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不是口頭說說的事情,馮椿立刻投入到繪制設計稿的緊張工作中。據說,她總是早上八點進辦公室,下午六點才離開公司,門上總是掛著請勿打擾的牌子。
"叮當。"電梯在七樓停下,蘇紀槐踏入隸屬服裝公司的樓層。他已經一星期沒有見到馮椿了,他知道她在辦公室里,她的考勤記錄從來不缺,她也常常去工作車間和亞力溝通設計理念,交待員工們找她想要的料子。
但是,她總會和他錯過,這真令人無可奈何。他在她的門前停住,看見她的門上掛著"請勿打擾"的牌子。他告訴自己,他不是閑人,總經理來考察設計師的工作情況非常合理。于是,他準備敲門。這時,迎面有人向他打招呼。
"總經理,早。"
"早。"他淡淡頷首,抬起手來。
"太好了,你總算出現了。"亞力像火車頭似的從走廊那頭飛奔而來,用臂膀攬住他的脖子,向另一頭疾馳而去,"你快來瞧瞧吧,這些奸商居然敢送來這種爛布片!"
"等……"他還沒有見到馮椿,他只能看著她的門在那里始終靜悄悄地關著,自己伸長的手卻向後越退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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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力又發脾氣了?"與此同時,馮椿從走廊盡頭的茶水間慢條斯理地走了出來。原來她也剛剛進公司,放下包後,就去泡茶了。
"是的,好像是這次定購的布料出了問題。"在走廊上看熱鬧的同事應道,"哇,好香的茶呀。"
"不介意的話,也給你來一杯吧。"搞好人際關系也是辦公室工作的重要原則,
"謝謝。您是怎麼用飲水機泡出這麼好的茶呀?"
"75度的水溫,配上新鮮的茶葉,放上兩分鐘,一切剛剛好。"和同事說了一會兒茶經,她也該回辦公室去了。在經過蘇紀槐的辦公室時,她的眼楮漫不經心地掃過去,步調依然平穩。
他還沒有來吧,她心里想著。這算什麼打板師嘛,需要討論的時候,人總是不見蹤影,結果,她還不是得親自去工作車間。果然,人只能靠自己。她重重地摔上門,請勿打擾的牌子晃了晃,一切又安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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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經理,這些是急件,請您批示。"秘書將一疊公文放到他面前。
"放在那里吧。"蘇紀槐站在工作台前,反復計算著縮放的比例。
"這些文件必須今天發送出去。"秘書急了,卻只敢小聲地提醒。這已經是總經理今天第三次拒絕簽字了。
"小姐,難道我們是郵電局嗎?這麼多的所謂急件。"蘇紀槐皺著眉頭,瞪著秘書小姐。他忿忿地走回辦公桌,抓起筆在紙上龍飛風舞起來,"這是你今天第三次催我了。你干什麼去了?"他的脾氣很壞,雖然他工作的時候常常脾氣很壞,但今天特別暴躁,他就快到極限了!
"可是……可是……"秘書畏畏縮縮地向門口退去,台風中心已經形成了。
"別可是了,有空說話不如出去做事情!"該死!他又算錯了。
"阿紀,你嚇壞她了。"這種時候也只有亞力才敢出來主持公道。
"你來干什麼?"他怒火難消。
"啊,料子的事情處理完了,我的心情當然好了。"亞力不以為然地關上門,在他面前坐下,"倒是你,天才的打板師,還沒有找出頭緒來嗎?"
"是的!"他的心情更加惡劣。走過去撈起一塊布,用力撕開,裁出想要的大小。
"咂咂咂,她的辦公室里一定也是這樣。"亞力環顧四周,大發感慨。瞧瞧這里,變得跟豬窩似的——滿地的布料,光著身子的塑料模特橫躺在沙發上,喔,好痛!他從下模出一把剪刀。
"馮椿怎麼了?"蘇紀槐立刻轉過頭來。
"我有說是她嗎?"亞力奇怪地看著他,"你幾時有特異功能了?"
