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梅院的雲石椅上,坐著一位娉婷佳人。眉目如畫,肌膚賽雪,雙瞳似水含煙,姿態若垂楊蒲柳。曾經瘦弱憔悴的身子因為調養得宜已經日見豐腴,郁結的眉頭也因心底的喜悅而漸漸舒展。屬于少女的嬌麗氣質逐漸轉換成少婦的婉媚,雲鬢因剛睡醒不久而顯得有些凌亂,卻更添風韻。神態怡然,氣度雍容,當然如果略去她現在正做的鬼臉不論,那就更完美了。
苦著臉,杜-兒放下微溫的靈芝人參茶,對杯子吐了吐舌。
自從有了身孕之後,天天食補不斷的她這下子更是以補品為唯一的食物,以前真的吃不下時還可以偷偷交給喜兒處理,現在則是一盅接著一盅,拚了命也得吃完。
就連渴了只想喝個水……
唉!杜-兒哀怨地看著桌上的青瓷雕杯,看來喜兒真的被她那日的暈倒給嚇壞了。
然而,雖然不愛這些過度的調理,為了孩子,她卻甘願領受。
嘆了口氣,她雖苦著臉,卻也把桌上剩余的半杯茶喝完,免得涼了後傷身。
「憐兒呀憐兒,可知道為了你,娘有多辛苦啊!」杜-兒喝完茶後,便自言自語地對月復中的孩子嘟囔抱怨。
「你害娘這麼渴睡,如果娘因此而不小心著了涼,可就是你的罪過,知道嗎?」-著眼,她對著尚未隆起的月復部曉以大義。
「可知道娘為了懷有你而受了多少苦,居然不知感恩,還讓娘天天害喜,是嫌娘對你的關照還不夠嗎?告訴你,人要惜福知足,上天才會給予我們恩賜,懂嗎?」她一手-腰,一手握拳並伸著食指指著肚子叨。
還好現在四下無人,不然讓下人看到他們氣度雍容、儀態萬千、溫和有禮的少夫人這副德行,大概會幻滅吧。
一陣輕風吹起,帶來了冷意。杜-兒將身上的披風攬緊。這應又是喜兒在她方才熟睡時替她披上的吧?
就如同她每回醒時身邊總已備好一杯茶一般,不過熱,不過涼,在她醒時總有暖口的溫度。
風,帶來了冷意,也吹起了蕭索。杜-兒生動的表情霎時黯淡。
「憐兒,你尚未起名,不介意娘先替你取了小名吧?你放心,這個小名,只有娘與你知道而已喔。」
「娘為你起這個小名,是希望不論憐兒是男是女,只要一出世,便可享盡眾人的疼寵憐愛。尤其是你爹……」杜-兒頓了下,含著辛酸的苦笑續道︰「尤其是你爹,他會疼你疼到即使是天上的圓月,也會想盡辦法摘給你。
「呵,對了,說到你爹,你還沒有听過你爹的聲音吧?讓娘告訴你,你爹的聲音很好听呢,清朗有神,放逸不羈,與他的容貌一般。如果你出生後看到你爹,定也會同娘一樣深愛上他,並以他為傲。」
即使神色黯然,她的唇角仍舊帶著微笑,那是為情所困、為情所苦、為情所傷而無
怨無悔的認命。
「憐兒啊,你可知道,娘好愛好愛你爹,從他提親時的驚鴻一瞥起,娘便已經將心思都放在自己的夫婿身上,著迷似地-集所有關于你爹的消息……」絕美的臉龐因陷入舊時回憶而顯得有些迷離,爾後又是一陣深沉的嘆息。
「可是你爹不愛娘,在你爹的心中,早已經住了一位對他而言非常重要的人,所以再也容納不下娘了。在你爹的認定里,娘只是個介入者。可即使如此,娘還是好愛他,用整個生命愛著你爹,你說這可怎麼辦呢?」落寞的低語混入了絲絲沙啞。
「憐兒啊,為了懷有你,娘背叛了你爹的信任,也讓你爹因此恨娘。但娘之所以這麼做,只是為了成全你爹和他所深愛的人,為了讓他們得以白首偕老。但你爹不懂,也許他永遠也不會明白娘這一份痴心,也許你爹窮此生都會恨娘,都將誤會娘。你說,娘又能怎麼做呢?
