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南郡王府的後花園里,不時傳出女子清脆的歡笑聲。
全府上下的丫環們大概都集中在這兒了。有的跳、有的叫、有的笑,好不熱鬧。而必須干活的人們每次經過這里,都會放慢了腳步,羨慕地伸長了脖子。男僕們則千方百計找個借口溜過來,偷偷看一眼女孩兒們紅撲撲的臉蛋、燦盈盈的笑容也好。
「不算,不算,重來。」輸了的洛南郡王妃想耍賴皮,和她同一方的女孩子們立刻附和。她們分成兩隊,一隊以王妃為首,一隊以琪婭為首,雙方要比個高下,還下了賭注。
「哪有這樣的?」
「輸了就是輸了」
琪婭一方的丫環們這時候早忘了長幼尊卑,紛紛義憤填膺地站出來指責王妃。
洛南郡王抱著心愛的茶壺,笑眯眯地坐在一旁的石凳上觀戰。
「重來就重來。」琪婭才不怕呢。
「不行啊,小王妃,那咱們太吃虧了。」盼紅急得跳腳,她還想贏小倩那塊錦芳齋出的繡帕呢。
「別擔心。」琪婭拍拍胸脯,「這樣吧,我一個人出戰三次,可以了吧?」她可是有武功的人,又是玩這個游戲的老手,這些丫頭哪是她的對手,再來多少次結果也是一樣。
「不行,不行,小王妃不能上場。」小倩叫道。
「對,對。」王妃直點頭,「你太厲害了,只許場外指導,不許參戰。」
兩邊的丫環們頓時又嘰嘰喳喳吵成一片,真比一千只麻雀還鬧啊。
洛南郡王受不了地搖搖頭。這些女人家,精力比大男人還好,玩到天黑了還不知道累。上午還放了風箏,昨天是蕩秋千、踢毽子……這個公主兒媳玩的花樣可真多。
「咳咳!」干咳兩聲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力,才慢條斯理地開口,「天黑了,該用膳了。」
「哎呀——」一群女人這才後知後覺地看看已經暗沉沉的天空,發出惋惜的嘆息聲。
「今天就玩到這兒吧,明天請早。」琪婭宣布。
「小王妃,明天早點喲。」「明天又教我們什麼新游戲?」
丫環們依依不舍地和王妃、琪婭道別、離去。
「咱們也該吃飯了。」王妃笑嘻嘻地拉著琪婭的手,「你做的那個什麼提什麼蘇真好吃,我還想再吃呢。」女孩兒就是貼心,她那個臭兒子養了二十年,什麼時候給她做過點吃的來著?有閑功夫只會圍著女人轉,又是鮮花又是禮物,甜言蜜語地哄女人開心,怎麼不見他哄哄她這個娘?唉,真是白生了他。他最大的價值,就是給她娶一個好媳婦回來。
瞧,這個媳婦多可人啊。真是越看越喜歡。王妃一邊津津有味地吃著飯菜,一邊笑眯眯地打量著琪婭。她長得一點也不算人們眼中的美女,她的皮膚不夠白,沒有彎彎的柳葉眉,而是濃黑如墨;她沒有秀氣嫵媚的丹風眼,幽深的褐色大眼,靈活閃動,光彩流轉;她沒有烏黑亮麗的秀發,一頭紅發像一團燃燒的火焰。高挺的鼻梁,飽滿紅潤的唇,高挑豐滿的身材,雖然和常見的婷婷佳麗沒有一點相似之處,可她充滿活力的美卻能緊緊抓住人們的視線。
尤其讓人喜歡的是,她不會扭扭捏捏故作害羞的淑女狀;也不會嬌嬌柔柔假充高雅的貴婦。她的一言一行都這麼率性、自然,對自己想要的更是勇敢地去爭取,絲毫不把人們的眼光、議論放在心上。
從那天拜堂後,慕然丟下她跑出去,洞房夜不回家,她不哭不鬧,反而詢問慕然可能去哪里,她就喜歡上了這個番邦公主兒媳。第二天一大早,這媳婦沖進定遠侯府,把那個不成器的愣小子擒回府後,她更是佩服得五體投地。哈哈,終于有-個人可以治住她那風流兒子了。以往不管她怎麼發威、碎碎念,兒子全當耳旁風,現在可遇上克星了吧?
「琪婭啊,吃塊鴨。」王妃笑眯眯地把自己最愛吃的東西挑進琪婭碗里。
「啊?多謝娘。」琪婭皺著眉頭看著碗里的鴨,胃里一陣翻攪,好惡心!