"還能是誰?這兩天不是只有你能和她說上話嗎?"這點令他非常窩火,非常!
"她找不到你,又不熟悉公司的情況,當然只能找我討論。"這家伙真是偏激得可怕,"清潔工說,每天都會從她的辦公室里清出一筐布片和絞碎的紙頭,不過馮小姐在模特身上定出的樣式倒是蠻好看的。"
"你看過了?"蘇紀槐的鐳射眼立刻尖銳地刺向他。
"清潔工說的。"亞力只好用翻白眼以示抗議。
"不管怎麼說,她總算有進展了。"知道這點,他就很高興了。蘇紀槐開始在房間里來回踱步,越想越興奮,"我應該去看一看。"
"她的門會對你說,請勿打擾。"
"我是老板,我有探班的權利。"他凶狠地咆哮,擋我者死。想見到馮椿,已經變成了一種越來越可怕的。
"在自己滿意之前,她不會讓人去看的。這一點,倒是和你很像。"把自己關在房子里冥思苦想,兩個容易鑽牛角尖的家伙。
"是的。"他倒在椅子上,摩擦著自己的臉,"那家伙的個性也很強硬。"不是容易攻陷的堡壘。可惡!太不公平了,難道被打亂的只有他嗎?!
"真的是很棒的設計。"亞力翻開他桌上的文件夾,審視著那件晚禮服,但立刻被蘇紀槐搶了回去,"喔,你傷了我的心。"
"這是我的。"他像個霸道的小孩子般揚起下巴,"她畫給我的。"
"蘇紀槐,"亞力笑得前仰後合,真該讓當初的同學們都來看看一向不可一世的蘇紀槐現在這副為情所困的蠢樣子,"你著了她的魔,不是嗎?她的蛋糕里下毒了嗎?"
"是的,我著了她的魔。"他聳聳肩,大大方方地承認,"不過,她是個半調子的巫女,蛋糕里也不會下毒。"他想起了"椿之家"里那些美味可口的食物,"只是,亞力,恐怕你不知道中國有句老話叫做'酒不醉人人自醉'。"
"我懂。"亞力賣力地點頭,"說的是一些自以為是的傻瓜。"在愛情的海洋里裝瘋賣傻。
"沒錯。"
"阿紀呀,"亞力突然很正經地問他,"這樣真的值嗎?她的才能也許只有通過你才能夠展現,而你卻能幫許多人美夢成真。她過去不知道有你,現在所做的一切也只是為了自己;而你從前就知道有她,所做的一切全是為了她,值得嗎?"
"亞力,听外國人說繞口令真是笑死人了。不過,我懂你的意思。"蘇紀槐的表情莫測高深,"沒有什麼值不值的。既然是自己的逢魔時刻,當然只能自己去化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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設計師在外人看來是多麼光鮮的事業——穿著漂亮的衣服,做我行我素的事情,並且永遠有美人包圍在四周。不過那也只是外表而已,當他們工作的時候,大多脾氣暴躁、衣衫零亂、神情枯槁,憔悴得像鬼一樣,還要隨時面對靈感枯竭的壓力、檔期日益緊迫的催促以及隨時會被人趕超的威脅……盡是些光讓人想起就心煩的事情。
不過,正因為如此,才變得有趣吧。馮椿這樣想著,索性丟開筆,用腳輕踢桌腳,讓椅子自然地滑向窗邊。當窗簾後的陽光代替燈光照亮了整間屋子,她的心情才變得舒展一些。待眼楮適應陽光後,她才遲鈍地想起這是另一個早晨了。
真是努力。她忍不住想夸獎自己,居然又干了一個通宵。似乎是為了補回三年的時光,她一直在不停地畫著,把飛舞的夢想一段段剪接,盡她所能地層現在紙上。
"為了照顧蘇紀槐的工作,就讓夢想的形狀更靠近現實吧。"
"早安。你果然還在這里。"那個男人的聲音陌生又熟悉,包含著陽光的分子,從背後傳來。
"你,"她倏地轉過頭,看到蘇紀槐雙手插在口袋里,瀟灑地依在門邊,"幾時來的?"她站起來,頗覺吃力,原來手腳都坐麻了。
"剛剛,管理員說你昨晚沒有回去。"他向她走來,心想,果然早起的鳥兒有蟲吃。
"嗯。"美麗的小鳥不自覺地眨眨眼楮,她坐得太久,連貧血的癥狀也出現了。在她眼中,蘇紀槐的形象在一明一暗地閃爍,很有舞台的效果。真奇怪,覺得很長時間沒有看見他了。她很想問,你忙什麼去了?可是她有什麼權利去質疑呢?還好忍住沒說,她很快低下頭,開始整理桌面。
"看來你進展得很順利。"他翻看著模特身上用別針夾住的布料,不經意地說,"可以讓我見識一下初稿嗎?"
