的情意,沒想到才一轉眼他就點頭了,可見得呀,他對吟吟的愛遠超過我的想像。」
「原來如此,啊,玄陽這孩子也真是的,喜歡吟吟大可跟我們明說呀,我們早就可以為他做主的。」
「唉,玄陽他從小爹娘就病死了,他是爺爺一手帶大的,環境中能說貼心話的人不多,而他性子本木訥拙口,可是在責任感重對自己要求又高的標準下,是以,他小小年紀就已經煉就的十分老成獨立了,在他爺爺死後更是如此了,他一心要把‘陵陽金織坊’的事業撐起來,如今,他真的做到了,只是他付出的心力時間精神也遠超過我們的想像,這樣一個把滿月復心事都藏肚子的男孩,我們怎能想像他是怎麼熬過這一切的,你想想,他今年也不過才二十二呀。」
「唉,其實比起吟吟,我想玄陽他才是那個需要一雙手支持,一個肩可依靠的人。」想到這里,蘇老爺更加懷疑自己的女兒能不能有這種功能了。
「放心,我相信我自己生的女兒,吟吟她不笨,只是一時被愛蒙了眼,我相信她終會發現玄陽的好的,我相信。」
「怎麼,又是女人的直覺?」
「不,是一個做娘的直覺。」
一個人心死了是怎生的感覺?
不……不能用感覺形容,因為,心死了就再也沒感覺了。
沒錯,再也沒感覺。蘇吟吟冷眼的看著府里上下為她忙成一團的喜氣洋洋,她一丁點一丁點感覺都沒有。
仿佛要嫁的新娘不是她。
的確,就某層面來說,的確不是她要嫁,因為,她嫁的只是一個空的軀殼,而心,卻已隨著婚事的將近而一點一滴的枯竭死去了。
因為,她跟石表哥的大喜日子就跟君桂迎娶鄭家千金是同一天。
她不消多想也知道這些都是爹娘刻意安排的。
安排她嫁給他們再滿意不過的好女婿,安排她跟君桂同一天成親,以杜絕街坊流言說她只是王君桂的棄婦。
罷了,罷了,隨便他們要怎麼左右她都無所謂了。反正,心死了,冷了,在哪生活,用什麼身分都是一樣的,橫豎生命都是一樣的了無生趣。
就像她欲嫁的新倌一樣的,是那樣的不冷不熱,是那樣的無波無痕。
淡冷的心,再次思及石玄陽那張永遠看不穿測不透的石頭臉後,她不只一次的揣想著,他是用什麼心情來娶她的。
他早早超過娶妻年紀了,可是卻從來沒听說過他有中意哪家姑娘或有任何為他婚事謀算的舉動。
他生命中的熱情只在他的工作中展露,對其它的事物,他像是從來都沒有人過眼,仿佛他絲毫也不懂情愛為何物的木然。
如今,他在最短的時間內,點頭娶她過門又是為哪樁呢?
是單純為了圓一個家,還是難爹娘的人情?
她自從識得君桂後,她便與他疏遠了,尤其是,常常他的到來都攔阻了自己與君桂的相約,因為只要他來,爹娘就不準她出門,就要她多陪他說話游戲,因此,她越發的討厭他,刻意的同他保持著距離。這些年來,她未曾給過他一個好臉色,甚至沒有過一回有好好的陪過他,同他說話,她這樣待他,他為什麼會願意娶她呢?
難道,他想報復?報復她待他的無情與厭惡?
