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後。
初春時分,花開滿園。
秦陸謙拿著幾本書,一臉凝重地往「听雨樓」走去。
瞧他那副嚴肅的模樣,像是府里又發生了什麼大事似的,幾個婢子一看到他,心中大喊不妙,連忙去通知正在賞花的冬濘兒——或者說秦心濘。
「少夫人,不好了!」香兒一臉緊張,急急地道︰「秦總管往這里走來了……」
秦心濘原本笑意可人的臉瞬間轉為驚駭,「什麼?我爹往這里來了?快!香兒,你先去想辦法阻止他過來;蘭兒,你快去叫宇哥回來,就說我爹又來了。」
她話都還沒說完,秦陸謙的咳嗽聲已然傳來。
秦陸謙走向秦心濘,「濘兒,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這里賞花?」
秦心濘慌張指揮的手停在半空中,小頭顱僵硬地轉了個方向,看著秦陸謙,臉上堆滿了虛假的笑。
「呃……爹呀!你今兒個怎麼有空來這里呢?」
秦陸謙哼了哼,搖著手上的書,「如果我女兒平時都按府里的規矩行事,隨時隨地都保持當家主母該有的形象,我又何必這麼費心地來找你呢?」
看著秦陸謙手上的書,秦心濘一臉心虛地想轉移話題,「哎呀!爹,你終日忙著府里的事,一定很累吧!瞧這春暖花開、滿園春色的,這麼美好的時光,很適合咱們父女倆邊賞花邊談心,咱們就別提那些煩人的事了!」
「和你賞花談心當然沒同題,不過,這事還是得先解決才行。」秦陸謙將手上的書放在石桌上,「我瞧這幾本書像是連翻都沒翻過的樣子,你根本沒讀是不是?」
放在石桌上的書,全是一些「女誡」、「七出」、「十訓」、「母儀」……等等枯躁乏味的書。
秦心濘嫌惡地皺起臉,「我有讀呀!」每本書都讀完了書名,應該也算讀過了吧!
秦陸謙知道女兒在騙他,他嘆了口氣,忍不住板起臉說教。
「濘兒,爹也不是存心要為難你。可是,如今你已是南宮府的少夫人,像你這樣成天只知道玩,完全不顧當家主母的本分,再這樣下去,爹擔心有一天少爺會將你給休了。到時候,爹只好帶著你到終南山上了此殘生了呀!」
這些話秦心濘不知听了多少遍,她听都听膩了。
怎麼爹還說不膩呢?她頻頻將目光投向院子的入口處。
南宮宇怎麼還不來呢?看來只有自力救濟了。
秦心濘抓了抓臉,「爹呀!你的意思我都懂,你放心吧!」她拍了拍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等我替宇哥生了兒子以後,你我在府里的地位就更穩固了,咱們父女倆根本就不用到終南山上終老。」
「話不能這麼說啊!濘兒。」秦陸謙嘆息搖頭。叨念個沒完,「少爺對咱們秦家可說是恩重如山,你就算真替南宮家生了兒子也是應該的,千萬不可借此托大任性,反而更要謹言慎行,樹立一個良好的典範。」
「啊!宇哥!」看到南宮宇遠遠地走來,秦心濘開心得跳了起來,急忙沖向他,「宇哥,你可來了,我等了你好久哪!」
看到秦心濘急匆匆地奔跑著,南宮宇原本笑容可掬的俊臉頓時皺了起來。
他趕忙上前,穩穩地扶住她,斥責道︰「小心點。你現在可是有孕在身,不可以這樣跑跑跳跳的。萬一動了胎氣怎麼辦?」
「不會啦!你不是說我的身子壯得像條牛一樣嗎?」秦心濘滿不在乎地拍拍肚子,「絕對不會有事的。」
秦陸謙見秦心濘這副毫無規矩的德行,只好出面代女請罪,「少爺,請原諒濘兒的不懂事,不過你放心,回頭我一定會替你好好地說說她,盯著她將那些書念完。」
秦心濘驚恐地瞪大了眼。她趕緊扯著南宮宇的手臂,兩眼眨得就快抽筋,「宇哥……」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笑意盈滿南宮宇的臉龐,他拍著秦心濘的手,「這樣吧!秦叔,看在濘兒有孕的份上,你就先別逼她讀那些書了,一切等她生下孩子之後再說吧!」
「少爺。」
「爹,宇哥都這麼說了,事情就這樣決定了!」秦心濘離開南宮宇,急急推著秦陸謙,「我知道你很忙,府里大大小小的事都要你打理,你快去忙吧!」
秦陸謙忍不住輕皺著眉,「好,但你絕對不可以——」
秦心濘連忙打斷他的話,「我知道、我知道,我不會頑皮的。」
南宮宇也幫她說話,「秦叔,荊州堂館的掌櫃此刻正在偏廳等著和你對這個月的賬目,你趕快去吧!你放心,有我在,濘兒不會出岔子的。」
聞言,秦陸謙看了看得意洋洋的寶貝女兒,一臉的無奈,「少爺,你也別太寵她,如果她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你就盡管說她,不用給我留情面。」