"現在不行。"她不想讓他嘲笑她或者讓他為難。他之前只見過那些成品吧(她以為那件禮服的草稿被丟掉了呢)——那些是經過不斷修改、退讓的東西,雖然不是她的初衷,卻會讓大家滿意。如果她直接給蘇紀槐那樣的東西,就可以省很高的麻煩,"放心吧,我會留出充足的時間讓你工作的。"
"那好極了。"蘇紀槐輕笑一聲,你以為自己已經得到她全然的信任了嗎?"果然是很照顧我的工作呢。"
"你怎麼來得這麼早?"她背脊一寒,他听見她的自言自語了。
"我來踫踫運氣,看能不能捉到小鳥?結果小鳥很美,早晨的誓言也格外毒辣。"剛才,他站在那里,看她背對著他,整個人逐漸地被陽光擁抱,背後就像生出了金色的羽翼。然後她用非常冷靜清晰的聲音說︰"為了照顧蘇紀槐的工作,就讓夢想的形狀更靠近現實吧。"
這句話令他心寒,既而更清楚地認識到,她並不是只有清醇稚氣的小女孩。
"讓夢想變為現實是我的工作,你實在不必再勞心。"他向她迫近,慣常的笑容此刻沒有溫度。他有權力生氣吧,因為他被看扁了。
"你是不是誤會了?"她吞吞口水,瞄瞄鎖得好好的抽屜,她的初稿仍安然地睡在那里,"我的意思只是要再多加修改,讓我的設計意向更加明確。"
"是嗎?"他高深莫測地看著她。
"是呀。"糟糕,她不自覺地眨了下眼,但願蘇紀槐沒看出來。
"那麼,我可以期待嘍。"他的笑容多麼和藹可親。
"當然。"她的眼楮好像又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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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
倒數第九十天,馮椿遞出了設計稿,亞力在場。
"完成了?"蘇紀槐一笑,將牛皮紙袋接過來,抽出設計稿,一張張地看下去,再傳給亞力。
"Wonderful!"評價來自于亞力。
"謝……"
"重來。"蘇紀槐抽回稿子,收好遞到她手上。亞力的反應跟他當初一樣。
"阿紀?"老外瞪圓眼楮。
"唔。"馮椿撇撇嘴,轉身出去了。
"阿紀?你不覺得那很棒嗎?"亞力懷疑自己的鑒賞能力出了問題,他否決得那麼干脆,而馮椿居然也連爭都不爭?!
"我等三年不是要這樣的結果。"很好,在雞叫之前,彼得會有三次不認主。現在是第一次,"好東西在後面。"
倒數第八十天,馮椿遞出了第二次設計稿,亞力也在場。
"你……"蘇紀槐皺皺眉頭,終于忍住沒說,將稿子遞回去。
"重來。"
"你……"馮椿看了他半天,終于忍住沒說,接過稿子,走了出去。
"又否決了?"
