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中旬,木蘭秋的最後一天──
興奮的氣氛到處彌漫,各種活動均被賣力的表演著,不但皇族子弟個個鼓勇直行,連蒙古各部的藩王、勇士也爭先恐後地加入競賽,到處你來我往熱鬧非凡。連角力場邊,也有一大群人吆喝喧嘩著。
「來!來!安嗣王,老听說你身手矯健、武藝了得,可這次狩獵都不見你表現,今天是最後一天,就讓本小爵來領教領教,怎樣?」一名五短身材、壯碩的男子朝御凌大喊。
四周的人群听到這些話,紛紛圍攏過來,還有人拍手叫好,顯然都有興趣看這場好戲。偏偏御凌冷笑著轉過頭去,根本不予理睬。
挑釁的人登時被她給激起怒火。「原來你怕了,不敢和我較量。」
「郡侯大人,我看他是不屑和你動手,你省省吧!」有人在旁煽風。
「我看不是,他是怕你這虎背熊腰的身材,會將他弱不禁風的骨頭壓斷,才裝出不屑的樣子。」又有人點火。
御凌轉身要走,但是後面的人擋住不讓。
那名男子哪里肯放過這種難得的機會,于是大步上前,伸手就要抓他──
「祥郡侯,你大人大量,別和我表弟過不去,他的身手平平,你就別費心。」身穿藍色行袍的中迅適時伸手擋住。
男子看著冷臉說軟話的他,訕笑道︰「我說國舅大人,您這侍衛兼保姆的角色也未免當得太久了。呿!他可沒說半個不字,你閃邊,別礙著大伙兒的興致!」
兩旁的人又大聲起哄,要中迅讓開,好使那人如願。原因無它,這群人老早就想看這艷若女子卻一副高不可攀的安御凌出丑,好挫挫他的銳氣。
中迅往前揪住男子,男子下巴一抬,站在兩邊的人立刻七手八腳要將他架走。
中迅猛然出拳,沒想到所有人竟像餓虎撲羊似的跳上來把他重重疊疊地壓在地上,動彈不得。男子面露狡笑,橫走到御凌面前,雙掌彎成鳥爪狀,揪住他的前襟,想要將他拽往角力場。
但是誰也沒看清到底是怎麼回事,御凌迅速彈中男子雙臂上的麻穴,掙月兌鉗制,伸腳往他身後一踏,同時揚起手肘尖撞向他柔軟的月復側,于是他就像小雞一樣被摔進角力場內。
轟然一聲,霎時塵土飛揚,人人皆掩住口鼻揮手趕塵。等能看清楚時,只見那男子目瞪口呆的仰躺在沙地上,現場登時鴉雀無聲,所有人全部停止動作。
不一會,四周忽然爆出轟然大笑。
就在所有人的狂笑聲中,御凌轉身奔向馬棚,縱身躍上那匹偉健白馬奔馳而去;等中迅從層層人山下月兌身時,她早就不知去向了。
忍著怒氣低伏在馬背上的御凌,盲目的策馬向前狂奔,連馬頸上像下雨般的汗水飛濺到她臉上她都不在意。
老天,究竟還要忍受這種下流的戲弄多久!
即使緊緊咬住的牙已經疼痛不堪,她還是無法松開,因為那被羞辱的污穢感還緊緊掐著她的脖子不放,讓她無法呼吸。那雙惡心的手、滿是邪思的眼楮,直讓她想吐。
風呼嘯著刮疼她的耳朵,座下的愛馬也漸漸顯出疲態。
忽然,馬匹顛躓,將她往上一拋──
「轟」的一聲,她重重的摔落地面,捧得眼冒金星、疼痛異常,讓她蜷曲著身軀躺在地上好一陣子動不了。
御凌痛苦的緊閉雙眼,不肯讓眼淚有淌出的機會。眼淚是軟弱的表現,是不可以出現在她臉上。這樣的痛苦,再如上……又再次失敗了的挫折感,讓她的心情更加惡劣。
她還是無法懷上孩子,難道真是長期以來喝的壯陽藥造成的?
經過弘冑那樣的努力,她以為她一定會懷上孩子的,沒想到經過苦苦的等待,還是失望……她該換人做做看嗎?換誰?中迅?
想起了中迅,一陣冷顫襲來。
她懷疑中迅已經知道她是女兒身,因為他這幾個月來的表現,實在太令她心驚膽戰。他不但處心積慮討好她,還讓她在無意當中瞥見他赤果果的心思……如果把他和弘冑一樣抓來照做,她真的能忍受踫觸他?