「行了,秦叔。」南宮宇笑容滿面地道︰「我會的。」
南宮宇當然是不會的。秦陸謙心知肚明,他搖著頭道︰「那麼,少爺,我這就到偏廳去了。」
「快去、快去。」秦心濘大大地松了一口氣,連忙催促爹離開,「別讓葉掌櫃等太久了。」
秦陸謙看著才認不到一年的女兒,雖然無奈,但眼底那份疼愛可怎麼也藏不住,他忍不住又耳提面命了一番才離開。
南宮宇寵愛地在秦濘兒額上吻了一下,「你喲!真調皮。也不想想自個兒都快當娘了,還這樣,小心我哪天真的听秦叔的話,討個妾進門,好壓壓你的銳氣。」
秦心濘信心十足地道︰「你才不會呢!」可又不放心地睨了睨他。「你會嗎?」
南宮宇用手指敲了敲她的額頭,「只要你乖乖地听秦叔的話,不就什麼也不用擔心了?」
秦心濘嘟著嘴,「我爹也真奇怪,胳臂老是往外彎,哪有人叫自己的女婿討個妾進門欺負自己的女兒的?」她晃頭晃腦地說︰「我還是深深地懷疑你們弄錯了,也許我根本就不是他的女兒……」
南宮宇擁著秦心濘,兩人往花園走去,「瞧你們這渾然天成的‘默契’,若說你們不是父女,還真是沒幾個人信。」
花園里,繽紛的花朵燦爛奪目,南宮宇拉著秦心濘坐在一個大石上。
她一徑往親親相公的懷里鑽去,一臉的幸福。
南宮宇大掌撫上她的肚子,緩緩地撫模起來,「希望我兒子別像他娘一樣,否則,遲早有一天我會和秦叔一樣,人未老就滿頭華發了。」
「討厭!」冬濘兒氣憤地捶了他一下,抬起臉,讓南宮宇在她嘟起的唇上落下一吻。
南宮宇重新擁著秦心濘,滿足地道︰「不過,人不可以太貪心,是不是?」
他已經擁有太多了,其他的不必再強求。
蜜蜂采著花蜜,恣意品嘗春天的味道;一對蝴蝶翩翩飛過他們的眼前,像在見證他倆堅定不移的愛,直到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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臥虎莊歐陽藏虎四平八穩地坐在紅木雕成的太師椅中,陰鷙的表情讓人看不出他現在的情緒。
他緊握著酒杯,仰頭一口喝下。
喝了一杯不夠,歐陽藏虎又倒了一杯,同樣一口飲盡。
瞪著酒杯,他的眼皮不自主地顫動著,握著酒杯的手猛地使力,酒杯應聲碎裂。
歐陽藏虎如牛眼般的銅鈴眼猛地瞠大,莫名地仰頭狂笑起來……
「哈哈……真是天助我也。」
歐陽藏虎一掌拍在桌上,興奮之余,抓起桌上的酒杯便往嘴里灌,一口氣灌完了半杯,又是一陣狂笑。
「妙呀!沒想到事情居然這樣發展,豈不妙哉?」
歐陽藏虎笑得張狂。
「濘兒這個不事生產的米蟲,待在莊里只會浪費糧食,一點用處也沒有,我歐陽藏虎若再繼續養她,豈不真成了冤大頭?」
歐陽藏虎高舉酒杯,隔著一段距離把酒液倒入自己的大嘴里,待飲盡杯中的酒,他用力地抹了抹嘴角。
「南宮宇,我還以為你有多聰明?我不過是想把這個沒腦子的笨女人踢出臥虎莊而已,至于你們之間要怎麼玩,都不干我的事,只是,我萬萬沒想到你竟會笨到娶她為妻?」
歐陽藏虎陰惻惻地低笑著,「呵!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笨女人,絕對會將南宮府搞得天翻地覆、雞飛狗跳的。哈!真是大快人心啊!
「南宮宇,這下子你不被她搞到心神耗弱、精神失常,我的名字就倒過來寫。」
歐陽藏虎愈想愈高興,忍不住又大笑了起來。
「秦陸謙呀秦陸謙,你以為找回了女兒就能含飴弄孫、安享晚年了嗎?哈!做夢!只要三年內你女兒沒把你給氣死,我歐陽藏虎就向你磕三個響頭,連同當年的事一起向你賠罪。」
歐陽藏虎挑動雙眉,「不過,這是不可能的。」
他再次仰頭大笑,得意地道︰「沒想到我這一招會變成一石二鳥的絕妙好計,連老天爺都幫我,這世上還有誰敢不服我?」
搞了半天,原來把秦心濘這個「無三小路用」的包袱給永遠地踢出臥虎莊,才是歐陽藏虎打的如意算盤,其他的壓根不在他的算計之中。
唉!這真是……
可就算秦心濘真能把南宮府搞得天翻地覆的。但是,一切真會如歐陽藏虎所預期的——
南宮宇會被秦心濘搞到心神耗弱?
秦陸謙會被秦心濘氣到提早歸西?
呵!前一個問題的答案當然是未必,但是,第二個問題的答案可就很難說了!
一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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