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美麗整形外科診所手術室
「宋小姐,我要幫你打麻醉藥了,深呼吸,放輕松。」
「好。」
針尖刺入肌膚,令宋招弟疼得皺眉,白拆皙的小手反射性的揪緊洗薄了的淺灰色T恤,全身肌肉隨著每一次的針戳而緊繃,所注入的麻醉藥開始起作用,也讓醫生得以展現精淇手藝,化平庸為神奇。
感覺來自左耳的疼痛消失,宋招弟松了一口氣,意識到醫生正以手術刀摘取墊高鼻子所需的自體軟骨,她不由得想起在手術室外等候的女乃女乃。
把養母多年來求之不得的這筆錢拿來供她整形是女乃女乃的意思,變臉離開這里固然能讓她順利擺月兌這樁買賣婚姻,可是這麼一來,收了對方聘金的養母和養母的同居人有可能善待幫助她逃走的女乃女乃嗎?
不行!她不能就這麼一走了之!
與其靠整形手術改變外貌,丟下年邁的女乃女乃去追尋遙不可及的幸福,她寧願冒著失去自由的風險,把這筆手術費交給養母,希望養母能打消要她嫁給老不修的念頭,對女乃女乃好一點。
思及此,宋招弟忽然轉向手術台旁的醫生,眼開眼看著他。
「醫生,對不起,我決定不……」
一抹光影忽然在眼前停頓,直到她聚焦注視,才發現那是手術刀的刀鋒,嚇得臉都僵了。
「哎呀!我不是要你別亂動嗎?我差點就刺瞎你了知不知道?」差點誤傷她,引發醫療糾紛,醫生忍不住罵道。
「對不起,我只是想告訴你,我不想動手術了……」宋招弟囁嚅著道歉。
「你是對我的技術沒信心嗎?」才正要動刀就被病患喊卡,這對一名經驗豐富的醫生而言可是極大的羞辱呢!
「不是這樣的……」
「既然我已經收了費,手術也開始了,不如先讓我做完,到時要是真的不滿意,我保證免費幫你整回來,放心吧!」說完,醫生囑咐她閉上女乃,直到他開口示意才能再睜開。
宋招弟閉眼輕嘆始終揮不去盤據心頭的隱憂。
動完整形手術,借住同事吳筱娟家正好滿一周,宋招弟一如往常早起,盥洗上藥後來的飯廳吃早餐。
吳筱娟出門上班去了,她在家溫書的弟弟吳沛霖拿著課本下樓準備用餐,開口與宋招弟寒暄。
「彎彎姐早啊!」
「阿霖早!」宋招弟微笑回道,起身替他添了一碗稀飯後,坐下來繼續吃。
「彎彎姐,你的眼楮消腫後越來越漂亮了,你媽他們看了絕對認不出來啦!」吳沛霖夾起一塊面筋放進嘴里,笑嘻嘻的說︰「真想不到,居然會有整形名醫肯來我們這種小地方開業,干脆教我老姐也去捧個場,說不定我還能弟以姐貴,靠她吃香喝辣咧!」
「呵呵,她一定會要你先拿錢出來投資……對了,阿姨呢?她還在外面掃地嗎?我去叫她來吃早餐。」
「我去吧,我姐交代,拆線以前不能讓你拋頭露面。」彎彎姐要是被她的養母抓回去就前功盡棄了。
「喔,好吧,那就麻煩你了。」
「幫美女姐姐服務是我的榮幸。」
吳沛霖才剛推開紗門,就听見大門外爭執聲。
「我女兒躲在里面吧?馬上把她交出來!」宋招弟的養母李月桃在門外大聲吆喝。
吳母趕緊關上門,故意放聲大吵,「你是誰啊?我又不認識你女兒,你們再不走,我可要報警了!」
李月桃聞言冷嗤,「報警?哼!我才想告你們誘拐我女兒呢!」
「不好了!」吳沛霖連忙折回屋內。
要宋招弟趕緊回房收拾些簡單的行李後,他隨即奔至後車庫發動機車引擎,準備帶她離開。
等宋招弟坐上機車後座,他便按下鐵卷門的開關,接著油門一催,機車便有如箭矢般飛馳而出。
大門外李月桃見狀,立刻回過神,連忙拉著她的老相好沖到路口攔下一輛計程車,在後頭緊追不舍。
「阿霖,可不可以先載我回家一下?我還沒拆線,也還沒跟女乃女乃道別……」宋招弟拉拉他的衣服,焦急的提出要求。
女乃女乃有慢性病,應該不會忘記吃藥,但養母會不會故意刁難,不讓女乃女乃去醫院拿藥?她就這麼離開了,萬一再也見不到女乃女乃,她永遠都不會原諒自己!