剛才的惡心感又涌上心頭,她又想吐了。更何況還有怡情的關系,她更不能找中迅,真的無法想像他的手放在她身上的感覺,那將會是件非常可怕的事!
就像當年他把蟑螂放到她背上的感覺……
她真的吐出來了。不行,絕對不行!她放棄中迅。
那怎辦,再找弘冑?
唉……也不行,她也不能再找他,因為他的溫柔已經使她陷得太深。
弘冑為人耿直,不論是道德或本領上,都讓她心服。他是個君子、是個好人、是個有清楚原則且嚴格遵守的男人,他能給她的是她一向缺乏的穩定感,他像個舵,能緊緊抓住她的心思,給她依靠。
但矛盾的是,就是因他的正直,她無法讓他知道實情。
如果他知道利用他、逼他做出不肯做的事的人是她,不知會有多生氣。
原本皇太後要她在半年內離去,但沒想到皇上交代,為了不讓所有的王公貴族起疑,知道他們要舉家返回王妃的故鄉,要御凌在這一年的夏天代替老王爺到避暑山莊議事,等到由山莊返回京城之後,才暗暗離去。
那也只有短短的時間可以停留在京城里,她是沒有機會再次安排和弘冑行房。
想到就要離開弘冑,她的心不由得又抽緊。這一離開,他們是不可能再相見,要一直等到兩人到了黃泉才能再會。
這種淒愴,無法言喻。
他找不到御凌。
今天是秋狩的最後一天,站在高處的看城往下看,只見四周都是密密麻麻的人頭,想要找出她來,難如登天。
從六月中旬開始,皇上就搬到承德避暑山莊來,所有的王公大臣們也都浩浩蕩蕩的跟著來到承德府落腳;中迅和御凌也不例外。
今年是御凌第一次代替自己的父親來承德辦公,所以就居住在安王爺原有的官邸中,偏偏皇上要他住到避暑山莊里,所以這三個月來,他們幾乎很少踫面,若見著了也是來去匆匆,說不上幾句話。
他好想念御凌……不光想念她輕松的話語,也想念她的陪伴。
從前的他怎麼會覺得忙碌的日子很適合自己?
一點都不。他現在才發覺,經過一天的忙碌回到自己的別院,他只感到空虛和寂寞,所有待辦的公事再也不像從前一樣能引起他的興趣。他想要有人陪在他身邊,這樣他才能安下心來做事。那人還不是誰都可以,他只要御凌。
經過那一晚的纏綿之後,他再也止不住對她如漲潮般洶涌的情感。可是如此不清不楚的在暗中戀著她,讓他很難受,就像滿腔的苦悶無法發泄,只會不斷的往上增加壓力,都已經臨近爆發點了,他卻無計可施。
自從那晚相聚後,御凌就避不見面,不知是因為怕他起疑,還是真的身體不適,這讓他有嚴重的失落感。
不過在幾次匆匆見面當中,他曾特意觀察她的肚子,發現她並未懷上身孕,這對他來說是個好消息,因為如此一來,他就可以名正言順地要求她嫁給他。
還有在相見時,看到中迅拿看敵人的眼光看他,讓他更加的不放心。難道中迅也發現她真實的身份了?
他是萬萬不可能放棄御凌了,果真如此的話,那他和中迅之間勢必水火不容,從前的友誼就要付諸東流,他又該如何來安撫中迅,讓傷害減到最低?
今晚,無論如何他都要到她的營帳去和她相見。
終于內侍官上前稟報︰「散圍時辰已到,恭請皇上回御營安歇。」
皇上應允。內侍于是高聲宣示︰「恭送皇上回營,散圍!」
一時之間,圍場內外所有軍士將領、文武百官等數萬人,全部轟然跪地,齊聲高呼響徹雲霄,送駕回營,正式結束這二十天的秋彌。
雖然時序已經入秋,但秋陽仍有著威猛的熱力,令人燠熱難當。
邊下高台的皇帝,向身旁的弘冑說︰「可惜這木蘭沒有清澈的湖泊可供湫水,朕還真想泡上一池涼水。」
他點頭,倏忽想起一件童年往事,不禁微笑。
「皇上,這有何難,待臣弟安排,讓您泡泡水清涼一下。」他說。
吃完草的馬兒踱過來,用鼻子蹭了蹭御凌的臉。
她嘆口氣,坐起身來,輕輕拍了拍馬兒的長鼻梁。
「對不起,累著你了,咱們回營吧。」她站起身拍落塵土,踩上馬蹬坐好,往來時路走。穿過森林,這才發現附近荒草蔓延,根本無路可走,也不知自己是怎麼來的。
她仰望太陽,找出方位之後,向前騎去。奔馳大段路後,不但沒找到希望中的路徑,反而遇到一座山。奇怪,來的時候並沒經過山路,怎會遇上?