"這次她將我小看得更徹底。"蘇紀槐冷笑——很好,第二次不信主,"雞叫之日,她必出去痛哭。"
倒數第七十天,馮椿遞上第三次設計稿,亞力還在場(他倒想看看蘇紀槐要如何刁難馮椿)。
"你!"他激動地站起來,然後忿忿地奪過亞力手中的稿子,一起塞進她手里,咬牙切齒道,"重來!"
"阿紀!"亞力簡直不敢相信,"這些都很好,無可指責。"馮椿的設計稿拿來辦三個發表會都綽綽有余了,而他居然還不滿意?
"椿!"他對亞力的話置若罔聞,只是用飽含著冰與火的眼神牢牢地看著她,"不要再小看我。"
"那麼你就給點意見吧。"她賞他一個機會。
"最初的就是最好的。"
"不要再說字迷了!"亞力給他們氣得都快發瘋了,"蘇紀槐,說出你的意見!你究竟不滿意哪里?馮,你也要拿出合作的態度來。"他們不懂一寸光陰一寸金嗎?
"你明白的,對嗎?"蘇紀槐問的是馮椿。
"她怎麼可能知道?"
"閉嘴,亞力!椿她自己明白。"蘇紀槐看也不看地吼他。馮椿已經三次不信主了,為什麼她還不反省。她的設計稿一次比一次更加通俗,這意味著她將他看得越來越扁,連給他一個表現的機會都不肯。在逆轉這種局面之前,他絕不妥協!
"你們不要吵。重來,是嗎?"她的心里已經開始轉動。唔,有些地方的確改得很僵硬,再說蘇紀槐的風格她也還沒完全掌握,修改是必要的。
"馮椿!"兩個男人這回是一起吼她,同樣是為了她的固執。
"你跟我來。"他終于了解哥哥時常臉色發青的感受了。不管三七二十一,他拖起馮椿就向門外走去。
"等一下,你要帶我去哪?"不好再來就是了,他發什麼脾氣啊。
"設計師和打板師無法溝通可是大問題,顯然我們缺乏對彼此的了解。"
"不喜歡我的設計,再來就是了。"
"重來!"他將馮椿拖進她的辦公室,"砰"地甩上門,"你還有時間重來嗎?"
"你大老板都不怕檔期來不及,我怕什麼!"她終于尖銳地頂回去,將窩成一團的設計稿拍在他的胸上。這樣不斷地打回票,她也會厭煩啊!
"好呀。你重來。"他扔掉所有的稿子,將她推到桌子前,逼她坐下,"你畫,我們一張張地討論,直到你明白我要的是什麼!"
"畫就畫。"她賭氣地拿起筆來,這一輩子,她還從沒有過如此之多的廢稿。但是她又猶豫了,她真的能在蘇紀槐面前畫設計稿嗎?真的能隨心所欲地把自己的想法畫出來,然後像當初那樣被人批駁得體無完膚嗎?不,她不願意。
"畫呀,為什麼不畫呢?"他傾來,雙手按在她頭的兩側,"不用我教你如何執筆吧?有神指點也好,憑著你的意志也罷,我只是想看你的夢想原來的形狀。"最後的幾個字,他說得咬牙切齒。
不可能的,神不會在此刻降臨的。蘇紀槐好像一尊巨大的心魔,盤踞在她的肩上。他頗有誘惑力的聲音從耳朵鑽到腦子里、鑽到心里。她的手麻痹了,握不住筆。
"你不畫,是不是在怕?"
怕,她為什麼要怕?馮椿的心里一陣陣抽痛,壓力在黑暗中盤旋,逐漸向她壓來,令她胃痛。她該躲開的,她不是早已知道這男人總會說中一些事實嗎?
"你怕我,怕我批評你的作品,這種心態可愛得很啊。哈,繼續發抖吧!你連筆都握不住了,我喜歡。"他的手輕輕撫過她冰冷、順滑的發絲,如同撫模最上等的絲綢,質感好得令人無法放手。
她覺得一陣目眩,覺得頭發一根根地燒灼起來。他是比她強大百倍的巫師,這實在讓她絕望,她何苦要來自投羅網呢?