「憐兒,你可知,就算娘心里早有準備,但是面對你爹的決裂,娘的心還是疼痛難當,無法自己,若非有了你,娘早已經沒有生存的勇氣。
「你可知,當你爹生氣時,神色有多可怕,當你爹生氣時,說話有多麼殘忍,娘差點承受不住那……」
又是一陣風起,將地上的落葉吹動,也吹落了幾片花瓣,一片片,輕搖微動,落到了杜-兒的臉上,也蓋住了她的淚。
杜-兒雙手覆臉,留住清香花瓣,拂去了淚。
她淺淺笑了。
「憐兒,你可會為娘不舍?但娘現在好開心,好開心,因為娘有了你。憐兒是上天給娘最大的恩賜,因此不論憐兒是男是女,都是娘的寶貝。可是為了你爹,娘私心下期盼你是男子。憐兒若是個健健康康的男孩兒,你爹就不會再被逼著娶妾,也不會再被逼著傳育子嗣,如此你爹方能和所愛之人廝守。」
「憐兒,你會怪娘的這一點私心嗎?可是說真的,娘比較喜歡女孩兒,所以我們一人各讓一步,扯平好不好?」
風吹得有些急,讓杜-兒得益加攏緊披風以御寒。
「憐兒,莫要同娘爭。你可知道你有多幸運嗎?你將會是你爹唯一的孩兒,將會是你的祖父母眼中唯一的珍寶,也將是趙王府唯一的繼承人,你一出生便會集萬千寵愛于一身,享盡所有人的呵疼。且你爹雖然恨娘,但娘相信,以你爹的個性,他會非常非常疼愛憐兒的。」
風,漸漸靜止。
「憐兒擁有所有人的疼愛,也會擁有你爹所有的呵憐,所以憐兒你要記得,到那時候,你可要分一些你爹予你的憐愛給娘喔,因為娘只有憐兒一個人,而憐兒會擁有所有人,娘會很孤獨,很寂寞,很痛苦,所以一定要分一些呵憐給娘,知道嗎?」
緩緩將手覆蓋住胎兒孕生的地方,掌心的花瓣始終沒有落下。
「憐兒,娘現在只有你了,不可以連你都背棄娘喔。等你長大,再幫幫娘,幫娘將我對你爹的情意傳達給他,讓你爹知道,娘不是那麼貪圖權勢、利欲薰心的女人,娘只是太愛你爹了,只是私心冀望能夠擁有一個和你爹之間的聯系……但無論理由如何,娘仍是對不起你爹和玉容叔叔,所以憐兒一定要幫娘將我的歉意告訴他們兩人喔。
「憐兒,娘只有你了啊……」憂傷的自語,摻入絲絲迷離。
杜-兒目光飄遠,雙瞳失去焦距,緩緩地哼起小曲,一首首輕快的樂調,卻混雜著縷縷悲涼。
隨後,她突然回過神來,中斷曲子,語氣轉為愉悅。「咦?對了,娘總是對你嘀嘀咕咕,卻好像忘了告-憐兒你爹的事是不?你爹啊,名湍歸,字悟緩,憐兒有沒有發現你爹的名和字之間的同趣之處呢?那是因為你爹從小個性過于剛烈,所以憐兒的祖父母希望藉此提醒你爹收斂脾性……」
猶沉浸于自己思緒中而絮絮叨叨的人兒並不知道外頭已有個高大身影佇立良久,本欲踏入月洞門的步履游移不定,方跨出旋又收回,而後長嘆一口氣,神色郁郁地拖著沉重的腳步離開。
ΩΩΩΩΩ
「悟緩,悟緩……」
呼喚的聲音由遠而近,慢慢地飄人趙湍歸的耳中。
「悟緩!」
一陣大喝加上肩膀所受的力道,讓趙湍歸頓時清醒。
「抱歉,我失神了。」他歉然道。
「你在想什麼?」歐陽-問道,凌厲的目光像是要將他看透。
「沒……」他只是盯著彈箏者的手,就這麼失了神。
