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像沒了骨頭似的癱在沙發上,接下來是喝茶、吃零食、聊天、打電玩……消磨時間,順便逗弄一下男同事。
「狐小姐,你看了公告欄嗎?」汪亞琪的臉上寫著幸災樂禍。
狐小莉變戲法似的從皮包里掏出一整套美甲工具,若無其事地開始修她那完美的指甲,「沒有,誰看那個呀。」
「研發部的李工、業務部的胡杰成被扣了獎金。」那不是常來獻殷勤的幾個人嗎?「還有,總經理下令,若有誰被發現上班時間做與工作無關的事,記過一次,記過三次就回家吃自己。」汪亞琪若有所指地瞟一眼她手上的美甲小挫刀。
「哦,不錯呀。」這不是沖著她來的嗎?難怪人人都說他要求嚴格呢。
伸直手,仔細欣賞手上的指甲。
她怎麼還是沒事人似的?汪亞琪不悅地咬了咬嘴唇,有什麼了不起,不就仗著是康伶的同學,有靠山嗎?「狐小姐上班時還是該注意一下形象吧。」
「人家很注意啦,有什麼不對嗎?」狐小莉大驚失色地拿出粉盒,對著小圓鏡端詳自己,按一下盤在腦後的頭發,理一理垂在臉側的發絲,「頭發沒亂呀,口紅也沒花,哦,鼻尖上粉有點月兌落,要補一下。」拿起粉撲補起妝來。
「我說的是工作形象。狐小姐工作時間喝茶、化妝,恐怕不太好吧。要是公司有客人來,還以為康威的員工都這麼不敬業,對公司的信任一定會大打折扣,甚至可能影響與公司的合作。」
「哦,解釋一下不就行了,就說公司不敬業的只有我一個嘛。」
「這……」汪亞琪差點沒被氣死,她還知道自己不敬業呀?
「好了,不和你閑聊了,我要做正事了。」狐小莉從皮包里掏出一本英文版羅曼史,埋頭K了起來。她哪有在閑聊?而且看小說算正事嗎?
「你不怕被抓到記過!」
「很好啊。」狐小莉頭也沒抬一下。
「不怕被開除?」
「很好啊。」狐小莉看得專心,「好浪漫哦,Robert居然爬上五十英尺高的城堡,只為了送給Terresa一朵玫瑰花。哇……」
汪亞琪幾乎氣得七竅生煙,憤憤地把鍵盤敲得 啪響。
狐小莉斜眼瞟著汪亞琪扭曲發青的臉,彎彎嘴角偷笑o
「Darling,想我嗎?」一束玫瑰突然出現在狐小莉面前,耳邊是康凱甜得膩死人的聲音。
「哎呀,你嚇人家一跳。」狐小莉回頭噘著嘴抱怨。
「對不起,寶貝,不怕不怕。」康凱的毛毛手想爬上狐小莉的胸口,「我給你拍拍。」
「討厭啦。,’狐小莉眼明手快拍掉他的魔爪,「拿玫瑰花來干嗎?」
「紅紅的玫瑰代表我濃濃的愛情啊。」康凱又是深情款款地放電。
「俗氣,沒創意。」
「那,寶貝,你喜歡什麼花?百合?天堂鳥?我立刻叫秘書去買,」這女人真難伺候。昨晚的約會就一路從他領帶的花色、他灑的古龍水的味道、他的車,批評到他訂的餐館、菜品、酒水,偏又性感柔媚得像只小貓,惹得他心癢難搔,發不出脾氣。結果口水流了一缸,卻什麼甜頭也沒嘗到。
「我喜歡……紅苕花!」
「這,」康凱傻了眼,「現在是十一,大冬天的到哪找紅苕花呀?」
「不管,這就看你的本事啦。」縴縴玉指一點他的額頭,
「大情聖不會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到,讓人家失望吧?’’
