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兒一路哭著跑回房間。
一回到房里,她便撲到床上,死命的捶著枕頭,「可惡的唐逸雲……」
她將頭埋在枕頭里,放聲大哭起來,「枉費我對你這麼好,你居然……居然這樣對我,不但忘了我,還不記得我們的約定!」
「你這個沒良心的壞人,嗚……壞人……」
她用力地抹去眼淚,「好!既然你不記得我、不承認我們的婚約,那我現在就回南華山去,注你後悔一輩子!」
任-兒猛地自床上爬起,心一橫,拿出一個布包開始收拾衣物。
她邊收拾邊抽噎地道︰「我要去找爹爹……我不要你了,這輩子都不要你了!」她把包袱綁緊,「就算你是唐家二少又怎樣,我才不希罕你咧……」
她抹著淚,吸著鼻子,「你不愛我,我就找別人嫁去!」
任-兒毫不猶豫的把小包袱掛在肩上,表情十分堅決,「唐逸雲,我這次離開就不會再回來了,你就不要後悔這樣對我!」
她推開房門,轉頭環顧房內一遍,腳一跺,轉身就飛奔離開。
而唐逸雲呢?
被任-兒這麼-鬧,他的心情愛得十分不佳,早飯也沒吃,就往書房走去。
「二哥!」唐逸風突然叫住了唐逸雲,「我正在找你呢!你早飯也沒吃,跑到哪里去了?」
唐逸雲不理會他,徑自往前走,「怎麼?一大早就找我,是不是又捅了什麼樓子?」
「二哥,你別這樣嘛!你不覓得我在你和娃兒的鞭策之下,最近表現得很不錯嗎?」
唐逸雲瞄了他一眼,「是比以前認真了點,不過,還是有待加強!」
「我已經很努力了呀!」唐逸風緊跟在唐逸雲身邊,「不過,二哥,瞧你這副模樣,你可別告訴我,你又是為了華謹在心煩。」
唐逸雲和唐逸風只差一歲,雖然從小斗嘴到大,但兩人感情極佳,可說是無話不談。
因此,前幾天,當唐逸雲為了華謹的事整天愁眉不展時,好事的唐逸風硬是逼問他原因。
唐逸雲在逼不得已之下,便把華謹「誘惑」他的事,委婉的說了一遍。
唐逸風生性粗枝大葉,壓根不認為這有什麼值得憂心的,他只說唐逸雲是因為久不近,才會被一個像女人的男人惹得心煩。
唐逸霎思前想後的,也免得老三說得對,因此,最近幾天才開始往妓院里跑,想要藉此證實自己的男性本色。
而此刻心情正處于低潮的唐逸雲,听唐逸風又提起華謹,心中萬分無奈,「怎麼?那天笑不夠,今天打算趁勝追暉,再笑個過癮?」
「怎麼可能嗎!」那天唐逸風的確是大大的奚落了唐逸雲一陣子,但兄弟情深,他終究還是關心二哥的,「只是。你這幾天不是天天都到怡香院去嗎?難道華謹還是這麼不識相,繼繽騷擾你不成?」
唐逸雲皺著眉頭,「可不是……」他把早上發生的事說了一遍,「這小子的性情愈來愈古怪了,連這樣也要跟我鬧脾氣!」
唐逸風也听得一頭霧水,「他不高興你去怡香院,這點我可以理解,但他罵你負心漢,未免也太離譜了!還有你那個師妹……會不會因為他實在太喜歡你,所以嫉妒你有個青梅竹馬的小師妹?」
「不對,這個說法完全不合理。」唐逸霎搖搖頭,「先拿他知道我有個小師妹這件事來說好了,這點就今人猜不透,再說,我有沒有婚約,我自己會不清楚嗎?」
說著、說著,他忍不住又嘆了口氣,「還有,就算他說的都是真的好了,但照理說,我忘了和師妹的婚約,他應該是要高興才對,怎麼反倒一臉殺氣騰騰,還指著我的鼻子罵我負心呢?所以我才會說不尋常。」
唐逸風也听得一愣一愣的,他搔搔頭,「二哥這麼分析也很有道理……啊!干脆把華謹抓來問個清楚算了!」
唐逸雲搖著頭走進書房,「算了!這個華謹奇怪得很,留他下來只會節外生枝,不管怎樣,我都決定請他走路,省得這種事一而再、再而三的發生。」
唐逸風不置可否的聳聳肩,「就怕請神容易送神難哪!我瞧華謹不會輕易的屈服,否則的話,你也不會迫于無奈的把他帶回來了。」
「不管這事有多困難,遲早都得解決。」唐逸雲在書房里坐定,瞪著唐逸風,「怎麼?你來找我就為了討論華謹?」