「哎呀,趙公子真不上道,在我們醉仙樓的花魁面前,還敢失神啊。」一名坐在歐陽-身旁,穿著艷紅色羅裳的女子取笑道。「今天要不是歐陽公子面子大,讓我們的慕容姑娘拖著病體也要過來見客,平時想見咱們的花魁,也還得看她心情,您怎麼可以這麼不識相呢?」
「艷紅啊,我說-才是不上道。」坐在歐陽-另一側,穿著淡黃色輕透羅紗的女子開口。「趙公子就坐在咱們花魁正對面,這樣面對著花魁,想不失神也難啊!」
語畢,全場一片嬌笑聲。
「呵,還是秋香聰明,懂得趙公子的心呀。」坐在趙湍歸身邊的綠裳女子笑不可遏,癱倒在趙湍歸身上。
見狀,歐陽-眼瞳中微不可見地閃過一縷寒芒。
「說得倒是,這就是艷紅我的錯-,好吧,我不懂得看趙公子的心,所以自願罰一杯酒。」說完,馬上倒杯酒一飲而盡。
「艷紅姊好啊!」坐趙湍歸另一側,一襲淺藍色輕紗,看起來較眾人年輕的女子開心地鼓掌叫好。
「艷紅不公平,自己貪了一杯酒。」名喚秋香的姑娘嘟嘴-道。
她雖然倚在歐陽-的懷抱中,一雙媚眼卻老是滴溜溜地往趙湍歸身上轉。
「艷紅姑娘果然豪氣。」歐陽-對著艷紅笑道。
「哎呀,玉容公子可別這麼對我笑,到時候我的魂兒被您勾走,害我也跟著失了神怎麼辦?您折煞奴家了。」艷紅故作驚恐地拍撫著胸,一語雙關的調侃,讓在場眾家女子又爆出高高低低的笑聲。
「是嗎?那顯然是我歐陽-的魅力不夠,勾不了-艷紅姑娘的神,既是如此,我也自罰一杯好了。」歐陽-舉杯優雅地一飲而盡,喝完還對艷紅綻出一抹俊美無儔的笑容。
只見艷紅倒抽口氣,雙手捧心,故作暈眩模樣,癱倒在歐陽-懷里,口中喃喃-著︰「啊!酒不醉人人自醉……」
「艷紅姊,-真是夠了……」藍紗女子笑岔了氣。
「艷紅,-一定要這麼寶嗎?」秋香笑不可遏。
「我想艷紅一定是故意讓我們笑到肚子痛,她才好獨吞我們醉仙樓獨有的佳釀。」綠裳女子在一旁訕笑道。
「錯,不是獨吞佳釀,」艷紅伸出食指搖了搖,「是獨吞咱們京城里兩位最頂級的‘男色’。」
她一說完,現場馬上爆出眾女子的抗議聲。
「太過分了!」
「就知道-沒安好心眼。」
「艷紅姊,獨樂樂不如眾樂樂……」
「艷紅,-不是醉了嗎?」歐陽-插話,聲音低低柔柔的,藏著笑意。
「哎呀,我哪有醉,」艷紅見到歐陽-帶著些許輕佻的笑容,好不容易挺直的腰又是一陣酥軟。「我只是失神了而已。」說完,人又癱了。
艷紅耍寶的模樣連坐在榻上專心彈箏的花魁都讓她逗得泛出笑意。
只有趙湍歸無奈苦笑著。
「好啦,諸位就別再取笑在下了,我承認我的失神很不應該,所以罰喝兩杯總可以吧。」說完,當真斟了兩杯酒一飲而盡。
「不夠啦,趙公子覬覦的可是我們京師首席花魁,只罰兩杯怎麼夠!」秋香起簟?br/>
「是啊,看著我艷紅賣力耍寶,又盯著我們樓里最美的慕容姑娘,怎麼可以再擺這副無奈的苦瓜臉,最少得再罰兩杯才行。」
「饒了我吧,我酒量不行。」趙湍歸求饒,這酒香醇甘美,雖不比「仙人醉」,但亦屬極品,當然後勁也是極強。
願意陪我一同——西湖特產的「仙人醉」嗎?