听見她這麼說,吳沛霖忍不住翻白眼,好言勸道︰「彎彎姐,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想著要回家?拆線很簡單,隨便找一家外科診所就能搞定啦!萬一被他們抓回去,你這輩子就毀了耶!」
「可是……要是我走了,女乃女乃一個人怎麼辦?她不能沒有我啊!」宋招弟啜泣著哀求,除了舍不得親人,對未來的恐懼也是她不願離開的原因之一。
「我覺得宋女乃女乃之所以會這樣決定,就是不想你一輩子都活在你媽的陰影下,離開不見得是壞事,搞不好你很快就能遇到那個人呢!」
「我可不敢這麼樂觀……」她垂下眼,伸手抹去眼淚。
「別這樣嘛,緣分這玩意很難……X!你還追!」瞥了眼後照鏡,吳沛霖忍不住罵了句粗話。
看前方號志燈轉換,他握緊機車把手,加速飄過馬路,從鏡中看見那輛窮追不舍的計程車被橫向行駛的車輛擋下,然而他還來不及歡呼就被警察吹哨攔下,要他出示證件。
「呃……我沒有駕照……」
「沒駕照還敢騎機車闖紅燈?少年仔,你很囂張喔!」警察邊念邊拿出罰單簿寫了起來。
「好啦,警察伯伯,你先等我一下,待會兒要開什麼單都隨便你。」吳沛霖只擔心宋招弟會被她養母抓回去,手忙腳亂的幫她解下安全帽,急忙催道︰「火車站就在前面,你趕快用跑的過去!」
「可是……」事出突然,宋招弟也亂了方寸,只覺得再怎麼爭迫也不該丟下末成年的他獨自面對警察。
「顧好你的行李,不要隨便跟陌生人說話,等你在台北安頓好再跟我們聯系,快去吧!」
迅速交代完,吳沛霖推了她一把,用力揮手道別,看她怯懦的點點頭,邁步奔離,他松了一口氣,轉過身笑嘻嘻的面對警察。
從沒看過有人被開罰單還這麼開心的警察納悶極了,但還是按照規定開出無照駕駛和闖紅燈的罰單給他。
進入火車站大廳,宋招弟張望了一會兒,瞥見售票區前排了不少人,她心急如焚,只好在最的隊伍後面排隊。她月兌下外套收進行李袋,並戴上毛線帽,緊張的注意著大廳入口。
好不容易終于買到票,她快步沖到剪票口,順便問剪票員該從幾號月台上車,剛道謝完,突然有人拍她肩膀,她下意識的轉身,面露驚恐的瞪大眼瞅住對方。
李月桃乘機扯下她臉上的口罩和墨鏡,獰笑著說︰「我可逮到你了!」
宋招弟恐懼的尖叫,使勁想甩開箝制,旁邊雖然圍了一群人,但就是沒人肯伸出援手,一想到被抓回去會有什麼下場,她拼命掙扎,哭著向養母求饒。
「媽……不要啊!求你放我走……」
「彎彎,快醒醒!你只是作惡夢!」