「琪婭,把鴨給我吃好不好?」郡王一臉垂涎地看著琪婭的碗。
「好啊、好啊,爹請用。」琪婭飛快地把鴨夾進郡王的碗里。幸好!
王妃氣得用筷子一敲碗,「死老頭子,你干嗎搶琪婭的菜?那是我特地給咱們媳婦的。」桌上只有一個鴨,她自己都舍不得吃。
「我喜歡吃。」郡王生怕她來搶,飛快地把鴨塞進嘴里,胡亂嚼兩下,咕嚕一聲吞下肚。
「爹喜歡吃就給爹吃吧。」琪婭巴不得有人替她解「你存心跟我作對是不是?」王妃火大了,「你平常根本不吃,今天偏要來搶,你是嫉妒我對媳婦好,你眼紅了!」
「亂說什麼!」他哪會吃媳婦的醋。
「我才沒亂說,你就是眼紅!人家琪婭又聰明又漂亮,會玩好多有趣的游戲,就是比你這個整天抱著茶壺的老木頭可愛,我就是喜歡她,你眼紅也沒用。」
郡王無可奈何地沖天翻個白眼,惹得琪婭捂著嘴偷笑。
「琪婭,咱們別理他,來,吃塊糖醋魚。」王妃又殷勤地為琪婭夾菜。
「謝謝娘,娘您也吃。」琪婭也為王妃和郡王夾菜。
吃一口糖醋魚,耳邊听著王妃的念叨,琪婭側頭偷看郡王,郡王沖她擠擠眼,做個無可奈何的苦笑表情。琪婭不由笑了,鼻子卻有些發酸。從小到大,她從來不曾這樣溫馨地吃過一頓飯。木訥少言卻體貼的公公,嘰嘰喳喳熱情活潑的婆婆,她也有了一個溫暖的家,有了關心她的人,不同于過去勾心斗角,爭權奪勢的花刺子模王宮;不同于那些兩面三刀、陰險詭詐王族成員。她想要這個家,她一定要融入這個家。
黑幕籠罩了大地。
沐浴後的琪婭披散著長發,用象牙梳梳著濕發,挑起一縷卷曲的紅發,看著那水濕後越發鮮艷的紅,不知為何,一種空蕩蕩的感覺突然浮上心頭。
他究竟要賭氣賭到什麼時候?
為什麼他就是不肯接受她?她真的有那麼糟糕嗎?琪婭怔怔地端祥著菱花鏡中的面容。她知道自己沒有父王的妃子們那樣千嬌百媚,更不愛撒嬌賣痴勾引男人。從小她就知道在王宮里要想生存下去,要麼是找一個強有力的靠山,要麼必須強悍起來。她的母親雖曾得寵,但早已被遺忘在後宮,一個失寵的妃子所生的公主更是沒什麼分量,最大的用處是嫁給需要拉攏的對象。即使無聲無息地死了,也不會讓國王多看一眼,不過在皇家陵園一角添一座小墳罷了。
她不願像失寵的妃子、軟弱的公主一樣無聲無息地死去,也不願意成為父王拉攏別國、籠絡臣子的禮物。所以她偷偷跟著王弟學武,讓自己變強,強悍地反擊任何對她有敵意的人。漸漸的,她贏得了「小魔女」的稱號,後宮誰也不敢招惹她。可是,她卻更孤獨了。
她想掙月兌牢籠,想自由地飛翔;她想有一個溫馨的家,有真正愛她的親人。所以,趁著王弟與王叔出訪大唐時,她偷藏在行李箱里跟了出來。等到王弟發現了她,他們已經遠離王都,只好無可奈何地帶上她。
沒想到來到異國,她還是擺月兌不了被擺布的命運,她的婚姻成為加強兩國邦交的工具。她本來打算再次逃跑的,可是那天晚上,看到了他,她改變了主意。
假如是這個人將成為她的丈夫,那麼這樁婚事就值得期待。
「琪婭、琪婭,睡了嗎?」王妃的聲音打斷了琪婭的思緒。
琪婭忙把菱花鏡放回桌上,起身迎接王妃,「娘,這麼晚了,還有事嗎?」
「我……你,」王妃有些羞于啟齒,「琪婭,我是來向你道歉的。回房後,老木頭對我說,你不喜歡吃鴨。晚飯時我還夾到你碗里讓你吃,所以才……真是對不起啦。」王妃不好意思地模著後腦。「娘!」琪婭激動地一把抱住王妃,一股酸氣沖紅了眼眶。從來沒有人這樣關心她,從來沒有人這樣在乎她,連她的親娘對著她,也只會唉聲嘆氣地感嘆她不是兒子,喃喃地念叨以往愛寵的風光日子。沒有人,從來沒有人把她的感受放在心上過。
「唉,別哭,別哭呀。」王妃更加手足無措,「都怪我啦,不過,鴨被老木頭搶去吃了,你並沒有吃到,就別生我的氣了。」