或許是剛才繞著山邊過來,可能穿過這座山,就會看到軍營,她想。
等爬上山頂,放眼看去,果然看見遠處排列整齊、數以萬計的軍營帳篷。
她放心的吁口氣,輕踢馬肚,繼續前行。
往山下走著走著,陣風吹拂過來,竟傳來水花四濺的聲音。
她驚喜的扯住韁繩,側耳傾听。不一會兒,真的又傳來一陣水聲,好像就在附近。她連忙張目四望,想找出水源來解渴,同時洗去這一身的塵上。
但找了半天,卻一無所獲,她索性下馬彎腰撥草尋找,結果在繞過一塊突出的岩石後,發現一個只有半身高的洞口,她隨即蹲查看。這小山洞里通風良好,涼風陣陣迎面襲來,水聲清晰,水源一定是在洞里。
她把馬牽到地勢平坦的地方,拿過水囊,就鑽進那只能容一人進入的小山洞。
洞內狹小黝暗,她模索著石壁前進,一不小心撞上一塊突出的尖石,她哀叫一聲伸手揉撫半天,才又繼續前進。若不是天干淨極想找到水清洗,她也許就被這曲折的坑道給嚇退了,還好洞越來越大,大到可以直立行走。
轉個彎,前頭居然隱約有光透出。那是什麼地方?為什麼會有光?
她加快腳步,穿過一個比入口處更小的洞──驟現的光芒,使她暫時失去視力,連眨數眼後,才看清那耀眼光線下的景物。
這一看,她驚詫萬分地楞住了。那是一個十分寬敞的山洞,由于洞頂有個大罅隙,日光就是從那兒直直照進洞里來,也是由于這原因,洞內的空氣新鮮、溫暖。
這還不是最令人驚嘆之處,最讓人意想不到的是──洞內有個大水池!
這水池大小約莫有三個人的身長,池底不知布滿什麼寶石,被陽光一照,不只水光濫瀲,還反射出五顏六色的光芒,映在洞壁上。水池就像一個聚寶盆,里面浸滿霞光亮燦的寶石,讓人有如置身在仙境中。
她贊嘆著,緩緩靠近水池,蹲用雙手掬水飲用,水質清涼甘甜,沁人心脾。喝完,她滿足的仰起臉對著陽光輕吁。
這里真是太令人心醉神迷,連吸進鼻里的氣息都是清鮮舒爽,太舒服了!加上暖暖的陽光照在身上,讓她越來越想……洗澡!她想痛痛快快的先一次澡。
行圍的這二十天,她根本不敢奢望能在營帳里暢快的清洗自己,只能在夜深人靜時,小心翼翼的沾水擦拭汗水而已。
望著池底不斷涌上來的一波波清泉,她再也無法抗拒它的頻頻召喚。
可是這里安全嗎?
她再次打量洞里──除了剛才進來的洞口,好像沒有別的出入口;再說洞口也相當隱蔽不易發現,進來的坑道又難走,別人也不像她一樣會有耐心走到最里面來……她越想越放心,于是轉身就開始動手月兌衣服。月兌得只剩貼身馬甲時,她還猶豫了下,從不曾在閨房以外的地方解開自己的防御,這樣妥當嗎?
可是再看一眼池水,她毅然決然的把它月兌下。
解開發辮,甩松一頭青絲,她轉過身來走近池邊,伸出白皙縴細的腳尖試試水溫,水因日曬而溫暖,于是她放心的下到水池里。水深及肩,而且溫暖得就像滑入甜美的夢境一般,讓她不由得輕逸出一聲吟哦。
池底凸起的晶石並沒有銳利的邊緣,于是她輕松的沉入水中,享受水流溫柔的輕托浮載。她盡情的在水中翻滾踢踏,快樂的發出笑聲,連陽光都憐愛的映照著她,讓她沉浸在柔和的照耀中。
只是……她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既然這池水是由底下涌上池面,水勢又平緩無聲,那怎麼會有水花四濺的聲音呢?
沒錯!