叫不醒好友,無計可施的金琳恩只好狠下心,用力打了宋招弟一耳光。
宋招弟這才痛醒,噙滿淚水的美眸渙散的望著前方,小臉上盡是濕意,分不清是汗還是淚。
「又夢到你媽了啊?都已經過了半年,怎麼還經常夢到她呢?」金琳恩隨即扶她坐起來,抽了幾張面紙替她擦臉,納悶的喃喃自語。
宋招弟吸吸鼻子,扯開嘴角強顏歡笑,不想讓好友為她擔心,「我沒事,對不起,又吵到你了。」
「沒關系啦,反正我明天不上班,晚上才要跟阿光去夜店玩。」金琳恩起身幫她倒了杯水,忽然說︰「彎彎,你有沒有想過,萬一這輩子都遇不到那個人怎麼辦?」
宋招弟嘆了一口氣,接過水杯,喝完後遞給好友,認命的說︰「那也沒有辦法……因為這是女乃女乃的心願,所以我想,我還是會繼續找下去吧。」
「其實他也沒有為你做過什麼,你用不著這麼死心眼吧?」
「可是……他是因為我才受罰……」宋招弟細聲回答。
「拜托,那次是因為你媽太囂張,他看不順眼才會出手,用不著為了這點微不足道的恩情就對他念念不忘呀。」金琳恩不以為然的反駁,「反正他本來就愛惹是生非,被罰是家常便飯,多一次不多,少一次不少,才不會在乎多這一次咧!」
唉,事情要是像琳恩說的那樣單純,她就不會過了這麼多年還忘不了他了。
宋招弟下意識伸手撫模左耳,不自覺的陷入回憶中……
她已經記不得從幾歲起,就開始在鎮上的一家面包廠當童工,利用課余時間賺錢貼補家用。
升上國中後的某天,她因為生病曠職而被公司扣薪,養母為此趕到學校去責罵她,同學們的反應就跟她夢境中的那些路人一樣,全都愣在一旁,眼睜睜看著她在大庭廣眾下被養母拽著甩耳光。
宋招弟習慣性的閉上眼,咬緊牙關,即使頭被打偏了也不吭聲,心想反抗和頂撞只是火上加油,等養母打累了,自然就會停止。
「打夠了沒?你以為這是哪里?」
突然間,一道人影落在宋招弟身上,掌摑聲也跟著停止。
拽著她手臂的力道一消失,她隨即跌坐在地上,捂著刺痛的臉頰,掙扎著想站起來,嗡嗡作響的左耳使得她一瞬間有些暈眩。
是誰阻止了養母?同學們都不敢這麼做,那應該是老師羅?
「好痛!放手啊!」李月桃殺豬似的大喊大叫,拼命想扳開對方的手。
何睿霆故意加重手勁,冷笑著問︰「我這樣抓你,你會痛嗎?」
「哎呀!放手啊——」
「那你剛才那樣打她,她就不會痛嗎?」他撇嘴質問。
「她是我女兒,我要怎麼管教她是我的事,輪不到你這個臭小子來管我!」李月桃忍著痛狂吼,惡狠狠的瞪住眼前這個多管閑事的少年,暗自發誓一定要他付出代價!