"你怕我說……"她可以想象,他那薄薄的唇瓣一定在邪惡地笑著,好像妖艷的紅花在徐徐綻放。
"夠了,夠了!"鉛筆在她手中折斷,就著那粗黑的末端,她費力地在紙上涂抹著,"你想要什麼,給你就是。"她憑著記憶,不斷矯正著初稿,仍不肯放棄用自己的方法來解決這個問題。此時的她不是在和蘇紀槐賭氣,而是一種純粹的心理壓抑。
蘇紀槐放開手站起來,冷冷地看著已經六神無主卻還在作困獸之爭的她。他的心里其實是又好氣又好笑,卻也有著談淡的悲涼——她始終還是不肯信任他。看著那粗黑顫抖的線條,他很想就此作罷,但轉念一想,還是坐到了她的對面,抽出長長的鉛筆,慢條斯理地削起來。
"啪。"斷了。她恐懼地看著他,希望他會像過去那樣做個紳士,和她一起化解這份尷尬。然而,他只是遞過來一支鉛筆。
"啪。"又斷了。不等她抬頭,另一支筆已經半強迫性地塞進她手中。
"啪。"又斷了!她也像一支折斷的鉛筆般趴在桌上,苦惱地搖頭,"我不想畫,我不想畫了。"她痛苦地申吟著。他不是她的父母,更不是她的導師,他無權這樣逼迫她。
"椿,"他終于肯說話了,"因為我希望你回到這個燦爛的服裝界,所以我為你提供了這個職位;因為我希望你畫出好的圖,所以我現在在為你削鉛筆。我只是希望你能夠專心致志地畫下去,毫無後顧之憂,我保證你隨時都會有合用的鉛筆。"其實不只是那樣的,他的心在說,其實他更希望她那顆漂泊的心靈能夠安定下來,找一個位置停留,而這個位置最好能在他這里。
她默默地看著他,看著這個高大的男子溫柔地坐在她的對面,長長的睫毛覆蓋住他眼中銳利的鋒芒。整個空間里,有的只是刀子與木頭摩擦的細微聲音。男人縴長的手指飛舞之間,圓圓的木管中漸漸露出鉛色的鋒芒。然後,還留有他的體溫的一支鉛筆就塞進她手中。
不寒冷,也不害怕。她好像剛剛發現新奇玩意的小孩子,不哭也不鬧了。她輕輕地轉動手中的鉛筆,想象它是一團小小的風火輪,打散了許多陰霾。
"蘇紀槐呀,你干嗎對我有那麼多期望呀?"
"因為我愛你呀。"
"愛我所謂的才能,是吧?"對此,她很清楚。
"可以這麼說吧。"若不是因為她的才能,他們怕是永遠只會是兩條平行線吧。
是呀,他是多麼精明的商人呀。她卻不是因為他的精明而……
"手底別停,畫下去。"他略略催促。
"不畫了。"她打開抽屜拿出牛皮紙袋,然後將所有的文具都掃進去,"今天腦子不靈光了。"
"馮椿?"他可怕地盯著她。
"喏,"她倒是很不耐煩地將牛皮紙袋扔到他懷里,"你將就著用這些好了。"
"那我不是白忙一場了?"他很快地垮下臉放下了威嚴,眼底還有淡淡的笑意。不用看,他也明白,那些正是他想要的可愛的初稿。
好極了,這正是他想要的。她的畫稿如此生動、優美、令人激賞,又充滿了難度與挑戰。
"好了,好了,拿著你想要的,去工作吧。高興怎樣就怎樣。"
"在那之前,我還需要一點動力。"他看著別扭的女孩,此刻她的外表非常糟糕——熬夜造成的黑眼圈,因為激動而凌亂的頭發,因為害怕抿緊的唇瓣……
"你還要什麼?"他簡直蠻不講理!任何事都已經如他所願了,他也得到一切想得到的東西。他居然還妄想從可憐的她這里拿走什麼嗎?
"我要你跟我來。"他走過去攏著她的手,不肯再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