突然的夸張想法很快的便被自己給推翻,吟吟搖搖螓首,隨即拋開這可笑也可怕的想法。
雖然,石表哥深沉少言的讓人難測他的心,但不知道為什麼,吟吟就是相信他不會傷害她。
沒道理的堅持與紛亂的思緒頓時將她引領飄飛到她幾平不復記憶的幼年。
一幅模糊的身影悄然的隱現,吟吟看不清切,但那好像是她小時候的一段,而那高出她許多的並肩的身影好像就是他——石玄陽。
***
洛陽城里,就屬今天最熱鬧非凡。
因為城里居然同時有兩大喜事在進行著。
一是顯赫的王氏與鄭氏聯婚,雖然他們為了氏族志的顧慮已經盡量壓低姿態了,不過,他們的排場還是令洛陽城的百姓咋舌。
而另一個讓人忍不住要提的便是全城最富身價的男人——石玄陽。
鼎鼎大名的金手仙乃「陵陽金織坊」的老板,也就是初唐受封「陵陽公」的石師綸的第五代的繼承人也在今天成親了。
雙方在經過一連串的納采、聞名、納吉、納征、請期的五禮後,今天總算要完成最後一道迎親的六禮了。
兩家在城里都屬顯赫地位的高門大戶都同擇今日完成大喜,這讓洛陽城的百姓也跟著沾了不少喜氣。
而喧天的鑼鼓,鞭炮,迎親隊伍更是將城里渲染的人心沸騰。
眾家姑娘都羨慕著精致雕花花轎里的新娘子。
然而殊不知,全城沸騰的喜悅里,就唯獨花轎里的新娘子是珠淚漣漣。
喜帕下,艷妝中,一身從染色、織法、繡功都出自石玄陽金手的紅嫁衣的新娘蘇吟吟,此刻緊握著柔荑,只要轎子多動一分,她就多下一滴淚。
透過水氣透著隱約波動的紅繡簾,吟吟看見了自己的轎子正行經熱鬧不凡喜氣沖天的王家大門,那個她一直以為會與她有關與她糾纏一世的地方,沒想到,她是用這種方式告別她的夢想,告別她純真的戀情。
倏地!與自己不同調的那一曲天樂音迎面而來,吟吟揚睫透過風正好拂動的紅繡簾,她看見了一匹俊馬帶著它俊凡的主人歸來,僅那一剎那,她捕捉到了王君桂臉上的得意與喜色。
他居然笑得如此開心,而他的滿膛喜悅都是為了他身後那頂花轎的女子!
吟吟不敢置信的水眸直勾著他那揚起的弧度直直的望著,直至花轎漸離了王家的視線,再看不見他為止。
到底……她愛上的戀上的纏繞不放的人是怎樣的人怎樣的心啊!
事實似乎像是沒有盡頭似的一次次殘酷的襲向她,除了不止的淚,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
本以為自己心早死了冷了,沒想到……其實自己心眼還是殘存有一絲絲一絲絲奇跡般希翼的。而這僅剩的一絲絲也在今天殘忍的離她而去,並且……還狠狠的嘲笑她的無知。
***
石玄陽怎麼也不敢想今天是他的新婚之夜,這是一個他想都不敢想的日子,而更沒想到的是,在新房候著他的娘子竟是蘇吟吟,那個他整日累年也得不到一個笑意的女子。
揚著幾乎會顫抖的手,石玄陽緩慢的推開結有紅彩的房門,而隨即映入眼簾的便是仍覆著喜帕而安坐在一角的新娘子。
石玄陽開始覺得今晚鐵定是他這輩子以來最難熬的一個夜了。
輕手的合上房門,他舉步走到她跟前,本欲開口的嘴,卻因滿膛的雜沓情緒而始終無法成言。
于是沉默開始在二人之間回轉。
他就這麼站著,立著,佇著,仿佛一塊千年大石。而吟吟垂著螓首看著他走到她眼前卻再動也不動的雙腳,她亦是不知如何是好。
她嫁給他了,是他的新娘了,今晚是他們的洞房花燭夜,然而她卻怎麼也無法想像與他果呈相見的所有親昵畫面。
他僵住了,她亦是……于是,時間仿佛就這麼止住了。
對映的紅燭在案上持續努力的燃燒它的火熱,釋放它的熱情,可卻怎麼也暖不起一室的悶窒與霜寒,而它們紅嫣嫣的燭淚卻宛兩位新人不安且慍郁的心情。
就這樣,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月沉了,星移了,石玄陽因不忍讓她頂著那沉重的霞冠不能休息,于是他首先劃破死寂的沉靜。
拿起案上備好的喜秤,他緩慢的挑開了隔著他與新娘的喜帕,映入眼簾的卻是那明顯的兩行淚痕與她腫得不像話的紅眸。
嫁給他,應是她此生最大的夢靨吧!石玄陽的心狠狠的被抽了一下,隨即,他回過頭暗啞道︰
「折騰了一天,快歇著吧。」而旋過身的視線卻落在那兩杯應該早喝干的交杯酒上,受傷的心登時又被蟄了一下。
吟吟聞言混身繃得更緊了,他的意思是……直接上床?
石玄陽不明了身後人的恐懼,他逕自走向櫥櫃取出備好的另一套枕頭被子,而後,他便將它們鋪地擺平。
「你……」他在做什麼?他要睡地上?