「才,才不是呢。」琪婭撲哧一笑,抹抹眼角的淚花,「人家才不是為這個哭呢。」
「不是就好。」王妃松了口氣,拉著琪婭的手坐下,「我擔心你生我的氣呢。不過,我想以你那麼率真可愛的性子,不會那麼容易生氣的啦。咱們是好姐妹嘛。」婆媳轉眼就變姐妹啦?琪婭忍不住笑起來。
「琪婭啊,你都不知道我平時有多苦悶。王爺那個老木頭成天捧個茶壺,又無趣又沉悶,也不知我當初怎麼被這個家伙騙到手。至于我那個兒子,天天往外頭跑,十天有八天不在家。府里的丫環僕人見了我就只會恭恭敬敬地磕頭請安。真是悶死人了。幸虧你來了,我的生活才從黑白變成彩色。」王妃也是個活潑愛玩的性子,可惜平時都沒有玩樂的伴,終于來了個花樣比她還多的琪婭,她怎不樂開了花?「琪婭,這府里還住得慣吧?府里的人還相處得來吧?」
「住得慣。大伙兒人也很好。爹和娘都那麼關心我,下人們也很尊重我。」事實上十幾年來她從未這般快樂過,她已經從心里把這兒當家,把郡王和王妃當親人了。
「那就好。」要是她不喜歡府里的人,一氣之下走掉了,她以後找誰玩去?「你這麼漂亮,又可愛,誰能不喜歡你?下人們都喜歡你這個主子。」別看她把慕然拎回府的悍樣子,平時對人可一點也不刁蠻潑辣,又活潑愛鬧,確實贏得了全府上下的喜愛。
「謝謝娘夸獎。」琪婭大方地接受,她一向不會扭惺作態。
王妃就是喜歡她這大方爽朗的態度,「這麼好的姑娘,真是打著燈籠也難找啊。慕然能娶到你,是前世修來的福分。可恨那死小子身在福中不知福,居然敢鬧出逃婚的丑事來!」想想就是氣。
琪婭的表情黯淡下來。
王妃小心地看著琪婭的臉色,「琪婭,你……喜不喜歡那個死小于?」要是不喜歡……哇,那到手的媳婦不是要飛了?
「喜不喜歡?」琪婭喃喃地問自己,內心一片迷惘,她也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歡。剛听說王叔安排她的婚事時,她內心很排斥,她不願自己的命運再受人擺布,已經做好了逃婚的準備。可是那天晚上,李慕然跑到皇家行館想要嚇唬她讓她主動退婚,她的想法反而變了。
這個人真有趣!她不是被他自詡為英俊無敵的俊俏女圭女圭臉吸引,而是被他一言一行的可愛吸引。對,就是可愛,他半夜畫個大花臉,想嚇人反被人嚇;坐在牆頭假裝賞月,看見王弟變得又呆又傻……有點天真、有點傻氣、有點孩子氣、有點狂妄,就像她!她好像看見了另一個自己,他們是同類。嫁給他,她將不再孤獨,不再寂寞,每天都會有數不清的趣事,數不清的快樂等著她。多好啊,這不就是她向往的嗎?她突然對婚事充滿了期待。
王妃偷偷覷著琪婭,看她的大眼楮閃閃發亮,看她的笑容越來越大,太好了!看來她是喜歡兒子的,這個媳婦應該不會跑掉了。「我那個兒子,雖然長得不夠英俊,也沒啥文才武略,除了游手好閑了點,風流了點,還……還算不錯啦。」汗顏啊,這兒子除了一大堆缺點,還真沒啥優點,害她這當娘的想大力推銷,都找不到說辭。
「他長得挺俊啊。」雖然差點男子漢的氣魄,俊俏的模樣也頗為討喜。
「哪里,過得去而已。」兒子沒承襲她韋家著名的美貌,反而比較像平凡的爹,當然,比他爹好上一點點啦。
「而且他會武功。」雖然比不上她,翻院牆、搞點惡作劇也沒問題。
「唉,當初練功時不認真,如今也只有半吊子水。」文不能安邦,只能吟風弄月哄哄女人;武不能定國,只會偷雞模狗耍耍帥。真是教育失敗啊。
「啊,說到風流,其實,他以前沒成親,才天天往青樓跑。以後不會了,他一定會改的。」王妃急忙為李慕然說好話。
琪婭眉頭皺了起來,「他愛上青樓?」
「啊?」王妃急忙掩住嘴,她是在推銷兒子還是漏他的氣?