「-,我是關心你呀!換作別人,我才懶得理他咧!」唐逸風自懷里掏出一封信,-
剛饈切挪罡賬偷降模我知道你急著想知道關于華謹的事,所以,我半刻也沒耽擱,就直接往你這里送來了。」
唐逸雲瞪著唐逸風,「怎麼現在才告訴我?快把信拿來。」
「是!唐二少。」唐逸風將信遞給他。
唐逸雲接過信後,立即展信閱讀。
豈料,他才讀了一半,頓時臉色大變。
唐逸雲看完信後,竟像被人點了穴似的,整個人呈現呆滯狀態,坐在椅子上一動也不動。
「二哥?」唐逸風不解,「你怎麼了?信里寫了些什麼?」
唐逸雲像受到極大的鵠冊似的,張著嘴,完全無法反應。
「二哥!」唐逸風急了,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把信搶過來,自顧自的讀了起來。
他原本以為信里寫了什麼壞消息,才讓一向冷靜自持的二哥臉色如此難看,然而,看著信的內容,唐逸風先是瞪大了眼,而後又抿唇竊笑不已,讀到最後,他終于噗哧一聲大笑起來。
「哈……二哥,你、你——哈……」
原來,何掌櫃在信中清清楚楚的交代了女扮男裝的任-兒的身分,以及他請她將信轉交給唐逸雲一事。
末了,他還為自己沒有事先告知唐逸雲而道歉。
「哈……」真相大白,唐逸風抱著肚子笑得前俯後仰的,他斷斷績績地道︰「二哥,你這下可真是陰溝里翻船了……想想,你居然以為自己病了,還直往怡香院跑,原來華謹壓根是個女的?!」
唐逸雲癱坐在椅子上,臉都綠了。
他萬萬沒有想到,華謹不但是個不折不扣的女人,而且還是他的小師妹!
怪不得他倆初次見面時,她就一副遇到熟人的熱切表情;怪不得他才說他忘了師妹,她就一副要將他碎尸萬段的凶狠模樣!
搞了半天,他壓根沒病,只是被他那個調皮的師妹給捉弄了一番而已。
他這笑話可真是鬧大了!
「二哥,」唐逸風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早就听說你那個師妹是你的克星,沒想到都這麼多年了,她捉弄人的功力絲毫未減,居然女扮男裝來戲弄你。呵!原來唐二少還是有人治得了的,真是太好了……」
唐逸雲悶死了,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恭喜你呀!二哥。」唐逸風一掌拍在唐逸雲肩上,「照這情形看來,華謹……不,是你的小師妹,肯定是愛上你了,才會不辭辛苦的下山來找你,還一口咬定你和她之間有婚約,我說得沒錯吧?」
不管唐逸雲的臉有多臭,唐逸風仍自以為是的發表著高論。
說著說著,他還一臉的疑惑,「只是,她都已經找到你了,干嗎還假扮男人呢?嗯……也許,她是看你對女扮男裝的她「性致」這麼高,才想試探、試探你的性向吧!二哥,想不到你這個師妹比你還多疑,也許你們根本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呢!」
他仍不斯的竊笑。
「我看你就選個良辰吉日,趕緊和你的小師妹拜堂成親算了!」
唐逸雲怒瞪著唐逸風,「你還開玩笑!娶妻這種事哪能隨隨便便鬧著玩的!」
「我是認真的,可沒開玩笑。」唐逸風拿起信晃了晃,「何叔在信中提到,你師妹是為了你才離開南華山的,用意已經很明顯了。」
唐逸雲一臉的煩躁,「話也不能這麼說,也許她只是一時貪玩,才想下山來找我……」
唐逸風搖搖頭,「那她也不必厚著臉皮,硬說你和她有婚約呀!二哥,我看你還是想清楚一點,你是不是真的答應過要娶人家?」
唐逸雲皺著眉站起身,開始在房內踱步,「我真的不記得曾經答應過師父要娶她
呀!」
「那……你們會不會是私訂終身?」唐逸風猜測道。
「私訂終身?怎麼可能?!」唐逸雲擺擺手,「我上南華山拜師學醫時,她不過才八歲,而我離開那一年,她也不過是個十歲的小娃兒,我怎麼可能和她私訂終身?」