「我也不會強你所難。」他簡單的說出他的體貼,可卻把吟吟的心攪得更糊涂了。
他是男人,她是女人,而她今天是他的妻子,是他可以隨意宣泄原始的對象,可是他對她卻一點意思也沒有。
她不懂,難道他娶她真的不為一點已私,那……他為什麼要賠上自己一生的幸福呢?
他的家世那麼好,他的名氣那麼響,他隨便娶都可以娶一個優過她幾千幾萬倍的女人的。
而他卻寧願娶自己,娶一個不曾給過他好臉色的遠房表妹。
這到底……望著背過他已安靜的欲入睡的石玄陽,吟吟再移向案上那兩杯沒人理會的交杯酒,青花雕瓷杯的圖案在閃艷的燭火下更顯的冷冰異常。
原本該是放下的心又教她陷入百思不解的泥沼里。
靜靜的躺在鴛鴦紅枕鴛鴦紅被上,吟吟這夜又不成眠。
躺在冰冷地上的男人亦是……
而這便是全城稱羨美好婚事的洞房花燭夜。
***
石玄陽與蘇吟吟的婚姻生活就在無言的沉默中展開了。
每天,石玄陽便自己鋪被子睡在櫥櫃前,早早在第一聲雞啼響起時,他便收起地上的枕被歸回原處而起身離房了。
而整個大白天的,都听說他不是在織廠埋首一堆奇奇怪怪的新織法就是把自己關在染房里,石玄陽還是石玄陽,有沒有娶妻都是一樣,一樣的工作狂一樣的寡言拙口。
吟吟真的忍不住懷疑自己到底在這里算是什麼身分什麼角色?
他不要她不是嗎?
把她娶進門然後又將她視如棄婦?
他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望著鏡中那披散著一頭亂發的自己,幾次丫環欲替她梳個高髻都被她斥退了。
因為,她不覺得自己是個像樣的已婚婦女。
再者,她的高髻也不是為他而……忍不住又想到心口上的疼,吟吟閉上眼不去再多想。
兩個月前,她殷殷期待著與君桂賞燈時的那份點妝心情,她現在想到就痛。她猶記得她那時還天真的想著待嫁女兒心的姑娘們是如何看待自己從少女變少婦的轉變的,現在她知道了,只是,要是可以選擇,她寧願什麼都不知道。
揚著一頭如瀉的青絲,吟吟便這樣整日不梳妝,只放任著那一頭無歸處的青絲隨意的在她肩上身後四逸。
而最鐘愛最喜歡變化的花鈿她也棄至一旁,連身上都是沉著的讓人窒息的灰色調。
這樣的她,怎麼看怎麼不像新婚女人,而是死了丈夫的寡婦。
***
她還是把自己關在房里?還在哀悼她那不值的愛情?究竟她要什麼時候才能真正打開心眼看到他?
望著手上的兩盤各式口味的甜糕,石玄陽欲前進的腳步退卻了。
從以前,他就仔細的惦記著她喜愛的每樣東西,從吃的到穿的用的。
而他也就為了她自小開始便練得了一手好手藝,全然的努力全都只為她。
今日,好不容易他真的能把自己對她的情意化為實際的送到她身邊了,然而,他卻遲疑了。
雖然這是他親手為她做的,意要圖她開心,但是他卻害怕看到她眼中的鄙夷與不屑。
視線來回在甜糕與緊閉的房門中游移,末了,他回過身,喚來一名丫環讓她給她端去。
而他又這樣退得遠遠的,遠到她不知道他相思欲狂的距離。
***
一個月了,這一個月來,石玄陽每天都手下廚做吟吟愛吃的點心給她,從甜糕、桂花酥、爐餅、蜜包子、紅烙餅等等等向來她喜歡嘗的點心,然後派人送過去,只是,他的努力卻絲毫也未曾入過她的嘴。
每天,他給她的情意體貼總是原封退回,退到他的心都冷了卻了。
今天當他又命人把白沁雪糕送去給她時,他的心也開始有了放棄的失望。
他想,說不準她還覺得這一切都擾她心煩呢。
垂著肩膀,石玄陽默然的步回了染房。
看著他好不容易終于完成的新染布,他卻一點也開心不起來。
因為這新染布上有著她的影子。
那天,他在深夜救她回來之後,她的銀色披帛染上了她額上的血,天亮時,他無意間乍見那已枯了血痕的披帛卻突然精神一抖,因為他發現那銀亮的白與鮮艷沉黑的交織正透著一種詭譎又穩重的色彩,是以,他反復的加以調測,終于找出了他要的新花色。
只是……他這回沒有像以往發現新花色與新織法那樣的振奮。
因為,他永遠都不會忘記這新花色的背後正帶著吟吟無比的心傷。
思及吟吟整日失魂落魄的樣子,與先前的她相比,就是像朵剛綻放的小花卻突然的失去陽光和水份,正枯竭的逐漸的死去,這教他該如何是好呢?