「也不是經常啦,偶爾……偶爾會去。」
「我明白。」琪婭想起幾天前在定遠侯府听到的議論,心里有種酸溜溜的感覺。「不過,昨日種種譬如今日死。只要他從今以後不再犯,我不會追究那麼多的。」
「琪婭,你真是個好姑娘、好媳婦。」王妃高興地拉著她的手直搖。她的眼光不會錯啦,就知道這番邦公主會是個好妻子的。
面對王妃真誠的熱情,琪婭下決心一定要融人這個家,她想要這個溫馨的家,想要關心她的親人。她想要這個熱情善良的母親,想要敦厚體貼的父親,也想要一個相親相愛的夫君……
白天睡得太足,天黑了,李慕然反而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無聊死了。也沒人來看他,沒人來陪他說說話。平時他可煩死了爹找他品茶、下棋,爹就偏愛拉著他,現在他閑得發慌,只想把身上的虱子找來數一數,可惜平時太愛干淨,都找不到半只的時候,那老頭偏偏不來了。
正想著、盼著有人來為他解解悶,這不就有腳步聲慢慢走來。可來人卻不干脆地進來,反而在門外停下了,好一會兒沒聲沒息。
「外面是個什麼鬼,還不滾進來!」等得不耐煩了,李慕然只好先出聲,他可不想和人比耐性。
「是我。」門「吱呀」一聲推開,琪婭走了進來。
「是……是你!」這個臭丫頭怎麼來了,想來看他餓死了沒有嗎?哼,他就偏不如她的意!
琪婭不理會李慕然臭得像大便的臉色,大大方方地環顧他的房間。不錯嘛,滿會享受的,無論桌椅、床帳、擺設、字畫都是上等精品。當她的眼光掃到桌上狼藉的杯盤時,不由微微一笑。連絕食的這幾天,也沒讓自己吃半點虧嘛。
「那……那是耗子吃的,這里的耗子可厲害了,一只有、有小豬那麼大……」一看到她的眼光和唇邊意味深長的微笑,李慕然立刻結結巴巴地解釋,只可惜顯得更心虛。
「哦。」琪婭一本正經地點點頭,「原來這兒的耗子這麼厲害,明天可得安個鼠夾,下點鼠藥才行。」要玩大家玩,這樣才有趣嘛。
「那倒不用了。」沒了老鼠,他下回用什麼借口?
「不行,這可惡的耗子竟敢偷吃我特地為你做的飯采,真是可恨,不治不行。」
「沒關系,一點飯菜,吃了就算了。」
「那怎麼行?那是我特地為你做的,代表我的一片心。」
「心意我領了就是了。」不對,他干嗎要領她的心意?他不是誓死討厭她嗎?
「還是不行,耗子太猖獗,會驚擾你休息,讓你晚上睡不好。晚上睡不好,白天就沒精神……」
「我睡得好……」
「……難怪你這些天足不出戶,一定是因為耗子,夜里沒休息好,白天只好補眠……」
「不是……」
「還有啊,耗子還會啃壞你的紅木家具,咬爛你的織綿被褥,打翻你的古董玉花瓶,撕壞你的名字畫……」
「哪有……」說得像真的一樣,哪有這回事?
「更可怕的是,成了精的老鼠還會咬人呢。花刺子模王宮里的一個宮女就被老鼠咬掉了鼻子,變成了丑八怪……」李慕然不由自主模模自己的鼻子︰「還有一個船員被船上的耗子咬掉了一只耳朵……」李慕然又模模自己的耳朵︰「有的嬰兒還被大老鼠整個地拖進了鼠洞,成了老鼠家族的食物呢……」。
李慕然打了個寒戰,他該不該慶幸自己長得夠大了,不會被老鼠拖走?