唐逸風撇著嘴,「如果沒有,人家怎麼會追到這兒來?」
「這……」唐逸雲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他嘆了口氣,「算了!再討論下去也得不到結論,我還是直接去問華……-兒。」
唐逸風附和道︰「是啊!二哥,你還是趁早把事情弄清楚,省得我搞不清楚要不要叫她二嫂。」
唐逸雲瞪了唐逸風一眼,「別火上添油,八字都還沒一撇咧!」
就在此時,舂兒急急忙忙的走了進來,「二少,事情不好了!」
又有事情發生了?唐逸雲撫著額頭,一臉的無力,「發生什麼事了?」
「二少……」舂兒焦急地道︰「華公子他……奴婢剛才在後院看他雙眼紅腫,一副哭過的樣子,本想過去關心他一下,不料,他竟然不理奴婢,一個人拎著包袱翻牆走了。」
唐逸雲瞪大了眼,「-說什麼?她走了?」
春兒紅著眼眶點頭,「是啊!二少。」
唐逸風也張大了嘴,「-有沒有看錯?她真的拎著包袱翻牆走了?」
「奴婢不會看錯的。華公子臨走前還對奴婢說,他永遠都不會再回來了。」
「糟了!」唐逸雲一坐下,「她怎麼挑這個時候跑了?萬一她到師父那里參我一本,那我還有命活嗎?」想到此,他連忙吩咐春兒,「-趕快找人跟著她,快去!」
春兒急急的出去後,唐逸風幸災樂禍地道︰「二哥,我看你就算派出所有的人去請她回來,她也不會回來的,所以,你還是等著你師父親自登門來興師問罪吧!」
唐逸雲深深的嘆了口氣。
解鈴還須系鈴人,事情搞到這步田地,他也只好親自出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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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兒紅著眼眶,漫無目的地往前走。
她邊走邊哭,過了晌午,直到日落西山,不知走了多久,等到她回過神時,她已經離開了市集,來到山林里的小徑上。
沒想到天公不作美,此時竟開始下起了毛毛雨,很快的,一場大雨便淅瀝嘩啦的下了起來。
任-兒只得冒雨往前走,好不容易看到一間破廟,她毫不猶豫的往里頭沖去。
「可惡!連老天爺都欺負我,居然在這個時候下起雨來!」任-兒一臉的不悅,將隨身的包袱一丟,就忙著找干柴,想生火取暖。
任稱兒將布滿蜘蛛網的破桌子當作唐逸雲,便勁的劈著,「可惡的唐逸雲!忘恩負義、沒良心的壞師兄!你想一個人逍遙自在,我就成全你!可惡、可惡……」
費勁的劈完桌子,她心中的怒氣也稍微平息下來,她很快的生起火,煩躁的順著打結的濕發,不料太過用力,竟將發帶給扯斷了。
任-兒氣得將發帶丟到一旁,一臉怨懟的抱著膝蓋,瞪著火苗直發呆。
現在可好了,千里尋夫卻踫了一林子灰,難道她真要像個棄婦一樣,幽怨的回到南華山上,從此長伴青燈,了卻殘生?
沒想到她竟要孤苦無依的過一輩子!可惡,這一切都是唐逸雲害的,她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他的!
也不知她一個人抱怨了多久,突然,門外害起一道溫柔的嗓音,「請問這兒還有位子嗎?」
听到這個熟悉的聲音,任-兒猛地抬起頭來,她驚訝的看向門口那個同樣渾身濕透的人……
是唐逸雲!他是怎麼找到這里來的?!
任-兒先是不爽的瞪他一眼,然後撇開臉,「你來這里干什麼?這里不歡迎你,你走開!」
唐逸雲剛才在門口看見任-兒時,呆了好半晌,因為,他幾乎不敢相信眼前所見的。
披散著長發的任-兒,小臉紅撲撲的,半濕的衣裳緊貼在她身上,展現出她凹凸有致的玲瓏身段,模樣煞是迷人。
怪不得他之前會對女扮男裝的她動心!