這池子早有人捷足先登了。那人呢?
此刻正躲在石堆後面,由石縫中往外看,將洞內的情景盡收眼底。
原來在看似池末端的地方,正好有一堆石塊,看起來和洞壁連成一體,加上靠近洞底,所以看不出後頭另有玄機,只有走到洞底再回頭看,或是由水中潛入,才能發現石堆後面還有一個小水池。
而現下躲在那里的人,正是弘冑。
他大概只比她早到二刻鐘,才收拾好月兌下的衣物,下水享受洑游的樂趣沒多久,就听到有人進入洞里的聲音,他立刻潛入水中,躲到石堆後藏住身影。幸好有事前準備,將匕首藏在石縫中,現在才不至于手無寸鐵,無法保護自己。
是刺客嗎?跟蹤他到這里來行刺?那麼守在外頭的士壯是不是被人給解決了?
他劍眉倒豎地瞪著入口,耐心等待來人進入洞中。
經過一段時間來人才走進洞里,但站在洞口好一陣子不動,直到陽光照在來人的臉上,他這才驚喜的發現來人竟是御凌!
原本想要馬上現身,問她是什麼時候看到他,進而跟他來到這個小時候和皇爺爺秋狩時發現的洞穴;但接著一想,看她臉上驚訝的表情,加上她並沒出聲叫他,不像是知道他在里頭的樣子……要現身嗎?
他是該光明正大的現身,讓她知道他在這里,可是……他還存著最後一絲疑問──看著她有意下水的樣子,他希望能親眼證實御凌就是她,那個他已經傾心的人兒。
若不是,對他們兩人誰也沒有傷害,他就可以更正自己的錯誤;若是,那就真的是老天爺許他一個佳人為伴。
于是他屏氣噤聲地看著御凌的動作。
御凌背對著他月兌下袍子,再月兌一件里衣,然後露出一件很奇怪的衣服──像是馬甲的厚棉衣,這件衣服一月兌下,原本厚實的肩膀竟然變成線條柔美的削肩,連腰肢都變細了。他忍不住激動,小池子里的水溫高了一些;光看背影,他就幾乎能判定御凌就是她。
接著她又月兌下里外二件褲子,現出曲線圓翹的臀部……沒有男人會有這麼漂亮的臀部,況且她的小腿上連一根礙眼的腿毛都沒有。
果不其然!
他脹紅臉,捏緊拳頭,費了好大的力氣忍住心中的激動。
沒錯!她就是御凌!
他應該轉過頭去不該再看,可是……他怎樣也移不開目光,因為他想知道她到底有孕沒。
她轉過身來,小月復一片平坦。
真的是還沒有身孕?那麼……雖然原先的打算,是不讓御凌知道他已經知道實情了,但是如果不讓她知道他已曉得,眼下她並沒有懷有身孕,那她很有可能不敢再麻煩他,而找別人做這件事。
不行!他不答應!御凌已經屬于他,這輩子除了他,她不可以再擁有別的男人!
他微微笑起來。壓抑許久的感情終于成熟而且沸騰,這段由兄弟之情漸漸轉變而來的愛意,再也無法隱瞞,于是胸口滿脹的情感,砰的一聲爆開來──
他愛她!
他要永遠佔有她,把她留在身邊,她是他的!
因此他該現身說服她,讓她明明白白、坦坦蕩蕩的面對他,接受他的愛,再也沒有喬裝、沒有假扮。
打定主意,他抬起頭,听著她一點都沒有壓抑的笑聲、看著她秀氣的動作,感到心里暖暖的,原來御凌真正的性子是如此嬌憨可愛,扮成那個喳喳呼呼的痞小子也真難為她了。
陽光照在她那如凝脂般的肩上,映得粉女敕的臉蛋更加晶瑩剔透,烏黑的發絲隨波逐流,若隱若現的露出修長縴細的手臂,幾乎透明的玉臂有如撥弦般的舞動著,而捻撥著的是他的心弦……
她那鮮艷如丹的紅唇,發出滿足的輕喟,更是引得他全身一陣麻顫。
那天晚上她緊咬著唇怎樣也不敢發出聲音來,原來她嘆息的聲音是這樣的誘人,這讓他的心蠢蠢欲動……他想吻遍她全身來听她的顫聲輕吟,想要感受她緊緊抓住他,想要聞到她獨特的香味,尤其是更想要看她在激動時的表情。那是他該得的,因為她蒙住他的眼。
再也按捺不住了。他潛入水中,進到大水池里,然後站在前面,張開雙臂接住向他游來的御凌。
她撞上一堵軟軟的牆,吃驚的伸手擋住,沒想到人手的是溫熱的!