「我媽雖然不太溫柔,也不奉行愛的教育,但從小到大,不管我闖過什麼禍,她也不曾像你打她那樣打過我。」何睿霆意有所指的冷笑著暗示,「你確定這個女孩真是你親生的?」
李月桃怨恨的瞪著他,正要開口反擊,一听見急促的腳步聲傳來,立刻轉頭看去。
「都上課多久了還不進教室,你們是在看戲啊?」訓導主任快步走近,氣呼呼的的把學生們趕回教室里後,瞪住那個「訓導處常客」,滿臉不悅的問︰「何睿霆,你又闖了什麼禍?」
何睿霆無所謂的聳聳肩,立刻放開手。
「主任,你看看,這孩子多沒教養,居然抓傷了我的手!」李月桃伸出泛紅的手腕,惡人先告狀。
何睿霆彎身拉起宋招弟,抬高她的下顎,冷笑瞥向李月桃和訓導主任。
「我是路見不平,看到這個瘋婆子跑來學校撒野,還打傷我們的同學,我相信換成主任你,一定也不會袖手旁觀吧?」
聞言,訓導主任清了清嗓子,客氣的問李月桃,「這位女士,你是學生家長嗎?」
李月桃指指宋招弟,瞪著何睿霆說︰「我是她媽!我管教女兒天經地義,他憑什麼阻止?」
「何睿霆,是這樣嗎?」訓導主任轉向他。
「大致上的情況應該是這樣沒錯。」要是她沒有加油添醋就更貼切了。
「主任,我們學校容許家長到校像這樣管教子女嗎?」
「我女兒犯錯,我教訓她有什麼不對?你們放縱學生毆打家長,簡直就是流氓學校!今天要是不給我一個交代,我就要投書教育局,反映貴校處理失當!」李月桃張著血盆大口,咄咄逼人的撂狠話。
訓導主任聞言,立刻掏出手帕擦汗。
他最怕這種潑婦型的學生家長了。
他看了氣焰囂張的李月桃一眼,再轉向腫了半邊臉的宋招弟和見義勇為的何睿霆,心中雖有定見,不過他最後還是選擇息事寧人,開出讓何睿霆停學三天的處分。
李月桃表示勉強接受,狠狠瞪了養女一眼,暗示她「等放學回家有你受的」,這才悻悻然的離去。
從那天起,宋招站就一直很想當面向何睿霆道謝和道歉,可是她每次只要遠遠看到他就會忍不住臉紅心跳,想說的話全忘光光,人都走掉了卻還是擠不出半個字。
她不懂為什麼會這樣,當看不到他的時候會一直想著他,真的見了面卻又緊張得說不出話來。
女乃女乃听了她的敘述後笑個不停,直說小彎彎長大了,要開始體驗戀愛的滋味。
這就是愛嗎?她不知道,但她會永遠記得那個為了幫助她而受罰、看起來拽拽的壞男孩……
見好友捂著耳朵深思,金琳思拍拍她的肩膀,關心的問︰「彎彎,你是不是不舒服?」
宋招弟搖搖頭,微笑解釋,「沒有啊。」
養母那次出手,將她打得左耳听力盡失,從此以後,為了要听清楚人家說些什麼,她必須將右耳偏對方,這樣的舉動很容易在工作時引起誤會,幸好只要她馬上解釋,男性頭客的女伴通常都不會介意。
「幸好你女乃女乃有先見之明,堅持要你先整形,你媽才沒認出來,要不然你就得被賣給那個又老又丑的色鬼,每天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
可是,她卻害得女乃女乃往後都獨自面對養母的責難與苛待……宋招弟微蹙著眉,潔白的貝齒輕咬豐唇。
她這憂愁的模樣美得讓金琳思看傻了眼,著迷的直盯著她瞧。
嘖嘖嘖!怎麼會美成這樣!
「啊,彎彎,你真的只有割雙眼皮、墊高鼻子跟豐唇嗎?」她記得好友國小時明明是黑皮膚、泡泡眼、塌鼻、薄唇的丑小鴨啊!