雖然明自任-兒正在發脾氣,但他還是清了清喉嚨,硬著頭皮踏進破廟里,「外頭正下著大雨,讓我進來躲個雨應該無妨吧?」
「不行!」任-兒壓根不想看見他,「先來的先嬴,這里沒有你唐二少的位子!」
唐逸雲聳聳肩,徑自在火堆旁坐下。
任-兒怒道︰「你想干什麼?這火是我好不容易牙生起來的,不給沒良心的人取暖,你給我滾到旁邊去!」
「-還在生我的氣嗎?」唐逸雲搖搖頭,對著任-兒嘆了口氣,認真而誠摯的叫了聲,「小師妹!」
任-兒頓了一下,她瞪著唐逸雲,「你叫我什麼?」
唐逸雲擰著滴水的衣角,「-兒師妹、神罟華佗的掌上明珠、我玉面神留在這世上唯一的小師妹-兒,師兄在這里給-賠不是了!」
雖然,他壓根不認為自己做錯了,不過,以他的經驗而言,先認錯準沒錯。
任-兒狐疑的看著他,「你知道了?你是什麼時候發現的?」
「在-氣呼呼的跳牆逃走後,何叔的信就到了!」唐逸雲一臉無奈地道︰「-兒,我貨在搞不懂,-為什麼要刻意隱瞞身分,而不直接和我相認呢?」
提起這事,任-兒就一肚子心酸,「反正,不論我怎麼做,你都看我不順眼,和你相認又有什麼用?」她不悅的睨著他,「現在你一定很後悔當初把我帶回唐家堡,對不對?」
「-說到哪兒去了!」就算是,他也不敢承認,「若早知道-是師妹,我早把-給拱上了天,派十幾個婢女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任-兒才不信他的花言巧語,「哼!現在才在放馬後炮!」
瞧她現在這個樣子,活月兌月兌便是印象中那個任性的小師妹,唐逸雲忍不住搖搖頭。
唉!他真是瞎了眼了,怎麼會沒看出來呢?
「是!師兄眼拙,沒看出女扮男裝的-,就是我那如花似玉的小師妹。」唐逸雲不禁皺起眉,「但是,-也該體諒我,咱們都五、六年沒見了,我認不得-也是情有可原的,是不是?」
「是七年!」任-兒瞪著他,「從咱們分開到在太原相遇的那一天為止,已經七年六個月又十五天了。」
七年六個月又十五天?她居然記得那麼清楚!
唐逸雲點點頭,「是,是七年六個月又十五天了。那麼,請-告訴我,師父他老人家怎麼會允許-一個人下山來找我呢?」
任-兒皺了皺鼻子,「反正我已在信里講得很明白,他不答應也不行!」
聞言,唐逸雲不禁有種不祥的預感,「-的意思是,-沒有得到師父的允許就私自下山?」
廢話!如果她當面向爹表明,她還走得了嗎?任-兒沒好氣的看他一眼。
她將頭一撇,「反正我已經決定要回去了,當初是怎麼下山的又有什麼差別!」
差別可大了!唐逸雲禁不住冷汗直流。
任-兒可是為了他而私自下山的耶!如果他沒親自陪著她回南華山請罪的話,輕則讓師父訓誡數日;重則會落得「沒有善待師妹」的罪名,慘遭門規處置。
唐逸雲頭疼不已,「-兒,要是-真的這麼想我,怎麼這幾年我回山上探望師父時,-都跑到山下逛廟會,而不留下來見我呢?」
什麼?!
任-兒張大了嘴,「你回山上過?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都不知道?」
唐逸雲搔搔頭,「大概都是在初春的時候吧!每每回去,師父都說-下山去逛廟會了。」
任-兒瞠圓了眼。「你是說每年春天的廟會?你都趁那個時候回來?」
「沒錯!我每回都會住上個幾天,除了陪陪師父外,還曾順便向師父請益一些事,然後才回咸陽來。」
啊!怎麼這樣啦!任-兒不禁感到扼腕。
山下的廟會每年舉辦一次,是她不可能錯過的節慶呀!她每年總是會下山玩個十來天,沒想到,唐逸雲居然都趁那個時候上山找她爹。
可惡啦!早知道唐逸雲會來,她就乖乖的待在山上等他了。
「為什麼爹爹都不跟我講呢?」任-兒生氣的鼓起雙頰,嘴里嘟嘟囔囔,「爹爹到底存的是什麼心嘛!明知道我早也盼、晚也盼的……可惡的爹爹!」
不過,最可惡的還是唐逸雲!任-兒殺人的目光直射向唐逸雲。
連著幾年上山沒見到她,也不會向她爹問問她好不好,簡直是不可原諒。
而她居然為了這種人浪費了這麼多年的青春,真是太不值得了!
她一定不會原諒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