她震駭地浮出水面,臉色慘白、杏眼圓睜地退後,直到狠狠撞上池邊才停下來。
啊!怎……怎麼會是弘冑……
他怎麼會在這里?怎麼辦?他全看見了嗎?
看到弘冑微微笑著,她的臉色倏地爆紅。
怎麼會這樣?他到底是從哪里冒出來的?她怎麼會犯這種錯誤?
完了……完了……她一生的心血都完了……她緊咬著唇不讓自己失聲尖叫。
她雙手掩面,無法面對。
怎麼辦?她答應皇太後絕不讓弘冑知道她是女兒身,現下該怎麼隱瞞?
他緩緩的走向她,輕輕地把她拉進懷里,像是抱住初生的羔羊那樣小心。
「我愛你……」他在她耳邊低語。
她的心震蕩一下,但還是不肯放下掩面的雙手,僵硬的不讓他把她抱滿懷。
「我說過我不會傷害你,永遠不會。」
御凌再驚。原來他知道是她強迫他的……
「難怪你一點都不驚訝。你什麼時候發現就是我?」她抬起臉來推開他,臉上帶著嘲謔的笑容,像是嘲笑她自己,也像在嘲笑他。
「不,不要。」他閉上眼楮。「請不要用這樣的笑容說話,那是屬于安嗣王,是我兄弟的,不是你,請你用最真實的那一面對待我。」
她垮下臉,失魂落魄地垂著頭。
他再次輕輕地把她攬進懷里,讓她靠著他心跳的地方。
「為什麼不讓我知道?為什麼不讓我幫你?」
她無力的靠著他,悄然無聲。
水流溫柔地滑過他們身邊,留戀地輕擁住他們,再緩緩地消失于另一頭的出口。
他繼續耳語︰「我好想念你,這種想念是我從不曾遭遇過的。」
他模上她的臉頰。「這是一種迫切的想念、壓力好大的想念,我不喜歡這種心境上的改變,可是我卻無法可想……」
他摟住她。「我以為我會在再度和你有肌膚之親後,就舒緩這種對你的渴望,可是我錯了,我並不滿足,我不只想要你,還要你的情感。」
他在她發上落吻。「我想……這輩子我都會要不夠你。」
「如果……」她沙啞著聲音說,「我可以一直滿足你的需求,你可不可以放過我的父母,不向皇上稟報實情?」
「你……」他抓著她的肩膀後退看她。「為什麼這樣說?你把我當成什麼?我和你一起長大,你覺得我是這種卑鄙小人?」
她抬起神色淒慘的臉。「就因為你不是卑鄙小人,我才無法可想。我只求你這一件事,其余我隨你處置。」
他不可置信的瞪著她好久。「你難道沒想過我也有感情?」
「你當然有,只是在你做人處事的天秤上,道德和良知重于一切。你現在為了私情放過我,將來呢?你能一輩子不後悔?」她低下頭來。
「為了你,再大的苛責我都能承受。你想想看,我把你報上去,對誰有好處?」
「你以為我不明白這種淺顯的道理?」她抬頭看著他。「現在你可以這樣想,因為你對我有感情,所以你可以昧著良心不舉發我,但時間拉長呢?以後你真的不會後悔?」
弘冑張大眼。「你真的對我一點信心也無?我是那種食古不化的人嗎?」
「你就是,你是全天下最死腦筋的人!」
「如果今天你是那種野心勃勃,在朝廷中翻風覆雨,會給百姓帶來災難的女人,我會兩難,不舉報你我良心不安;但你不是,你對這些一點野心也無,我為什麼要傷害什麼也沒做的你!」
御凌垂下視線,落在他的鎖骨上。「其實……是我想太多,可能是我太貪心,想要的是長長久久的解決方式。我應該只要看短暫的眼前就好,只要你放過我的父母,等他們百年後,你想怎樣對我都無所謂,我又何必擔心你會後悔……」
他用手抬起她的臉。「不,我很高興你想太多,這代表在你心里,你想要的是和我長長久久的關系。」
她轉過眼眸看著他。「不是,我怕的是我敵不過你的良心,你把我舉報了,害得我家破人亡,然後你還會痛苦不堪地自責。」
他再伸另一手捧起她的臉,把她拉近。「你這樣說我更能明白,你完全是站在我的立場為我想,如果我不是在你心上你不會這樣想,謝謝你……」
「不!」她往後退。「我沒有,你又在自作多情。」
他笑著搖頭,不以為意。「沒關系,我有,就當我自作多情。」
「這樣你只會被我利用,我會用感情來勒索你,你不後悔?」
「你想怎樣勒索我?要我發誓絕不能泄露你的秘密?」
她咬唇點頭。
「好,我讓你勒索,我發誓這輩子絕不會泄露你的秘密。」他走近她,把她困在池邊。
「君子一言。」她深吸口氣,伸出手掌。
「駟馬難追。」他握住她的手,把它放在他的心上。「即使它停止跳動,你的秘密依然緊鎖其中。」
她感到他的心沉隱地撞擊著她的手心,還感到他的話是從胸口間震動而出;他從不說假話,她知道……
真的出乎她的意料之外,沒想到他會在法理中選擇情感而放過她。
她應該放心、應該感激涕零,但是,她現在反而更怕……
怕他真如太後所說的因她而被牽累,怕他和她一樣日夜擔心……她這是怎樣的心性啊!