「我騙你干嘛?」宋招弟哭笑不得的回道。
「因為你現在的樣子跟以前真的差很多嘛!」害她都想去整一下呢。「那你是不是有打脈沖光或是美白針?我刻你以前沒有這麼白啊。」
「我後來一直在面包廠上班,很少曬太陽,怎麼會黑?」
「是喔。」
由于金琳思的父母在台北經營牛排館,沒時間照顧女兒,便把她托給住在鄉下的外公和外婆照顧,直到小學畢業才接回去,所以金琳恩並不知道好友後來的遭遇。
直到半年前的某天,宋招弟突然打電話給她,簡單描述自己的困境,並希望她能念在過去的情誼,伸出援手提供工作機會和住處。
對于好友的求助,金琳恩二話不說立刻答應,而乖巧貌美的宋招弟工作勤奮又認真,同事們都贊不絕口,讓身為介紹人的金琳恩很有面子。
「琳恩,不管外表再怎麼改變,我還是我,跟以前沒兩樣啊!」宋招弟苦笑著道。
「是啊……」金琳恩眯起眼,賊笑著伸出咸豬手,冷不防罩上好友豐滿的胸部,恣意掂握,「可是你的咪咪變得超有料耶!」
「啊!」宋招弟驚叫,紅著臉縮向床頭,拉高被子裹在胸前,兩手夾得緊緊的,防止她再次偷襲,「金琳思,你不要動不動就偷襲我啦!」
「哈哈哈……」見她反應激烈,金琳恩忍不住放聲大笑。
想起現在仍是半夜,宋招弟先是遮住自己的嘴,然後緊張的爬向好友,壓低聲音警告,「已經很晚了,別笑得這麼大聲!」
金琳恩看看床頭櫃上的鬧鐘,正色催道︰「你明天還要上班,快睡吧。」
「嗯,琳恩晚安。」宋招弟躺回被窩里,微笑著說。
「晚安。」金琳恩順手關燈,起身回到自己的床鋪躺下。
宋招弟心里想著,琳恩對她這麼好,她一定努力工作報答人家!
阿弟仔牛排館。
「彎彎,輪到你去吃飯羅。」領班劉玉珍走向宋招弟,湊近她的右耳小聲地道。
「好,等我幫這桌客人點完餐就去。」
宋招弟微笑點頭,想繼續完成工作,但劉玉珍逕自取走她手里的點菜單。
「快點!再等下雲,陳小胖又要把你的菜吃光了!」
她笑笑的轉身走向後頭,與邊走邊吸著牙縫菜渣的陳小胖擦身而過。
沒有菜無所謂,只要有菜湯,就夠她配好幾碗飯了。
走到廚房後方,宋招弟為自己添了一碗飯,端起盤子,將菜湯倒入碗中,用筷子攪拌幾下,便津津有味的吃了起來。
宋招弟想起女乃女乃告訴過她,因為養母婚後兩年肚皮都沒有消息,急著抱孫的兩老一听說鄰鎮有人未婚生女,且有意讓人領養,便迫不及待的趕去,見稍加逗弄她就笑得眉眼彎彎,便給她取了「彎彎」這個小名,當下決定抱回家「招弟」。
三年來,養母陸續產下兒女,以為終于可以一吐多年來被指責是「不會生蛋的母雞」的怨氣,但眼見公婆對毫無血緣關系的「外人」仍寵愛有加,卻懶得搭理自家孫子,雖然憤怒,她還是忍了下來,直到公公和丈夫先後過世,才開始實行她的報復計劃。
為掌握家中經濟大權,養母軟硬兼施,逼婆婆交出保險金遭拒後,轉而要求「外人」利用課余時間打零工貼補家用,等宋招弟國中一畢業,更以「反正成績那麼爛,再念也念不出名堂」為由要她去工作,以報答宋家的養育之恩。
女乃女乃從來沒想過要宋招弟報恩,但強勢的養母深知她逆來順愛的個性,立刻見縫插針,很快的,連女乃女乃都被說服,不得不讓她繼續在面包廠工作。
雖然多了一個人養家活口,養母並沒有因此善待她,除了規定她每天出門前必須先做好早餐,下了班還要馬上趕回家煮晚餐,而且就算肚子再餓也不能先吃,得等養母和弟妹用餐完畢才能跟女乃女乃一起吃殘羹冷飯,多年來,她早已習慣了。
對于宋家的養育之恩,她是真心感激,認為能報恩是她的福氣,只可惜爺爺和爸爸都已過世,再也沒有機會讓他們享福……
憶起疼愛她的長輩們,宋招弟一陣鼻酸,晶瑩的淚珠滾落臉龐,滴進她的飯碗里。
「咦,我在干嘛啊?討厭,不可以這樣!」
發現自己忍不住哭了,她趕緊抹掉眼淚,起身又添了一碗白飯,把所剩不我的剩菜全撥進碗里,以最快的速度吃完飯,然後清洗碗盤。
「彎彎,快來接電話,是琳恩打來的,她說有很重要的事要找你!」劉玉珍探頭對她的背影喊道。
琳恩?她不是跟男友去夜店玩嗎?怎麼會想到要打給她?