「老鼠的唾液有毒,不小心被咬上一口,就會發高燒、說胡話,救不及時,還會喪命呢!我們那兒就有一個……」
「夠了!」李慕然終于忍無可忍,這個女人就非要圍著耗子轉嗎?瞧她越說越起勁的樣子,他都差點以為他這里老鼠大如牛,今夜就要來把他當美味點心拖進鼠洞當備用糧食了。
「嘻嘻嘻……」琪婭一本正經的假面具丟在了一旁,笑得好不可愛,一頭披散的紅發蕩著金紅的波浪。
這個女人是存心來氣他的!李慕然沒好氣地翻著白眼,「有什麼好笑的?牙齒白呀?」
「人家,的牙齒本來就很白嘛,不展示一下多可惜。不信你看,咿——」琪婭又對他霹出燦爛的笑臉,湊上前讓他看個仔細。
「什麼呀!臉皮真厚。」李慕然扭過臉,小聲嘟囔。他還以為不會有比他更自戀的人了,這女人看來和他倒有得比。
「要看就正面仔細看嘛,斜著眼楮看不清楚啦,不怕扭傷眼楮?」瞧他扭過臉不看她,偏又斜著眼楮偷偷瞟。
「誰……誰偷看你?臭美!」怪事,她那散發著金紅光澤的波浪長發,蜜糖般的肌膚、還有露出一口白燦燦牙齒的笑容,好像、好像挺好看的耶!
「沒偷看就沒偷看。」琪婭決定放他一馬,她今天來可不是和他抬杠的,「講和?」
「什麼?」李慕然愣愣地看著她伸出的柔荑。
「我是說,咱們講和,別再生氣了。」
他這人一向對美女心腸軟,雖然她還算不上美女,好吧,只是剛剛及格,他似乎不好一直和她賭氣吧?何況人家女人都舉手投降、豎起白旗了,他一個男子漢大丈夫,老是斤斤計較,好像也有點說不過去。「好吧,看在你一片誠心的分上,我暫時原諒你。」只是暫時哦,他可沒放棄以後追究的權力。只不過眼下賭氣太累,天天關在房里,連個說話解悶的人都沒有,簡直要悶死人了!他可不想再和自己過不去。
「喏!」琪婭伸出友誼之手。
「干嗎?」她想要什麼嗎?
「拉拉手,以後就是好朋友。」
「誰,誰和你是好朋友?」他才不和女人做朋友。
「那你說原諒我是假的噦?」
「誰說是假的,男子漢大丈夫,說原諒就原諒。」咄!竟敢把他看做小肚雞腸的女人家。
「不是假的就拉手呀?」琪婭用懷疑的目光瞟著他。
「拉就拉,誰怕誰?」拉一下手罷了,有什麼了不起?又不會少一塊肉。
「耶!」琪婭笑開了臉,緊握住他的手不放,「走,到我房里玩去!」
「喂,你放開呀!」李慕然被拉得險些摔倒,這女人力氣還真大。
「走嘛!我教你玩叢林探險……」琪婭才不理會他的抗議,拉著他就要回她的房間一應該說是他們的新房,不過現在只住著她一個人。
「放開啦……」李慕然嚷著。卻不由自主地被她拉著走。當然這也是看在她是個女人的分上,他才讓著她的,否則才不會輕易讓她拉著走呢。不過,除了番子脾氣,這個粗魯的女人還真像個女人。高聳的胸、縴細的腰,她的身材還真是該死的好得沒話說。
大清早,丫環捧著水盆推開房門,立刻被眼前的一幕驚得目瞪口呆。天哪,不是她眼發花了吧?小王爺和小王妃居然……她還年輕呢,不會出現老眼昏花的早衰跡像吧?如果眼前看到的一切是真的,就是說……就是說天下了紅雨,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 當」一聲,銅盆落在了地上。
李慕然咕噥著翻了個身,繼續抱著琪婭的大腿睡著。
「什……什麼呀?」琪婭睜開迷迷茫茫的雙眼,好半天才對準了焦聚,地上一攤水窪中倒扣著一個銅盆。
「該死的貓,又打翻了水盆。」這只死貓還總愛壓著她的腿睡,「滾、滾開啦。」那只被莫名詛咒的貓當然不會听令,「就知道不能太寵你……」琪婭掩著口打個大哈欠,呼,好困,懶得理那只瘟貓了,還是合上眼,繼續夢周公去也。
一個、兩個、三個……房門口、窗戶邊,冒出了一個又一個頭顱。
「你擠著我了……」
「讓開點,我看不到了……」
房里的兩個人絲毫不知道自己成為供人參觀的大熊貓了。