這亦嗔亦喜的嬌模樣真是可人啊,康凱心里的不滿都拋到九霄雲外了,「沒問題、沒問題,只要能讓你開心一笑,就是讓我學馬戲團的獅子跳火圈也沒問題,不過,你的愛好還真是……與眾不同。」紅苕花?呃!「只有你這樣知性、感性兼具的美女才會有這麼與眾不同的鑒賞力,其他女人只會喜歡玫瑰、百合,都是庸脂俗粉。要不是你不俗的氣質吸引了我,我怎麼會對你一見鐘情、再見傾心呢?」捧心做深情狀。
「格格格……」狐小莉笑得花枝亂顫,再次讓康凱看傻了眼。這個油腔滑調的小子真是騙死人不償命,可惜今天踫上了她這個迷死人不償命的,好吧,就陪他玩玩,看誰更高桿,「你說的是真的嗎?」
「當然,此心惟天可表。」
「那,人家也不要你跳火圈,也不要你找紅苕花了。」眼珠一轉,「只要你學Robert從窗子爬進來,我就接受你的玫瑰."
「爬窗子?這里是三樓哎!」
「三樓算什麼?人家Robert還爬五十英尺高的城堡呢。」
「寶貝,可不可以換別的?」康凱苦了臉哀求。這個Robert是什麼人呀?沒事干嗎做那麼高難度的動作,真是害人。
「就知道你對我不是真心。」狐小莉噘著嘴,心里快笑翻了。
「我發誓,你是我惟一的真愛。」康凱舉起手。
「人家听說,你愛的女人不少呀。」
「沒有沒有。以前我是遇到過不少女人,但直到你出現,我才發現她們從沒出現在我的生命里,真正進駐我心底的只有你。」是誰在美人面前亂嚼舌根,破壞他的形象?
「哦?其他的只是進駐你的臥室而已。」微微斜睨著他,眼神中藏著銳利的嘲弄。
「沒有,絕對沒有!」他都是進駐對方的香閨,至于他的臥室,他自己都很少回去住,「不過,如果你願意,我歡迎之至。」
*****
玉指一點他的胸口,「瞧,你的目的暴露了吧?你們男人呀,都是一個樣。」
「你怎麼能把我和別的男人相提並論呢?」康凱一臉傷心,順勢握住她的小手按在自己胸口,「太傷我的心了,難道你感覺不到我的心茁為你狂跳嗎?」
「你的心要是不跳早就死了。」
「你听.每一聲心跳都說著︰‘我愛你,小莉,我愛你,小莉’。」康凱用最深邃迷人的目光罩住她。美人沒有縮回手,就是欲迎還拒的表現,他相信,攻下堡壘只是時間問題。
「是嗎?我想叫小莉的女人太多了吧。」嗯,有一點酸溜溜的味道,這又是成功的一個信號。康凱一臉誠懇,「怎麼會呢,我對你……」
「副總。」一個怯怯的聲音打斷了他未出口的誓言。是一身寬大灰色套裝、大塑膠框眼鏡的蘇宜生。「陳明麗和王莎麗小姐來電話,問您中午有沒有空共進午餐。」
「哈哈……」狐小莉笑得前仰後翻,這不,馬上就來了兩個「小麗」。
「沒空!」康凱臉上閃過一抹尷尬的暗紅,惱怒這個不識相的笨秘書,也不看場合,偏在他卯起力追美女時拿別的女人來煩他。
「你還是去陪你的小麗們吧。」狐小莉抽回自己的手,「免得人家發起脾氣來,你就雞飛蛋打了。」要到口的鴨子飛了,康凱懊惱地瞪一眼還呆站著的蘇宜生,
「說了沒空。你不會說我中午要在公司處理公事嗎?」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真是笨死了,不知大哥究竟是看上她哪一點。
「可是,陳小姐說,要到公司來陪您,王小姐說她會帶午餐來……」瞧,這就是招惹太多女人的下場,分身乏術啊。狐小莉輕啜口茶,暗笑著偷覷一臉煩亂的康凱,「嗯,茶冷了,不好喝了。」康凱耳尖地捕捉到她的低聲咕噥,立刻吩咐︰「蘇秘書,快去泡杯茶來。」
「那怎麼好意思,蘇小姐是你的秘書,怎麼好讓她為我泡茶呢?」狐小莉沒誠意地嬌聲推辭,一邊把茶杯遞給蘇宜生。「你和我還分什麼彼此?我的秘書就是你的秘書。」康凱殷勤地進一步拉近關系,大方地分享自己的秘書。
*****
「對了,你還是去處理你的事吧,別讓我耽擱了你。」狐小莉催促磨磨蹭蹭的康凱。
「中午……」他會盡快把那兩個纏人的女人打發走,好安排他們的節目。
一指輕點在他唇上,阻止了他的邀約,「中午我要跟董事長參加一個商務宴,改天吧。」
她說改天,沒有拒絕,康凱眼楮一亮,「好,好,我先走了,晚上再和你聯系。」看來中午他還是在那兩個女人中挑一個算了,叫什麼麗好呢?