眼前似乎又見到-兒巧笑倩兮地詢問……
「您趙公子酒量會不行?這可是我今天听到最好笑的笑話了。」綠裳女子也加入勸酒行列。
「是啊,趙公子,別傷了大家現在的興嘛!」藍紗女子撒嬌道。
「遇酒且呵呵,人生能幾何?今朝有酒今朝醉,趙公子,您就別猶豫了。」秋香不屈不撓地勸酒。
「趙公子,不要辜負了這等良辰美景,你看我們慕容姑娘都特地彈了一曲進酒歌助興,怎麼可以再辜負我們大家的心意呢?」艷紅邊說話邊將酒杯注滿。
盯著正在斟酒的艷紅,趙湍歸眼前卻只見那帶著頑皮笑意,卻又總扣著絲絲愁緒的絕美臉龐。
將進酒,杯莫停。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傾耳听……
珍重主人心,酒深情亦深……
歐陽-雖神態閑逸地左擁右抱,探索的眼卻是緊盯著趙湍歸。
此時,他突然開口替趙湍歸解圍。
「悟緩看來真有點醉了,我們暫且放過他吧,另要罰他的這兩杯酒,我就替他喝一杯。」
「不行啦,趙公子又沒喝多少酒,怎麼可以抵賴。」秋香嚷道。
「對啊,歐陽公子,你喝的酒可能還比趙公子喝的多,剛剛趙公子都把時間浪費在失神上了,這會兒一定要補回來。」艷紅也湊熱鬧地嚷嚷。
「對啊,好不容易盼到兩位公子來到這兒,怎麼可以讓你們未醉就回去呢?」
眾女子們又開始鼓噪。
而趙湍歸仍舊只能苦笑,回避歐陽-凌厲的目光。
「不如這樣吧,我來替趙公子喝一杯,如何?」端坐榻上的花魁于此時停止撥弦的手,輕移蓮步走到趙湍歸身邊,縴手執壺,為自己注滿一杯酒。
笑意款款,深情的目光卻是投向歐陽。
「既然慕容都說了,那就饒趙公子這一回吧。」藍紗女子不甘不願地嘟囔。
「逃得過這一回,逃不了下一段,今晚絕對要讓兩位公子不醉不歸。」艷紅可開心了,連向來不輕易沾酒的慕容都肯下場來對飲,這下可好玩!
喜歡勸酒起艫乃盤算著該怎樣把在場的所有人都灌醉?br/>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趙湍歸執起酒杯,與慕容姑娘一干而盡。
「我看是求之不得吧。」艷紅一句調侃,又惹得廳內一陣糶Α?br/>
趙湍歸放下酒杯,看著慕容姑娘優雅地將酒飲畢,緩緩放下酒杯,那清雅不俗之態,恍若出水芙蓉。
「-縴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月復如束素。延頸秀項,皓質呈露。芳澤弗加,
鉛華弗御。雲髻峨峨,修眉聯娟。丹唇外朗,皓齒內鮮。明眸善睞,靨輔承權。瑰姿艷逸,儀靜體閑。」他不自覺地月兌口發出贊嘆,心中所想的,卻盡是杜-兒的一顰一笑。
慕容一愣,沒想到趙湍歸會如此盛贊自己,傳言他不是一向總似把天下女子視若無物的樣態嗎?