這不是不可能發生,縱然他是皇上的弟弟,為她隱瞞實情,還是有罪。她能不顧一切地拖他下水?
可是……她苦笑。現在不就是已經把他拖下水,逼他一起陷入其中了?
她直視著他款款深情的眼眸,緩緩的走近依偎著他。
「謝謝你。」她幾近氣音。
他將她環抱住,輕輕搖晃。暖暖的水還是靜悄悄地在他們四周環繞,日光也默默地擁抱住他們,時間無聲無息地陶醉在其中,全然忘了該往前去。
她抬起頭仰望他;他憐愛地低頭迎上她的目光。
「你是怎樣發現我就是那個……那個……」
「那個女人?」他微笑著問,然後拉起她的左手吻上那個疤痕。「就因為它,讓我發現就是你。」
啊,原來是這個早就忘記的疤痕,泄露了她的秘密。
放下手,看見他發上的水珠順著滴落在他的眼睫上,她伸手替他拂去。
看著他閃閃發光的瞳眸,他說他愛她……
說不感動是假的,可是這愛好沉重啊……她永遠都不可能回報他的愛。
完全不同于在黑暗中的氣氛,日影下的他,使她想要仔細地再次撫觸他,記下他各部分的感覺──他柔順的發、略硬的眉、微刺的下顎……
這張剛毅的臉從此就屬于她。他說他愛她,以他那樣死心眼的個性,不可能再有任何人能得到他的心,她矛盾地想著。
可是……她不能讓他愛她,這樣當她離去時,他就不會痛苦。
所以她只能狠心的利用他,之後就要無情的丟棄他,讓他不會想念她。
但是周身的水流溫度越來越高,像是他的手撫遍全身,造成的觸覺蝕人心魂,加上他的體溫和他的氣味……她想吻他。
「我只想利用……」她的手稍加用力,把他的後頸往下壓。
「什麼……」他看著那又像男孩般英氣、又像女孩般溫柔的臉龐。
「利用……」她的唇像被他的目光輕撫,熱力逼得她不得不張開雙唇。
「嗯?」他更加低俯,感覺到他們的氣息交混,引誘著他張開唇瓣。
「你來……」她小小的粉紅舌尖都被看到了。
「……哪里?」他根本不知她在說什麼,那舌尖像是在向他招手。
「太高了……」她放棄辛苦的踮腳尖,改站到他的腳背上。「你忍耐一下,我吻不到你。」
他愣了一下,然後大大的笑開來一把抱起她,讓她攀著他的肩,和他齊高。
這樣的姿勢讓她紅了臉,不過顧不了那麼多了,她捧住他的頭把自己的舌伸進他嘴里,毫不留情的襲向他的舌,不停的攻擊、撥弄、吸吮他的溫熱香甜,惹得他招架不住。
「你……從哪里學會……這種撩撥男人的伎倆。」他邊喘息邊不悅地問。
「別忘了我也是男人。」她稍放開他說話,然後又狂放地進擊。
「說,是誰教你的?」他勉強地拉開自己。
「花魁……」她放開他,轉而進攻他的耳朵。
他申吟出聲,渾身發起抖來。「下次……下次不準你去,你只能找我。」
御凌還想反駁,但來不及發聲就被他打橫抱起,一個縱跳出了水池,輕輕地把她放在地面上,然後與她交纏在一起,怎樣也分不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