「狐小姐,你的茶。」蘇宜生恭敬地把茶杯放在她面前,依舊低著頭,不敢抬頭看這位剛才與副總親密調笑的美女。
輕啜一口,不冷不熱,齒頰留香,這就是笨女人細致貼心的地方。側著頭,打量低眉順眼垂手站立的蘇宜生,她沒變,三年多不見,除了棉布襯衫和長裙換成了職業套裝,平底布鞋變成了平底皮鞋,馬尾巴綁成了阿婆髻,她的模樣一點沒變。衣服還是永遠大一號,掩蓋了玲瓏的曲線,大黑框眼鏡遮住了細致的柳眉和清澈的雙眼。她的肌膚還是如嬰兒般粉女敕,她的唇還是閃著令人垂涎的粉紅光澤。唉,男人全都瞎了眼嗎?眼里只看得見被衣服和化妝品裝點出的絢麗彩石,看不見溫潤的璞玉。不過,還是有一個有眼光的……
「笨女人,怎麼不理我呀?」
「笨女人」,這可是當年在同學中流行的代稱。蘇宜生身子微微一震,抬眼正對上一雙漾著微波的彎月眼,「你是,小狐狸?」
「對呀。」噘噘紅唇,「這麼半天才認出人家,一定是早把人家忘了吧?」
「沒有、沒有,」蘇宜生手忙腳亂地猛搖手,「我沒有忘記你,真的,我只是沒認出來,只是——」她一向都不敢抬頭正視別人的臉,所以才……
「我就知道,」狐小莉揮下手,做個「你不用安慰我的’’手勢,「是我做人太失敗,所以你才會忘了我,唉,我真是……」
「不是的、不是的!」蘇宜生慌亂地想伸手攬住一臉沮喪的狐小莉,又忽然縮回了手,在身側捏成拳,「我真的沒有忘記你,你聰明又漂亮,人人都喜歡你,誰都不會忘記你的,真的。」她誠惶誠恐地解釋,生怕狐小莉因為誤解而傷心。
心里低低一嘆,狐小莉有一秒鐘的心軟,這個笨女人,還是心慈面軟,還是這麼傻傻笨笨的好拐好騙。這些年她沒被人拐去賣了還幫人數鈔票,真是奇跡!
「我好羨慕你,你和康伶一樣,總是那麼、那麼……」蘇宜生想找個恰當的詞形容,「像會發光似的,不管有多少人在,人們總是會注意到你,不由自主地圍在你身邊,每個人都喜歡你。」還記得在學校時就總有一大群男生跟在她身後。不像她,是月亮身邊那顆最黯淡的小星子,永遠都不會有人注意到她。
「哦,說得我好像太陽似的,不但會發光,還有九大行星圍著我轉呀。」
「是呀,你就是那樣的。」蘇宜生認真地點頭,眼里寫著佩服。她好聰明哦,一句話就說得那麼形象,不像自己,明明是那個意思,可就是怎麼也說不好。
那雙純淨如嬰兒的眼楮透著天真的信賴、喜悅和崇拜,也許科學怪人就是被這眼神吸引的吧。在面對了辛勞的研究、枯燥的實驗、爾虞我詐的商場後,有這漾著清波的眼神的溫柔撫慰,是怎樣的幸福啊。狐小莉忽然明白了康岩那個超優男人何以會喜歡這個笨笨的女人了。「你還和以前一樣,一點都沒變。」拍拍身邊的位子,「來,坐啊。」
蘇宜生不好意思地模了模梳得緊繃繃的頭發,小心翼翼地坐下,「是啊,我還和以前一樣笨。」
狐小莉肩膀撞一下她,一副姐倆好的樣子,「這幾年生活有沒有什麼變化?老實交代,有沒有親密愛人?」