「喔,好!」她趕緊沖掉手上的泡沫,擦干後快步走出來,蹲在櫃台下接听電話。「喂?琳恩嗎?」
「彎彎,你一定不相信我看到誰了!听完別太激動喔!」金琳恩興奮地道︰「我看到何睿霆了!」
「耶?你……你說誰?」宋招弟驚訝極了,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我說我看到何睿霆,你怎麼連一點高興的反應都沒有啊?」
「你在哪里看到他的?你怎麼知道他長什麼樣子?」雖然台北說大不大,但人海茫茫,要想不期而遇,也是不容易的事啊!
「厚!我不是說過,我有借到他那一屆畢業紀念冊嗎?」金琳恩邊說邊盯緊何睿霆,生怕漏看一眼,他就會消失得無影無蹤。「我在東區的‘夢露’PUB,你現在馬上坐車過來確認,我怕拖太晚,他就要走掉了。」
「不行啦!今天是星期天,而且有人臨時請病假,人手不夠,我不能隨便離開啦!」即使心中恨不得立刻飛去那兒見他,宋招弟也沒有忘記本分,仍堅持留在工作崗位上。
「嘖!好啦、好啦!我去幫你問問看,看能不能要到他的手機號,等我問完再打給你喔!」說完,金琳恩匆匆結束通話。宋招弟仍然不敢相信剛才听見的都是真的,握著話筒的手仍在顫抖。
琳恩在跟她開玩笑吧?台北人口那麼多,怎麼可能這麼容易就遇到他?
接下來,直到牛排館打烊,金琳恩都沒有回電。
下班後,宋招北失望的回到住處,洗完澡後坐在床畔沉思。
可能是琳恩發現自己認錯人了,所以才沒有再打來吧。
還是快睡吧,明天還要上班呢!宋招弟爬上床,閉眼躺在床上。
她以平時最容易入睡的姿勢躺著,腦海中卻不斷浮現何睿霆的樣子,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她以為是肚子餓,正想泡杯牛女乃來喝,金琳恩就回來了。
「哼!氣死我了!」金琳恩開門走進來,也不管好友是不是已經睡了,粗魯的扔開皮包,咚咚咚的沖向她,一坐下,氣呼呼的發飆。
「琳恩,你怎麼啦?」看她氣得握拳瞪眼,宋招弟忍不住笑問。
「厚!你居然還笑得出來?」金琳恩氣憤的指責無辜的好友。
「你沒說,我怎麼知道能不能笑?」被她這麼一說,宋招弟只好苦笑。
「那個何睿霆真是個大混蛋!」金琳恩咬牙切齒的詛咒。
宋招弟心跳漏了一拍,緊張的問︰「你確定那個人真的是他?」
「我問他是不是叫何睿霆,他說是,然後我就跟他要手機號碼啊,你知道他怎麼回我?他居然說︰‘別裝了,你坐在那兒偷瞄了我一整晚,想找我一夜就直說,何必拐彎抹角要什麼鬼號碼?’」
金琳恩揚起下顎模仿何睿霆說話時的蹋跩樣,恨不得將對方五花大綁,打到她氣消為止。
「我氣得半死,當場賞他‘五百’,阿光看情況不對,拉著我就跑了。」
「是喔……」听完好友對何睿霆的評語,宋招弟失望的垂下眼瞼。