她嫁給他了,可她卻還在哀悼她逝去且挽不回的愛,難道她就要這麼一輩子下去。
曾經是神采奕奕的朝陽,如今僅剩一余長日將盡的夕彩。
那個活潑又天真,笑聲始終充滿喜樂之泉的吟吟何時才能再回來?難道,他只能看著夕彩一點一滴的沒入黑夜的盡頭?
***
小月是石玄陽新婚後派給吟吟的貼身丫環,不只要伺候她,也是希望她能陪她解悶說話。
不過因為吟吟總叫她退下,也從沒任何事吩咐她,所以,她到現在還不是那麼了解她的新主子。
只覺得石府這位大家好不容易盼來的少女乃女乃,像只幽魂似的,性子冷的比少爺還要再冷上三分。
奇怪,听說以前的她不是這樣子的。
靜靜的立在她身後,小月有些多話的想打破她們之間的藩籬。
吟吟感覺到小月在她身後站很久了,她沒有出去的打算,她心煩的嘆了一聲後,便輕聲的再次斥退她。
「把東西拿走,我不想吃。」
「呃……少女乃女乃,您是病了嗎?要不要小月叫大夫來看看?」
病?她的病是再高超的神醫也束手無策的心病。
「不用。」她淡淡且不帶感覺的說。
小月見此,又大膽的開口︰
「少女乃女乃,還是您心情不好,您可以同小月說的,小月可以听。」替她解決是沒那本事,不過分憂至少她可以。
吟吟聞言沒有應話。
「少女乃女乃,您可以相信小月,小月的嘴巴很緊的,我保證我不會到處多嘴,您大可把您的愁您的悶同小月說的,不然,把事盡壓在心眼兒里,那會悶出病來的。」
吟吟還是沒答話,不過她開始覺得這丫環很煩。
「呃……沒關系,不然等少女乃女乃想找人說話了,您再喚小月來吧。」小月心想少女乃女乃並不認識她,要她一下子就說心里的事也的確勉強了,還是慢慢來吧。
于是她回過身就要退下,但,臨行前看到案上仍動也沒動的白沁雪糕,突然,她想起少爺總是看到原封不動的甜點後那一雙黯淡的眼,于是,她又步回到吟吟的跟前細聲的開口道︰
「少女乃女乃,小月求求你,多少吃一口東西,好不好?」小月幾乎是哀求的語氣說道。
可吟吟對她的請求不但絲毫未曾動心,反之,她恨起那每天每天送來的甜點,因為那讓她想起王君桂。
想他總是知道她愛吃什麼,便買什麼給她。
「少女乃女乃,小月不知道您跟少爺之間是怎麼了,不過,我十分清楚的是少爺對少女乃女乃你的情分,這些糕點全是他的心意,你就收下好不好?我相信你只要吃一口,少爺他就會很開心的。」小月是石玄陽從路邊救回來的,所以她對石玄陽非常的忠心,再加上自己熱情多話的性子,故此她巴不得能看見石玄陽夫婦恩愛廝守一輩子。
吟吟听著小月越距的多話,她在心是輕哼的不屑。
她笑著小月的愚,笑她不懂自己在石玄陽的心里根本就毫無重量。
「少女乃女乃,小月進石府已經三年了,這三年來,我不曾看見有任何事物分散過少爺對工作的時間跟精神,不過少爺這一個月來天天為你下廚親手做這些糕點,我真的覺得他對您是很不一樣的。」小月忽略了吟吟臉上的不悅逕自說著她主子的心血與心酸。
倏地!吟吟本欲冒火的心突然教小月的話突然給澆熄,她心里震動的想著並著磨她方才說的話。
她剛才說什麼?
她說石表哥為她下廚?天天下廚?
這麼說來,這些日子以來的那些糕點全是他做的,他……為她做的?
他會做糕點?
模糊的想像畫面在吟吟的腦海勾勒出來,然,她卻怎麼也無法兜上始終擺著一張無情無欲石頭臉的高大男子,挽著袖子在廚房捍面粉的活兒。
那……太奇怪了,那不是她認識的石表哥。
話說回來了,以往她的心思全在王君桂身上,對他,她又真識得幾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