「什麼親……親……」蘇宜生口吃起來,白皙的小臉也迅速染上成一塊大紅布,這,這個,叫她怎麼說嘛。「沒、沒有,我沒有男朋友……」她不是說謊,真的,雖然岩說他們是男女朋友,可是她知道自己配不上岩,他們遲早會分開的,所以她要求岩對他們的關系保密,雖然他們已經……可是既然有一天要分開,所以他們不算男女朋友。所以她沒說謊,真的!蘇宜生不停地在心里為自己辯解。
這個笨女人,還是不會說謊啊,臉紅得幾乎要滴出血,她知不知道自己的表情變來變去呀,一下子微笑、一下子皺眉、一個子又嘟嘴,把心里的話都寫在臉上了,真是個透明的玻璃人。狐小莉輕啜口茶,「茶涼了。」
「我去為你重泡。」蘇宜生從沙發上跳起來,捧著茶杯急急沖向茶水間,動作利落無比。看著她落荒而逃的背影,狐小莉有點想發笑。
「茶好了,你再嘗嘗看,不冷不熱剛剛好。」蘇宜生遞上茶,殷殷地望著她,像個等待夸獎的小孩子。
「那怎麼好意思,老同學剛見面,就麻煩你為我泡茶。」狐小莉假假地客氣著,一面滿足地喝著香醇的茶。
「沒關系啊,我好高興,真的。」蘇宜生臉上寫著純純的喜悅,「好不好喝?」
再啜一口,「嗯,好喝。」
「真的?岩也是……呃,我是說,別人也喜歡喝我泡的茶。」眉梢眼角堆滿笑意,只要能為別人做點事,她就會得到極大的滿足。
「別人,還有很多人喝你泡的茶嗎?」
「是呀,公司上上下下的人都經常喝的。」依然快樂地點著頭,絲毫不認為自己總被人支使著泡茶倒水地有什麼不對。
不知該說她太笨還是太善良?「別人都是在欺負你呀。」
「沒關系啦,只要他們喜歡我泡的茶就好。」
隔著氤氳的霧氣,狐小莉眼里的蘇宜生似乎多了點朦朧的光暈,模模糊糊的,像雲端下凡的天使。連那副丑陋的大黑框眼鏡也遮掩不住她柔柔的光芒,那天真快樂的眼神,有一種炫目的美麗,在這紛擾浮躁的現實中,已經很少見了。
垂下跟睫,掩去眼底不意間流露的清冷,差點被感動擊碎的清冷,她才不要因為自己對別人有用、能為別人盡一點力而得到的這一點卑微得可憐的快樂,她恣意地使用老天賜與自己的本錢——無論是容貌還是頭腦,盡情地把周遭的人都卷入她的游戲,讓每個人成為任她戲耍的棋子;這才是她的快樂。沒有人看透她波光流轉的眼眸下的狡黠,更看不到狡黠底下的清冷,什麼都不能撼動的清冷。
游戲還是要繼續,不過,要照著她的方法來玩。她當然會先讓委托人滿意,拿到自己應得的酬勞,這點職業操守她可是一向堅持,要不她一個人的自由設計工作室這幾年怎麼維生的嘛。不過,以後的情節發展,嘿嘿,就要看她高興了。
霧氣後的眼兒又笑成嫵媚的彎月,閃著沒人能看透的詭異和狡黠。也許,該和那個久不見面的冤家對頭酷女郎聯絡聯絡了。
「好久沒有簡捷的消息了,她還好嗎?」
出席商務宴的除了董事長康岩外,還有總經理高駿騏,不過,康岩帶著她這個新任秘書,和高駿騏一道的不是他的秘書,而是康伶,狐小莉一點也不意外。
狐小莉現在可以肯定,沒有高駿騏,康岩是談不成任何生意的,他根本對商業上的事所知不多,商討合約時也沒有任何技巧,不留轉圜的余地,而且總是酷酷的,甚至會得罪客戶,只有在向對方介紹公司的新技術成果時,才會眉飛色舞、滔滔不絕,像換了個人似的。