「多謝趙公子謬贊,既然公子如此看得起慕容,那公子可願‘無良媒以接歡,托微波而通辭;願誠素之先達兮,解玉佩以要之’以明心跡呢?」慕容回道,那眉眼竟也有些調皮。
「慕容姑娘果然蘭心蕙質!」趙湍歸大笑,「就沖著慕容姑娘的聰慧,讓趙某敬-一杯如何?」
「那慕容也只好恭敬不如從命了。」
「好說!好說!」又是一杯黃湯下肚。
「哼!剛剛我們怎麼勸都不肯喝酒,現在倒是喝得很爽快嘛。」艷紅不滿抗議。「歐陽公子,你看啦,趙公子根本就是差別待遇,艷紅不依,艷紅不依啦!」
「-不依有啥用,剛剛讓趙公子失神的是慕容又不是-,-就認了吧。」秋香看到艷紅又拍胸又跺腳的模樣,忍不住出言相譏。
「歐陽公子,你看啦,連秋香都欺負我。」艷紅轉向歐陽-尋求協助。
「好好好,艷紅別惱,讓我敬-一杯如何?」歐陽-笑著將自己和艷紅的酒杯斟滿。
「還是歐陽公子待艷紅最好。」艷紅甜膩地媚笑著,舉杯喂歐陽-酒,歐陽-笑著就艷紅的手將酒喝完,此舉立刻引來眾姊妹的抗議。
「不公平,就只有艷紅喔,那我們呢?」
「對啊,歐陽公子也偏心!」
「怎麼可以這樣,你們兩人都不公平,該罰酒,該罰酒啦!」
只有花魁慕容靜靜地不置一詞,始終保持溫雅的笑容,但明媚的雙眸中卻有掩飾不住的黯然。
她明明知道大家只不過是逢場作戲,明明知道,卻仍是無法阻止心中的酸澀與痛苦泛濫。
畢竟她只不過是歡場女子,怎能奢求……
在艷紅努力地熱絡氣氛,以及眾人不斷地鼓噪下,酒一壇接一壇的開,尤其是趙湍歸,更是放縱似地黃湯一杯接著一杯不停下肚。
而歐陽-,卻是臉色愈來愈陰沉。
「夠了!」歐陽-大喝一聲,讓原本滿室的熱絡頓時沉靜下來。
「歐陽公子,您嚇著奴家了。」愣了半晌,終于回過神的艷紅拍著胸脯嗔道。
「玉容公子……」慕容第一次見到歐陽-發這麼大的脾氣。
「麻煩諸位姑娘先離開好嗎?我有話想和悟緩單獨談談。」
「有什麼話非得要我們離開嘛!」秋香可不依。
「對啊,如果是談正經事,就不要在咱們醉仙樓談嘛,這兒可是大家飲酒作樂的地方呀。」艷紅也不想那麼快就離開,至少也得把他們都灌醉才行。
「諸位姑娘,我是真有要緊事想和悟緩談,請各位先行離去吧。」歐陽-捺著性子說道。
趙湍歸只是默默喝著酒,不置一詞。
「這……」眾姊妹面面相覷,而後將目光都投到花魁慕容身上。
慕容嘆口氣,看了看趙湍歸和歐陽-兩人不善的神色,心知兩人再也無心于作樂上頭。
不舍的眸光投向歐陽-,卻不敢流連,她福了身,輕道︰「既然兩位公子有私事要談,我們也不便打擾,若公子有任何需要,盡可再傳喚嬤嬤吩咐,慕容等告退。」說完,便領著眾人離開,並將房門關上,給予他們兩人私密的空間。
ΩΩΩΩΩ
「你是怎麼一回事?」听到眾人腳步聲遠去之後,歐陽-劈頭便質問趙湍歸。
「這句話不應該由我來問你嗎?」趙湍歸笑道。
「少跟我繞圈子,你知道我在問什麼!」
嘆口氣,收起笑容,趙湍歸無奈說道︰「玉容,我是真的不知道你怎麼了。方才大家明明喝得非常盡興,你為何會突然心火頓起?」
「盡興?!你敢說你方才那樣子叫做盡興?」歐陽-冷冷看著趙湍歸。「悟緩,我從來沒有見過你何時有像今日這樣發泄式的飲酒法。」
「如果是為了這件事,我只能說你真的想太多了,只是因為你難得請我來這兒品-醇酒佳釀,我當然要多喝幾杯才不算對不起自己。」
「不算對不起自己,卻可以對不起我?」歐陽-冷聲質問。
「玉容,你到底在想什麼,又到底要表達什麼?今日說要請我來此飲酒的是你,說要讓我听听醉仙樓花魁過人箏藝的也是你,怎麼現在又同我計較起來?醉仙樓雖然名列京師第一酒樓,你也還不至于付不起這一點錢。」趙湍歸的聲音也冷了。
「不要跟我繞圈子!我不可能同你計較錢的事,我在問你究竟是怎麼了。」
「我怎麼了?我才想問你,你到底是怎麼了?!口口聲聲的詢問,你究竟想探些什麼?!」趙湍歸反唇相稽。
「悟緩,你變了,在我面前你從不曾心虛規避問題。」歐陽-的心逐漸下沉變冷。
「變的人是你吧?變得愈來愈奇怪,心緒不穩,疑東疑西。」
「我疑東疑西嗎?好,那你告訴我,慕容姑娘的箏藝如何?」歐陽-冷顏諷問。
慕容姑娘的箏藝如何?方才他在恍神中壓根兒沒听見,玉容何必明知故問!