「嘿嘿嘿,少爺不是說誓死不……」
「你懂啥,以少爺的性子,哪有放著美食當前不吃的道理!」
「是少夫人魅力大啦……」
‘扯喲,少夫人是不錯啦,可哪有花街姑娘的風騷……「
「是嗎?」
「而且少爺一向喜歡溫柔的女人,只要女人跟他一撒嬌,他全身骨頭都酥了,跟他要腦袋他都願意給!」
「你怎麼知道?」
「這你就不明白了,」有人這麼捧場肯專心听他說,僕人越講越順溜,越講越得意︰「我和少爺一道去了幾趟花街,少爺最喜歡的幾個紅粉知己我都見過,媚珠兒那股子騷勁兒,見了讓人心里直發癢;顧小仙那個柔呀,讓你骨子里麻酥酥……」
「哼,原來是你帶少爺去哪種下流地方!」
「女人家懂什麼!這叫男人本色……王……王妃……」僕人回頭想教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立刻看見一張絕美的玉顏。嚇得全身哆嗦,身子頓時矮了半截,天哪,他還以為和他一問一答說了半天的是哪房的丫環呢,原來是王妃,她不是把自己的話都听完了?自己剛才說了什麼來著,糟糕,怎麼想不起來了?他究竟有沒有說什麼闖禍的話?沒把上次少爺那個……說出來吧?
「王,王妃早。奴才還要燒火……」
「奴婢去端早點……」
一群看熱鬧的丫環、僕人紛紛找借口,想腳底抹油。
「站著,你們剛才在看什麼?」
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敢回答。如果王妃知道他們偷看少爺和少夫人睡覺,這——後果不堪設想。
「我也要看,給我讓個好位置。」有問題,大大的有問題,這些人一大早擠在這里不知看什麼,而且不敢告訴她,一定有問題,哼,不和她說,她偏要看個究竟。
「啊——」王妃的縴縴玉手及時掩住了檀口,還好,沒有驚醒床上那一對「交頸鴛鴦」。
「真好。」王妃欣喜地用絹帕按按眼角的淚花。
「這死小子終于醒悟了,看到了琪婭的好……」
在王妃的吩咐下,沒有人驚動酣睡的李慕然和琪婭,讓「辛苦勞累」了一夜的小夫妻多睡一會兒,睡到自然醒。這一睡直到中午,琪婭才打著呵欠再次睜開眼,伸著懶腰坐起身,「咦,天都大亮了。」想起身下床,動一下腿,才發覺腿上重重地壓著什麼,害得她整條腿都好像不是自己的——麻得沒有知覺了。
「喂,起來啦!」
李慕然咕噥一聲,吧嗒兩下嘴,把她的腿抱得更緊
「死人頭,睡死過去啦?」琪婭見喊不醒他,干脆給他腦袋一巴掌。
「誰?怎麼回事?」李慕然騰地坐了起來,莫名其妙地東張西望。
「我啦!」唉,腿好麻,趕快推拿一下。
「你這個瘋女人怎麼在我房里?」
「呸,你才是白痴!張大眼楮瞧瞧這是誰的房間!」
左右看一看,的確不是自己的房間,昨晚的記憶又一點一滴回到腦子里來。昨晚這女人和他玩一種叫什麼叢林探險的游戲。看不出她擲骰子的功夫居然勝過他這賭場老手,想擲幾點就擲幾點,一路順利過關。而他呢,不是被老虎吃掉,就是掉進山澗摔死,回回都是提前結束,回到起點。不過,他可不會輕易認輸,尤其是向一個女人,在堅持不懈的努力下,後來他也小勝了幾回。什麼時候睡著的?好像隱隱約約听到雞叫,他就咕咚一聲倒在床上不知夢魂到何方了。
搔搔頭,李慕然狡辯︰「這也是我的房間,本來是準備來成親作新房的。暫時讓你住,可別以為就成了你的!」他這人干爹、干媽認過一大串,就是沒認過錯。
「你好像忘了,我是新娘子,新房當然是我的。」
「胡說,我還是新郎呢!」
「對呀!你是新郎,我是新娘,咱們不就是一對嗎?」琪婭笑眯眯地挖好坑,請李慕然咕咚一聲跳下去。
「我……」李慕然辭窮。不要,他才不承認啦!
「小王爺、小王妃、王爺和王妃請二位到飯廳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