「康小姐,狐小姐,」合作方的老總眯著一雙色迷迷的眼,盯著兩位大美人,「早听說這里多美女,見了二位小姐才知道名不虛傳呀。」
「謝謝王總夸獎。」康伶的回答端莊得體。
「哎呀,王總就愛開人家玩笑。你平時一定見多了美女,人家這點姿色,恐怕人不了王總的眼吧。您這麼夸獎人家,人家會當真喲。」狐小莉嬌嗲的嗓音幾乎讓人全身起雞皮疙瘩,還故意嫵媚地眨眨眼。
「入得了,入得了。」王總渾身茫酥酥,「不但入得了眼,還入得了心呢。」肥手趁機模上了她的女敕滑小手。
「真的呀,那人家敬王總一杯。王總賞不賞臉呢?」狐小莉抽出被他握住的手,端起酒杯,呃,真惡心,手上好像沾上了一層肥油,回去一定用肥皂狠狠地洗三遍才行。
「賞臉,當然賞臉,美人的酒當然要喝,不過,狐小姐要陪我同飲才行。」他最喜歡這種「美不死你嗲死你」的女人了,比那個冰山美人強多了。
「可是,人家的酒量不好,能不能免了?」狐小莉故作為難地咬著唇。
「不行不行,一定要喝。」酒量不好就更要喝了,嘿嘿。
「我來代狐小姐喝吧。」高駿騏端過酒杯。
「高大哥,」康伶不滿地輕喚,「你已經喝了不少了。」剛才就代狐小莉喝了好幾杯了。
「是呀,高總也喝了不少,還是算了吧。」開玩笑,她想灌醉的可不是他。以她干杯不醉的酒量,桌上這點酒根本不夠看,只不過她有自己的打算,「你還要照顧康伶呢,不如這樣吧,這口酒我喝一口算領了王總的心意,由董事長代喝,怎麼樣,王總?」
「我?」康岩不明白火怎麼又燒到他這了,談生意就是這麼煩,不是喝酒,就是說些言不及義的廢話,要不是對方非要他出面表示誠意,他早就全交給高駿騏了。
「這怎麼行,狐小姐?」
「王總!」狐小莉在桌下的手輕輕放在他的大腿上,「人家可是女人喲,王總都不憐香惜玉的嗎?要是一會兒喝醉了就不好啦。」
「啊——」王總的身子不由自主地輕顫一下,「好好,我向來最尊重女士了,狐小姐說怎麼辦就怎麼辦,呵呵,呵呵。」看樣子一會要有點余興節目,要是美人醉得不省人事就沒趣了。
「那,人家就敬王總一杯,祝王總身體健康、龍馬精神。」狐眼在杯緣上方魅惑地眨眨,輕抿一口,然後把杯子遞給康岩。
「好,干!」王總和康岩同時一飲而盡。
「這一杯祝王總財源廣進、一路發發發。」狐小莉又為二人斟滿。
「干!」
「祝王總越來越年輕,永遠這麼帥氣有魅力。」玉指輕拂一下胖臉上的八字眉。
「哈哈,好。」又一杯痛快地下了肚。
看康岩的樣子已經有點不勝酒力了,高駿騏伸手握住他送到唇邊的酒杯,「這杯我來替你喝吧。」
「不行!」狐小莉臉上桃花朵朵,豎著一根手指醉眼——地搖搖,「這杯一定要董事長喝,總經理不能幫忙哦,不然就是對人家王總沒誠意,對不對呀,王總?」身子搖搖晃晃一栽,半倚在王總身上。
王總根本沒听清她說什麼,只知道茫酥酥地連連點頭,「對,對。」
高駿騏只好無奈地看康岩把極品五糧液一杯接一杯地往口中倒,若有所思地看著狐小莉,這個女人今天盡搶著喝酒,而且把康岩拖下水,是搞不清狀況還是……?