「彎彎,你真的看不出那個爛人到底有什麼好,拜托你不要這麼死心眼好嗎?」按住好友的肩膀,金琳恩語重心長的勸道︰「阿光的死黨,就是那個姓戴的小開,他對你很有好感,有空就會帶朋友來店里捧場,可是人家一點完餐,你就閃得遠遠的,他還以為你討厭他哩!」
「你說戴先生他……喜歡我?」宋招弟聞言睜大了眼,驚訝的提高音量。
金琳恩幾乎舉雙手雙腳投降,「別眼我說你一點都沒有感覺到喔!」
宋招弟拼命搖頭,仍是一臉狀況外的表情,「我以為戴先生只是愛吃牛排的常客啊。」
聞言,金琳恩忍不住嘴角抽搐,「你沒發現他看你的眼神跟看別人不太一樣嗎?」這女人真夠遲鈍……嘖嘖,小戴听了一定會心碎的!
宋招弟微蹙著眉,很努力的回想著,最後還是搖頭。
「琳恩,我對他真的沒感覺啊。」從以前到現在,她的眼中就只有何睿霆,怎麼可能容得下別的男人?
金琳恩哇哇抗議,「小戴的家世人品都沒得挑,條件跟那個何睿霆相比簡直是天差地遠,為什麼你非要那家伙不可?」
為什麼她會希望好友選擇小戴,說穿了,就是看不慣何睿霆那傲慢的跩樣,而且是他們兩人真的在一起,吃虧的絕對是彎彎。
「其實我只是想看看他過得好不好,並不是非跟他有什麼結果不可」宋招弟被逼急了,一定就會死心了。
「真的嗎?好,那我明天就告訴領班,要她以後都讓你上早班,我們每天去‘夢露’守株待兔,就不信堵不到他!」只要讓彎彎看著那家伙又多惡劣,一定就會死心了。
「這樣不好啦」同事們會以為她耍特權耶。
「拜托!要是連這點特權都沒有,我還能算是老板的女兒嗎?」金琳恩挑眉竊笑,「不過,只要確定他過得好,你就不能再排斥跟小戴交往喔!」
嘿嘿!小戴啊,你這包媒人大紅包,我是賺定了!
「這我只能答應你考慮看看。」宋招弟給了個有所保留的回答。
「好,你明天一下班就先準備,我會跟阿光一起來接你過去。」金琳恩決定速戰速決,讓好友早點認清何睿霆的真面目。
「咦,我需要準備什麼?」宋招弟滿臉疑惑。
「那麼多年沒見,你都不會向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見他嗎?」金琳恩忍不住虧她。
「這不用把?只是見個面而已啊。」
宋招弟平時吃住都不用愁,除了香皂、牙膏、洗發精之類的生活必需品的自己買,其他的她都舍不得花錢,穿的也都是半年前從家里帶來的衣服,或是接受琳恩不想再穿的舊款式。
從前一領到薪水就必須原封不動交給養母,再向養母領取稍稍的零用錢來華用,而現在賺多少都是自己的,看著存折里的數字與日俱增,宋招弟就覺得女乃女乃團聚的日子越來越近,額外的開銷當然能免則免了。
「也對啦,你已經不是從前那只丑小鴨了,不用特別打扮就很漂亮。」金琳恩本來還想借漂亮衣服給她穿,好好打扮,先把那小子迷得神魂顛倒,再狠狠摔掉他哩!「好吧,那就這麼說定羅!」
「嗯,那我先睡了。」
明天宋招弟本來就是上早班,她打算下班後先打電話給吳筱娟,請她幫忙轉告女乃女乃這個好消息。