「她的箏藝如何,你何必問我?不是你特意介紹我來此听曲的嗎?還是你在嫉妒?別告訴我你不知道在她的眼中只容得下你,連姓名都明白透露對你的戀慕。」趙湍歸冷哼。
「別故意用話激我,我問你,慕容姑娘的箏藝與容貌如何?」歐陽-咄咄逼人。
「玉容,你不要無理取鬧!」趙湍歸惱了。
「我無理取鬧?那你看著我!」歐陽-將趙湍歸拉起,怒目直直對視他的眼。「看著我,然後篤定的告訴我,你不是透過慕容在看杜-兒!」
「你究竟想要我怎樣?!」趙湍歸揮開歐陽-箝制他的手,轉身背對他,惱火地說︰「自我成親後,你變得對我愈來愈猜疑。既知如此,當初你便不應該勸我許下這門親事。現在反倒變成我里外不是人,天天得面對你質疑的目光!」
「別轉移重點,以前你從不會對我支吾其詞,從不會對我有所隱瞞!」
「我何時支吾其詞?又對你隱瞞什麼?」
「告訴我,你是不是愛上杜-兒了?」
趙湍歸聞言馬上氣惱地回身。「我才需要你來告訴我,為何總是懷疑我對你的心?」
「我從未懷疑過你對我的心,」歐陽-慘笑,「但心會變,它也會離開原來的專一……」
「你還希望我怎麼做,我不是已經告訴過你那一夜所發生的事了,這樣的示誠,你還要懷疑我什麼?」
「懷疑你什麼?懷疑以你的酒量,若不是動了心,一點迷藥能成事?」
「你……」
「無話可說了?承認吧,你已對杜-兒動心。」
「你別逼我,我已經夠氣惱、夠心煩了,不要再增加我的負擔!」
「我終于也是你的負擔了嗎?」歐陽-已經愈來愈心寒。
趙湍歸聞言猛地抓住歐陽-的雙手,憤聲低吼︰「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為何總要刻意氣我?為了這事,我已經和-兒決裂,你還希望我怎麼做?」
「你和她決裂,究竟是為了逃避她還是逃避你自己?」歐陽-冷冷凝視他,眼中流轉著異樣的光芒,其中有憤怒,也有心痛。
「你到底要我怎樣才肯甘心?」趙湍歸垂眸問道。
甘心?呵,怎麼甘心?怎能甘心!
「那好,我們現在就去告訴杜-兒,說你今天來到醉仙樓左擁右抱,飲酒作樂如何?」
「沒必要。」趙湍歸一口回絕。
「怎麼,你心疼了?怕她難過了?」歐陽-掙開趙湍歸的手,恨恨地盯著他。
「玉容,別對-兒這麼殘忍。」趙湍歸低語。
「我對她殘忍?真正對人殘忍的是誰?怎不想想你的游移不定有多傷人?」趙湍歸對杜-兒的維護與低聲求全讓歐陽-氣極。「趙湍歸,你既與她決裂,那麼讓她知道你將一切告訴我會如何?讓她知道你上醉仙樓又會如何?你何必在乎?何必在乎!」將最後一句話恨聲喊完,歐陽-便拉開門沖了出去,也沖出醉仙樓。
「玉容!」趙湍歸追出,卻在樓梯口與醉仙樓的嬤嬤擦撞,他急忙穩住兩人,以防跌倒。
「哎喲,你們兩位公子是怎麼回事,好端端地怎麼會吵起架來,年輕人別那麼沖動嘛。」嬤嬤揉揉被撞疼的臂膀。
「嬤嬤,我沒時間和-多說,這張銀票-看看夠不夠?多的就當是撞到-的陪禮。」
趙湍歸急著去追歐陽-,沒心思多言,銀票塞給嬤嬤後便急著離開。
嬤嬤一看到銀票上的面額,笑得合不攏嘴。
「夠了,夠了,太多了,太多了,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