桌上的酒很快就見底了,「再,再來一瓶……」王總的話還沒完,「咕咚」一聲,大腦袋栽在面前的湯盤里。
「王總,你醉了喲,嘻嘻。」狐小莉嘻笑著拍拍他的臉,手一晃,杯中的酒全倒在王總的光頭上。死色胚,敢打她的主意,哼,要讓他好受她就不是小狐狸。
「對,對!」康岩大著舌頭想說話,脖子一歪,靠在椅背上睡著了。
「大哥!」
「康岩!」
康伶和高駿騏著急地喚著康岩。
「嘻嘻,董事長,你也醉了喲,我,嗝,呃……」狐小莉搖搖晃晃站起來,口中冒出一串酒嗝,一低頭,稀里嘩啦吐了王總一頭。「啊!」王總的秘書尖叫。「我,啊——」狐小莉又沖著康伶張開嘴。「別在這吐!」康伶皺著眉尖叫。「康伶,你快帶狐小姐去洗手間,我來照顧康岩。」高駿騏下令處理眼前的一團混亂。
康伶無奈地扶狐小莉往洗手間走,惡狠狠地瞪她一眼,死狐狸,發浪也不挑時間,看她搞得一團亂,還讓她照顧這只醉貓,惡心死了。
從睫毛下把她厭煩的表情盡收眼底,狐小莉趴在康伶肩上又是一陣干嘔,看著她大驚失色地加快腳步往衛生間沖,嘴角閃過一絲狡笑。
衛生間的門一在身後合上,狐小莉立刻挺直了歪倒在康伶肩上的身子,雙眼也從混沌變為清亮有神。
「你……沒醉?」康伶傻呆呆地看著她的瞬間變化。
「那點酒還醉不了我。」在洗手台前附,擰開水龍頭,掬一捧清水拍在酡紅的臉上,沁涼的冷意拍去臉上的絲絲燥熱。
「那你是存心的?」康伶拉長了臉。
*****
「是存心的,不過不是你想的那樣。」隨手抽一張面紙拍著臉上的水珠,從鏡子里審視康伶惱怒的臉色,「我可不是為了整你,是為了完成任務。」就算要整她,才不會這麼簡單就算了。「什麼意思?」「不這樣哪能灌醉董事長?」
「灌醉我大哥?你是說……」康伶有一絲恍然。
「對啊。」轉過身面對她,「你想,勾引一個男人最快的方法是什麼?」
「是什麼?」她哪知道?她又不是這只小狐狸,成天躲在暗處盤算怎麼勾引男人。
「當然是讓他喝點酒嘍,酒後亂性嘛。」尤其是康岩這種視美女如無物的怪胎,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醉到不知道自己做過什麼,或者干脆一棒子敲昏,直接拖上床。
「原來你還記得你的任務目標是我大哥呀。」她不是對高大哥……
「怎麼會忘了呢?他可關系到我的豪華歐洲之旅呢。」狐小莉明白她在擔心什麼,假裝不懂。哼,她的企圖才不能輕易讓康伶知道呢。
「你打算怎麼做?」
「都到這一步了還不懂?你究竟是不是女人啊?」狐小莉看她的眼神好像她是天外來客似的,「當然是把爛醉的董事長和我擺在一張床上,再想辦法讓笨女人親眼目睹唄。」
康伶壓抑著火氣,「把我大哥送到你床上?」
這女人怎麼這麼笨呀!「你有力氣把一個大男人抬上床嗎?」
「高駿騏……」
「別讓我以為你的智商已經退化到和笨女人同一級,高總難道會幫咱們設計董事長嗎?他當然是把董事長送回家了。」
「那……」
「然後我再溜上董事長的床,你再叫笨女人來,連這都想不到,笨死了。」看著康伶暗暗咬牙又極力隱忍不敢發作的樣子,心里真是爽呀!對這個高傲的女王,此時不用更待何時?
「好,我會叫蘇宜生送資料給大哥。」深吸氣,康伶忍下想打掉她可惡賊笑的沖動,告訴自己這女人還有用,暫時還不能翻臉。
「別傻了,你今天和董事長一道,會不知道他喝醉的事?三更半夜叫人送資料,不讓人疑竇才怪?」
「那你說怎麼辦?」
「當然是打電話叫副總來。」
對呀,以二哥那懶惰又愛玩的性子,一定會把事情推給他好用又听話的笨秘書,這樣一來笨女人就……而且無論如何都不會懷疑到她頭上來,也不用怕大哥知道後翻臉了,一切與她無關。
「好,就這樣。」
「一會兒別忘了把董事長房門的鑰匙給我。」
「沒問題。」
「OK,行動開始。」狐小莉身子一軟,又把身體的大半重量壓在康伶身上。
「喂,你干什麼?」康伶差點歪倒,急忙穩住身體。
「別忘了,我現在醉了。」
把佯醉的狐小莉留在車里,高駿騏扶著康岩和康伶走進公寓大樓。
「高大哥,把大哥放下來一會吧。」走進電梯,一直幫不上忙的康伶建議。
「沒關系,一會就到了。」康岩全身的重量不但壓在高駿騏身上,而且身子軟軟地往地上滑,高駿騏必須用力抱住他的腰撐住他。
「那,我也來幫你。」康伶挨近他。
「不用,這點重量算不了什麼。」他以前在學校也是自由搏擊的好手,曾代表學校參加比賽,練出了一副好體格,直到今天,他的主要休閑活動也是到俱樂部去找對手好好打一場。
電梯到達頂樓康岩的公寓。康伶從康岩的口袋里掏出鑰匙,打開大門,扭亮電燈開關,「高大哥,進來吧,臥室就在這邊,可能有點亂……」
可是人眼的卻是整潔清爽的擺設,沒有一點康伶以前常在這兒見到的屬于單身漢的雜亂。床頭一小籃干燥花和床上的小熊布偶,為整潔的房間增添了一絲溫馨。這一定是哪個女人的杰作。高駿騏若有所思地掃過床上憨態可掬的小熊,他可不認為康岩這個大男人還要抱著布偶睡覺。
這一定是那個女人的杰作。
康伶澀澀的目光掃過矮幾上的小水晶瓶中散發著幽幽芳香的茉莉。
把康岩放在床上,康伶為他月兌下鞋子,拉過被子為他蓋上,有點不放心地模模他深紅色的面頰,她的手突然被康岩一把抓住。
「宜生……」康岩模模糊糊地呢喃。
「什麼,你要找醫生?」高駿騏俯想听清他的話。
「沒什麼,他只是在說酒話。」康伶雙眼一冷,抽出手,偷偷把鑰匙塞進皮包,「我們走吧。」
「他一個人行嗎?」高駿騏還是不放心,除了高中時他父親突然去世,他已經好多年沒見過好哥們喝醉的樣子了。
「沒關系,他只要睡一覺就好了,一會我叫二哥來看看他。車上還有個人等著呢。」
「哦。」想到還癱在車上的醉女人,高駿騏暗暗搖頭。這個女人沒腦子還是怎麼的,主動挑戰引火上身,還把康岩拖下水。不過今天也多虧有她,簽約才會這麼順利。自己一向不屑用的美人計還真管用。「高大哥……」倚著電梯壁,康伶輕聲呼喚。「嗯?」不經意回頭,康伶熠熠閃亮的眼眸熱切得過分。「一會兒有空嗎?」「沒什麼事,怎麼,有事嗎?」「沒……嗯,陪我到江邊走走,吹吹風好嗎?」也許因為狐小莉使她產生了危機感吧,終于鼓起勇氣約他。「一會要送狐小姐回家。」
「我是說送她回家之後。」沉默了片刻。「好吧。」他不是看不懂康伶熱切目光中隱含的信息,一直以來他都假裝不懂。他認識康伶十來年了,看著她從剛上初中的小丫頭,到今天干練的職場女子,在他心中她只是好友的妹妹,也可以算自己的妹妹,除此之外再也沒有其他的感覺了。不過,什麼樣的感覺才是戀愛的感覺呢?他也弄不清。
談過幾次無疾而終的戀愛,最後都以分手收場,他的歷任女友在分手時總是含著淚說︰「你很好,我也很愛你,但是你並不愛我……」他不明白,他對她們不好嗎?尊重、體貼、溫柔,就是少了點她們口中所說的激情吧。他也很想體驗女人們向往的、書中描寫的那種天崩地裂、感天動地、生死相許的熱烈情感,可是沒有,什麼感覺都沒有。書上描寫的都是騙人的,只有那些不切實際的女人才會傻傻地相信。
「就去江邊走走,吹吹風。」雖然十一月了,天氣還是很溫暖,溫暖得讓人懷疑今年冬天是否會來臨。康伶是個好女人,美麗、端莊、高雅、大方、干練,也許和她能培養出工作伙伴以外的感情吧。
「真的?」康伶欣喜雀躍的表情像一個吃到糖的小女孩,打破了她端莊自持的女強人面具。
狐小莉把棉被拉高一點,只露出康岩光果的上半身和她雪白細女敕的香肩,這樣看上去好像他們的身體正赤果地交纏著,其實棉被下的他還穿著長褲,而她上身穿著無肩帶緊身衣,下半身更是穿得整整齊齊。
嗯,不錯,再讓長發披散在康岩胸膛,半掩住自己的臉,這樣效果就更好了,可惜就是無人欣賞啊。狐小莉調整好整個畫面,嘿嘿偷笑著,趁機在康岩胸膛上模幾把,不錯,還挺結實嘛,反正他現在昏睡不醒,不模白不模,模了不白模,呵呵……
「岩,你睡了嗎?」蘇宜生一面換上室內拖鞋,一面低聲呼喚,「副總說你有點不舒服,叫我來看看,我帶了你愛吃的皮蛋瘦肉粥。」輕巧的腳步慢慢朝臥室走來。
康岩常常為公事忙到很晚,不回家就住在他在公司附近買的公寓里。康媽媽不放心兒子,總是讓康凱送吃的、用的,可是貪玩又愛偷懶的康凱總是把這些雜事丟給秘書去辦,這麼一來二去的,她就和康岩熟了起來。心疼他的辛苦勞累,她常常會為他煲湯熬粥,照顧他的生活起居,自然而然地,他們就……蘇宜生抱著保溫瓶,甜甜地回憶起他們相戀的經過。
「岩,你在嗎?怎麼不出聲?」臥室的燈亮著,他應該在家。
「啪!」眼前的一幕讓她震驚地呆立原地,手上的保溫瓶滾落在地上,盛滿她愛心的粥四處飛濺。
「不,這不是真的!」呢喃著催眠自己。這不是真的,是幻覺,岩說過,他只愛她一個人,一定是她今天太累了。她今天拖了太久的地板,送了太多茶水、文件,太累了,所以眼花……狠狠地閉上眼,再睜開,透過——的淚霧映人眼中的,依然是那一幅不堪人目的畫面——
他沉睡著,他的身邊依偎著一個女人,烏黑的發絲披散在他胸膛上,他們赤果的肌膚相貼,可以想象他們棉被下的身子是怎樣赤果交纏……
一聲壓抑的啜泣,蘇宜生努力睜大眼楮,卻還是看不清,一定是這副眼鏡太老舊了,擋住了她的視線,取下眼鏡,用衣角用力擦拭再戴上,她怎麼還是看不清?
又是一聲啜泣,是誰?誰在哭泣?是她嗎?不!不是她!蘇宜生用力捂住嘴,咬住自己的手背,想壓住那可怕的嗚咽,不、不是她,她沒有哭,她沒有傷心,沒有、沒有!
她用力甩著頭,想甩去擋住視線的淚珠,可是淚珠卻越甩越多,爬滿了她的臉。
「不!」踉蹌後退著,直到背抵住了門邊的牆,「不!」她不能听、不能看、不能想,她要逃走,逃開這一切……她全忘了腳上只穿著一雙拖鞋,轉身狂奔出去。
腳步聲消失,狐小莉才抬起頭,掀開被子下床,臥室門口的地上有摔裂的保溫瓶和一副塑膠框眼鏡。
「皮蛋瘦肉粥,你挺享福嘛,有人給你熬粥喝。」狐小莉大聲嘲笑著昏睡的男人,「還有個絕世大美人為你打掃房間,你真是好狗運,連我自己的狐窩我都沒自己打掃過。」還得為這個醉死了的男人收拾這一攤子。
「我會記得叫康伶付這筆清潔費。」狐小莉壞壞的眼神又瞟向床上的男人,「不過,我也要討點額外的代價。」三兩步竄上大床,一腳狠狠踩下,把「狐爪」印在康岩赤果的胸膛,「哈哈,康威董事長也被我踩在腳下了!」好玩,好玩,這也是這場游戲的意外收獲啦
不知道跑了多久,不知道身在何處,直到胸膛因為奔跑叫囂著要炸開,蘇宜生才停下腳,趴伏在路邊的欄桿上。夜風吹在她的臉上,濕濕冷冷的,是她不知流淌了多久的淚。
「為什麼?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你說過愛我的,你說過!你說過的!為什麼?為什麼?」對著夜風吼著沒有答案的問題。
橋下水嘩嘩流淌,兩岸層層疊疊的燈火依舊無聲地倒映在水中,山水星光交相輝映,構成這個城市聞名遐邇的夜景。燈火之下又有多少悲歡離合的故事在上演?
「為什麼?」無力滑坐在地上,抱著膝,在有些涼意的夜風中瑟縮著身子。拖鞋早在奔跑中不知落在何處,絲襪也已經磨被,像個可憐的賣火柴的小女孩,她只能在冷風中顫抖,但更冷的,是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